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生正在點單,他走過去,等在她們身後。很快輪到他了,唐蘅聽見他說:“這個,黑糖波霸厚鮮奶。”店主用很不標準的普通話問:“走冰嗎?”李月馳頓了一秒:“什麽?”“走不走冰?”李月馳還是沒聽懂。店主:“要不要加冰塊啦!”“哦,”李月馳望向唐蘅,“要加嗎?”唐蘅點點頭。李月馳:“加。”店主一邊做奶茶一邊絮叨:“走冰呢,就是去掉冰塊的意思!哎呀我們廣東話都這樣講,你去吃麵,人家問你要不要走蔥,就是要不要去掉蔥!”李月馳笑著說:“懂了。”幾分鍾後店主把奶茶遞給他:“我們家招牌哦,下次可以點熱的,熱的對女生好啦。”李月馳把奶茶塞給唐蘅,忍笑說:“下次喝熱的吧。”唐蘅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說:“哄小孩呢?”“你不是嗎?”李月馳又把手插進兜裏,走了幾步,忽然慢聲道,“你非要和我較勁是不是?我過不好,你就要比我過得更不好。”唐蘅安靜片刻,認真地說:“我不是故意的。”顯然李月馳並不相信他的話:“那時候你應該恨我,你恨我,為什麽要懲罰你自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有種感覺,”兩人垂在身側的手碰了一下,此時他們恰好行過某個昏暗的街角,唐蘅便抓住李月馳的手,“可能這麽說有點矯情,但是那時候我真的覺得,既然這輩子我不會在你身邊,那無論我在哪,又有什麽區別?”第104章 百折不撓李月馳沒有接話,隻是默默走在唐蘅身側,不知在想什麽。兩人離開熱鬧的街市,沿著人行道一路向前,經過小譚山,來到澳氹大橋的橋頭。對岸即是澳門本島,賭場高樓金碧輝煌,錯落排列,呈現一派盛景。李月馳走在前麵,海風將他襯衫的衣擺吹成一麵鼓起的帆。澳氹大橋是連接本島與氹仔的三座大橋中,唯一一座可供行人步行的大橋。唐蘅遲疑了幾秒,問李月馳:“上橋看看麽?”李月馳說:“走吧。”晚上九點過,橋上仍然車來車往,人行道上偶爾有夜跑的人經過。其實這也是唐蘅第一次步行上橋,視線越過黑漆漆的海麵,可見更遠處的西灣大橋。唐蘅暗想,就連橋與橋都是不同的,澳門的跨海大橋是純白色,線條流暢如一段輕逸的白色綢帶。而武漢長江大橋在他印象裏永遠是青灰色磚石,下層過火車時轟隆轟隆,沉重得像一部年代劇。唐蘅湊近李月馳,問他:“在想什麽?”李月馳說:“在想澳門。”“澳門?”“這裏有乞丐嗎?”“有吧,”唐蘅笑了笑,“但我沒見過。”李月馳聲音悶悶的:“這是我第一次來……澳門比我想象中還要好。”“哪裏好?”“幹淨,安全,富裕……你肯定比我了解,唐蘅。”“算是吧,”唐蘅側臉望著他,“所以呢。”“如果我們沒有再見麵,你會一直留在這,是不是?”“我不知道。”李月馳似乎歎了口氣,風聲太大,唐蘅並不確定。然後他看見李月馳衝他笑了,那是個帶著愧疚的笑。“我不會跟你說什麽‘咱倆還是算了’或者‘留在澳門比跟我回貴州好’之類的話,”他轉身麵向唐蘅,正色道,“我隻能說……我會盡量,不讓你後悔。”唐蘅愣了愣,失笑道:“你不說這話我也會跟你走。”李月馳說:“我認真的。”“你……”“我現在還是沒什麽錢,但最多五年——不——三年,我會比現在有錢,很多。等你回去了,我們先搬到貴陽。現在我還沒錢買房子,但是三年內一定在貴陽買房,”他頓了一下,認真補充道,“估計得貸款。”唐蘅沒想到他已經暗自計劃了這麽多,整個人聽得呆住。李月馳繼續說:“我媽那邊……前幾天我給她打電話,告訴她我這輩子不會結婚。至於咱倆的事,我想當麵告訴她,可能需要一段時間……行嗎?”唐蘅還是愣住的,訥訥道:“行啊。”李月馳鄭重地頷首。他仍然這樣,沒有變——就像六年前他坐在局促的出租屋裏吃一碗五塊錢的炒麵。哪怕是麵對五塊錢的炒麵,他的神情也那麽認真。他從來不是一個活得輕鬆的人,他對萬事萬物都認真,都鄭重,或許是因為他知道一切都有代價。汽船的鳴笛聲斷斷續續傳來,遠處燈火輝煌,彎月當空,無聲地撥弄著潮汐。唐蘅湊近他,小聲說:“你還記得以前我說的話嗎?”李月馳問:“哪一句?”我愛你,是免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