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燁盯著她看了一會,鑒於之前有過出格的舉動,此時不敢再輕舉妄動,隻輕輕摸了摸她的後背,就吩咐她下去了。


    雲映橋離開季文燁,輕鬆地吐出一口氣,才出門,黛藍和海棠她們就圍上來找她說話,一說話才知道,她們居然認為她是跟季文燁一起出門辦事了。


    累了一天,季文燁在晚飯後沒有吩咐,雲映橋回到自己的住處,往炕上一趴,一想到自己忙活了一個半月,累得手腕快斷掉了,結果一兩銀子都沒拿到,就恨得滿炕打滾。


    江奉桐發現他們失蹤了,上哪裏找他們啊?錢啊錢啊,前功盡棄了……


    雲映橋在內心裏淚流成河。


    季文燁第二天照常去都指揮使司點卯,等他走了,雲映橋盤算著再寫點什麽賣錢,畢竟已證明寫東西換錢這條路行得通,雖然被季文燁突然殺回來截斷了,但她不會放棄的。


    想一想還可以寫點什麽,對了,就寫一部四遊記,分別是西天取經的西遊記、八仙修練的東遊記、北上伐狄的北遊記和南下擒賊的南遊記。


    雲映橋重新打起精神,準備讓手腕歇兩天,就繼續開始寫。


    話說季文燁在都指揮使司點了卯,四下轉了圈,見沒什麽事,就騎馬早退了。


    季文燁沒回府,而是策馬去了魯公公的住處。


    守門小廝開門見是季大人,忙道:「爺,公公不在,你進來等嗎?」


    魯公公應該是進宮了,季文燁略有些失望,「不了。」


    季文燁正要走,就聽小廝道:「不過久爺在這兒……」


    一聽這廝在,季文燁立即哼笑道:「我正好要找他。」將馬鞭扔給隨從,大步跨進了門。


    魯久年與季文燁不同,他拜了魯公公一個小妾為乾娘,平日就愛賴在此處行孝順。


    季文燁派人去喊魯久年,自己則在穿廊下等他。


    不一會,魯久年就一臉熱情地迎了過來,「哥,我聽說你回來了,今天正要去看你……咦,你怎麽好像不高興?」


    季文燁深吸一口氣,伸手揪過魯久年的後衣領,押他到僻靜處說話,「你跟雲映橋說我要娶梅安雲?」


    一過來就被興師問罪,魯久年莫名其妙地道:「又不是什麽秘密,再說了,這難道不是真的嗎?」


    「誰說是真的了?」


    「乾爹和乾娘都這麽說了,還說是你親口答應的。」


    「那天公公做壽,他建議我娶梅安雲,我不好意思掃他老人家的興,就隨口答應,其實我並不想娶她,所以你別出去胡說了。」


    魯久年一愣,「可是你都設計把曲連岷關進去,給他們提供和離的機會,這也是為了討乾爹喜歡?乾爹可當真了,你怎麽辦啊,這不是騎虎難下了嗎?」


    季文燁想了想,風輕雲淡地道:「我會跟公公說清楚的,總之你別再出去亂說了。」


    魯久年眼睛滴溜溜轉了轉,嘿嘿笑道:「我就跟雲映橋提了一次,沒跟任何人說過,瞧給你急得,是不是被她吹枕頭風了?你要這麽喜歡她,乾脆扶正算了。」


    見季文燁瞪他,魯久年抬手告饒道:「我不亂說了,哥哥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這次吧。」


    季文燁將他一推,「管住你的嘴,我自然會饒了你。」踱步向前走去。


    魯久年追上他,笑嘻嘻地道:「哥,你也聽說了吧,曲家已經同意和離了,不過曲老頭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定恨死姓梅的了,以後有好戲瞧了,我還以為你這次外出是為了避嫌,等人家和離了再回來,難道真不是?」


    季文燁皺眉瞪他,「敢情我剛才和你說這麽多話,你沒一句往心裏去?」


    「你別惱,我知道你不想娶梅安雲了,可是你這樣很容易引起雲映橋的誤會。」


    季文燁冷聲道:「和雲映橋有什麽關係?」


    魯久年暗暗撇嘴,這麽明顯了還想掩飾,他笑道:「沒什麽關係,我嘴巴又不好使了。」


    季文燁道:「哪天拿線給你縫上。」


    魯久年笑了笑,又說道:「哥,你以後打算怎麽辦啊?」


    「至少今年不急,梅安雲才和離,一年內不可能再嫁,否則她爹梅尚書就更丟臉了,而我……」季文燁開始胡扯,「我這次去送汝王回封地,回來的路上找龍虎山的道人看了個相,他說我今年犯凶煞,不宜婚娶,否則有血光之災,我今天過來本打算跟公公說這件事的,可惜他進宮了,算了,哪日再說吧。」


    當初季文燁受重傷險些喪命的情景曆曆在目,魯久年一聽又有血光之災,「那、那還是謹慎為妙,再等一等,或許明年梅小姐便看中別人,不纏著你了。」他頓了頓,神秘地笑道:「她現在好像跟你三哥走得很近。」


    「季家的事情,你少打探。」季文燁怒道。


    魯久年趕緊縮了縮脖子,笑嘻嘻地躲開,「是、是。」


    季文燁又在魯公公這處坐了一會,與魯久年吃了幾杯酒,才動身離開。


    此時天色尚早,季文燁就轉回都指揮使司,坐了半天衙,太陽下了山才回了府。


    梅安雲和曲連岷和離後,因她是梅尚書的女兒,一時坊間討論得熱鬧,大家嚼舌頭的熱情高漲,她便閉門不出,等著一股風波過去,看樣子,梅安雲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再談婚論嫁了。


    季文燁很高興,因為派人散布流言的事,除了曲家外,他也摻了一腳。


    轉眼過了差不多兩個月,臨近端午,天氣熱得銷魂,但季文燁卻不能休息,因為最近錦衣衛內又出現了亂攤子。


    有個千戶收錢放了個罪犯,本來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誰也沒發現,結果近日刑部發現此人涉及一樁陳年大案,又得知此人關在詔獄,很是高興,結果一查,發現此人居然不見了。


    言官一怒之下,一狀告到皇帝那裏。


    皇帝說查,季文燁身為負責錦衣衛內部糾察的南鎮撫,自然得全力給皇帝一個交代,加上此案發生在前任鎮撫任上,他查起來沒什麽顧忌。


    季文燁一連數日沒回家,雲映橋非常滿意。


    這一日,雲映橋又在偷偷寫東西,突然黛藍在門口喚她,「映橋,你家裏來人了,你叔叔找你。」


    雲映橋一愣,心想難不成是江奉桐?趕緊把文稿塞到枕頭下,出門去見人。


    確實是江奉桐,他看起來很疲累,眼底紅紅的,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憔悴。


    她的第一反應是,你膽子好大,居然還闖到這裏來,「叔叔?」


    江奉桐麵無表情地道:「我找不到你們父女的新住處,隻好到這裏來找你,希望沒有唐突姑娘。」


    「沒有,說來話長……」雲映橋怕有人偷聽,也不敢說什麽。


    江奉桐為什麽來?給她書稿的銀子嗎?就這麽當麵給她的話,一定會被人發現的。


    江奉桐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雲映橋嚇得一愣,「你這是幹什麽?」


    「這是我向你爹借的銀子,我要離京了,還給你們,我江某不是無信的人。」江奉桐道:「我要回鄉了,前幾天我家裏來人找到我,說我祖父病重,要我爹和我立即回家。」


    雲映橋心裏咯噔一下,江奉桐居然要離京了,是不是以後都不會再見了?不過還是替他高興,回鄉便能參加秋試了,以他的資質一定會高中。


    這時江奉桐又拿出一封信遞給雲映橋,「這是給你爹的,我尋不到他,隻能由你轉交了,多謝他這一年多來的照顧,書信一封,聊表謝意。」


    雲映橋怔怔地接過信,「叔叔,你還會回京城嗎?」


    江奉桐看了下四周,沒說話,隻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道:「江某不打擾了,我該走了,姑娘留步,不必相送。」說完作揖離去。


    這時引江奉桐進來的小廝立即跟上他,送他出去。


    雲映橋有一肚子話想說,可礙於場合,隻得默默地深埋心中。


    雲映橋捏著信,垂頭喪氣地回到屋內,呆呆地坐了一會,忽然覺得這封信有些厚過頭了,撕開一角往裏一瞥,就見裏麵分明是一張張銀票。


    雲映橋趕緊合上信封,起身將門關好,然後倚著門,才將信封裏的東西都掏了出來。


    有兩張銀票,一張三百兩、一張二百兩,還有兩封信,其中一封寫給雲成源的,措辭講究,客客氣氣地說了一堆廢話,另一封是給她的,上麵講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江奉桐送書稿回來,發現他們不見了,四處尋找卻沒有苗頭,很著急。


    後來刻書的鮑公子又要他坐鎮,指導代筆先生們下筆寫小說,遇到想不懂的地方,他得解答,於是這段時間,他幾乎每日都和這幫代筆先生耗在一起,不過好在銀子拿到手了,便是那三百兩。


    另外一張二百兩是他攢下的銀子,近日家裏來人找他回去,這二百兩對他來說沒什麽用了,於是也給她了,希望雲映橋收下,如果他應試順利,明年二月會來京城參加春試,有再相見的機會。


    雲映橋看完了百感交集,鼻子一酸,忽然想哭,江叔叔……啊不,汪哥哥真是個好人。


    顧不得心酸,雲映橋忙將江奉桐給她的那封信蘸水揉爛了,又搬開一塊地磚,把銀票塞進去。


    贖身的銀子湊齊了,就等時間一到,甩在季文燁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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