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費雅貝魯根】如今充滿早晨特有的靜謐。


    在宛如平靜水麵的寧靜之中,小鳥的鳴唱有如掀起漣漪一般逐漸響亮,在樹葉窸窣聲的伴奏下,好似溫柔的森林音樂。


    然而,即使是在寧靜的【費雅貝魯根】,在城市郊區——森林深處人跡罕至的地方,卻響起相反的銳利呼喊聲。


    「疾!呼!喝!」


    配合短促銳利的呼氣,咻咻的響起破風之聲。


    同時,黑線宛如驅散霧氣似地劃過空中。那是自然得有如水往低處流一般,揮動得流暢無比的黑刀軌跡。


    武者的動作也極為洗煉,在特徵明顯、翮然翻飛的黑發襯托下,有如獻給神的神樂舞,甚至給人一種神秘之感。


    黑刀與黑發畫著圓圈,在落葉紛飛的森林中舞動。


    樹葉隻要進入她所製造出的劍界,無不破碎四散,其中也夾雜著飛濺的汗珠。


    她到底持續舞動了幾小時呢?


    她——雫的腳下有好幾道腳步移動所畫出的圓圈,以及散落一地、無數破碎的樹葉殘骸。


    她以堅定無比的優美姿勢,讓自己心無雜念,不停地揮動黑刀。


    「——!」


    然而,原以為雫的舞蹈會永遠持續下去,她的舞步卻突然出現紊亂。


    劍的軌跡偏移,原本應該要斬到樹葉卻揮空了。


    如同轉著圈子落地的落葉一般,雫受到圓周運動的離心力擺弄,轉著圈子失去平衡。


    雖然雫勉強避免丟臉地跌倒,但仍是不免跺了幾步,接著用黑刀的刀鞘支撐住身體。對於自己的醜態,雫身為劍士不由得露出苦澀表情。


    「呼呼……啊啊,真是的!」


    雫煩躁地搖搖頭,注冊商標的黑發馬尾彷佛代表她的心情,激烈地左右擺動。


    「心如止水,心如止水呀,雫。」


    雫刻意說出口,大大地深呼吸後,在心中想像靜謐的泉水。


    她在日本剛開始學習劍術時,就有在進行調整精神和保持平靜狀態的練習了。藉由已成為習慣的練習,雫激動的心情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不過原以為恢複平靜,但是心湖的水麵卻浮現少年的身影……


    「唔哇啊啊啊啊!!」


    瞬間,雫發出不像女孩子該有的豪邁叫聲,彷佛要擊打心湖的水麵一般,高舉黑刀,由上而下劈砍。


    (我說不是就不是!!絕對~~!不是啊啊!!)


    平靜的水麵已經蕩然無存,反而變成像是受到台風侵襲的海麵,浪濤洶湧。


    (再說我根本也不知道什麽東西不是!我很冷靜!)


    不管怎麽看她都不冷靜,她心中的吶喊也是支離破碎。


    其實天還沒亮雫就在鍛煉了,打從剛才她就一直集中精神,但是很快失去專注,劍法變得淩亂。當她不情不願地重新來過後,她很快又心不在焉,疏忽了腳下。她就這樣一直重複同樣的回圈。


    她那個模樣與其說是有『某個雜念』在妨礙她鍛煉,倒不如說她是藉由鍛煉想要趕走『某個雜念』。


    為何雫會在仍可稱得上是夜晚的時間做這種事呢?


    昨天從【哈爾崔那大迷宮】返回之後,始一行人為了消除疲勞,早早便休息了。


    當然,雫在用餐和沐浴後也很快地上床就寢,不過……


    不知為何完全睡不著。雫心中鬱悶,在床上無意義地輾轉反側了幾個小時。最後她想說繼續躺在床上也沒用,於是盡管時間已是深夜,她仍是手持黑刀奔出門。


    令雫鬱悶整晚的原因為何?


    原因就和剛才妨礙心如止水的雜念相同,三不五時浮上心湖水麵的一名少年。


    「喝!喝!~~!!」


    雫的吆喝聲更加激烈。


    就算要自己別再去想,不,應該說愈是要自己別想,愈是想起在大迷宮發生之事,或是在起動移動樓層的轉移陣後,自己陷入的夢中世界。


    對於被夢境囚禁的人而言,那是甜美的世界,雫夢見的是現在回想起來仍會不禁臉紅的『尷尬的』夢。


    沒想到那竟是自己的理想世界……雫絕不承認,也不會對別人說。


    更何況,自己在那個世界是嬌滴滴的少女,陪伴自己身邊的人是……


    「唔啦啊啊啊啊!!」


    最慘的是大迷宮的最終試煉。


    因為中了能夠反轉情感的強力魔法的關係,雫竟對那個黑色物體懷有親愛之情,這是她不願想起的回憶。


    然而,最大的問題是雫非常討厭那位少年,不,說穿了,雫甚至覺得他很可恨。


    那也就代表……


    「不是~~!我們是友情!友情萬歲~~!!」


    她已經沒有劍法可言,甚至可能會崩壞角色形象了。她拚命揮動的黑刀,產生出雜亂的破風聲,聽起來就像在責難一樣。


    如果是在平時,雫就會覺得這樣不行而重新來過,但是雫卻絲毫不管,用紊亂的劍法強行劈斬浮現可憎笑容的那位少年。


    可憎的笑容雲消霧散,但是才以為消失,隨後又轉變為最後攻略大迷宮後的『那個笑容』……


    「切斯特~~!」


    八重樫流並沒有那樣的吆喝聲,甚至至今雫從沒這麽喊過。心中的祖父與父親對她翻白眼,表示「雫……你在搞什麽啊」,可是現在的雫正忙著做近似遷怒的揮劍練習,完全無視心中的祖父與父親。


    雫全無餘裕、衝動莽撞的模樣,與平常凜然的印象相差太遠,如果她的同學們在此,他們一定會驚訝得目瞪口呆吧。


    在那之後的一段時間裏,雫就在平靜與混亂的夾縫中,時而尖銳,時而莽撞地持續揮刀。


    她彷佛要揮去什麽,又好似否定一般,假裝沒有發覺『那份情感』,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


    終於,超越舒暢感的疲勞開始使雫的思考遲鈍時,雫的心總算開始恢複原本的平靜。


    關於不能靜心的原因,她也歸咎於是大迷宮超出常軌的環境,將她對少年的信賴之情,暫時性地扭轉至奇怪的方向去了。


    現在就算想到他,心情也依然平靜,不再情緒紊亂,雫已經一如往常了。


    「呼~~」


    雫緩緩地吐氣,隨著「鏗」的一聲清脆聲響,她收刀入鞘。雖然雫閉著雙眼看不見,不過流汗的肌膚卻比視覺更能感受清爽的早晨。


    臉頰上貼著一撮頭發,吐出火熱氣息的模樣,看起來頗為豔麗。


    當雫正沉浸在鍛煉的餘韻時,忽然有人和她說話了。


    「真不愧是你啊。」


    「!?什摸!?」


    一個非常有印象的聲音從身後近處傳來,雫的心髒劇烈跳動,她的說話方式也變得不正常,完全不是一如往常的樣子。


    雫心想「不會吧」,猛然朝聲音的方向轉身。


    站在那裏的是一如她想像的人物——始。不知是為了不妨礙雫的鍛煉,或者隻是惡作劇……他似乎是消除了氣息接近她的。


    「南、南雲同學,不要嚇我啦。竟然突然站在我背後,這不是好習慣哦。」


    雫安撫劇烈跳動的心髒,以責怪的眼神看著始。


    對此,受到責難的始則是……


    「……什摸……噗!」


    「!?」


    他強忍笑意,重覆雫可愛的問話。


    雫眼神中的責難之色更深了,然而因為她的臉頰微微泛紅,所以完全沒有壓迫感。


    或許雫也有自覺吧,這次她則是話中帶刺說道:


    「有、何、貴、幹!!」


    雫以強烈的語氣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始忍不住


    笑了出來。


    話雖如此,再鬧下去雫可能真的會生氣,所以始笑著道歉後,從『寶物庫』取出毛巾丟給她。


    雫輕而易舉地接過毛巾,事到如今她似乎才發覺自己滿身大汗。她害羞地移開視線,急急忙忙開始擦汗。


    在這段期間,始則是回答雫的問題。


    「沒有什麽事啦,我睡醒後想說鍛煉一下,在找尋適當的場所時感覺到八重樫的氣息,所以就過來看看了……看你的樣子,你好像很早就開始鍛煉了。昨天才闖過大迷宮,今天這麽早就在訓練,你還真勤奮呢。」


    「我、我不是平常就這樣啦,那個……我是因為睡不著覺……」


    「也是啦,因為你第一次闖過大迷宮吧,會心情興奮也是很正常的。」


    「是、是啊。」


    雫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別的原因而興奮,甚至可以說是亢奮,所以微妙地移開視線。


    看到雫少見地形跡可疑的樣子,始側著頭注視著她。


    雫更加靜不下來,始愈是盯著看,雫愈不自在……


    「……八重樫,你的樣子很奇怪,該不會有什麽後遺症……」


    「咦?呃~不,我很好喔?沒錯,我很健康啊,應該說我狀況再好不過了。」


    「……不,你看起來相當疲勞,而且舉動也很可疑……」


    「舉、舉動可疑是什麽意思?我一如往常呀,我隨時都在警戒周圍,你可不要隨便站在我身後,不然我可能會不小心砍了你哦!」


    「你是哪裏來的殺手嗎……算了,你沒事就好。」


    雖然雫明顯異於平常,不過既然她本人都說沒事,那就無所謂了吧,始很乾脆地不再追問。然後,他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往雫的方向走去。


    看到始突然靠了過來,雫顯得狼狽不堪,她彷佛要張開防護罩似地,慌張地將雙手伸向前方。


    「什、什麽?你為什麽靠過來?不行,等一下!再說我流了滿身汗!這是侵犯領土哦,冷靜下來!啊,你是要毛巾是吧?來,我還你就是了……啊,不行,我洗過後會還你的!所以別再前進了!」


    「……你真的很奇怪哦?我隻是想要跟你借黑刀而已。」


    始前進幾步,雫就後退幾步,她的態度簡直就像麵對變態的女生,即便是始也不禁露出些許不悅的表情。


    「黑、黑刀?這又是為什麽……」


    「我要幫你強化啦,多虧升華魔法,我似乎能幫忙加強改造了,你不願意的話我也不勉強。」


    「是、是嗎?原來是強化啊。好,你肯幫我強化的話是再好不過了。」


    雫拿著黑刀的邊邊遞給始,似乎完全沒有打算靠近始。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滿身大汗站在異性身旁已是司空見慣之事。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好在意呢?始看著她的眼神似乎更加感覺可疑了,不過他仍是聳了聳肩,覺得事不關己。


    始默默接過黑刀,腳往地麵踏了一下,畫在鞋底的煉成魔法陣隨即發動,地麵隆起,出現了桌子和椅子。


    始坐在椅子上,從『寶物庫』取出各式各樣的礦石,跟黑刀一起擺放在桌上。


    雫盯著始的作業,不過雫站著觀看似乎令始覺得很礙眼,始用目光示意她坐下,對麵的地上同時隆起一張椅子。


    雫盡管渾身不自在,仍是在對麵的椅子坐下。


    「……」


    「……」


    兩人沒有對話,隻聽見始加工礦石的聲音、小鳥的嗚叫聲,以及樹葉的窸窣聲,早晨的寧靜又再度回來了。


    不過,雫並沒有感到特別不自在。雖然多少有些緊張,但是雫感覺始已經接受雫待在那裏的事實,雫因為始突然登場而紊亂的心情也逐漸恢複平靜。


    (……很專心呢。)


    始的目光片刻沒有離開黑刀,雫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注視著始,即使在一旁也看得出始非常地專注。


    在清澈鮮豔的紅色魔力光照耀下,始的表情認真得就像在戰鬥中一樣,而在他的手上,眾多的礦物隨心所欲地改變形狀。


    雫在心中自言自語「果然好美……」。


    始在充滿神秘感的光芒包覆下,就像是雫印象中的童話裏的『魔法使』一般,創造出各式各樣的物品。


    雫感覺眼前就是魔法使的『魔法』,不知不覺她就像著了迷似地凝視著始。她一隻手肘撐在桌上,手托著臉頰,眼神逐漸開始迷離。


    那究竟是因為徹夜未眠的睡意。


    還是因為……


    途中,始為了采取雫的血液,突然握住她的手,雫慌張得從椅子上摔下來。雖然發生了這樣的突發事件,不過大致上還算是一段平穩的時光。


    之後過了一段時間,雫的眼皮愈來愈重,就在雫半無意識地想要舒適地閉上眼的時候,始和她說話了。


    「好了,做好了,八重樫。雖然是抱著練習升華魔法的心情試著改造,不過我自認改造得還不錯哦。」


    「……」


    「八重樫?」


    「……」


    「……睡著了嗎?」


    雫枕著自己的手臂,她發著呆,眼睛幾乎快要閉上。始感到傻眼,心想她的表情還真是缺乏防備,實在有點被她打敗了。


    一般這個時候,應該要溫柔地叫醒她,或是幫她披上一件外套,不過……


    始稍微思考了一下,緩緩用黑刀抵住雫的額頭。


    然後……注入魔力。


    「啊吧吧吧吧吧吧吧!?」


    電流瞬間迸出。


    雫一瞬間跳了起來,但是因為電擊的關係,她無法動彈,發出奇怪的悲鳴。


    拿開黑刀的瞬間,她頓時倒臥在桌上,身上冒著白煙。始不理會雫,一隻手輕撫著下顎,點了一下頭。


    看來他對效果似乎相當滿意。


    「你、你突然做什麽啊!!」


    當然,恢複後的雫發出憤怒的咆哮。磅的一聲,雫雙手撐在桌上,瞪著一臉不在乎的始。


    「不,因為你好像在打瞌睡,我才想說用這方法叫醒你,順便做個性能實驗。」


    「這個男的竟然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


    雫正想嚴正抗議,但是始卻好似要製止她一般把黑刀拋過來,雫急忙接住。


    「在得到升華魔法之前,我最多隻能在礦石上賦予一兩個能力,但是多虧煉成魔法與生成魔法的升級,我現在能夠附加多種效果。」


    「竟然無視我的憤怒,自己開始說明起來了……好吧,算了……」


    始若無其事地開始說明強化後的黑刀,雫則是深深歎一口氣,重重地坐下。


    她冷眼看著始,內心確信「果然對這個男人的那些感覺都是錯覺!」。


    「然後,我幫你的黑刀添加了幾個新魔法。一個是重力魔法,能夠改變刀的重量,另外刀身可以吸引物體,也可以排斥物體。雖然隻有短短一瞬,不過也能斬斷重力。」


    「那可真是厲害呢……」


    聽完始的說明,雫不自覺地圓睜雙眼,看著手上的黑刀。不過,要驚訝似乎還太早,聽到始接下來的說明,黑刀強大的能力令雫的臉頰不住抽搐。


    根據始所說,藉由空間魔法,黑刀可以使空間本身斷裂。


    藉由再生魔法,即使放著不管,黑刀本身也會自動修複。另外,隻要帶在身上,雖然隻有微弱程度,不過對使用者也會有回複效果。


    藉由魂魄魔法,黑刀可以穿透對方的肉體,對魂魄本身造成斬擊傷害。


    而且『雷華』、『爪閃』的性能也有所提升,更賦予黑刀『衝擊轉換』等等新技能。


    「……」


    雫說不出話來,感覺黑刀已經變成凶惡的兵器,或者是魔劍之類的武器了,雫握著黑刀的那隻手在微微顫抖。


    「另外我應用狀態板的認證方法,試著加入新的控製方法。隻要最初就讓黑刀處於『發動狀態』,之後『發動中』就不需要詠唱了。」


    簡單來說,本來要發揮愈高的效果,所需的詠唱也就愈長,如今也不用詠唱了。


    至今雫都是以單詞詠唱來發動能力,但是其實那樣發揮的效果與全力相差甚遠。今後隻要思考就能發動技能,即使使用單詞詠唱,也能發揮最大限度的力量。


    「八重樫是劍士,而且還是速度戰鬥型,在與敵人交鋒時,應該無法進行一長串的詠唱吧。」


    始用這一句話,將說明做了總結。


    雫流著冷汗,注視手上的黑刀。不管怎麽想,它都已經淩駕『聖劍』之上,而且超過外掛的範疇,成為 ug刀了。如果世人知道這把刀的性能,很可能會為了爭奪黑刀而掀起大戰,它毫無疑問是世界最強的刀劍。


    「這、這把刀給我用……真的可以嗎……?」


    「這也是為了保險起見。」


    「保險起見?」


    雫側著頭詢問,始則是仰望著天空點頭肯定。


    他的眼神有如野狼般銳利,彷佛要射殺視線注視之處的存在似地。


    「我想你也知道,隻要成功攻略最後的大迷宮——修尼雪原的冰雪洞窟,我們就能得到回日本的手段。如果能順利回去,那自然是沒問題,不過那樣的想法也太過樂觀了吧。」


    「意思是會有人來妨礙嗎?可能是魔人族,或者是偽神吧……」


    「對,我不覺得那個神會輕易放過勇者這顆好玩的棋子,以及我這個異數存在。所以當初為了在諾因那種『神之使徒』大量出現時能有肉——嗯哼!我打算讓你們也學會神代魔法,增強我方的戰力。」


    「喂,你剛才是不是想說肉盾?喂,你剛才是想這麽說吧?回答我呀。」


    始不小心把真心話說漏嘴,雫不能當作沒聽見,她青筋浮現,不停地追問。然而始卻是完全無視她,繼續說道:


    「多虧了升華魔法,我的神器製作能力也更加進化,就算不直接學會神代魔法也能得到相當程度的強化。為了防範那些家夥的襲擊,不隻是八重樫,我也會對其他人的武器進行魔鬼改造。在我們前往冰雪洞窟的期間,如果『神之使徒』襲來,請你們務必擊退他們。當然,你們也可以拿著強化後的武器,挑戰其他的大迷宮。」


    「你說的我都明白了,可是……」


    隻見始似乎是想說的話都已說完,所以就站了起來。雫則是露出既似困惑,又似猶豫的表情。


    「……南雲同學,你們還是打算自己去嗎?」


    「嗯?是啊……難道你想跟來嗎?」


    「……」


    雫沒有回答。原本她們就是勉強始讓她們跟來的,而當初也說好隻陪她們攻略一座大迷宮而已。


    大迷宮的棘手程度,雫已經在【哈爾崔那大迷宮】深切體驗過了。不管怎樣,無可否認的是——雫她們要挑戰大迷宮仍是實力不足。也就是說,就算跟去了,她們也隻會拖累始一行人。


    而且,隻要攻略完接下來的【冰雪洞窟】,始就會得到回歸的手段。


    始說過會順便帶同班同學們回去,所以雫她們沒有理由跟去。


    因此,雫與其說是不回答,倒不如說是無法回答,她隻能默默搖頭。


    看到雫的反應,始聳了聳肩,開口說道:


    「如果隻有八重樫的話,其實要帶你去也可以……」


    「咦?」


    聽見始突如其來的意外之語,雫驚訝得睜大雙眼。


    然後隔了一拍,她不知想到什麽,臉頰微微泛紅,為了掩飾臉紅,她急忙轉身麵向後方。雫安撫著不自然狂跳的心髒,打算詢問始的真意。


    「那是什麽意思……」


    「冰雪洞窟的神代魔法,應該就是弗利德使用的量產強力魔物的魔法。隻要有那個魔法和升華魔法,你一個人就能支撐天之河的團隊了吧。就算沒有我們在,你們也可以攻略其他大迷宮,自己增強實力。」


    「對,是啊,我早就知道一定是這樣哦?我是說真的哦?」


    雫的期待輕易地就遭到了背叛。隻不過在雫的心中,她則是大喊著「我才沒有期待!」。


    意識到雙頰的熱度一下子消退,心跳也平靜下來,雫轉身回頭。然後用姑且可以感受到憎恨的眼神,狠狠地瞪視始。


    然而,始接下來的話語卻令她再度臉紅。


    「別那樣瞪我啦,這也是沒辦法的吧?除了我們的成員之外,論人品論實力,這個世界我最能信賴的就是八重樫了。要找人拜托的時候,我隻能指望你。」


    「!」


    始苦笑著這麽說道。他似乎認為雫的眼神是在責怪「你又想給我找麻煩嗎」,所以姑且替自己辯護一下。


    不過,他的辯護對現在的雫似乎有點太過刺激,因為得到信賴的對象從正麵又以信賴回報,果然還是讓雫感到很高興。


    雫的臉頰再度泛起朱紅。


    始不理會雫,麵露苦笑,為當初自我鍛煉的目的做準備。


    「話雖如此,實際上我也不能隻帶八重樫去就是了。」


    「咦……呃~為什麽……」


    「不,你還問我為什麽……因為天之河他們絕對需要你吧?我們去冰雪洞窟的期間,你以為天之河他們會安分守己嗎?雖說隻是暫時,你認為他們會容許你離開?不會,絕對不會,他們十之八九會暴衝,而暴衝的矛頭大概會指向我。『麻煩時必備的八重樫同學』若是不留在令人傷腦筋的家夥旁邊,傷腦筋的可就會是我了。」


    「……說得真直接。」


    雫露出失望的表情。


    可是始似乎絲毫不在意,他從『寶物庫』取出無數圓月輪,開始操縱那些圓月輪飄浮在周圍。


    不管怎麽樣,雫自己也不能選擇留下光輝等人自己跟去,所以雫重新打起精神,轉換到剛的話題。


    「那個東西是內側具有轉移物品功能的環刃吧?你拿那麽多出來要做什麽?」


    「鍛煉呀,我本來就說我是來鍛煉的吧?八重樫快點回去吧,你既然那麽累了,應該可以睡得很好吧。」


    正如始所說,雫感到相當疲累,現在的話應該可以一下子就睡著。


    可是……她果然不想離開此地。


    始彷佛以自己為中心圍起圓柱一般,開始操縱三十個以上的圓月輪在周圍盤旋。雫注視薯他,回過神來已開口了。


    「……我可以留在這看一下嗎?」


    「?要看是沒關係,但你如果看到睡著我也不會管哦?」


    「沒問題,我看膩就會回去了。」


    聽到雫這麽說,始聳了聳肩,答應她的要求,然後閉上雙眼,拔出多納爾與休拉克。雫見狀後,她也坐下來,手肘撐在桌上,雙手托著腮幫子,開始觀看始的鍛煉。


    隔了一拍之後,始的鍛煉開始了。


    砰!砰!砰!砰!連續的槍聲響起。


    他的槍口似乎是對著飛在周圍的圓月輪。


    令人驚異的是,射出的子彈宛如受到吸引,飛進以常人無法辨識的速度盤旋的圓月輪中央。


    然後,『傳送門』從別的圓月輪噴出子彈,子彈從完全不同方向與角度,再次襲向始本身。


    「——呼。」


    始輕輕吐一口氣,側身躲過從正後方急遠飛來的子彈,同時又操作別的圓月輪。


    子彈從身邊掠過,始不讓子彈飛出圓月輪形成的圓柱結界,讓子彈


    通過『傳送門』,再度召回結界內側。


    子彈就在失去飛行速度前,在固定空間內持續攻擊主人。


    在一連串行動之間,始也不斷扣下扳機,增加狙擊自己的子彈數量。


    始宛如飛散的樹葉般,飄然地以最小的動作,閃躲來自四麵八方的子彈。


    他的動作與先前雫近似演舞的武藝相比,一定欠缺流暢華麗吧,因為他並沒有繼承數百年的武術特有的優美型式。


    不過他的動作卻是宛如追求極致的合理性一般,洗練到隻需最小限度的動作便能活動,與雫的武術有大異其趣的美感。


    始在名為彈幕的台風眼的中心,一邊躲避障礙,一邊自己卷起旋風。這種鍛煉方法實在太過特別,讓雫忍不住瞠目結舌,卻見始突然躍起。


    他直接在空中製造擴散紅色波紋的踏腳處,停留在空中之後,再從『寶物庫』取出圓月輪,這次則是讓圓月輪以自己為中心包圍成球狀。


    下一個瞬間,紅色閃光的風暴,在大量圓月輪製造出的球體中縱橫。


    電磁加速後的致命子彈有如雷射光般,以紅線在球體內分劃界線。


    最初直徑有十公尺的圓月輪結界逐漸縮小範圍,最終縮小為直徑三公尺左右,從極近距離持續對始吐出紅色閃光。


    始時而閃躲,時而以槍身擋開,時而以擊落的方式抵擋攻勢。左右手所持的多納爾與休拉克宛如不同的生物般舞動,體現攻防一體的極致。


    纏附紅光的無數圓月輪,加上奔馳於內側的紅色閃光。


    兩者融合在一起,不斷增強光芒的畫麵,宛如高掛夜空的紅月。


    「……好美。」


    雫麵露陶醉的表情,說出每次看到始的紅光時總會呢喃的相同話語。


    那是近乎無意識地泄漏出來的真心話。


    響亮的槍聲破壞早晨的靜謐,不過雫反而覺得現在才和平安穩,她對紅月看得入迷,眼皮逐漸變重……


    然後她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嗯……嗯?」


    雫發出嬌柔之聲,微微睜開雙眼。


    她的意識仍在半睡半醒中,無法對焦的眼眸茫然凝視虛空。


    雫的眼神注視著有著樹紋的天花板,接著半清醒狀態的意識感受到背上與後腦勺的柔軟感觸。


    雫露出剛起床的無防備表情,愣愣地發著呆,隨即聽見熟悉的聲音。


    「啊,小雫,你醒來了?你睡得真熟呢,已經中午了哦。」


    「嗚?……香織?」


    雫搖頭晃腦,往聲音的方向看去,在那裏的確實是摯友。香織已經整理好儀容,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對雫露出溫柔的微笑。


    彷佛從深深的水底逐漸往上浮,雫的意識變得清晰,她優雅地坐起身子,用握拳的手搓了搓眼睛。她用昏昏沉沉的頭腦,開始回憶失去意識前的記憶。


    「嗯~?我為什麽會在房間裏……我記得我是在森林深處……話說回來,這裏是香織的房間?」


    在【費雅貝魯根】,始等人各自有自己的房間,因此如果是在陌生的房間裏,而香織又在房內,那就可以推測這裏是香織的房間。


    看到雫側著頭詢問的可愛模樣,香織盡管臉頰微微泛紅,仍是回答道:


    「對,這裏是我的房間,是始同學一大早就把小雫帶過來的,他說你徹夜在鍛煉哦?真是的,這樣不行哦,小雫,我們才剛從大迷宮回來,你要好好休息才行呀。」


    「呃~是啊,對不起。那麽是他帶我回來的嗎?我一點也記不得了。」


    「因為小雫睡得很沉嘛,你非常疲憊了吧。」


    不理會香織豎起手指斥責,雫有些坐立不安地扭動身子。


    大概因為平時綁成馬尾的頭發如今放下的關係,她給人的感覺與其說是凜然,倒不如說是文靜,搭配上她的坐姿,與平時形成相當大的反差。


    仔細一看,她的衣服也已脫下,隻穿著一件上衣。


    如果班上的男生,或者敬愛雫為『姊姊』的女生目擊到她這個模樣,他們一定會噴出鼻血,並且帶著滿足的笑容倒臥在血泊之中吧。


    雫臉頰微微泛紅,畏畏縮縮地仰望香織詢問。


    「呃~是怎麽帶我回來的?」


    始先前說了就算雫睡著他也不管,但是實際上卻把她送回房間。雫感到心跳加快,心想「該不會是公主抱吧!」,內心非常地煩惱掙紮。


    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的,殘酷到令香織臉頰抽搐。


    「怎、怎麽帶你回來?他是用普通的方式送你回來的哦。」


    「……香織,普通的方式是指?」


    「普、普通就是普通啦,對了,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隻是有點算是藝術而已。」


    「你給我等一下,香織。運送睡著的人,有哪一點會和藝術扯上關係呀。」


    看到香織吞吞吐吐,雫感到不好的預感,於是追問香織。香織眼神遊移了一會兒,終於苦笑著告知雫現實。


    「那個、講白了……你是被釘在十字架上,飄在空中飛回來的哦?」


    「十、十字架?」


    詢問詳情才知道,始似乎是為了進行關於操控重力石的鍛煉,所以並不是像以前那樣把她放在物體上運送。他是用引力固定雫,並對自己課以在回到房間前不能落地的規則,一路把雫送回香織的房間。


    為了不驚醒睡著的人,吸引時必須輕柔不造成負擔,所以在力道的調整上相當困難,似乎是很好的訓練。


    另外,始之所以不是送雫回她自己的房間,單純是因為不知道雫住的是哪個房間。


    「為、為什麽是十字架?」


    「因為如果是球體的話,萬一調整出差錯,小雫的身體可能會被彎成反ㄑ字形……如果是十字架就沒問題了對吧?」


    「不,你問我對吧?我也不知該怎麽回答……」


    雫的臉頰不住抽搐,額頭開始隱隱浮現青筋,心中的熱情早已被澆熄,香織則是露出更深的苦笑。


    附帶一提,在早晨進行巡視的戰士們,也清楚目擊了十字架狀態的雫。


    雫的模樣宛如地球教會裏掛的耶穌基督像,令人感覺到神秘氣息,以至於雫的崇拜者又增多了……不過這還是別對她說比較好。


    正當雫因為自己的不當對待而靜靜地燃起怒火時,突然樓下傳來砰砰磅磅的吵雜聲音。之後更聽見「喝啊啊啊!」的熟悉吶喊,以及「呀啊啊啊!」的女性悲鳴。


    「好、好像很吵呢?發生什麽事了嗎?」


    「啊~那是希雅和艾爾媞娜小姐,她們從早上開始,就進行了好幾次感覺很像打架的某種運動了。」


    「很像打架的某種運動?」


    「嗯~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明比較好……你直接看比較快,我們去看看吧。」


    雫的頭上冒出大量問號,不過在香織的催促下,她趕緊打理好服裝儀容。


    在那段期間,香織則是簡單說明早上發生的事。


    根據香織的說明,似乎是艾爾媞娜勤奮地想要服侍始,可是同樣身為亞人的希雅卻笑容滿麵地拒絕她。


    但是,艾爾媞娜卻意外地並不退讓,非但如此,她甚至還想跟希雅競爭,不斷地向希雅找碴,最終被希雅施以眼鏡蛇式纏繞固定。


    艾爾媞娜是森人族長老的孫女,也就是貨真價實的森林公主。


    所以希雅就是對地位如此高貴的人,施展她向始學來玩的摔角招式。


    森人族在亞人中是地位高尚的賢者,如果是以前,兔人族少女對森人族公主使用暴力的話,就算馬上被處死也不奇怪。


    然而,現在的兔人族是在名字前會多一個稱號的


    種族。


    叫做『斬首』的兔人族。


    正確來說,那是郝裏亞族的外號,不過在其他種族看來,他們的認知已經是兔人族等於『斬首族』了。


    再加上,並非隻是因為畏懼之情,郝裏亞族毫無疑問是救國的英雄種族,同時也是解放亞人奴隸的英雄一族。


    除此之外,希雅更是郝裏亞族長卡姆的女兒。


    她是亞人第一危險的部族之中,特別危險的少女(亞人全體的認知是如此)。


    因此每個人都不知所措,也不敢出手。


    另外,除了始等人之外,食堂內還有服務人員,以及眾多艾爾媞娜的貼身隨從。光輝、龍太郎和鈴似乎有事情要思考,躲在房間裏不出來,所以真的沒有人可以出麵阻止希雅。


    解開招式後,森林的公主更吃了一記過肩摔,還被希雅比中指痛罵「給我滾!!」。


    有生以來,艾爾媞娜第一次受到這麽雜亂粗暴又冷酷無情的對待,也難怪她會茫然地倒在地上。


    希雅看到艾爾媞娜的那個樣子,心想這下子溫室裏的公主就不敢接近始了吧,不過……


    「說吧說吧!如果希望我停手,你就給我發誓,說你不會再誘惑始先生!!」


    「呀啊啊啊啊啊!!好害羞啊啊啊啊!!」


    看來艾爾媞娜似乎仍未放棄。


    雫走下樓後對這幅光景看呆了,香織則是麵露苦笑,而艾爾媞娜則是正被希雅施以漂亮的摔角招式。


    另外,現在希雅使用的招式就是所謂的筋肉爆裂。


    艾爾媞娜呈倒立狀態被希雅扛在肩上,而她的細長美腿被大大地往左右分開,展現出羞於見人的醜態。


    「嗯,外表一副清純的模樣,內褲卻是相當性感呢。」


    「……嗯,公主殿下大多骨子裏都很風騷。」


    月提出的主張充滿武斷與偏見。始本來一直保持事不關己的態度,但聽到月的發言,他忍不住把嘴裏正在喝的午餐濃湯給噴了出來。


    附帶一提,月是前任女王,緹奧是龍人族的公主。


    如果莉莉安娜也是一樣的話……月提出的主張就得證(q.e.d.)了。


    為了世間的男人,希望莉莉安娜務必要當個清純派的公主。


    雫這時終於回過神來,她表情抽搐開口說道:


    「這、這樣沒問題嗎?那女孩畢竟是公主吧……立場上的問題固然不說,你看,那些像是侍女的人、食堂的服務人員,看起來都非常手足無措。他們看到艾爾媞娜小姐的倒立開腳姿態,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不忍卒睹的表情。艾爾媞娜小姐會不會再也無法在費雅貝魯根過活了啊……」


    「嗯、嗯~正常來說確實是如此,不過……你看艾爾媞娜小姐的表情……」


    「……咦?奇怪?她看起來好像很樂在其中?」


    艾爾媞娜麵紅耳赤,眼角泛起淚光。


    乍看之下,她似乎受了無可挽回的屈辱,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但是仔細一看,從艾爾媞娜的表情中似乎感覺得到愉悅的氣氛。


    事實上,一個公主在眾目睽睽之下受到如此羞辱,應該早就會答應希雅的要求了,可是她卻一直不肯答應,簡直就像無言地在主張「請再繼續!」。


    「呿!真固執,那麽這招如何!!」


    「這、這次又是什麽……住、住手~~別讓我擺出羞恥的姿勢了~~」


    看到艾爾媞娜不肯發誓不再接近始,希雅失去耐性,先把艾爾媞娜放到地下。


    但是她似乎絲毫不打算放過艾爾媞娜,立刻轉換成下一個招式。


    這次希雅用腳勾住倒臥的艾爾媞娜的腳,讓她翻轉過來,然後將她的身體舉起,呈現後仰的姿勢,也就是俗稱的羅梅羅絕技。


    裙子被掀起,依然大大地公開不能見人的部分,艾爾媞娜失去平常端莊的語氣,大聲地哀求:「住手啊~」。


    不過她的語氣顯得像在念稿,更別說她臉上露出舒爽的表情,所以一點也沒有說服力。


    就姿勢來說,希雅看不見艾爾媞娜的表情,所以希雅本身似乎相信自己是在教訓艾爾媞娜,可是在場每個人都露出困惑與畏懼的表情,心想「這女孩是在高興吧?她絕對是以痛苦為樂吧?」,刻意與她們保持距離。


    「原來如此,這就是『很像打架的某種運動』吧……」


    「對……雖然緹奧一臉找到同伴的表情……我真希望不是啊。」


    雫恍然大悟,身旁香織的眼神則像是在看著可憐的事物。


    事實上,絕代的變態緹奧正以過去不曾有過的慈愛眼神看著艾爾媞娜,她的表情既像是關注弟子成長的師父,又好似對同胞的喜悅感同身受一般。


    坐在對麵座位的始與月露出非常厭惡的表情。


    或許是對那樣的光景終於看不下去了吧,始朝正在對艾爾媞娜的關節施壓的希雅開口說道:


    「希雅,適可而止吧。」


    「不行,始先生,我不會停手的!!原本情敵就不斷在增加了,現在森人族的公主竟然也要插一腳,我絕對不答應!!而且她有事沒事就針對我!!我要先下手為強!!」


    希雅接下來切換至波士頓蟹式固定,看來她是打算完全消除情敵出現的可能性。


    再次露出羞恥的部位,艾爾媞娜仍是發出既似歡喜又似哀愁的悲鳴,她的模樣已經看不出是深閨千金了。隨從與服務生們彷佛靈魂從口中出竅一般,進入逃避現實的狀態。


    緹奧則是露出十分理解的表情,令人不禁火大。


    「……始。」


    月以溫柔的語氣呼喚始的名字,那與其說是呼喚,倒不如說是在催促始行動。


    始搔了搔頭,隔了一拍,用略帶難色的眼神看著月,同時點頭答應。月也點頭回應,於是始靜靜地從座位起身。


    頓時食堂內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始走向抱著艾爾媞娜雙腿吆喝的希雅,拉住她的手臂。


    「欸?」


    突然被人拉扯,希雅似乎感到出乎意料,不由得愣愣地叫了一聲,而後整個人被始擁入懷中。香織「啊!」的發出一聲叫聲……不知為何,雫也是一樣。


    始完全無視她們,以溫和的語氣,對著懷中驚訝的希雅的兔耳說道:


    「我說希雅,雖然你說情敵不斷在增加,不過……對了,舉例來說,你會認為月是情敵嗎?」


    「咦?咦咦?月小姐嗎?不不,怎麽可能!如果是初遇時倒也罷了,現在我不會那樣想呀!如果月小姐不在始先生身旁,那可以說是天地異變等級的異常現象了,是恐怖片呀,我可不要啊。」


    「喔、喔,有到那種程度啊……」


    希雅的回答超出預料,始的臉頰微微抽動。對希雅而言,始與月的構圖似乎比物理法則還要明確。


    始咳嗽一次,重新打起精神,他目光直視希雅。


    看到始眼中閃爍著強烈的光芒,希雅忍不住抽了一口氣,始真心誠意的話語,傳入希雅騷動不安的兔耳中。


    「那麽就不用擔心情敵如何,因為艾爾媞娜與希雅不可能放在同一個天秤上比較,我會以希雅為優先……因為對我而言,希雅是『特別』的存在。」


    「始、始先生……」


    聽見忽然在耳邊輕聲細語的『特別』一詞,希雅瞬間滿臉通紅。她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兔耳激烈地甩動,兔尾也前所未有的激烈擺動。


    自不久前開始,希雅從始的態度就察覺端倪了。


    她感覺始比自己所想的更珍惜自己。


    希雅也懷有淡淡的期待。那一日,打從抱持特別感情的那日起就不斷傳達的心意,終於傳達


    給始了。距離獨一無二的『特別』——月,希雅至少已經成為最接近的存在了。


    盡管心裏這麽想,但是希雅心中仍有不安,所以當卡姆等人被帝國擒獲時,她才會有所顧慮,不想給始添麻煩,現在也采取稍嫌過度激烈的方法對抗艾爾媞娜。


    不過,她的不安也因為剛才那句話而煙消雲散,因為期待已經成為現實。


    話雖如此,希雅似乎沒有預料到,始並不是在特別的情境之下,而是在中午的食堂跟她告白。


    因為這完全就是偷襲,讓希雅紅著臉,有如石頭般僵住不動。隻不過,兔耳與兔尾卻是彷佛要表達她的內心一般神速擺動。


    其他人也是相同,以香織和雫為首,她們張大了口愣住不動。月以溫柔的眼神看著希雅,意外的是,緹奧也是如此。


    始看到希雅僵住不動,他盡管露出為難的表情,卻也為了化解場麵同樣僵固的氣氛,開口轉換一下話題。


    「而且希雅,關於艾爾媞娜的話,她並不是要吸引我的注意,我覺得她的目標反而是你哦?」


    「欸?為、為什麽?咦?我嗎?」


    始像是要安慰她一般,溫柔地拍了拍希雅的背,她總算是成功再起動了。雖然內心動搖的風暴尚未平息,但是聽到始的說法,希雅的目光不禁往艾爾媞娜看去。


    艾爾媞娜雙頰泛紅,雙手遮住臉,但是卻非常老套地,從指間縫隙確實地窺視始與希雅的互動。希雅的目光讓她身子一顫,而且害羞地開始坐立不安。


    「呃~目標是我……果然她還是因為始先生的事,所以看我不順眼吧?」


    「不、不是的!我並不會討厭希雅小姐!我隻不過是希望希雅小姐毫不客氣地對我做那種事!!」


    「欸……」


    希雅被她嚇到了,兔耳的兔毛豎立,心想:她、她該不會是那方麵的人?。


    艾爾媞娜所說的『那種事』,毫無疑問是指摔角招式。她竟然想被羞恥的關節技教訓……


    希雅的目光忍不住移向身邊的大變態。


    隻見緹奧露出非常美好的笑容,豎起大拇指回應希雅,她豎起大拇指的動作可說是強而有力。


    言外之意就是有新的變態存在。希雅心想「難道是自己讓她覺醒了嗎?」,她臉上浮現戰栗的表情,將視線移向艾爾媞娜說道:


    「變、變態……」


    「不、不是的!!希雅小姐誤會了!我隻是想和希雅小姐做朋友而已。」


    「和、和我嗎?」


    希雅盡管提心吊膽,仍是露出對意外之言感到驚訝的表情,開口問道。


    艾爾媞娜忸忸怩怩地吐露真情。


    根據她所說,事情似乎如下所述。


    艾爾媞娜是【費雅貝魯根】的公主,她是亞人中地位崇高的森人族長老的孫女,在同族之間也被視為高貴的存在,因此自小就受到相對的教育。


    結果不用說也知道,艾爾媞娜被教育得非常好,她成長為聰明且溫柔的少女,受到眾多同族的愛戴,同時不管到哪都受到特別待遇。


    即使與同年紀的少年少女一起度過相同的時光,她也總是受到禮讓與尊敬,沒有人跟她是毫無顧忌的對等關係。


    艾爾媞娜周圍充滿親切的人們,所以她不曾感到寂寞。


    可是她憧憬能夠無話不談,毫無顧忌的『朋友』,說得更直接一點,那就像是『摯友』一般的存在。


    艾爾媞娜之所以會受到始的吸引,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始既沒有因為她是亞人而輕蔑她,也不在乎艾爾媞娜的地位與美貌,而是非常自然地對待她。希雅能夠理所當然一般地陪伴在始身邊,所以令艾爾媞娜非常羨慕,這也是事實。


    不過,也因為卡姆的煽風點火,艾爾媞娜賭氣與希雅競爭的結果,讓艾爾媞娜受到了衝擊。


    那既是對關節的物理衝擊,而且也是精神上的衝擊。


    同年紀的兔人族少女對艾爾媞娜毫不留情,她全力表露感情,對艾爾媞娜發動言語和物理的攻擊。這實在令艾爾媞娜感到衝擊不已,她的腦中一片空白,隨後胸中湧起一股歡喜之情。


    然後她心想,如果能和這位同年紀又是同族的少女,成為能無話不談的關係——也就是摯友,那會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


    「那個、很不好意思,因為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和別人做朋友……不過隻要靠近始先生,希雅小姐就會理我,所以我不小心就……」


    「不,說什麽理你,你又不是狗,隻要你坦白跟我說不就好了。」


    「狗……把我當成狗看待……」


    「咦……你是對那一點有反應嗎?」


    被當成狗看待,艾爾媞娜卻好似格外歡喜,臉頰泛起朱紅,希雅則是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


    隻見艾爾媞娜急忙整理儀容,忸忸怩怩地站起來,然後向希雅伸出手。


    「那、那麽如果我說希望你當我的朋友,你願意答應嗎?」


    「……感覺好像被告白一樣,有點不好意思呢……不過有人想和我做朋友,我也沒有理由拒絕呀。」


    希雅口中說著「真是大驚小怪的公主呢」,盡管露出受不了她的表情,仍是握住艾爾媞娜的手。


    艾爾媞娜開心地微笑。事情的發展雖然出乎意料,不過總算有個好的結果,眾人臉上浮現慈愛的表情,特別是艾爾媞娜的隨從們。


    「?」


    但是,當希雅正要放開手的時候,卻是側著頭感到奇怪,因為不知為何,艾爾媞娜不肯放開她的手。


    「那個、艾爾媞娜小姐,差不多可以鬆手了……」


    「請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叫我艾爾媞娜吧,我也會稱呼你為希雅的。摯、摯友的話,這樣很正常吧?」


    成為朋友後,五秒就被升格為摯友。希雅心想「咦?果然這個女孩好像很不妙呀?」,開始冷汗直流。


    她的預感果然沒錯,艾爾媞娜紅著臉對希雅說道:


    「那、那麽,希雅這次要對我使出怎樣的招式呢?」


    「什麽?」


    「雖然非常令人害羞,不過希雅的招式帶給我麻痹一般的絕妙痛感,而且又感受得到希雅的體溫……我是希雅的摯友,所以你可以對我使出更多招式哦?你可以『用我』來遊玩喔?」


    那個瞬間,希雅甩開艾爾媞娜的手,迅速地退至牆邊。


    她的臉上冒出大量冷汗。


    「什、什麽摯友嘛!你果然隻是個變態呀!!」


    「怎麽這麽說!我隻是想要讓數日後即將踏上旅程的希雅盡可能度過快樂的時光而已!」


    「既然如此,為什麽你是希望我『用』你來遊玩!應該是『與我』遊玩吧!?」


    艾爾媞娜睜大雙眼,希雅則是兔耳豎立:心想「不妙,這女孩是認真的」。希雅自然而然地將視線移向始,向他求救,她的眼神就像在說「我、我是特別的存在吧?你會以我為優先對吧?救救我~」。


    麵對希雅的求救,始則是麵露比剛才更為溫柔的表情,開口對希雅說道:


    「不愧是我的希雅,無論是生病還是健康,你都會與我同甘共苦吧。」


    「那種神聖的話語別用在現在呀!氣氛都被破壞光了呀!!」


    意思就是跟我一起體驗被變態纏住的辛苦吧。聽到這句相當殘酷的話語,希雅終於流淚了。


    看來始完全沒有打算出手相救。所謂的『特別』究竟是什麽?


    希雅整個人貼在牆上,全身兔毛豎立,艾爾媞娜則是步步逼近,她的笑容就像在要求「來吧,繼續剛才的招式!」。


    很容易就能想像到,如果用力量壓製她,她反而會高興,因為希雅已經見識過身旁的


    大彎態所製造的種種慘況了。


    「我、我不想待在有這種變態在的地方!」


    希雅猛力打開食堂的窗戶,以如脫兔一般的動作從窗戶逃走了


    看來她是打算躲起來,等到事件冷卻後再說。雖然感覺立起了奇怪的旗子,不過她究竟是否能夠逃過魔掌呢……


    「啊啊!希雅,你要到哪裏去!等等我!」


    艾爾媞娜追趕希雅,從窗戶跳了出去。她有如追趕拋棄自己的情人,發揮自己卓越的身體能力,展現意外的腳速追著希雅離去。


    希雅回頭向後望,看到艾爾媞娜追來,「咿~!?」的一聲驚叫之後,她全力使出身體強化,開始飄遠奔跑,在【費雅貝魯根】的城內激起飛揚塵土。


    希雅死命地逃亡,不知為何艾爾媞娜竟笑容滿麵緊追在後,各處開始傳出驚聲尖叫。


    食堂裏剩下的成員,除了以始為首的一部分人之外,其他人都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哼,難得有好機會的說,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月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嘀咕道,始則是苦笑著聳聳肩。


    看到他們的互動,有一位少女似乎回過神來,她緩緩走上前。


    「……始同學……剛才那是怎麽回事呢?」


    暴風雪發生,般若小姐待命!


    隻見香織有如鬼魅一般,陰森地搖晃著身體走了過來。


    不知為何,她的臉上浮現以光源位置來說不可能會發生的陰影,隻有眼窩部分變得陰暗。搭配上諾因冷豔的美貌,給人非常沉重的壓迫感。


    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因為始對希雅表現出明確的親愛之情,似乎令香織覺得不快。


    「從不久前我就隱約感覺到了……希雅也成為你的『特別』了嗎?什麽時候?為什麽?發生了什麽事?」


    語氣雖然平靜,不過香織的眼神卻全無笑意。麵對香織的逼問,始抓了抓頭,臉上浮現苦笑。然後,他轉過身來,不隻是對香織,也麵對緹奧,謹慎地斟酌著言詞開始說明。


    因為感覺到始打算誠懇地麵對她們兩人,所以香織與緹奧也靜靜地傾聽。


    「……該怎麽說呢……看來我雖然仍然無法把希雅與月相提並論,但是不久前我也開始自覺到,我對希雅似乎懷有獨占欲望。在月的建議下,我決定對希雅采取相應的態度,並不是說有發生什麽事情啦。」


    「意、意思是始同學對希雅懷有戀愛的感情嗎?」


    「這個……老實說我不知道,感覺似乎也不一樣。隻不過,我對她感到愛憐。」


    實際上,若是被問到對自己希雅的感情是否是戀愛感情,始自己也無法回答。


    因為自己對於月的那種時而心跳不已,時而想要拋去理性順從欲望的激烈感情,在希雅身上卻是沒有感覺到。


    不同於對月的宛如烈火般壓倒性的情感,始對希雅的情感是既平靜又柔和。


    如果硬是要付諸言語,那種感情果然還是愛憐吧。


    對於總是文靜的月,自己懷抱宛如太陽般燃燒的感情;對於總是顯得天真爛漫的希雅,自己則是懷抱有如明月般柔和平靜的感情。


    說來不可思議,雖是對比的感情,但是始對希雅的『愛』確實不是單純的親愛之情。


    始並不知該如何稱呼那樣巨大且溫暖的感情,所以他才會無法說明……


    始也有自覺,他知道這樣很自私,正常來說是極為不誠實的事。但是,事到如今,他確實感到非常不願意把現在的希雅讓給別的男人。


    聽到始真誠無欺的心情,食堂籠罩著意義與剛才不同的寂靜。


    大多數人的表情都像是吃了甜死人不償命的甜點,月和緹奧的臉上則是溫柔的表情,雫的神情複雜,而逼問始的香織則是……


    「……這樣啊,好,我明白了。」


    她靜靜地點一下頭,然後不知為何露出開心的微笑。


    當然,香織並非沒有感到嫉妒,現在這個瞬間,她的心情一定也是極為複雜。


    即使如此,希雅對香織而言是能夠托付性命的友人,如今那位友人賭上生命的願望實現了。一定是香織本身的人格以及希雅的人望,讓香織能夠浮現自然的笑容吧。


    (想再多也沒有用吧。)


    看到麵露笑容的香織,始驚訝得圓睜雙眼。香織看到始的反應隻感到莫名地有趣,她在心中如此自言自語。


    香織已經在【梅爾基涅海底遺跡】學到教訓,隻會沮喪和嫉妒是得不到任何事物的。


    她已經明白始對月的感情是不會改變的。即使始愛護自己,但是心中仍會不安,擔心會不會無法更進一步接近始的心。


    然而,希雅已經證明並非如此。既然如此,自己也要更加地……


    「始同學。」


    「什麽事?」


    香織嗬嗬一笑,露出得意的笑容說道:


    「你要有心理準備哦?」


    「……」


    始感受到她的心意,正因為如此,始露出更加為難的表情說道:


    「……你們對我而言真的都是不可多得的人啊。」


    「!嗬嗬。」


    聽到始的回答,香織頓時笑容滿麵,同時心中湧上一股令人哀愁的懷念感情。眼前始露出的為難表情讓她知道,在大迷宮庭園看見的那個表情,果然並沒有看錯。


    這麽一想,香織的心中更加喜悅——


    就在這個瞬間,啪的一聲,某個東西沾在香織的太陽穴上。


    從太陽穴上逐漸滑落的東西是——沾著濃湯的濕麵包。


    香織維持笑容滿麵的表情,緩緩地移動視線一看。


    隻見月小姐正撕下一小塊午餐的麵包,將之浸泡在濃湯裏,準備裝填下一發子彈。


    看來剛才的一擊,凶手也是月,是她射出『濕麵包彈指彈』。


    月對著香織做出嗤笑的動作,用行動代替言語表達「香織是不可能的啦」。


    「月,你這是什麽意思?」


    暴風雪的幻影再度出現,般若小姐也已經到來。


    月則是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希雅是沒關係,可是香織,沒你的份,你給我夾著尾巴滾回去。」


    然後月又發射第二發,啪的一聲,正中香織的眉心,月的技術十分了得。


    香織隨即發出野獸般的吼聲,朝著月撲了過去。


    接著乒乒乓乓的聲音響起,「……嗯!!要打嗎!你這家夥!」「月是笨蛋!我要教訓你!」兩人糾纏在一起,一邊發出低吼,一邊扭打。


    話雖如此,這裏是食堂,並不是適合扭打吵架的地方。


    看到服務人員慌張的樣子,月和香織在地上滾動,然後同時飄浮至空中,接著又在空中滾動,然後從希雅出去的那扇窗戶滾了出去。


    兩人的搭配可說是天衣無縫。


    她們的感情到底該算是好還是不好呢?


    至少月隻會找香織的碴,香織隻會跟月扭打,而且對兩人而言,這算是家常便飯了。


    「那麽主人啊,您似乎終於被希雅攻陷了。如何?打鐵趁熱,您就接受妾身比神山更高,比海底遺跡更深的愛吧。」


    緹奧刻意敞開胸前的衣服,強調著那對凶惡無比的雙峰,對著始送秋波。確實,她散發出非常性感誘人的氣息,食堂內的男性成員全都彎下腰。


    然而,受到性感誘惑的始本人則是——


    「香織倒也罷了,你是不可能的。」


    「!?呼呼,真、真是強烈的話語……心愛的主人您好壞!竟然這麽準確地戳中妾身的弱點!呼呼,受不了啊!!」


    始的


    一句話,令廢龍身體痙攣顫抖,抱著自己的胸口,不斷磨蹭著雙腿,開始無差別地對周圍釋放與剛才不能比擬的性感氣息。


    但是,看到她的模樣,剛才彎腰的男性成員似乎反而萎縮了。大概是緹奧的表情很惡心吧,他們全員都嚇得退避三舍。


    這時雫無所事事地站著,聽到始的發言中,輕描淡寫地把香織也歸類為和希雅相同的類別後,她就一直被困在奇妙的思考中。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就算再增加一人……不對不對,什麽叫『再一人』!莫名其妙!誰是那個再一人呀!我完全不知道哦!我一點也沒有感覺!香織能受到愛護真是太好了!對,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絕對沒有!)


    雫一個人在食堂的角落煩惱不已,食堂的眾人對緹奧退避三舍,始則是長籲短歎。屋外傳來悲鳴與怒吼,以及像是物品毀壞的激烈聲響。


    【費雅貝魯根】的中午與原本的寂靜大異其趣,呈現非常熱鬧的樣貌。


    時刻是傍晚,逐漸西沉的太陽餘暉從林木枝葉間流泄而下,【費雅貝魯根】的城市被染成橘紅色。


    「嗚嗚~我怎麽會遇到這麽淒慘的事……」


    在距離市中心稍遠處的廣場上,傳來這樣的抱怨聲。


    這個廣場有樹墩做成的桌椅組,利用湧泉打造的噴水池,是居民們的休憩之處。


    然而,現在卻有兩人單獨在此,那就是始與希雅。


    居民們忙著繼續災區重建、照顧被解放的同胞、重整戰士團等等的工作,似乎沒有時間來到休憩場所悠哉休息。月和緹奧,香織和光輝等人,他們現在應該也在幫忙亞人們,或是鍛煉自己,或是在為了下一次旅行在做準備。


    在兩人獨處的寧靜廣場上,希雅垂頭喪氣地俯臥在桌上。


    原因不用說也知道,就是艾爾煶娜熾烈的『陪我玩』攻擊。在艾爾夫雷利克把她回收走之前,她靠著動物一般的直覺追趕希雅,希雅的精神力被她耗損泰半。


    不過艾爾夫雷利克看到孫女覺醒的模樣,他也發出奇怪的哀嚎,精神力被大大地削減。


    始坐在希雅對麵的座位,努力地進行煉成,看到希雅垂下兔耳,始忍不住笑了出來。隻見兔耳抖了一下,然後一隻兔耳豎起,宛如抗議似地拍打桌子。


    「真是的,始先生別顧著笑,人家是真的很害怕耶。」


    「別這麽說她嘛,能夠交到同年紀的友人,她一定很高興吧。你就好好地玩弄——陪她玩吧。」


    「我才不會被你蒙混過去,你剛才想說玩弄對吧?那樣根本算不上朋友關係吧?唉~我非常能夠理解始先生被緹奧小姐逼迫時的心情了。該怎麽說呢,我並不排斥受到她喜愛這件事本身……但卻是讓人異常疲累呢。」


    兔耳再度垂下,希雅也更加無力,甚至可以用『癱軟的希雅』來形容了。


    始盡管再次笑了出來,卻對希雅的共鳴點頭認同。


    始很清楚緹奧對自己的好感,並非單純是變態性格的延伸。


    緹奧對始的強烈感情,其實並不輸給希雅和香織。


    因此對她表達心意的方法之拙劣,始感到難以言喻的疲累。


    始臉上的笑容轉為柔和,他輕輕伸出手。


    然後,他宛如要安慰希雅似地溫柔輕撫她的兔耳。一瞬間,希雅的身子一震,然後當希雅變成『癱軟的希雅』後,希雅有如撒嬌一般,用另一隻兔耳磨蹭始的手。


    兩隻漂亮的兔耳包覆始撫摸的手,始的臉上自然也綻開笑容。


    始的愛撫與兔耳的磨蹭,持續了一段時間。影子一點一點地逐漸變大,在森林廣場製造出美麗的對比,這是一段既安靜又甜蜜,而且非常溫柔的時光。


    終於,希雅的頭發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下閃閃發亮,她的頭發遮住了臉,希雅輕聲細語地向始問道:


    「……始先生……那個、你白天說的話是……那個……」


    希雅的語氣害羞,但卻也含有無可隱藏的期待。


    始很清楚她想說什麽,她想確認的事也很明顯。


    始從座位站起來,靜靜地來到希雅身旁坐下。


    感覺到身旁的氣息,希雅低著頭,身子震了一下。


    始緩緩伸出手,然後強而有力地扶起希雅。


    希雅的臉比燃燒的夕陽更紅,眼神火熱濕潤,閃耀著期待的光芒。


    始回應她的眼神,有著前所未有的平穩柔和。


    「……希雅,你說的沒錯——『未來並非絕對』,確實就如你所說。」


    「啊……」


    那句話是希雅懇求始帶她去旅行時所說的話。


    希雅對始做一生一世的告白,卻被始明確告知無法回應希雅的感情時,希雅就是回答這句話。


    那是身為天職『占術師』的希雅所宣告的未來,同時也表明她絕對要讓始愛上自己的決心。


    「希雅,事到如今我不會確認你的心意。」


    事到如今,始不會再問「有月這個『特別』的存在也沒關係嗎?」、「愛上我你真的不後悔嗎?」等等,而希雅事到如今也不想再被確認。


    「我愛希雅,我不會把你交給任何人。」


    這是非常自私差勁,充滿獨占欲望的一句話。


    但卻也是希雅最想聽到的一句話。


    「我不會放走你了,所以你覺悟吧,希雅是我的『特別』。」


    「……是,是!我是始先生的『特別』!!」


    在漫長的旅途後,終於聽見這句話,讓希雅臉上堆滿歡喜的笑容,那是比平常的笑容更美上好幾倍的可愛笑容。


    如果其他男人看到現在的希雅,不分種族與身分貴賤,一定都會愛上她吧。


    這一點始也不例外,回過神來,始已經緊緊擁抱希雅,非常自然地親吻她的唇。


    「嗯……啊呼……」


    在始的索求之下,希雅開心顫抖著回應。


    希雅全身變得像是棉花糖一樣輕飄飄的,口中吐出甜美的氣息。希雅身體火燙,彷佛隨時會融化。


    「始先生……」


    重疊在一起的影子稍微分開,希雅害羞地低下頭,平常的活潑個性都收了起來,非常地惹人憐愛。


    她擁有與月的妖豔相反,卻又能擄獲男人心的魅力。


    希雅櫻紅的雙唇微開,舔了舔舌頭,加上她楚楚可憐的眼神,她想說的話再清楚不過。


    對於希雅可愛的要求,始露出笑容,然後為了回應希雅,將手放在她的臉頰上,再度吻向她的唇——


    「呼呀,他們兩人還想親耶!在、在這種戶外……」


    「喂,鈴!你的聲音太大了!」


    「小雫你也很大聲呀!會被始同學發現的!」


    「……你們全部的人都很吵哦,不要妨礙希雅。」


    那些是非常熟悉的話聲。


    希雅的兔耳豎直,她慌張地與始分開,紅著臉轉身麵向聲音的方向。


    隨即,似乎是因為被希雅發覺而動搖,有人失去平衡,接著聽見「喂,笨蛋,別推啊!」的老套悲鳴,然後從圍繞廣場的花壇一隅,有一群人跌了出來。


    一個個疊在一起的分別是光輝、龍太郎、鈴、雫、香織等五人。


    出現在他們後方的則是歎著氣的月,以及麵露幸災樂禍笑容的緹奧。


    看來他們似乎是躲在暗處觀賞始和希雅的情事。


    他們慌慌張張地站起來,以看得最為入迷的鈴為首,雫等人都紅著臉,移開視線。


    「各、各各各各、各位!?你們是什麽時候來的!?」


    希雅的臉紅得快要爆炸,她慌張地問道。


    始則是代替目光遊移的雫


    等人回答。


    「從我開始逗弄希雅的兔耳時就來了吧。」


    「那不是一開始就在了嗎!全、全部被看見了……為、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


    希雅害羞地輕輕捶打始,她的眼中泛出與剛才意義不同的淚水。


    「因為沒什麽好隱瞞的吧?再說剛才的時機很好,我並不想錯過。」


    「話、話是這麽說沒錯……」


    看到始一副不在乎的態度,希雅的氣勢受阻,她的兔耳既開心又害羞地激烈擺動。


    緹奧麵帶微笑走向希雅,露出煩人的表情,詢問希雅的感想。


    「如何呀?主人的熱情之吻感覺如何呀?來吧,跟妾身說看看吧,成為大人的希雅小妹,說說你既羞又喜的體驗吧。來啊,怎麽——嘿噗!?」


    緹奧跟希雅勾肩搭背,用手指戳著希雅的臉頰。隨後,緹奧的後腦勺突然襲來一道衝擊,她倒臥在地上,好像一隻被踩扁的青蛙。


    「……自重一點,廢龍。」


    凶手是月……緹奧以痙攣的手指在地麵留下死亡訊息。


    她的後腦勺被水彈擊中,不過她倒是意外地不當一回事。


    月手上維持著手槍的姿勢,以冰冷的眼神看著緹奧,希雅則是對月喊道:


    「月小姐……」


    「……希雅。」


    月解除射擊姿勢,注視著希雅。


    然後麵露微笑,張開雙臂。


    「……過來吧。」


    「!……月小姐~!」


    希雅撲進月的懷中,抱著月坐在地上。


    月擁抱著小妹兼好友的希雅,露出充滿慈愛的眼神,撫摸著希雅的頭。


    「月小姐,我終於成功了~!」


    「……嗯,做得很好。」


    「嗚——我最喜歡月小姐了~我們要永遠再一起!」


    希雅感動不已,歡喜的哭聲回蕩四周。


    希雅很清楚,就算始再怎麽重視某個人,隻要月說出『隻準愛我』這句話,始就會毫不猶豫地拒絕任何人。


    正因為如此,月至今就像是姊姊愛護妹妹似地,支持希雅的努力。就某種意義上來說,月比始更要發自內心接受希雅,並且珍惜她,這令希雅高興無比……


    「……比起我來,月好像更讓她感動耶?」


    始忍不住板起臉孔說道,希雅的臉在月的胸前磨蹭,她的表情似乎很幸福。


    在深淵與樹海的封閉世界之外,她們兩人是彼此第一個朋友。既是姊姊,也是妹妹;既是師父,也是弟子。她們培養的羈絆沒有人可以切斷。


    看到兩人互相依偎的光景,在場每個人都露出溫暖的笑容。


    「緹奧,接下來就輪到我們了,一起加油吧?」


    「嗯,沒錯,妾身也很努力,期盼主人有一天會主動積極地折磨妾身。」


    「……你還真是一點也不會改變呢,緹奧。」


    香織用手指戳著倒在地上的緹奧,並且對她說話。緹奧則是眼中閃爍著希望,重新爬了起來。


    一旁的光輝和龍太郎露出了尷尬的表情麵麵相覷,雫一副難以言喻的表情,視線頻頻往始和月等人掃去。


    始似乎聽見香織和緹奧的談話,他果然還是麵露為難的表情說道:


    「……別太誘惑我了。」


    「「!!」」


    瞬間,香織與緹奧驚訝地看著始。


    香織眼中充滿期待,緹奧則是充滿自信地笑了。


    因為始的那句話就像在說,自己沒有自信能抗拒兩人的誘惑。


    實際上,她們的期待也並非癡人說夢。


    月拒絕的人,始是絲毫不打算接受。然而,關於香織和緹奧,月雖然會和她們吵架或鄙視她們,不過似乎仍是重視她們。


    始也很重視她們,如果她們出事了,始也會為她們拚命。


    既然如此,就始而言,當月接受她們的時點,自己究竟是否還能與她們維持現在的關係……實在難以斷言。


    畢竟始已經接受希雅,那麽想用『我已經有月了』這個理由叫她們放棄,已經完全失去說服力了。


    (不過打從一開始,她們就沒人放棄啊……)


    始已經見識過她們的積極與意誌之強。


    話雖如此,盡管始已經逐漸接受她們,但就日本人的價值觀而言,那可說是極為缺乏常識的行為,始對自己也感到無言。


    就在此時,先前一直無所事事地旁觀始他們談話的鈴,大概看到話題告一段落了吧,鈴的臉上露出略帶緊張的表情。她的目光彷佛是在找尋開口時機一樣遊移不定。


    始無視鈴問道:


    「然後呢?你們湊在一起偷窺是為什麽?要來叫我們吃晚餐也還太早了吧?是有什麽事嗎?」


    「呃~關於這件事,我們與月她們隻是碰巧遇到,我們是為了……」


    雫露出困惑的表情,目光移向鈴。


    看來很罕見地,有事找始的人似乎是鈴。他們是在找尋始的途中,碰巧與前來此處的月她們會合的。


    鈴看著始的眼神雖然相當緊張,卻也帶著毅然決然的意誌,始不禁露出訝異的表情。


    鈴朝著始走上前一步說道:


    「南雲同學,鈴拜托你,下一個大迷宮也帶鈴一起去吧!」


    看到鈴猛然低頭拜托,光輝等人露出驚訝的表情,看來鈴事前並沒有對他們說過。


    因為始原本以為會拜托這種事的大概是光輝,所以看到鈴第一個來找他拜托,始臉上也微露驚訝之色。


    「鈴,那是……」


    「光輝同學,抱歉,這是鈴個人的懇求,請你不要插嘴。」


    從大迷宮回來之後,光輝就顯得相當陰鬱,當光輝聽到鈴說的話,他忍不住有所反應,但是卻被鈴以前所未有的堅定態度加以阻止。


    得知鈴隻希望帶她個人去,而不是帶隊伍全員一起去,雫她們也再度瞠目結舌。


    「這又是為何?你們不用跟來,我也會帶你們回日本,就算你們想變強,隻要我幫你們強化神器,那就不會有問題了吧?」


    「嗯,確實沒錯,可是南雲同學……」


    鈴說到這裏便打住了,彷佛有點害怕叫出那個名字似地,在短暫猶豫之後說出口。


    「……你不會連惠裏的事也幫忙吧?」


    「……中村嗎?是啊,如果她出現在眼前的話,我可能會忍不住射殺她,畢竟她也是殺害香織的主要原因之一。」


    看到始露出苦澀的表情,鈴露出困擾的笑容。


    「是啊,不過鈴想要再見惠理一麵,和她談話。為此鈴需要力量,所以鈴想再一次挑戰大迷宮,不管結果如何,如果能活著出來……我就要直接前往魔人的國家。」


    「鈴,你別衝動!」


    雫忍不住抓住鈴的肩頭,身為友人,她不能容許鈴單身前往魔人的國家【加蘭特】。


    然而,鈴仰望雫的眼神中沒有絲毫動搖。鈴眼神中的意誌之強,令雫也被她的氣勢壓過,不自覺地放開了手。


    另一方麵,始也恍然大悟了。


    不管是要說服惠裏,把她帶回來,還是要重新向她訣別,與其先回王都,不如跟著始等人一起挑戰【冰雪洞窟】後,再直接前往惠裏可能所在的魔人根據地——也就是所謂的魔王城,這樣會比較有效率。


    畢竟【冰雪洞窟】所位於的【修尼雪原】是在南大陸的東側,鄰近位於南大陸中央的【加蘭特】。


    鈴似乎很明白,始不可能對惠裏有任何顧慮,就算鈴拜托始在自己與惠裏談好之前先別返回日本,她也不覺得始會答應。


    始攻略完【冰雪洞窟】後,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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