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爭稍停,幫她拉開了椅子。岑卯微微睜大了眼,看著這個和謝爭同齡的女人。席上有人微妙地交換著眼神,但都沒說什麽。“什麽時候回的新盟?”謝爭臉上沒什麽變化,語氣像和對方很熟,又很久沒有聯係。“上周。正在放春假,今天來跟人聊點事情,沒想到遇到了嫂子和寶寶。”女人笑了笑:“聽嫂子說你會來,就上來碰碰運氣。”謝爭沒回應,岑卯的目光可能過分直接,女人也看向他,和煦地一笑:“這位就是岑家四少爺是嗎?我剛回來,可就聽說了不少你們的事了。”謝爭彎彎眼角:“你也會聽那些無聊的閑話嗎?”“也不算閑話,主要是聽我弟弟說的。”女人想到什麽,隔著謝爭對岑卯伸出手:“忘了自我介紹,我是何寄苓,何寄慈的大姐。哦,也是謝爭的本科同學。”岑卯一怔,下意識伸出手,感受到女人柔軟幹燥的掌心,拿回來時,手上似乎沾了一絲若有似無的優雅香氣。“本來三年前就有機會見麵的。”何寄苓友善地對岑卯說:“那次聚會我陪一個教授去開會,錯過了。”岑卯想到之前那次和謝爭同學的尷尬會麵,頓時有些緊張,隻好花瓶似的微笑。“聽小慈說你和岑家四少爺在一起,我還以為你終於舍得換對象了。”何寄苓看了謝爭一眼:“來之前還在感慨,岑家的omega果然厲害,能讓最貞烈的寡婦變節。”何寄苓含笑的目光又落到一臉懵的岑卯身上:“沒想到是舊人還魂,那我隻能認了,算我之前追你那三個月是自作多情。”岑卯愣了好一會兒,何寄苓這兩句話信息量過大,他一時消化不良,下意識抓住了謝爭的手。謝爭在他掌心輕握,給何寄苓一個帶有警告意味的眼神:“你也不算追過我吧?”“你說不算就不算吧。”何寄苓聳聳肩,沒有再說下去。他們兩側的人比周圍都安靜,似乎全在偷聽這場詭異的對話。對麵的小男孩突然哭叫起來,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我不要打針!”小男孩在二師兄的懷裏跺著腳,母親在旁安撫著,二師兄的頭頂也滲出幾點汗滴。有人問打什麽針,二師兄哭笑不得地答:“這不是快六歲了,要打發情期疫苗。做了一個禮拜思想工作了,唉,這年頭生個alpha真不如生個beta省事……”妻子責怪似的看了二師兄一眼,男人頓時不敢再說話。岑卯握著謝爭的手,看小孩在空中蹬的小腿,就把隔壁的前情敵給忘了。“喜歡孩子?”何寄苓看岑卯的表情,笑著問:“打算什麽時候生一個?”岑卯張了張嘴,謝爭微停,低下頭稍顯親密地湊到他耳邊,問:“想什麽時候生?”岑卯的臉肉眼可見地紅了,何寄苓愣住,像是沒想到岑卯是這麽害羞的性格,看呆了幾秒。岑卯反應過來,怨氣很重地瞪了謝爭一眼。這一眼卻看得周圍的人都誇張地暗中吸氣。岑家的omega名聲在外,但這些年岑家在平港的隻有一個活在恐怖傳說裏的岑辛,沒幾個人能親眼見到。今天石教授說謝爭會帶家屬過來,不少人都帶著見世麵的期待。岑卯進來的時候就帶著若有似無的嬌態,貼著謝爭很黏人的樣子,但沒什麽表情,更像個長得過分好看的少年人,這一眼倒更能品出那股讓人肉酥骨軟的媚勁。岑卯並不知道這個聚會上的人有多少人懷著並不單純的目的,隻覺得謝爭欺負人。他知道自己不能生,也知道謝爭不想要孩子,可謝爭偏要當著別人的麵逗他。岑卯開始生氣,捏著酒杯喝飲料,幹脆不理人了。謝爭沒多說什麽,隻是對目瞪口呆的何寄苓笑笑:“等生了通知你吧。”何寄苓喉間微動,喝了口水。侍應生開始上菜,眾人終於放下暗中看熱鬧的目光,一邊吃飯一邊聊起學校的舊事。岑卯聽不大懂他們說的實驗和項目,隻發覺不少人在刻意跟謝爭搭話。謝爭全程都很和氣,態度像個真正的謙卑小師弟,隻是話不多,倒是他身邊的何寄苓幫他冷嘲熱諷走不少過分熱情的師兄師姐,搞得岑卯都不大好意思討厭這個情敵。岑卯被謝爭喂得差不多飽了,發現也沒什麽人敢跟他說話,漸漸走神,而對麵的小男孩像是跟他進入同一個狀態,晃著小短腿漸漸遲滯。母親發覺孩子的困倦,跟二師兄說了兩句。二師兄說在隔壁開了房間可以休息,岑卯立刻看了謝爭一眼,謝爭覺察到,對他點點頭。岑卯放了餐巾,走到那一家三口身邊,蹲下身問:“我帶寶寶去休息吧?嫂子都沒怎麽吃東西。”二師兄夫妻倆都仿佛受寵若驚,兩人慌亂地對視了一會兒,女人才晃著孩子問:“跟哥哥去睡覺,好不好?”岑卯噎了一下,並不好意思說自己可能和孩子的父母差不多大。小男孩睜著惺忪的眼,像是被岑卯的容貌吸引,伸出了兩條小短胳膊。岑卯忍不住笑了,眉目跟春天裏的葉子似的舒展開來。二師兄咳嗽起來,被妻子猛掐大腿。女人把孩子交到岑卯懷裏,說謝謝。岑卯心滿意足地抱著孩子離開,臨走前對謝爭獻寶似的笑了一下,謝爭隻微微頷首。岑卯沒太在意旁人的目光,進了一邊的休息室。岑卯把孩子放到床上,幫他脫鞋子,給他蓋上鬆軟的雪白被子,伸手拍拍他:“乖,睡吧。”小男孩眨著眼睛,好奇地看他的臉,過了一會兒,小短腿把被子踢開了,坐起來說:“哥哥,我們出去玩吧!”岑卯愣住,莫名有些緊張。他對小孩的喜愛頗為葉公好龍,一向止於網上的各種視頻,並沒有真的帶過小孩。但眼前的小男孩似乎繼承了父親單純又開朗的個性,兩團小胖手抓住岑卯的胳膊:“去玩嘛,這裏麵可好玩了。”岑卯忐忑地想了一會兒,才答應下來。小男孩跳下床,自己很熟練地穿上鞋子,牽著岑卯的手往外走。岑卯像個被大型犬牽製的主人,在小男孩身後小心翼翼地跟著。小男孩帶他穿過走廊,跑去玩了一會兒旋轉樓梯,又數了好幾遍走廊裏的盆栽,然後拉著他去洗手間,把弄髒的小手和小臉都用酒店的香波細致地洗了一遍。岑卯一路戰戰兢兢,生怕碰壞了這個小肉墩。他們剛出洗手間,好動的男孩像個小火箭一樣衝向回廊的門。岑卯知道外麵就是露天陽台,拉住他已經來不及,隻能叫著他跟過去。男孩上了陽台噠噠地跑了兩圈,像要跟他玩追人遊戲,岑卯腰酸腿軟,追他費力,隻好站在原地裝被他繞暈了,任他一圈一圈地圍著自己跑。小男孩嬉笑著跑到了蓋著桌布的長桌下,在裏麵發出可愛的聲音:“哥哥,來找我呀!”岑卯假裝自己沒看見他去哪裏了,沿著長桌來回走動著,疑惑地問你在哪裏呀。小男孩嘻嘻笑著給他提示,岑卯裝作很笨聽不懂的樣子,男孩就忍不住從桌子下麵抓住了他的腳,岑卯叫了一聲,像是被他抓到了,跟他一起鑽到桌子下麵。岑卯抱住小孩,誇他很會捉迷藏。小男孩驕傲地挺起胸脯,說是他太笨了。兩人鬧了一會兒,岑卯聽見有人靠近的腳步聲,怕此刻貿然鑽出去嚇到人,對小男孩豎起一根手指。男孩都喜歡刺激的冒險遊戲,立刻捂住嘴巴不說話了。岑卯表揚似的摸摸他的頭,聽見外麵有人點煙,一個剛剛似乎在餐桌上聽過的聲音不平地說:“跟這樣的人吃飯真是恥辱。”岑卯微微皺眉,捂住了孩子的耳朵。而另一個人開始安撫對方:“一個beta生的雜種下等人罷了,認了爹才囂張起來的,你也不用在意。”岑卯看著眼前有一個beta母親的男孩,孩子的大眼睛裏幹淨又迷惑。岑卯沒說話,把孩子攬進懷裏。“他那個母親費盡心機地經營,以為生了個alpha就能一步登天,結果最後到死也沒能進謝家的門。要是活著看見他兒子今天的樣子,還不知道會怎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