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再瞧個機會退出去,大奶奶便笑道:「方才太子妃還問六奶奶呢,我正要使人去找,你便過來了。」說著拉了她的手走到前麵,向著中間穿著杏黃色衣裳的那人道:「這正是我們府裏的六夫人。」


    雲娘早知太子妃與大奶奶極好,隻是大奶奶卻沒有帶她去過東宮,對太子妃並不熟悉,此時便趕緊行了禮,然後站在大奶奶身後。


    不料太子妃竟然笑著向她招手,「過來,大家坐在一處說說話。」說著便要雲娘坐在身邊。


    雲娘哪裏敢在太子妃身邊坐下,且大奶奶還沒坐呢,滿口謙讓,隻是太子妃卻十分堅持,這時大奶奶笑道:「太子妃早聽過你,隻是一直沒有機會見麵,如今正好,你隻管坐吧。」


    雲娘見實在不能推了,方行了禮半坐下來。隻是她一向太子沒有好印象,連帶對太子妃也並不喜歡,眼下更覺得這個妝容富麗、神情嚴厲的中年女子有些可怕,隻中規中矩地坐聽著皇子妃們說話。


    太子妃先與別人說了幾句閑話,忽然便轉向雲娘道:「先前湯大人的內宅不順,太子一直覺得不忍心,便想著等孝期過了再幫湯大人說一門好親,不想湯大人倒是在江南娶了你,如今都快有兒女了。」


    雲娘不知要如何接這樣的話好,便隻能一笑。


    太子妃也並不是要等她回話的,因此又自顧自地說:「今日我過府來,見你身子不便,身邊竟沒有一個能幫上手的,不如我幫你給湯大人挑一個出身好的側室,家裏再有什麽事也好讓她做個臂膀。」


    雲娘聽了滿心不快,原本她並不該反駁太子妃的,但是太子妃既然把話說得如此難聽了,她亦不能就此低頭,便起身跪下道:「太子妃說的不錯,我本出身農家,配不上玉瀚的。雖然現在肚子裏有了玉瀚的骨血,可是隻要太子妃一聲諭命,直接替玉瀚休了妻,另為他再娶高門貴女,能打理好家的,小女子隻有答應,再無怨恨。」


    太子妃雖然知道直接給臣下指定妾室有些難看,但眼下的形勢也是無奈,還要盡力拉攏湯指揮使,便想當著眾人的麵直接壓下來,料湯夫人亦無辦法,隻能接著。


    但沒想到湯夫人竟然直接將了回來,倒將太子妃駁得無言以對。做為東宮正妃,她雖然是君,但畢竟又沒有權力直接替臣子休妻,特別是有誥命的夫人。再者就算她果真有這樣的權勢,亦不能令臣子休去有孕在身的正室,畢竟不論是從禮教還是道義上實在是令人不齒。


    那樣不是替東宮拉攏人,反是替東宮樹立仇人呢。


    真看不出一個小小的農家女,說起話來如此的尖酸鋒利!


    太子妃臉色一紅,便哼道:「本宮什麽時候說要替湯大人休妻了!不過是見你無力打理家中的事務,一切都推到武定侯大奶奶身上,方才有心幫你而已。真是見識粗鄙,不識好人心!」


    太子妃發了火,大奶奶率湯家女眷們亦在雲娘身旁跪下,再三求饒,又向雲娘勸道:「太子妃目光如炬,諭命亦無錯處,你自到了我們府裏,果然從未理過家事。先前的事情都不說了,如今六爺得了世襲,本是你們六房的喜事,可是滿府裏忙得什麽似的,你卻不能擔起一事來,也正應該接進一位懂事的姐妹來幫扶。」


    雲娘豈是不肯做事之人?隻是大奶奶一向把著府裏中饋,所有管事皆出於她房中,回想自己發現府中弊端後大奶奶曾邀自己幫忙,亦不是真心。現在竟然當眾說自己不肯管事,滿府裏誰不知她最重視的正是這點權柄,不許別人沾指的。


    如今竟成了她的罪過了,還真是顛倒黑白呢?


    如今武定侯府還沒有分家,玉瀚得了世襲之職,雖然是六房的喜事,但更是府中的喜事。如果府裏不打算操辦,原也可以不宴客,事實卻是,大奶奶決定要大辦,然後才告訴自己過來陪客的。


    隻是自己也並不怕大奶奶,說起來雲娘早有了許多把柄,隻是不願意拿出來而已。現在若隻當麵問一聲,武定侯府裏那許多產業,每年的收益隻見少不見多,這是為何?大家便都會明白自己不願意管家的道理,大奶奶便再也沒臉了。


    正要開口,卻一眼看見四皇子妃瞧著自己輕輕地搖了搖頭,方知自己果真太莽撞了。


    不管怎麽樣,在如此的場麵上,自己也不能與太子妃對上,更不能與大奶奶對上。否則傳出去,自己有十分理,也會變成三分。


    且就算把管家之事說明白了,亦未必能將太子妃的意思打消了。


    再看四皇子妃拿手指著肚子,馬上明白,叫了一聲「好痛!」,捂著肚子倒了下來。


    這一下實在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可是再一想身懷六甲的婦人,正是最脆弱的時候,跪在地上半晌,又被斥責,出了事也不稀奇。大家也不免覺得太子妃,自然還有武定侯大奶奶,都太過份了。


    不提在場人的心思,隻見大堂內立即亂成一團,雲娘因閉了眼,隻能聽出四皇子和幾個熟識的女子聲音,「趕緊將人抬到後房,再傳太醫!對了,再有把穩婆找來!」然後她便被人七手八腳地抬到一張竹榻上,送回了六房。


    司嬤嬤正在廂房中,被叫了出來,正迎著大家抬六奶奶進來,隻見六奶奶閉著眼睛,皺著眉頭,捂著肚子,也不待床榻送到屋中,便將手搭上了去,又問:「六奶奶怎麽了?」


    一直跟著雲娘的江花便道:「方才太子妃……」


    跟著回來的大奶奶趕緊攔住,「並沒有什麽原因,六奶奶大約是累著了,突然說肚子痛,便將她抬了回來。」又急忙問:「可有什麽事?」


    司嬤嬤在宮裏這麽多年,見的事情可不少,心裏有什麽不明白的,此時便道:「很是不好,我看看可怎麽辦?夫人還是先出去待客吧。」說著鬆了手看著人將雲娘抬進房中。


    因司嬤嬤吩咐,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司嬤嬤坐到床邊再次診了脈,又摸了摸她的肚子,然後問:「六奶奶現在覺得怎麽樣?」


    雲娘自然不能改口說無事,便依舊道:「肚子突然痛了起來,現在也痛。」


    明明脈相平安,肚子也沒有任何事,但是六奶既然堅持說肚子痛,那麽司嬤嬤也隻能當她肚子真痛了,肅然正色道:「從眼下開始,誰也不許來打擾,讓六奶奶靜養,所有的吃食用品全都要經了我的手,再有,我們六房裏到處都搜檢一回,不許帶進來一點髒東西!」


    正說著,玉瀚大步走了進來,臉色慘白得可怕,也顧不上衣裳靴子,一步上了炕拉了雲娘的手,一疊聲地問:「要不要緊?」又道:「已經去了請了禦醫,你再堅持一會兒!」


    雲娘當時隻為了擋住強橫的太子,便忘記會驚了玉瀚,如今十分地自責,隻是又不好在外人麵前說什麽,但將手在玉瀚的手中輕輕握了一握,又向他眨了眨眼。


    玉瀚果真被唬得呆住了,半晌才明白過來,卻又不大敢相信,又握了雲娘的手捏一下示意,見雲娘又回了過來方才能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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