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一股惡氣便湧了上來,怒道:「六奶奶怎麽驚了胎氣?我倒要查上一查!」說著就要跳下去出門。


    雲娘趕緊拉住人,「我肚子痛,你陪著我。」


    正說著禦醫已經到了,診了一回脈,卻見六奶奶直說肚子痛,司嬤嬤也說動了胎氣,也不敢說無事,隻得寫下安胎的方子,「熬上幾幅吃了也好。」


    司嬤嬤見了安胎的方子,竟連家中的藥一樣也不用,隻全都從藥鋪裏新抓了來,然後抬了炭爐子親自看著熬,倒將事情弄得沸反盈天的。


    大奶奶那邊送了客人,也趕了過來,見了六房的陣仗,隻冷笑一聲,並不問病情,直向雲娘道:「你也太大膽了,太子妃發的話,你也敢駁回。要知道她是君,我們是臣,隻有答應的份!現在事情我已經蓋住了,既是保住太子妃的顏麵,也是保住你的顏麵,你再別裝了,趕緊起來,把這些藥啊湯啊的都停了,明日我帶你去給太子妃陪個罪,再將太子妃指的人好好接回家中!」


    還不待雲娘答話,玉瀚先向大奶奶冷笑道:「原來太子妃便沒有別的事情,專門管別人家房裏的事嗎?且她管過一次還要管第二次,非要將我弄得家破人亡才甘心?」


    又向大嫂道:「我與雲娘一向敬你是大嫂,可到了外人麵前,大嫂卻不顧我們,雲娘才被氣得動了胎氣,現在竟然還不體諒她的身子,連藥也不許吃了?」


    大奶奶板下臉道:「我們雖是一家人,但君臣總在父子之上,太子妃吩咐下來,六奶奶就應該立即應了下來,那時哪有如今的亂事?」又指著玉瀚道:「我道六奶奶怎敢如此無禮,原來根子正在六爺這裏,六爺身為羽林衛指揮使,竟不知道忠君之道嗎?太子妃的話你竟然也敢不放在心上!」


    湯玉瀚卻回道:「大嫂既然說忠君之道,可知儲君並不是君王?且就是君王,也沒有管臣子房裏事的道理! 」


    雲娘當時裝作腹痛昏倒,其實就是避開當時的事,雖然知道一定會得罪太子妃,但亦沒有想到太多,結果如今見引得玉瀚和大奶奶爭了起來,便知武定侯府嫡長一枝兩房的矛盾因此便要更加明顯,一時也顧不上別的,便起身攔道:「我們兩房總歸是親兄弟……」


    不料,雲娘如此一勸,並沒有人肯聽,大奶奶厲聲斥道:「六爺,這次回京,我見你越發地不像話,你鬧了幾次我沒說什麽,眼下六奶奶衝撞了太子妃,你竟然滿腹怨氣,豈是應該?枉太子一向對你十分看重,你既不識抬舉,那就由著你吧!」說著一掀簾子走了。


    雲娘第一次見大奶奶發了這樣大的火氣,她平日裏一向都十分在意維持著貴女的氣度,看來今天的事情,果真鬧得大了,又不禁有些後悔,不如當時答應下來,真把人接過來再想辦法好了。


    可是玉瀚就似看出她在想什麽,苦笑道:「你別以為答應了也好,其實他們的心狠著呢。如今的情形,也是遲早會來的,並沒什麽可後悔。」


    雲娘至今才真正明白了,當初為什麽玉瀚不願意帶自己回京,侯府裏表麵看著那樣的富貴文雅,但其實卻醜陋得可怕!人和人之間哪裏有什麽血脈親情,無事時大家都可以做出一副和睦的樣子,當到了關鍵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根本不會顧及別人!


    將到侯府裏聽到了隻言片語連起來,她便明白玉瀚先前經曆過的痛苦,心裏十分地疼,也無怪玉瀚十分地看重自己的情誼,他現在身邊的所有親中,應該也隻有自己是全心對他。於是她便笑道:「如果太子果真登基了,我們便回盛澤鎮去吧,我織錦,你耕田,離他們遠遠的!」


    「你不是不知道吧?我其實不會種田。」湯玉瀚向她笑著,又開心地道:「到時你織錦養著我吧。」


    想起先前盛澤鎮裏的流言,兩人竟不愁眼下,反不覺笑了半晌。玉瀚停了下來看著雲娘道:「你放心,我錯過一次了,這一次絕不會再錯!」


    武定侯府的六夫人於宴會上因為太子妃的逼迫動了胎氣,這樣的事情終究並沒有傳出去,隻是雲娘接到賢妃、祖父還有許多人送來的藥材補品時,明白該知道的人也都一定知道了。


    也許會有人暗地裏笑自己太妒吧?


    但是雲娘現在果真一點也不後悔了,她成功地把太子妃想塞進六房的人拒了回去,至此,再不會有人再動這個心思了,她正可以安心等著肚子裏的孩子出世。


    玉瀚自從複了官職,卻不似過去一般時常留宿宮裏,他幾乎每日都要回來,就是很晚了也要回家睡在雲娘身邊,甚至雲娘有時都不知道他回來了,因為第二日一早他便又走了,隻是看到他留下的痕跡才明白他回來過。


    然後他終於不能日日回來了,不過他們又開始互相寫信,隨手留在枕上,或者炕桌上,或者令下人即時傳送,也沒有什麽真正的大事情,不過是些瑣事,肚子裏的孩子又怎麽調皮了,晚飯吃什麽了,從宮裏帶出來什麽點心了之類的,但是每每看了那些信,雲娘的心便更安了,想來玉瀚也是如此的。


    所有人,不隻是勳貴官員們,就是京城的百姓也都知道皇上身子不行了。皇上即使事先已經防著二皇子,並且將他的逼宮完全消滅在無形中,可是他在將二皇子起來後還是氣病了——在朝堂處理二皇子謀反案子時突然吐了血,被抬回了後宮。


    所以這個年,京城裏便沒有過,一直到上元節,街麵上並沒有一家張燈結彩,冷清得可怕。


    盡管玉瀚一直瞞著自己,但是雲娘還是從幾家鋪子的帳本看出了形勢的變化,原本應該大賺物賺的正月裏生意竟十分地蕭條,特別是貴重的物件,幾乎沒有人買,反倒是米糧、木炭等的價都上去了。


    叫來鄧嬤嬤一問,她便吞吞吐吐地地道:「現在大家輕易都不大敢出來,聽我兒子說,有的鋪子已經關了。」原來做為首善之地的京城,向來都要比別處要繁盛,但是每於朝堂變化時,也第一個要受到衝擊。


    雲娘想了想,便道:「我們家的倒不好關門,不過少擺些貨,早上晚些開門,晚上早些關門,再讓夥計們都機靈點,這時節不出事就是好的,賺不賺錢倒是沒關係了。」


    正月還沒過完,冷梅過來向雲娘辭別,原來她要離開武定侯府了。


    對於冷梅師傅的身份,雲娘一直不知怎麽去看,大爺並沒有將她娶進門,也沒有將她納為妾室,卻為她修了一處梅花庵,供養起來。而且是武定侯府最好的供養,就連得了太子新賞的茶都直接送到了庵中。


    但是人既然進了空門,自然應該與俗事無緣了,所以冷梅表麵上也與大爺沒有任何關係。


    按說,雲娘做為武定侯府的六奶奶,並不大適合與這樣的人往來。可是,冷梅卻是雲娘在武定侯府裏相識最早,也來往最多的女子。在大家都沒有接受她的時候,冷梅便因她品出了碧螺春的茶香而對她格外青眼相加,而雲娘也不會因為冷梅的身份而疏離,兩人相處時間久了,總有幾分香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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