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蘅愣了一瞬,旋即反應過來。李月馳言下之意是說,他不算村民,因為他是他男朋友。他複雜地看向李月馳,正要開口,身後傳來一陣嘈雜。孫繼豪為首,旁邊跟著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孫繼豪說:“這位是唐蘅老師。”“哎,唐老師!您好您好,路上辛苦了吧!”男人用力地和唐蘅握手,“我是半溪村的駐村村長,鄭思。”“鄭村長,您好。”唐蘅說。“唐老師,這是我們村支書,王恩平,這是……”唐蘅一麵與他們寒暄,一麵被簇擁著走進了村委會。在會議室坐下,村長親自遞上熱茶,笑嗬嗬地說:“真是辛苦老師們了,我們這兒啊,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最多的就是老人小孩,老師們做起工作可能不太方便。”“哈哈,這不就需要咱村委會配合了嘛!”孫繼豪語氣挺豪爽,“正好你們村的小李也來了,小李和我們唐老師,老同學啊!”“啊?是嗎?”村長眼睛瞪大了,表情有些不自然,“哈哈,我是去年冬天才來駐村的,小李他們年輕人不經常回來,具體情況我還真是不太了解……”半溪村共有125戶村民,按照地理位置分為半山組、半溪組、李壩組,半山組和半溪組距離近些,李壩組則相對較遠,開車過去需要二十分鍾。孫繼豪衝唐蘅嘿嘿一笑:“師弟,近的兩組一個人,遠的那組一個人,你選哪個?”唐蘅第一反應是,李月馳家在哪個組?話未問出口,孫繼豪卻拍拍腦袋:“差點忘了,你就去小李家在的組吧,正好他給你帶路,你們熟。”唐蘅:“好。”李月馳家在李壩組。於是就這樣定下來,唐蘅帶著十個學生去李壩組。唐蘅走出居委會,就見李月馳站在溪邊,一動不動像在發呆,正想開口叫他,卻見他向前兩步,一隻腳踏在溪邊的石頭上,緊接著他俯下身,背對著唐蘅,那樣子像要躍進水裏去——“小李!”村長喊道,“來給唐老師帶路!”李月馳扭頭望向他們,然後起身,很快來到唐蘅麵前。“走吧,唐老師。”他說。學生們已經各自結伴上車了,唐蘅跟著李月馳,走向他們來時那輛越野。唐蘅覺得自己的喉嚨發緊,聲帶像是生了鏽:“你剛才, 在幹什麽?””嗯?””你在溪邊幹什麽?”“……洗手,”李月馳舉起左手,他的手背發紅,“水有點冷。”唐蘅一下子卸了力氣,拉開車門靠在椅背上。李月馳看了看他,沒說話。越野車複又行駛在山間,隻不過這次速度慢了下來,路也比來時細窄很多,幾次轉彎幾乎貼著山崖,十分驚險。到達李壩組,學生們按照提前分好的小組,由向導帶著走訪去了。唐蘅沒有具體的任務,而是進行一些隨機調查。兩人一言不發地走了幾分鍾,李月馳問:“剛才怎麽了?”他一臉平靜,襯得唐蘅像在賭氣。“你能不能別嚇我,”唐蘅硬邦邦地說,“剛才你突然去溪邊,我以為——”“你以為我要跳河啊?”李月馳笑了,“水那麽淺,我就是想跳也淹不死。”“還有半路上,你倒退……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如果真的踩空怎麽辦?如果我反應慢半秒來不及拉你怎麽辦?”唐蘅越說越快,幾乎把一路上的膽戰心驚都傾吐出來了,“你沒看見那下麵有多深麽,摔下去必死無疑你不知道?這種事你——你不能拿來開玩笑,李月馳。”李月馳停下腳步,表情仍然很輕鬆。“你真的覺得我賭的是會不會踩空?”他看著唐蘅,目光似有幾分誌在必得的笑意,“我賭的是你會不會讓我退第三步。”唐蘅默然,幾秒後說:“你就那麽相信我會攔住你,答應你。”“對,”李月馳忽然伸手,在唐蘅右手手心用力捏了一下,“憑那天晚上你見到我時那副表情,我就知道,你會答應。”好,好吧。唐蘅無言地、認命地想,至少他不是真的想死。那麽就算六年之後仍然被他拿捏在掌心裏,也認了。“反應過來沒有?”李月馳拍拍唐蘅的臉,“我們現在在一起了。”四下無人,唯有兩顆桃樹,一畦菜田,遠處幾聲隱約的雞鳴。唐蘅說:“所以呢?”他還是沒法想象自己又和李月馳在一起這件事。“按順序來,互相了解一下?”“……可以。”“提問吧,一人一個,”李月馳說,“你先?”唐蘅覺得這像一場遊戲,或者說本來如此,“你是什麽時候出獄的?我是說,具體日期。”然而就算是遊戲,能知道關於他的事,似乎也不錯。“一六年,十二月十一號。”“噢。”那時他在幹什麽?剛到澳門不久。李月馳:“這六年,你談過戀愛麽?”“……”唐蘅不想撒謊,但是如果老實說“沒有”——“我知道了,”李月馳卻笑了一下,又是那種誌在必得的笑,“你問吧。”唐蘅沉默幾秒:“那個女孩是誰?”“小學同學,我剛出來的時候沒錢,和她搭夥做生意。”“她喜歡你?”“這是另一個問題,該我了,”李月馳說,“你們在石江待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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