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聞武侯這話,張冉心裏一暖,乖巧地應了一聲,擱下公筷,在聞武侯身邊坐下。


    接下來的一切,就跟張梵記憶中的一樣。


    早膳才開始沒多久,寵愛她的爹爹就受不了笨手笨腳的丫鬟,親自上陣,忙著給女兒張羅著吃這、吃那的了。


    一直被聞武侯催促著東西吃,一頓飯吃下來,張冉前所未有的飽。


    忍住了打嗝的衝動,她沒忍住抱怨了一句,「爹爹,您這麽喂我,我可要胖成豬啦!」


    「哈哈哈哈——」聞武侯爽朗地大笑起來,「我們家阿梵就是要胖一些才好看,看你現在這樣子,瘦得都隻剩骨頭了!」說到這兒,念起讓寶貝女兒瘦成這樣的緣由,他馬上收了笑,冷哼一聲,「嗬,薛紹卿!」


    雖然他隻說了薛紹卿的名字,但是其中的殺意不言自明。


    離了薛家,張冉倒是對這些看得很開。


    起身勾住了聞武侯的手,張冉衝著他撒嬌道:「爹爹,您就別老想著那個讓人不高興的人渣了,咱們到大哥那邊去坐坐,聽說他不知道哪兒得了些鳳凰單樅茶,咱們去嚐嚐鮮?」


    聞武侯和張冉來到世子張煜的住處時,他正擰著眉頭看手中的一份紙卷。


    聽到下人稟報說聞武侯同大小姐來了,張煜忙起身迎接。


    朝聞武侯行過大禮,又同張冉見過禮,張煜開口說:「爹爹、小妹,昨日我在查看劉覺的供詞時,發現了一處不對勁的地方……」


    說著,他將手中拿著的紙卷呈給聞武侯。


    「就是上麵右起第三行起……」他指著紙卷上那一行字,同聞武侯分析,「劉覺說,薛紹卿用來毒害小妹的毒,藥並不是今年方得,而是兩年前便得的……」


    聽張煜這麽說,張冉也靠到聞武侯身邊,同他一道兒看張煜所說的那處,一目十行地掃過去,她的臉色頓時大變。


    張冉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東西,趕緊揉揉眼睛,又細細地看了一遍,發現她真的沒看錯。


    「劉覺說,這毒藥兩年前便得了,這藥並不會置人於死地,隻會讓女子滑胎……」張煜繼續解說著,「這藥他是幫薛夫人尋的,為的是……打掉薛大奶奶肚中的胎兒。」


    張煜話音一落,張冉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是真的嗎?!


    薛夫人這麽心心念念地想要一個孫兒,又怎麽會尋毒藥來打掉薛大奶奶的孩子?


    這……這不合理啊!


    「該不會是這劉覺說了假話吧?」她脫口而出。


    張煜看向張冉,搖頭,「我一開始也以為是劉覺說了假話,將他提出來又拷問了一遍,他卻一口咬定毒藥就是為了讓薛夫人打掉薛大奶奶的孩子的,我琢磨著這事不簡單,問劉覺定然也問不出內幕,就讓人去提了跟在薛夫人身邊多年的婆子來問話。」


    「是陳嬤嬤嗎,她怎麽說的?」張冉追問。


    「不知道是陳嬤嬤、李嬤嬤,還是哪裏的嬤嬤了,反正是薛夫人身邊的。那嬤嬤向我們招供道,薛大奶奶自嫁入薛家,一直不得薛夫人的歡心,她懷孕那年,正好薛紹卿命犯太歲,算命的大師說薛大奶奶這一胎衝了薛紹卿,要是生下來,薛紹卿定要橫死荒野,死無全屍。」


    張煜這番話,張冉聽了震怒不已,「就這樣?就因為這樣,薛夫人就要把薛大奶奶肚子裏的孩子打掉?」


    這還是人嗎?


    看到女兒發怒,聞武侯伸手在她的腦袋拍了拍,對張煜道:「隻怕這隻是其一吧?」


    「是。」張煜頷首,「那算命的的話,薛夫人一開始是將信將疑的,後來薛紹卿從馬上摔下來斷了腿,還差點被馬踏到,她這才信了。正巧揚州城裏把脈探男女一等一靈驗的大夫給薛大奶奶把了脈,探出來是個女兒,薛夫人就鐵了心,讓劉覺尋了藥來,下在薛大奶奶日常用的、吃的裏頭……最後那個孩子就滑掉了。」


    冷靜下來之後,張冉其實對薛夫人這歹毒的做法並沒有太意外。


    若不是有個心腸惡毒的親媽,薛紹卿又怎麽會長成現在這個性子?


    有其母必有其子!


    張冉真的是不知道該如何憤怒了。


    她是跳出了薛家這個火坑,可是……薛大奶奶呢?


    【第二十三章 再見,揚州】


    接下來的一切,皆如聞武侯所料。


    揚州府衙門清點薛家的財產,發現薛家所有家產用以抵還債務,算出來不過價值八百萬兩白銀,扣去這部分,薛家還欠張冉一千零六十二萬三千四百零五兩白銀。


    聞武侯命薛家立下字據,這一千多萬兩,以二分利,薛家可以慢慢還。父親這一輩還不完,可以讓兒子一輩的接著還,兒子一輩的還不完,可以讓孫子輩的繼續還。


    子子孫孫,薛家何時還盡,兩家恩怨才何時勾銷!


    薛家一家五口,除了被關在獄中的薛紹卿,另外四人被強製遷出薛府。


    好在張冉替薛大奶奶求了情,她還能留得自己嫁入薛家時帶來的人和嫁妝。


    薛大爺在揚州城裏尋了一處小小的四合院租下來,一家四口搬了進去。


    生活雖然不容易,但是薛大爺同薛大奶奶兩個相互扶持,倒不覺得十分艱難。


    知道在揚州的一切塵埃落定,張冉大概快要回京了,薛大奶奶特地上門來給她送別,並表示感謝。


    「我知道你見過的好東西比我多,送那些個物件,估計你也看不上,所以我就連夜給你繡了個香包,用的是你喜歡的海棠花花樣,權當我們倆妯娌一場,回頭給你做個念想。」


    薛大奶奶說著,將自己一早準備好的香包拿出來,雙手呈給張冉。


    現在看到薛大奶奶,張冉滿腦子都是張煜前些日子同她說過的那些話。


    她很心疼,接過薛大奶奶送的香包,張冉舌根發澀,好半晌才說了一句,「謝謝大奶奶,大奶奶有心了。」


    薛大奶奶淡然一笑,「薛家倒了,哪還有什麽薛大奶奶……」


    張冉知道若告訴薛大奶奶真相,她怕是要傷心,便話題一轉,聊起別的事,「現在換了個地方住,可還住得習慣?」


    「一切都還好,就是婆婆還不適應隻有這麽少人伺候,三天兩頭地都要罵我一頓。」說著,薛大奶奶淒婉地彎了彎嘴角,「好在之前在府裏時被她罵慣了,現在都能當耳邊風過了。」


    張冉無言以對。


    薛大奶奶抬手抹了一把眼睛,笑道:「光顧著和你說話,都快把正事給忘了。」說著,她起身對張冉行了一個大禮,「謝謝大小姐寬厚相待,讓我能留下我那一份嫁妝,讓一家人有一方避雨的地方,不至於風餐露宿……還謝謝大小姐勸說侯爺,讓侯爺抹去了薛家債務上麵的零頭,雖少,卻聊勝於無。」


    看著薛大奶奶認份的模樣,張冉覺得自己的心,又開始為她痛了。


    這麽溫柔、這麽隨和的一個人,怎麽就嫁到這倒楣的一家裏去了?


    張冉又生氣起來,起身上前扶起薛大奶奶,掂量再三,還是決定將那句在舌尖縈繞了許久的話說出了口。


    「如果我說,我知道當年是誰害了你的孩兒,你會想知道她是誰嗎?」


    聽到張冉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薛大奶奶眼中閃過錯愕的神色,緊接著她似怕被人猜到心底所想一般,忙垂下芙蓉般的臉,避開張冉的注視,卻沒有立刻回答。


    看到薛大奶奶竟然是這反應,張冉的心兒一顫,不由得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其實薛大奶奶她,怕是早就知道是誰害了她的孩子。


    那她這些年來……


    在張冉再一次替薛大奶奶感覺到不值時,薛大奶奶開口了,字斟句酌地說——


    「這時候就算知道了誰是那害我孩兒之人,又能如何?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我在薛家的日子還長,又何必糾纏於舊事,讓自己徒生苦惱呢?」


    張冉心裏一急,抓著薛大奶奶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力,「可是、可是你也沒必要把自己綁在薛家一輩子啊,天地之大,還愁沒有別的去處不成?」


    薛大奶奶終是抬起了頭。


    「出了薛家,天地之大,怕是真的沒有其他我的去處……」薛大奶奶看著張冉,眼中盈盈似有淚光,再一細看,又滿是苦澀,「我和你不同,我沒有你這般顯赫的家世,還是家中不受寵的女兒,出嫁前侍奉繼母的日子,遠比在薛家難過千倍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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