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咋知道。”“他是不是……來找我了。”“沒啊。”“蔣亞。”“……”蔣亞嘟囔了一句什麽,唐蘅沒聽清。然後他拖長聲音,十分無奈地說:“他在你家樓下站了大半夜,我回去的時候他還在呢,我說你退燒了,他也沒走。”唐蘅一下子屏住呼吸。“你說你倆,唉,幹嘛這麽折騰啊,”蔣亞打個哈欠,欠嗖嗖地說,“一個發燒,一個守夜,真不嫌累。”“他說什麽了嗎?”“說了。”“說什麽?”“‘唐蘅發燒了!’‘他在家?’‘對呀對呀高燒四十度!’‘我現在過來。’‘你不用來啊他媽在家呢。’‘蔣亞,我到樓下了。’——以上是我倆的對話,您品品,他還愛嗎?”“滾蛋。”“害羞了?”蔣亞笑嘻嘻道,“你是沒看見他那臉色,就昨晚——哦不今天早上——我下樓的時候,靠,他站那兒,像個鬼一樣。”唐蘅直接掛了電話。他飛速穿好衣服,抓起鑰匙錢包,輕手輕腳地溜出家門。還好付麗玲在睡覺,否則是一定不會放他出去的,不過,等付麗玲醒了,他又該怎麽向她解釋呢?唐蘅已經顧不上這些問題,他隻覺得自己忍不了了,多一分鍾都忍不了了。衝到樓下,學校的清潔工人正在掃地,雨水打落了很多梧桐樹葉子,工人手執寬大的笤帚,“嘩啦——嘩啦——”地掃過,把落葉堆積成黃綠交織的小山。唐蘅愣了兩秒,然後掏出手機,拍下那一撮煙灰和七零八落的煙頭。人證物證俱在,唐蘅惡狠狠地想,李月馳你等著吧。他忘記帶傘,好在羽絨服有帽子,足以抵擋天空中的細雨。跨上自行車,直衝李月馳的宿舍。今天是周六,李月馳既不需要上課,也不需要去項目組——這個時間,也不是“青文考研”上課的時間。唐蘅在他宿舍樓下停車,噔噔噔爬上三樓,隻見李月馳的宿舍亮著燈,木門敞開一條縫。唐蘅深深地換了兩口氣,待呼吸平穩,才走上前去,在門上敲了兩下。“進來——”是一道文弱的男聲。唐蘅推門進去,李月馳的室友坐在桌前,笑道:“誒,師弟,你來找月馳啊?”“他……不在麽?”李月馳的床鋪空空如也。“昨晚出去了,到現在也沒回來,”室友曖昧地笑了笑,“大半夜翻牆出去的,還下著雨,月馳的膽子是真大,也不怕摔著!”“謝了,師兄,”唐蘅說,“我再去別的地方找他。”“哎呀,師弟,你找他有事?”“……算是吧。”“他肯定去找女朋友了呀,不然幹嘛半夜翻出去,”室友一副“過來人”的表情,“你要是不急,就明天再說吧。”“好,謝謝了,師兄。”“客氣啥。對了,你給他打電話了麽?”“打了……”“打不通啊?”“嗯。”“春宵一刻值千金,”室友搖搖頭,“月馳可以啊。”唐蘅暗想,春宵個屁,我就是他女朋友!可是李月馳去哪了呢?今天早上他從他家樓下離開時,一定又困、又冷、又累,而宿舍是距離最近的地方。他不回宿舍,難道去了……唐蘅知道自己可以給他打個電話,但又覺得有些事在電話裏根本說不清楚,他隻想見他,就現在。唐蘅再度跨上自行車,這次他向漢大東門駛去,輕車熟路地拐進巷子,路過熱幹麵的小店時,唐蘅停下來買了兩杯米酒,兩份熱幹麵,加煎蛋和鹵牛肉。他想,如果李月馳不在,大不了他就一個人吃掉。到樓下,鎖車,拎起那一袋熱氣騰騰的食物。“青文考研”的雨傘掛在門口欄杆上。唐蘅掏出鑰匙,小心翼翼地捅進鎖孔,慢慢地擰。門開了,他看見李月馳背對著他躺在床上,房間沒有開燈,他的輪廓很模糊,像一片深色的、氤氳開來的墨跡。唐蘅很輕很輕地走進去,距離床沿還有兩步遠的時候,李月馳動了一下。一片靜默昏暗中,他聽見李月馳低啞的聲音:“唐蘅?”“嗯……”唐蘅的心跳變得很快,“你……你餓不餓?”“……”李月馳起身,窸窸窣窣地套了件衣服,然後下床,開燈,開空調。武漢的冬天,如果不開空調或電暖氣,屋裏屋外就是同樣的溫度。而他連電熱毯都沒開,是為了省電麽?唐蘅忍不住說:“你冷不冷?”李月馳說:“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