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韓天磊。”她說,“然後我親手殺了他。”“這足夠了嗎?”她問,“可以停止了嗎?”趙灼語塞。最終她歎息一聲:“我知道我的問題不會有答案,但是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可以喊停了。”她抬眼看向趙灼:“所以,應該我去。”*趙灼再找不到說服她的理由。他們乘坐量子電梯順著懸壩下降,直到進入了巨型溝壑最深處。在溝壑底部,怒吼的激流拍打著峭壁的兩岸,卷起驚天的浪花。橫跨上百米寬的溝壑之上有一個被光纖圍繞的透明房子。那是屬於趙家的告解室。“衛星三到衛星六,一共四顆衛星,分別由四大家族長期作為私人屬地盤踞。大家都以為這是四大世家的特權。其實這裏不過是為了繼承者的最終一戰而設立的特大號告解室而已。雲圖的部分核心分布在四顆衛星上,隻要進入這裏的告解室,就不會再出來了。想必這個時候,朝影也應該進入告解室了吧。”他們向著告解室進發,趙靉感歎道。“我問過父親。他作為唯一一位肉身回歸現實世界的人,告訴我了一些答案。他說,雲圖的精神力過於強大,與它最終的結合的時候,肉體的存在不堪一擊,一瞬間便會彌散開來。就像一朵雪花融化在了冰河裏。再也找不到它的蹤跡。”“可是我們趙家人可以回來的。父親回來了不是嗎。因為他的外向精神力極為強大,他當斷則斷將所有的精神力全部割離,送給了雲圖,然後保留了肉體,回來了。”“可我不是他。”趙靉說,“我不會回來。大部分人無法接受平庸的自己,無法割舍自己的精神力、與其像父親那樣殘廢的回來,不如死在雲圖的深處。”那些雪水摻雜著這個星球上豐富的礦物質,顏色逐漸渾濁,當它們遠遠地奔流到赤道附近,便會成為血一般的顏色,就像是近兩萬年以來,趙家為了這個競爭付出的鮮血。“我們在這裏出生、在這裏長大,最終這裏卻會成為我的歸宿,又成為我的墳墓。”趙靉感歎,“這可太浪漫了。”他們走到了告解室外。她走入漆黑的告解室的大門,回頭看了一眼趙灼。他像平時一樣一絲不苟,精神力和力量都被他按在軍裝之下,下一刻似乎就要刺破身體,尖銳的向著敵人發動進攻。“父親的時間不多了。”趙靉對他說,“你加油啊,弟弟,聯盟的未來就托付給你了。”趙灼麵色冷峻。他已經將所有的無措都壓抑回了內心。他整理了一下軍帽、重新緊了緊風紀扣,然後筆直地站立,軍靴的後跟啪的一聲碰在一起,抬起右手,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趙靉笑了笑。回了他一個軍禮。告解室的大門緩緩合上。一時間暗中隻有屬於趙靉的鐵鏽味道的信息素蔓延。接著漆黑的室內燈光亮起。雲圖已經在麵前等待著趙靉。“歡迎您,趙靉女士。”它微微鞠躬,“我等了您很久了。”“我似乎一點都不期待。”趙靉語氣輕鬆,“不過……對於朝影,我不介意在死之前給他點顏色瞧瞧。”*精神力層麵的鬥爭,並不會影響到物理世界。除了極個別的人,並沒有人知道在這一天、在這個時間點、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隻是在某一個瞬間。屬於朝家的衛星四,它表麵一直不停流動的氣體忽然停止了旋轉,它腰部的那顆巨大的紅斑漩渦一瞬間煙消雲散。這個瞬間非常地短暫。短到它並沒有在天文單位上對這顆氣體衛星產生任何實質性的影響。隻是當一切恢複正常後,朝影的宅邸外那個圓形的透明保護罩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裂縫。朝影醒來,抬眼看向蒼穹。“如果趙靉出生在帝國,她一定會獲得比在聯盟好一千萬倍的命運。”朝影說,“她的外向精神力能夠在精神力的世界裏直接影響到物質世界,還好她和我在不同的兩顆星球。不然保護罩早碎了,而我也會死掉……即便如此,我的精神力依舊被她傷到了一些。”大廳裏象征著四大世家的光柱,又熄滅了一根。“隻剩下我和夏羽了。”朝影想了想,“不能在這麽無趣的直接鬥爭了,讓我想想有趣的辦法。”*首都星最近的陰雨連綿不絕。昏黃色的天空下雨水衝刷著這個偏僻的墓園。陸正青將一朵白花放在了韓天磊的墓碑上——像之前趙靉所說的那樣。夏羽皺著眉頭看陸正青多此一舉的動作。“對敵人的憐憫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韓天磊要殺你,趙靉曾經處處為難你。”“敵人已經去世了不是嗎?”陸正青說,“更何況,我們各有各的立場和主義,卻並不代表不能獲得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