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知道我有仇家?”宋寧那一刻好像看見一隻瞬間炸毛的貓,但也隻有一瞬,omega很快恢複了冷豔美人的模樣,隻是眸子裏還有閃爍的光。“你這樣兒……”宋寧喉嚨輕動,咽下許多腹誹:“不大可能沒仇家吧。”omega猶豫著輸入了地址,像是思考和反省了一會兒,車子已經到了目標地點附近。宋寧恢複職業狀態,開了對講機和同事通話,又跟omega確認了一次詳細細節。omega看來比上次抓奸之前接受度高很多,也提出了幾個很有針對性的問題。宋寧多少感受到對方的專業度,放心一些,臨行前讓他注意安全。正要下車的omega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錯愕,而後很快麵無表情地離開了。車裏的宋寧點了一根煙,看著消失的窈窕身影,又看了一眼手機中omega留的地址。離中心局很近。宋寧想,這小子雖然做人脫線了點,但還是挺敬業的。謝九坐在酒吧的半敞開式包間裏,和他一起來的同學舉著啤酒大喊幹杯,湧出的金黃泡沫在他深黑的眼底緩緩流淌,代表這一場屬於他、又與他無關的慶祝。他在三天前正式分化成alpha。那個女人帶著醫生第一時間趕到,為他做了檢測。結果證明他的腺體等級非常高,這在謝九的意料之中。醫生說分化後的腺體激素還不穩定,一年之內不建議做移植手術。女人卻已經等不及了似的,已經用各種渠道讓外界得知,自己給謝家生的兒子分化成了alpha。分化之前的腺體類型檢測有一定的錯誤可能性。然而在此之前,真正的謝爭就一直被迫對外宣稱自己的腺體檢測結果是alpha,盡管事實證明,他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beta。女人一直等待著謝九的分化,謝九就像是她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是她多年執念的惡之果,卻也終於讓她嗅到了即將成功的甜蜜香氣。謝九知道,接下來的一年,自己將擁有更多的主動權。但他並沒有太多想在這裏獲得的東西。謝九隻是等待著離開這片深海,他有一年的時間說服女人拿走腺體之後放他離開,即使對方不答應,他也已經有了幾乎完全的計劃。他一直潛伏在黑暗裏窺測這個世界,因此比任何人都擅長籌謀。有人來跟他碰杯,說恭喜,謝九微微笑了,和對方喝酒,又不好意思似的碰了碰脖子後的抑製貼。他的抑製貼用了兩層,而那個beta隻能每天噴一些仿生信息素,掩飾兩人之間的差距。這方式笨拙而努力,因此顯得可笑,少年含著苦澀卻香濃的液體想,跟那個女人的一生一樣。這是謝九第一次喝酒,他對酒精一直沒什麽興趣。這場奇怪的聚會是那個把自己當成他哥哥的beta策劃的。beta幫他約了見過的同學,說要慶祝他的分化,來之前還對他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比如今天晚上你就是謝爭,要好好玩,還說他值得一場屬於自己的慶祝。可他為什麽要做謝爭呢?謝九看著杯中映出的自己的臉,這是一個相貌英俊、平平無奇的優等生,有一群跟他一樣普通單純的朋友,一個瘋子一樣的母親和一個絕情的父親。謝爭沒有什麽好的,因此並不值得羨慕。謝九得出這樣的結論。酒吧裏忽然爭噪起來。少年又在同學的慫恿下帶著偽裝的生澀喝了一口酒,跟他們一起看向燈光閃爍的中央舞台。興奮的大學生們都湧到了包廂門口往外看,謝九也被推到了一個角度很好的位置。“這是要開始了嗎!”戴眼鏡的年輕人難以掩飾得興奮:“我的天,這還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看這種表演!”“姐姐就是要帶你們這些書呆子開開眼!”另一個張揚的女聲說。謝九知道那是一個大三的學姐,對方豪爽地拍他的背,力氣以女性的標準來說不算輕:“今天要慶祝咱們小謝終於是個成年alpha了,當然得來點成人節目!”謝九捕捉到某個詞條,輕微怔住,學姐哈哈大笑:“他們還沒跟你說吧?這家酒吧最出名的可不是這些小毛孩兒點的什麽紮啤,而是”學姐尚未說完,人群躁動的喧嚷就再次升級。舞台上驟然亮起粉紫色的曖昧燈光,迷醉的音樂在一片尖叫和口哨聲中奏響,dj用煽動性的英文播報了接下來的午夜節目,謝爭聽懂了,不由愣了一下。舞台上厚重的幕布緩緩拉開,露出一個穿著黑色皮裙戴著兔子麵具的omega,那具半遮半掩的身體纏繞在一根銀色的金屬杆上,柔軟如白肉做的蛇。omega在眾人的尖叫聲中很慢地從金屬杆上滑脫下來,每一寸曲折都仿佛天成,又像是精心設計過的,像漾起的水波,或生長的藤蔓,都是欲望的伸展,似乎這樣的柔軟隨時附著到台下的每一個看客身上,他們都有資格,貼著這團婉轉的白肉摩擦,生出可燃的熱。omega的身體沿著漫射的光蜿蜒,指尖勾動鉗著亮片的短外衣,泛出一片閃閃的浪。那片浪從雪白的肩頭滑落,淹得人無法呼吸,然後沿著洶湧的皮肉曲線下卷,褪至不堪一握的緊窄腰線。omega的腰向前打了一個緩慢的圈,像是無辜地模仿了一個罪惡中的動作,手中亮晶晶的浪潮掀向人海。人群瘋狂的湧向那件短薄的外衣,omega露出的鎖骨上有晶亮的痕,閃粉模擬了帶著曖昧氣味的細汗,讓人覺得,那件脫下來的外衣也該被這種液體濕透了。包廂邊也有學生不受控製似的湧上去,搶那片被潤澤的布料。謝九聽見身邊學姐吸氣與咂舌的聲音:“我靠,還是第一次見到第一件就脫成這樣的……”謝九看台上的omega,不由自主地去喝杯裏的酒,可能隻是因為渴。他胸中浮現出一種怪異的直覺,好像又在迷亂的舞台燈光下看到錯位的幻影。omega的指尖從酥軟蕩漾的胸前慢慢滑上去,經過鎖骨之間的淺窩和似乎能夠輕易折斷的脆弱脖頸,從底端撬動著臉上的麵具。圍繞他的野獸們躁動地叫嚷著,迫不及待地想看這張欲望寄托的臉。潮聲隨著omega將啟未啟的手指翻湧,直到那張麵具飛向人海,而omega立刻將臉埋在肉色的陰影裏,有種已經被人按在身下抵上入口了、卻還在為自己的臉紅而害羞的青澀。謝九看著omega緩緩抬起的臉,那張濃豔精致的臉仍有一半被金色的紗遮擋,卻露出一雙過分嫵媚的,漂亮的眼睛。少年的手漸漸握緊了。他好像在無邊的喧嘩裏,聽到某種細弱的碎裂聲。這種碎裂與他所處的真實當下無關,碎過之後,就成了懸墜在黑暗邊緣的陸離的光,讓他少有地感到微微眩暈。少年對身邊的學姐笑著打了聲招呼,沒有再看身後omega折得更彎的腰肢,和本不屬於那具身體的半裸的酥白,任憑那些誘惑在這間讓他覺得逼仄的酒吧裏點燃了更烈的火。火焰的尾巴在他胸口追著燒灼,要焚盡他才罷休似的,逼人的惡。少年穿過讓他眩暈的煙霧與光,幾乎奪門而出,繼而無法呼吸似的,用力喘息起來。謝九從來沒有這麽不善於忍耐。他閉上眼,想在自己熟悉的、可以依賴的黑暗中平靜,眼前卻殘留著白肉的光。水波劃破深海,明明柔和,卻分外殘忍,讓他壓抑的所有本能都無處可藏。謝九在酒吧外站了很久,等到發熱的頭腦被夜風吹涼,才伸手又摸了摸後頸,確定沒什麽異樣。他打過疫苗,謝九想,剛剛的情緒竟然與生理無關,或許隻是某種卑劣的人性。而他因為年輕,所以失控,這很正常。他走回酒吧,音樂已經變成了狂歡的搖滾鼓點,比剛才更加吵鬧,卻讓他安心了似的。包廂裏的同學們紛紛微醺,有人口齒不清地點評著剛剛的表演:“太辣了……我都有反應了……怎麽辦啊,這就是處男的脆弱嗎?”謝九在學姐關切的目光下輕笑,又倒了一杯酒,不算慢地喝。“什麽時候能睡到這樣的omega啊?真的,我寧願用我的發際線換跟這個omega一個晚上……”冰涼的液體劃過少年的喉管,澆在內部的火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