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宋寧敲敲桌麵:“你知道是什麽嗎?”莫恒舟看著紙上的數字方塊眨了眨眼:“數獨啊,你沒玩過嗎?”“會做嗎?”莫恒舟抬頭,眼神奇怪地看他:“老大,你是打算給你新侄子做早教嗎?”宋寧抿緊了唇,並不能說這是總部兩小時前派給他的所謂機密任務的一環,隻能忍了。而莫恒舟沒注意他的反應,隻嘖了一聲:“給小孩兒的話,這題不大合適。這是81格64空的數獨,難度係數在11以上,也就是傳說中的最難數獨。你還是換點別的吧。”莫恒舟正打算推薦幾款軟件給他,卻看到宋寧忍無可忍似的俯下身:“別跟我扯沒用的,我就問你,這玩意兒你會不會做。”莫恒舟愣了愣,點頭。“要多長時間?”宋寧像是有些焦躁,看了看表。莫恒舟想了想,問:“急嗎?”宋寧的目光給了肯定的答案,於是莫恒舟轉了轉眼,說:“0.2秒。”宋寧以為自己沒聽清楚,哈了一聲。莫恒舟從電腦上調出一個軟件,把數字輸了進去,然後說:“好了。”宋寧看著屏幕上出現的數字,覺得牙根泛酸,罵了一聲要往外走,腰間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他接起來,腳步卻在踏出機房的前一刻停住。莫恒舟看著男人僵住的背影不明所以,宋寧放下電話停了片刻,回頭命令還有些懵的莫恒舟:“立刻準備技偵車。”莫恒舟稍怔,很快嚴肅地起身,跟到開始對探員們下達命令的宋寧身後,聽見男人沉穩有力的聲音:“所有在班三級以上警探聽我指揮。中心局接到可靠線報,icpo通緝對象、前總局一級警司洛昂在平港城西的一家地下娛樂場所出現,我們需要立刻前往現場實施抓捕。該任務的危險等級和保密等級皆為s級,特警隊會和我們一同前往。10分鍾後b區停車場集合,聽清楚了嗎?”探員們響亮地回答,迅速行動起來。而莫恒舟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身體不由輕輕一晃。他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宋寧的側臉,隻看到一條繃得過緊的弧線。“洛昂……”莫恒舟跟著宋寧進電梯,低聲問:“是岑卯之前被通緝了的那個上司嗎?”宋寧沒有看他,像是忍著什麽煩躁的情緒,又像想起來什麽似的,拿出剛剛莫恒舟解出的數獨題,問他三個標紅的方框裏是什麽數字。記憶力驚人的天才探員告訴了他,宋寧打開手機,像是按著數字尋找什麽,在找到的一刻臉上有瞬間的空白。莫恒舟不大明白宋寧今晚詭異的情緒,而男人在電梯打開的一刻就已經衝了出去,直奔那輛三年沒換的公務車。莫恒舟坐上技偵車,一邊調試設備,一邊等待通訊器裏的出發命令,心中不由想起那個失蹤許久的omega。他並不知道這個曾經跟他當過一段時間好朋友的omega去了哪裏,隻是看宋寧的反應,應該還活著。而過去的三年裏,莫恒舟的身邊也發生了很多變化。比如,他後來才知道那個在地鐵站找到自己的少年竟然是新盟軍長的兒子。而這個叫謝爭的少年在一年前竟然成了自己的同事,跟他關係還不錯,隻是跟他不一樣,非常養生似的很少加班。莫恒舟出於對兩個朋友的好奇,問過謝爭和岑卯的事。謝爭告訴他,那一年,他剛和岑卯過完十九歲生日,第二天回家的時候岑卯就不見了。他不知道岑卯去了哪裏,而岑卯也再也沒有過任何消息。謝爭講這些的時候情緒很淡,像是已經不覺得悲傷,但卻讓莫恒舟這種對悲情電影毫無反應的人都覺得非常之慘。這就是特工的職業壁壘嗎?莫恒舟少年白頭地歎了口氣,聽著通訊器裏的指令,開向那間叫做next的夜店。謝爭沿著熟悉而漫長的台階走進黑暗中的地下室,聞到一陣讓他不大舒服的陌生氣味。他看著站在他的魚缸前、像在欣賞什麽似的金發男人的背影,墨色的眼底浮起至深的暗湧。謝爭握了握大衣裏的掌心,讓體內的海平靜下來,看對麵的男人向他轉過身,像是看到一麵翻過來的靶心。“初次見麵,我的孩子。”洛昂摸了摸桌上剛剛裝滿清水的花瓶:“我給你帶了見麵禮。”謝爭看著花瓶中猩紅色的花瓣,覺得那氣味似乎過於甜膩,走近男人時就隔了一段距離,對他禮貌地微笑。“洛昂先生。”謝爭頷首:“你終於肯見我了嗎?”“現在的我是個逃犯,所以必須得小心一些,不是嗎?”洛昂輕笑一聲:“一年前,我第一次收到你信息的時候,以為你隻是在開玩笑……又或者,是過於心急地想要為bunny報仇。”謝爭目光深處劃過不悅似的神色,被永遠能庇護他的黑暗擋住,因此看來滴水不漏。“那麽,你出現在這裏,是決定相信我了嗎?”謝爭沒什麽防備似的,脫下大衣,背對著身後的男人掛起來。“不,我還不能相信你。”男人盯著那道對他敞開的背影:“但剛剛有人給我中心局的老朋友們打了個電話……我想,這是你的安排,我可以把這當成是你給我的邀請函嗎?”謝爭轉過身,臉上沒什麽表情:“不好意思,今晚我不能讓你靠近那裏。”“哦?”洛昂笑著問:“我承認,你的第一步做得不錯。你是所有人當中最快找到這個地點的人,所以才能占住所有先機。但這個地點一旦暴露,其實,你就不再有什麽優勢了……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對嗎?”謝爭走到他身前,和與他差不多高的男人平靜地對視:“我知道,洛昂先生。三年前,甚至在更早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所以你被通緝了這麽久,還能如此自由地來拜訪我,我也並不感到奇怪。”“這也是我對你提出合作的原因。”謝爭在男人難掩驚訝的目光中拿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繼續說:“從一開始,我就知道cycler實驗並不可能隻是顧青這樣一個視野有限的研究者的項目。我是這個實驗的成果之一,所以能用相對內部的視角來看待這件事,另外,我還有充裕的思考與求證的時間。”謝爭想了想,回過頭看他:“或許我該感謝我死去的母親,如果不是她足夠讓人輕視,你們應該也不會將我忽略得如此徹底。”洛昂被黑暗染成深藍的眸中有詭異的光:“告訴我,我錯過了什麽?”“我在接受顧青檢查的過程中發現,cycler實驗的基本形式是改造人類的腺體基因,觀察腺體基因對人體機能的影響。但如果隻是這樣,實驗室的幾隻兔子就能解決,沒必要非要篩選所謂能力優越的基因組。而顧青的實驗流程很草率,反而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實驗品的表現上。”謝爭拿著水杯,微微側頭看魚缸中發光的魚:“所以那時我想,這個實驗的實用目的一定大於學術目的。研究者要的不是結論,而是成果。而這些實驗品,更像一種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