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那我就可以去現場看你比賽了啊,”宋仰歎了口氣,“要知道亞運會是你最後一次參賽,我肯定把所有零花錢都拿出來飛一趟仁川。”李潯心底也是五味雜陳:“我又沒拿冠軍,有什麽可看的。”“你不懂……”十年前的那一眼,那一笑,那一支箭,那一記摸頭殺,給李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濾鏡,從那以後,李潯就區別於賽場上所有的運動員。李潯的出現於他而言就是最精彩的看點。每一支箭都燃著中國隊的希望。可是再也看不到了。宋仰像是受傷的動物,傷感地說:“我以前總以為你會一直比下去,比到我長大,甚至還妄想過跟你同台競技呢,我查到iws世界賽是允許業餘選手報名的,和國家隊運動員一起比賽。”李潯很意外:“你這麽了解行情呢啊。”因為你比過。你的每一場比賽,能搜到的我都看了。我還能想起你每次比賽時的總環數,記得比語文書上的必備古詩文還牢固。不過這些內容說出來有點奇怪,宋仰隻是點點頭說:“我也喜歡射箭。”在紅綠燈口,李潯騰出手來揉揉他小腦袋:“那你繼續努力,以後有機會上場,我肯定去看你比賽。”他的手法就沒那麽溫柔,搓完以後宋仰的頭發炸了。“這可是你說的。”湯包吃多了有些口渴,李潯的水瓶已經空了,宋仰拉開副駕的收納櫃,想在初之的零食庫裏找點牛奶解渴,卻沒想到滾出來一瓶礦泉水。“你不說沒帶麽?”李潯對此也很震驚,他真不記得那瓶水是什麽時候放進去的,可當他說完“我不知道,那好像是初之放進去的”之後,宋仰卻拿著一種別有深意的眼神看著他,搞得他百口莫辯,所以幹脆不辯了。甚至嘴欠道:“你別拿那種眼神看我,搞得好像跟我間接接吻你吃了多大虧似的,再說了,是間接,又不是舌吻,隻有你們小屁孩才真當回事。”宋仰的腦海中浮現出某種不該有的畫麵感,臉紅如辣椒,左手掐住李潯的腮幫子,戳起兩個湯包塞進去堵住他的嘴。李潯的兩腮被撐得鼓鼓的,沒法說話,隻有軟綿綿的,帶著寵溺的笑聲回蕩在溫暖的車廂裏。第15章 “有沒有一點小心動?”李潯上班後,宋仰就很少往孫老師家裏跑了,不過晨跑的習慣維持得很好,他每天起床都會在q上找李潯打卡,告訴他自己要起床了。他們各自掐表,看誰先跑完五公裏。一次月考成績有小幅度上升,老媽遵守諾言,把手機還給了他。宋仰下載了一個可以實時分享運動地圖的app,並且強製要求李潯下載,和他互加好友,在這個app上,可以看到對方的路線圖,正在聽的歌曲,宋仰將它們存進自己的曲庫單。這些旋律與靜謐的清晨密不可分,以至於後來他再聽見相同的旋律,他第一時間想起來的不是演奏者,而是李潯的臉。這些旋律點亮了他枯燥的高三生活。轉眼就到了新年。一年到頭,就這幾天最熱鬧,家家戶戶,各地串門,宋仰家裏親戚多,飯局從除夕排到正月初七,家裏幾乎天天都有親戚上門,而李潯家恰恰相反。李潯出生在一個很偏遠的小鎮,遠到宋仰連這個小鎮所在的市區都從沒聽說過。據李潯的描述,這地方環境不錯,依山傍水,但就是沒什麽人氣,鎮上的主要經濟收入都來源於農業和畜牧業。通俗點說就是賣菜和賣禽類,各家有各家的窮法。李國濤從部隊退役後,拿著攢下來的錢開了家麵館,經人介紹,認識了從外地讀書歸來的蔣鳶。那時候的蔣鳶二十四歲,年輕漂亮,是名體操運動員,因為腿部動了刀,不得不在家休養。體操項目吃青春飯的,在親朋好友的不斷勸說下,她放棄了夢想,回歸現實。蔣鳶雖然結了婚,但她的心並沒有沉下來,她和李國濤之間的矛盾在婚後逐漸顯現出來,產下李潯沒多久,她又回外地工作,認識了一位外國籍籃球教練,自此,掙脫了命運的桎梏,遠走高飛。那年李潯五歲,什麽都不懂,爸媽離婚的那天他和姐姐一起在街口陪爺爺賣豬肉,給豬皮拔毛。宋仰想象了一下李潯賣豬的畫麵,覺得既嚇人又好笑。李國濤在這件事上受了刺激,帶著倆孩子來到南城打拚,看李潯在射箭項目上有點小天賦,就花錢培養,等李潯經濟自由後,他又開了家飯館,打算做大做強,誰成想這“嘎嘣”一下,半條命沒了,投進去的二十多萬裝修費連水漂都沒見著就沒影了。“我已經挺多年沒回老家了。”李潯坐在公園的長亭裏,望向不遠處的碼頭,燈球似乎快沒電了,忽明忽暗。宋仰安靜地聽他說話,風吹過樹梢,有沙沙的聲響。這個季節,濕地公園裏格外冷,李潯說話時,嘴裏冒著一層白氣。“爺爺奶奶一走,就沒人站在門口迎接了。”宋仰脊背一挺,打破傷感的氣氛:“那以後你就上我們家吃年夜飯啊,我拉橫幅,放鞭炮歡迎你!我家大門常打開,開放懷抱等你——”後邊的詞大概是都忘了,用“啦啦啦”代替,李潯被他跑調的歌聲給逗笑了:“你快閉嘴吧,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家殺豬呢。”“對你好還不樂意,”宋仰的屁股挪過去,狠狠地推他一掌,“你真是恃寵生嬌。”李潯就跟個不倒翁一樣,和亭子的長椅形成一個四十五度的角,借助腰腹的力量又坐起來:“這個詞應該是我送你才是吧,都敢跟師父動手動腳了。”宋仰嘿嘿樂。兜裏的鬧鍾在響,李潯劃拉一下,關掉鬧鍾:“不扯了,我要上班去了。”宋仰驚訝道:“我們都沒開學呢,你上什麽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