段氏和秦解語都沒了,她這回倒是真心想拉攏自己的。然而薑桃花沒那麽傻,這院子裏的女人才是靠不住的,而男人雖然薄情,卻永遠是這府裏地位最高的人。男人的心都沒得到,還想著女人之間搭夥過日子,那怎麽可能呢。


    梅照雪走了,下午的時候,徐燕歸又悄無聲息地來了,看著她的神色很是複雜,欲言又止的,像是有什麽大事。


    「你直接說啊,憋著不難受?」桃花睨著他道:「一看這表情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事,而且跟我有關。」


    徐燕歸恨不得把自己的臉擋起來,這女人怎麽就這麽聰明?


    「穆無垠後天會來相府,帶著太子妃等人,以求兩府女眷之後能繼續往來。」他低聲道:「聽沈在野說,你是不能在太子麵前露臉的。」


    「是啊。」桃花點頭:「我在穆無垠的印象裏,應該已經是一個死人,要是突然活了,還變成趙國和親的公主、如今相爺的娘子,那就是犯了欺騙太子的大罪,咱們丞相更會被發現圖謀不軌。」


    「那你要怎麽辦?」徐燕歸抿唇:「我是說萬一,萬一沈在野打算殺了你滅口……」


    「不會的。」桃花輕笑,很是自信地就擺了擺手:「他現在應該不會做這樣的選擇,充其量讓我找借口離開丞相府一段日子,躲開太子便是,怎麽可能打算滅我的口?」


    要是放在以前,那還是有可能的,可是現在……都已經一起經曆了這麽多事了,沈在野就算是個石頭,也得被她焐熱了,不會那麽輕易選擇放棄她的。


    看著她這表情,徐燕歸眉頭皺得更緊,卻什麽都不能再說。


    竟然會有人選擇相信沈在野不會殺她!這個人是別人的話徐燕歸還好想,可竟然會是薑桃花,這讓他說什麽好?他都能一眼看穿的事情,聰明如薑桃花,難道心裏不明白嗎?


    「上次打的賭約,娘子是要認輸的意思嗎?」突然想起來。徐燕歸連忙問薑桃花:「你上次說,遇見大事的時候,沈在野一定會選擇舍棄你的,不然你就把命給我。」


    「我為什麽要認輸?」奇怪地看他一眼,桃花道:「他的確會舍棄我啊,我隻覺得他不會殺我而已,舍棄的方式有很多種不是嗎?」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


    徐燕歸圍著桌子繞了幾圈,最後無奈地道:「你自己小心吧,我先走了。」


    點點頭,桃花看著他消失在窗口,眼神跟著便黯了下來。


    沈在野想殺了她?這可真是……突如其來,已經過了這麽久了,她以為他早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也會念在平時感情不錯的份上多護她一些,誰知道他的選擇,竟然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沒改變過。


    也就是說,這一場戲裏,隻有她當真了,他完全沒往心裏去。


    真是失敗。


    伸手捂了捂自己的眼睛,桃花躺在軟榻上,鼻息間隱隱還能聞見枕頭遺留下的藥香。


    「主子?」青苔有些擔憂地看著她:「您還好嗎?」


    「沒事。」桃花捂著眼睛笑道:「就是給師父丟人啦,他要是知道自己的關門弟子這麽沒用,不但沒得到別人的心,反而把自己搭進去了,不知道會不會一巴掌扇死我。」


    微微一怔。青苔驚愕地看著自家主子。她嘴角上揚,笑得很開心,但是捂著眼的指縫間,怎麽像是有淚流了出來,開始隻是一滴,後來卻越來越多,一串串地流出來,捂也捂不住。


    「主子……」她傻了,呆呆地跪坐在軟榻邊看著上頭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看她這樣傷心,倒是頭一回。


    真真切切是傷了心了,除了演給人看,其餘的時候桃花很少哭,然而她現在覺得鼻子很酸,大概是想家了。


    離開趙國已經好幾個月了。千裏之外,音信全斷,不知道長玦是不是還那麽倔,總是闖禍。也不知道師父是不是還穿那一身大紅的牡丹裙,走在街上被人圍住看。更不知道她養的那株小花,現在有沒有人照顧。


    趙國的民謠可好聽了,總是從宮牆外頭飛進來,女子的聲音溫婉柔軟,聽著讓人覺得有娘親的感覺。她每次被長玦氣得不行,就會靠在那高高的宮牆下聽,聽著睡一覺,醒來就什麽事都沒了。


    「青苔。」桃花啞著嗓子笑道:「你給我哼首曲子聽吧。」


    青苔一愣。連忙點頭,坐在軟榻邊輕輕拍著自家主子的肩膀,哼了一首趙國的民謠。調子又軟又暖,像是晚上母親哄孩子入睡一般,溫柔的手將所有的痛苦都一把抹去了,隻留下甜甜的夢境。


    桃花睡著了,跟隻小奶貓一樣蜷在青苔的懷裏,眉頭漸漸鬆開,手也放了下來。


    微微鬆了口氣,青苔紅著眼睛想,這麽一覺睡醒,主子應該就能將不好的事情全忘記了吧?就當它們都沒發生過也好。


    然而傍晚,桃花醒來的時候,眼裏的沉重半分也沒少。


    「主子。」花燈從外頭進來道:「相爺賜了晚膳,說等會就過來。」


    「好。」桃花笑了笑,到妝台前將自己的臉收拾得什麽也看不出來,然後規規矩矩地坐著等沈在野過來。


    沈在野還在書房裏沒動身。


    徐燕歸在他麵前走來走去,走得他眼都快花了:「你怎麽了?」


    「沒事。」嘴上是這麽說,徐燕歸還是忍不住撐著書桌看著那後頭的人道:「你真的打算在這兒棄了她?」


    「你不是一早就想讓我處置她嗎?」沈在野垂眸,手放在袖子裏,低聲道:「現在如你所願,還有什麽意見?」


    「我沒意見,隻是覺得意外。」抿了抿唇,徐燕歸道:「你竟然當真舍得?」


    輕笑一聲,沈在野淡淡地道:「我若是舍不得,你們不是也會強行讓我舍嗎?倒不如免了中間的掙紮,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長歎一口氣,徐燕歸點頭:「好,既然你都這樣決定了,我也不可能阻止。你先把解藥吃了吧。」


    桌上翠綠的瓶子裏隻有一顆解藥,沈在野靜靜地看了它一會兒,拿著收進了袖子裏:「等會再吃也不遲,萬一她有什麽花樣,藥效過了,那我還得陪她一起死。太不劃算。」


    「她其實當真是很喜歡你。」徐燕歸撇嘴:「我都看出來了,每天晚上都在給你繡枕頭。」


    手微微收緊,沈在野目光冰涼地看了他一眼:「你再敢趁我不在往她那兒跑,我會打斷你的腿。」


    「別別別。」徐燕歸連忙擺手:「我可什麽都沒做,你這麽激動幹什麽?人家一小姑娘千裏迢迢嫁過來也不容易,我就跟她說會兒話而已,碰都沒碰一下。」


    說會兒話?沈在野起身,一步步逼近他:「幾次?」


    「……大概兩三次吧?」


    一柄軟劍從沈在野的腰間飛出來,輕飄飄地停在他的脖頸旁邊。


    「幾次?」


    深吸一口氣,脖子上感覺到冰涼發麻的感覺,徐燕歸立馬老實了:「天天都有去,一共幾次算不清了。」


    話剛落音,軟劍便跟蛇一樣朝他卷了過來。徐燕歸大驚,上躥下跳地躲著,連聲道:「你息怒啊,我又沒做什麽,再說就算想做什麽,我也不敢啊!那女人那麽厲害,不欺負我都不錯了,你還怕我欺負她?」


    麵色含霜,沈在野下手極狠,一拳打在他心口,軟劍瞧著就要卷上他的臉!


    「你不是都要殺了她了嗎!」徐燕歸連忙大喊:「現在算怎麽回事啊?為個死人跟我算賬?你還敢說你心裏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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