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的貪弊和富貴,京城裏也不是不知道,隻是從京城來看,隻要馬佳能保得住遼東,貪些也便就貪了,總好過被夷人攪得家國不寧強許多,是以雲娘皆不理,現在說到了心事上,隻得攔住道:「這不過小人們胡亂編出來的,你怎麽也信呢,玉瀚和我都已經到總兵府裏拜見過了,馬總兵功高德劭,再不是那樣的人,對我們極親熱的。」


    樊娘子便道:「你若不信,我亦無法,隻是還有一事,馬總兵的長子,就是遼東的寧前參將,竟然納了一個夷人女子為妾,還生了兒子。」


    其實,雲娘初見馬家有夷人的妾室時就很吃驚了,雖然有夷人歸順天/朝,又有許多人與天/朝百姓通婚,但是總兵長子納夷女為妾怎麽都是不大合適的吧,但是馬家竟然就光明正大地令那妾室出來。


    後來她又知道廣寧鎮裏有比樊娘子說得更加難聽的話,家裏的下人出去悄悄告訴他們夫妻,外麵有人傳言,無怪夷人總也不能剿滅,總兵府與他們都是親家!


    不過,玉瀚和自己初到遼東,這些事情哪裏就能弄得清楚,還要慢慢去看,因此隻是隨意應了兩聲。


    不提雲娘的心思,樊娘子自然思緒飄飄,她曾經親眼見了眼前的女子帶了幾分局促地與自己初次見麵,然後開始與官太太們往來,進京,最後傳奇般地成了武定侯夫人。不由得在心內感慨起來,如果當自己能夠成功地把妹妹許給湯六,那麽妹妹也會成為侯夫人,家裏便也就有了靠山,那該有多好!


    可是樊娘子還是明白的,且不說她費了許多力氣,也沒能把妹妹嫁過去,就算是真嫁過去了,恐怕也不能像眼前的女子一樣牢牢地抓住湯六爺的心。如今妹妹被囚在高牆之內,而她卻成了天|朝之中最高貴的幾位夫人之一。


    那些最初知道她的過往而對她生出的淡淡輕視,早在幾年前就煙消雲散了,反倒是滿心的豔羨敬服。而且樊娘子早知道自己不可能輕易說動侯夫人,隻是她借著過去的交情和侯夫人溫和的性子,將自家想說的都說了出來,這已經很好了。


    於是樊娘子便誠懇地笑道:「我是真心希望湯六爺能成為遼東的新總兵,而且我們家一直願意舉家投靠武定侯府呢。」


    商人雖然有錢,可是地位並不高,又最怕來自各方的盤剝,是以他們時常會找一些靠山。就比如先前樊家和江陰侯府就是如此,而且為了能更加親密,樊家還將女兒嫁給了錢家的小兒子。


    可是這種關係,也並沒有多可靠,隻看江陰侯府為了給皇子們送銀錢極力壓榨樊家,而樊家也不是省事的,反出首告發了江陰侯府就知道了。


    這樣的提議,雲娘想也不想地回絕了,「我們府裏從沒有這樣的事,所以也不打算開先例了。」如今以湯玉瀚的地位,雲娘經曆了不知多少比錢家大得多的誘惑,根本都不會動心。


    錢夫人也早知道一定會被拒絕的,可她還是笑道:「就算是武定侯府不肯收我們,但隻要武定侯當上總兵,我們家的日子就好過了。」


    再三讚道:「誰不知,當年湯六爺在盛澤鎮時可是從不取商人一絲一線的。」


    此後,樊娘子也知趣地不再多說總兵府的事了,隨意地與雲娘說些別後的經曆,「我回遼東後本也想過再嫁,可是總沒有遇到合適的人,來求親的我看不上,我看上的人家不想娶我,」又嘲地笑了,「先前我想到你和湯六爺,就以為再嫁也沒多難呢,現在看來隻有在娘家住到終老了!」


    想到已經與三皇子一起被囚禁的樊小姐,其實錢夫人已經很幸運了,於是雲娘便笑道:「女人有個好娘家本就不容易了,何況遼東的風俗對女子也極寬容,我瞧著你在這裏過得不錯。」


    又說笑了幾句,雲娘便起身告辭了,「家裏還有許多事呢。」


    樊娘子也不多留,送到了門前,卻拉了雲娘的袖子輕聲問:「他怎麽樣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總歸還是惦記的,雲娘便道:「聽說去了宣府的台站效力,生活雖然清苦些,可日子也是能過的。」


    樊娘子便歎了一聲道:「隻要他待我能比得上你們家六爺的一半,我也就跟著他去了,我先走了,倒讓人以為我是個捧高踩低、嫌貧愛富的。其實早在那以前我就恨不得離了他,還暗地裏詛咒讓他跟那些小妾丫頭們過一輩子去,不想倒一語成讖了。」


    「不對,現在他沒錢沒勢了,那些小妾丫頭們也早就散了吧!」


    樊娘子的話,雲娘還是信了幾分的,當年錢縣令雖然肯給夫人麵子,可是也沒少傷了錢夫人,就是自己也曾親眼見過,也曾為錢夫人不平的。富貴時未能一心相待,到落難之時,樊娘子不肯陪著他吃苦也是人之常情。


    隻她如今亦不知道錢縣令和樊娘子倒底誰對得多,誰錯得多,總之他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緣分全沒了,再不可能回去,因此也跟著歎了一聲。


    樊娘子倒沒多傷感,問過也就罷了,「好在當時我已經知道錢家不妙了,便想法子把孩子們都帶出來了,現在他們總不必跟著流放。隻這一點,便也算對得起他了!」


    雲娘點點頭,又說了幾句惜別的話就與樊娘子散了。


    湯玉瀚在廣寧府裏留了十日,領了將令,辭別了馬總兵帶著家眷向襄平而去。


    雖然都在遼東鎮內,但是廣寧府與襄平城相距卻甚遠。算起路程,他們從京城過來到廣寧府其實不過走了七成,現在還要繼續向東北方向走上幾百裏才能到襄平城。


    不過接下來的路走得就快了些,因為天氣說冷就立即冷了下來,就連正午時分,太陽掛在天上,紅彤彤的,照下萬丈光芒的時候,在外麵的人們也幾乎感覺不到多少熱度,地上早積了一直到明年春天後才會融化的冰雪,玉瀚再不讓雲娘騎馬,將她送到車子中與孩子們一同抱著手爐說話。


    雲娘幾次叫了玉瀚,可他卻怎麽也不肯上來,「難不成將來打仗的時候我也坐著車子去?你隻管在車內安坐,我一向不怕冷的。」


    如此這般,自然景也不賞了,名勝也不看了,且過了廣寧府,前朝時還是一片荒野,也沒有什麽名勝。大家隻一心趕路,豈不就快了。


    到了襄平城內,直接進了副總兵府,先前的副總兵患病而亡,家眷早已經扶靈樞回鄉,又有遼東鎮的寧前參將,亦是馬總兵的長子馬如鬆,正代副總兵之職,此時玉瀚到了,早知消息,過來辦理交割。


    雲娘在後院聽了消息,趕緊讓人從車上卸下東西,先帶著人進了廚房,做出一桌酒席送到前院,畢竟馬參將代理副總兵之職幾個月,玉瀚總要謝他的。


    然後她便將副總兵府用心整理一番,給一家人收拾出一個舒適的小窩來。


    比起總兵府上,副總兵府果真就是一個小窩,三進的院子,帶一處小園子,一處練武場,自家住了三間主院,其餘的隨從們安置在各處,最後竟有些擁擠。好在這裏家家都有火炕、火牆等,燒了火屋子裏倒不冷,大家不至於受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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