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馳慢慢坐起來,揉了揉太陽穴。他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很久,然而醒來後卻並不感到神清氣爽,反而是頭腦昏昏沉沉,像窗外的天色一樣。給手機充上電,等了幾分鍾,然後開機。唐蘅的這支舊手機是去年諾基亞新款,開機非常流暢。然而這次卻不知怎麽回事,開機動畫播放完,屏幕竟黑了兩秒。窗外“轟隆”一聲雷響,李月馳的心髒也毫無防備地顫了一下。手機屏幕亮起來,李月馳睜大眼,看見一條又一條未接來電、短信乃至是彩信湧入主頁麵,每彈出一條通知,手機就在他手裏振動一下,此刻手機就像上了發條的鬧鍾,嗡嗡嗡振個不停。李月馳愣愣地放下手機,看著屏幕。田小沁、唐教授、室友、安芸、蔣亞、輔導員、母親……還有唐蘅。李月馳連忙抓起手機,撥了唐蘅的號碼。又是關機。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仍然源源不斷地彈出來,李月馳直覺發生了什麽,來不及細看,又撥了安芸的電話。安芸像是守著手機,在信號連通的一瞬間就接起:“李月馳?!”“是我,”李月馳說,“你找我?”“……你在哪。”她的聲音極其嘶啞。“我在東湖村的房子,昨晚手機沒電關機了。”“哦,你還不知道嗎。”李月馳感到胸口一沉:“什麽?”“田小沁,”安芸語氣恍惚地說,“今天上午,跳樓了。”下午兩點零七分,李月馳在宿舍樓下看見警戒線。在陰沉的天幕之下,幾道明黃色警戒線顯得尤為明亮。他們把田小沁墜樓的位置圍了起來,但地麵上空無一物,因為無論什麽痕跡,都已被雨水衝刷幹淨了。不知是誰在警戒線旁放了一朵百合花。很多女生站在幾米之外的空地上,李月馳聽見她們交談的聲音。“嚇死我了,我要出去租房子,我不住這裏了……”“天啊我半夜肯定不敢上廁所了。”“她到底為什麽啊,按說才研一,也沒寫畢業論文呢。”“你想想她室友吧,真的倒黴死了,這得留下多大心理陰影?”“咱們和她住一棟樓也很倒黴吧!”“行了別看了,晦氣。”“哎,到底的有什麽可想不開的呢?”李月馳沉默地站在他們之中,幾個女生離開了,又有新的圍觀的人湊過來。天空飄著小雨,人群像蟻群一般麻木地聚集,又散開。不知過去多久,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月馳!”室友拽了他一把,“原來你在這……走吧,輔導員找你。”李月馳說:“找我?”“嗯……”室友的語氣有些為難,“就,說是要問田小沁的情況……你去了就知道了。”李月馳點點頭,最後朝那片被警戒線圍起的空地瞥了一眼,然後轉身離開。警車就停在不遠處,室友拍拍他肩膀,寬慰似的說:“你別害怕啊,這種事學校都要報警的。”李月馳登上警車,來到輔導員辦公室。“李月馳,小李,是吧?”一個四十歲上下的警官坐在他對麵,態度很溫和,“你不用緊張,我們就是找你了解點情況,因為我們聽說,你和死……田小沁,關係很不錯?”李月馳麵無表情道:“您問吧。”“嗯,田小沁的室友說,她昨天下午五點多鍾離開宿舍,然後趕在門禁之前回到宿舍,之後就一直在睡覺。今天早上三個室友出門了,九點四十多分,田小沁墜樓,”警官頓了頓,“現在我們不知道田小沁昨晚去了哪,不過我們聽說,昨晚你沒有回宿舍?”“我去找我學弟了,他家住學校裏麵,我室友撐傘送我過去的。”“哦,昨晚你見田小沁了嗎?”“沒有。”“聯係她了嗎?”“沒有,手機沒電關機了。”“可以看看你的手機嗎?”李月馳沉默兩秒:“不太方便。”“為什麽啊?有什麽不方便的啊?”坐在一旁的輔導員忍不住發話,“你一個學生,手機裏有什麽不可見人的東西?”“哎哎,曹老師你別激動,”警官說,“年輕人嘛,可能有些短信啊什麽的,不好意思給我們看。”“李月馳你要配合調查!現在不是不好意思的時候,田小沁好好一個女孩子,人已經沒……”“老師,”李月馳低聲說,“真的不方便。”“不方便就算了,”警官笑了笑,“那你找完你學弟之後,去哪了?”“東湖村,我在那租了房子。”“噢——”警官拉長聲音,“和女朋友住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