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卯定定地看著自己一片雪白的手腕,不知想些什麽,淺色的眼底有月光的痕跡。“四少爺。”晏繁看著岑卯蒼白的側臉,緩緩開口:“三少爺已經做了安排,也托你舉報了洛昂警司的福,這次的審判會因涉及國家機密全程保密。所有的證人和辯護材料我這邊都準備好了。現在,有幾個問題需要向你說明。”岑卯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有看他,輕輕嗯了一聲。“我們會以陳醫生的權威診斷為準,以你的……腺體疾病為基礎,同時給出這兩次事件中受害人對你有傷害意圖的證據,進行辯護。”晏繁停了停,看岑卯毫無變化的臉:“但這兩起案件情節都算嚴重。第一起案件的事主又比較麻煩,雖然陳醫生和宋副隊都是平港alpha中的代表人物,作為證人出庭有一定說服力,三少爺那邊也會做一些法官和陪審團的工作……但是,你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目前,我們的團隊在和事主與法庭的庭下討論中,基本上得出了這樣幾種判罰的可能性。”晏繁眼中omega的指尖輕輕動了一下,他斂去眼底的微瀾,繼續說:“第一種,是驅逐。你必須離開新盟,但隻要不在新盟境內,就可以繼續享有自由和所有基本權利。驅逐刑罰的有效期是二十年,這期間一旦進入新盟,就要接受永久監禁。”“而永久監禁,就是第二種刑罰,也就是上世紀所說的無期徒刑。但通過岑家這邊的操作,我想我們可以在第一到第二年爭取到監外服刑。你可以離開監獄,隻是依舊要以服刑犯的身份生活,外出時必須佩戴警方的電子枷鎖不會太明顯。”omega依舊盯著自己的手腕,看不出有沒有理解這些聽來都不算太痛苦的刑罰,而是在想別的事似的。“第三種……”晏繁目光微動,停了片刻,才說:“是特殊監禁。”“這種特殊監禁,刑期不定,但會比常規監禁短很多。你要在新盟新建的s區監獄服刑,是直接隸屬於軍部的機密監獄。”晏繁動了動唇:“刑期結束後,案子會被銷檔,你可以用自己的身份在新盟合法生活,。”岑卯的臉上似乎終於出現一絲呆滯之外的表情。他很慢地轉過頭來,看晏繁微皺的眉。“但這種監禁……比較殘酷。有一些體罰的性質,是新盟執法係統前幾年的機密決議,這些年高層之間也就此有許多爭議。”晏繁的臉色少見得嚴肅:“三少爺和我,都不是很建議你選擇這種刑罰。”“要怎麽關啊?”岑卯輕聲問,很平靜似的。晏繁沉默許久,才盡量清晰地向他解釋了監禁的方式:“感官剝奪。”男人輕聲說:“他們會給犯人注射一種特殊的藥物,犯人接受注射,就會喪失五感,進入真正完全封閉的世界。”“你會聽不到,看不到,失去嗅覺和味覺,也沒有觸覺。”岑卯沒什麽表情的聽著,等他說完了,情緒並無變化地問:“短很多,是有多短?”“要看法庭情況,和監禁過程中的具體情況。”晏繁抿唇:“因為……很多人是無法忍受這種監禁的。犯人隨時可以中斷特殊監禁,監獄方會根據犯人的累計服刑時長,判斷何時出獄。目前,刑期最短的在五年左右。”岑卯思考了一會兒,才認真地問:“出來之後,就真的可以過普通人的生活了嗎?”“可以找工作,買房子……談戀愛?”omega幹涸的眼底仿佛淌一束虛幻的流,照亮了晏繁微怔的臉。男人靜了一會兒,才告訴他,都可以。他和岑辛似乎都已經猜到了岑卯的選擇,也並不覺得能夠說服這個人。晏繁想,又或者是不忍心說服他,也不忍心看他接受。“那我選第三種啊。”岑卯眨了眨眼睛。“岑卯!”一直站在門口外牆壁下的黑暗之中的宋寧終於忍不住低吼出口:“你真他媽想好了嗎?”岑卯往門外看了一眼,他一直能聽見男人藏起來的呼吸聲,現在卻又覺得,能不能聽見也不是很重要。“你他媽本來就沒來新盟多久,以後不在新盟過日子能怎麽樣?或者,就算一輩子戴個破鎖,你當個首飾不就完了嗎?你還怕你哥養不起你嗎?”宋寧在黑暗中的聲音顯得迫切而不解,而岑卯很輕地打斷了他。“我不要。”omega的目光又落到了自己的手腕上,那上麵曾經有一道淺淺的指痕,痕跡已經褪去了,就讓他更加想念那個留下痕跡的人。他吃到那個蛋糕了嗎?岑卯想,要是在走之前把奶油塗上去就好了。他給小九的禮物,都太過樸素,甚至顯得簡陋了。“宋寧。”岑卯淡淡地問:“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很特別?”門外瞬間安靜下來,岑卯耳邊好像又聽到夜裏河水潺潺流過的聲音,眼中淌過夢中的燈光:“以前我也不知道,我以為自己是個怪物……後來,有人告訴我,我才知道,我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這是我的天賦。”“所以,你們覺得殘酷的東西,可能對我來說並不算什麽。”岑卯輕輕吐出一口氣,轉頭看向眼色深沉的晏繁:“能幫我爭取到第三種嗎?”晏繁看他許久,才露出慣常的、讓人心安的微笑:“我知道了,四少爺。”男人站起身,對岑卯稍稍欠身:“我先走了,四少爺注意身體。”岑卯看晏繁轉身的背影,忍不住小聲叫了他的名字,晏繁聽見了,停下來,問他還有什麽事。岑卯嫣紅的唇抿得發白,沒有說什麽,眼裏又像有許多話似的。晏繁想了想,問:“是關於謝家少爺的事嗎?”岑卯的胸口微微起伏,垂下了眼,是渴望而又逃避的姿態。“其實,這件事,也是要問您的。”晏繁轉過身,看抱起身子後、就顯得更加瘦小了的omega:“三少爺說,您應該已經想好了。”晏繁向他走近一步,放輕了聲音:“現在,您打算讓謝家少爺知道什麽?”岑卯的手指纏在膝蓋上,每一個關節都泛起淺淺的青白,卻始終沒有聲音。“還是說,他什麽都不知道,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