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薛大奶奶這兩害相權取其輕的意思,張冉忍不住用力地拽了她一把,「我們不留在薛家,也不回你娘家,不成嗎?」


    「那我能去哪兒呢?」興許是被張冉拽疼了,薛大奶奶蹙起了眉頭,「女兒家總歸是要嫁人的,莫說旁的,在薛家,起碼大爺待我是真心的,有道是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他以真心待我,我自當還報以真心,不管薛家如何,我與他同甘共苦便是了。」


    當事人都這樣說了,張冉還能勸什麽?


    「現在薛家算是倒了,他們一家子都指望著你的嫁妝了!」張冉思量著,對薛大奶奶說︰「誰出錢,誰說了算!你可別老想著薛夫人是你的婆婆,你就該容忍她,這會兒她還指望著你吃飯、穿衣呢!別縱著她,她若惹你不高興了,你就甩臉子給她看,餓她個三兩天的,看她還逞威風不!」


    既然勸說不了薛大奶奶從薛家出來,那勸她對薛夫人那個老毒婦厲害些也沒錯吧?


    「以後也別總是委屈自己,有什麽不高興就說出來!這時候他們薛家人要是識時務把你哄好了,你就還和他們湊合過,要是他們哄得不對心意,你就翻臉!別怕,大不了就到京城來找我,我讓侯府的人來揚州替你教訓他們!我同你相識一場,給你撐個腰什麽的,不在話下!」


    張冉話語中的拳拳之意,薛大奶奶是聽得出來的。


    這一回,她終於展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這一點你自放心,我都曉得的。」


    怎麽說薛大奶奶的人生是她自己的,張冉盡了勸告的義務,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還是得由薛大奶奶自己來決定。


    見薛大奶奶心中已有成算,張冉便不再和她聊這事了。


    拉著薛大奶奶再次坐下,張冉才發覺她的手腕被自己拽出了紅印子。


    「聽濤!聽濤,快把玫瑰舒痕膠拿來!」張冉連聲叫著聽濤,看到她去拿藥了,才不好意思地向薛大奶奶道歉,「方才是我急了,把你掐痛了吧?」


    薛大奶奶笑答,「無妨……這點傷不算什麽,過兩日就好了。」


    話是這麽說,張冉還是拉著薛大奶奶的手不放,親自給她的手腕抹了藥才放心。


    看著聽濤收拾桌上的藥膏時,張冉突然想起當初她給薛大奶奶的承諾,忙又吩咐聽濤道:「聽濤,你收拾好東西了,出去請吳太醫來給大奶奶把把脈。」


    薛大奶奶沒傷沒病的,張冉這會子讓吳太醫來給她把脈,還能是為了什麽?


    薛大奶奶心知她的心意,一臉感激,又要起身朝張冉行禮,被張冉按住了。


    張冉拍著薛大奶奶猶然冰涼的手,道:「旁的我也幫不上你什麽,雖然不是先前跟你提過的劉太醫,但吳太醫醫術也不錯,若是他能替你把前些年落下的病根調理好,就再好不過。」


    待吳太醫給薛大奶奶把了脈,又開了藥方,時候也不早了,薛大奶奶便起身告辭。


    張冉親自將她送到二門外,目送她走遠了,方同聽濤、觀海二人緩緩走回自己的住處。


    昨夜揚州又下了一場大雪,庭中的雪未化,壓在青翠的冬青樹上,白的白,青的青,倒有幾分可愛。


    且行且賞雪,張冉突然想起方才聊天時,薛大奶奶提到的一樁事。


    「觀海。」張冉喚了一聲跟在身後的觀海,問她,「剛剛薛大奶奶說謝我,謝我勸爹爹抹去了薛家債務的零頭……可有此事,我怎麽沒聽說?」


    觀海上前扶了張冉,一邊答話,「是的,大小姐,侯爺受不住薛大爺日日都來門前跪著,就大發慈悲把薛家債務的零頭給抹掉了。」


    張冉一聽,不由得皺了皺眉,「薛家尚欠我們一千零六十……」


    看著張冉想不起那具體的數字了,觀海接話,「一千零六十二萬三千四百零五兩銀子。」


    「嗯對,是這個數。」張冉點頭,又問︰「爹爹抹掉的零頭是多少?」


    該不會從六十萬那兒開始抹的吧?


    那也太便宜薛家了!


    聽到她這麽問,觀海和聽濤相視一眼,皆笑了。


    說到錢,張冉還是很有些緊張的,「你倆可別顧著自個兒笑,快告訴我。」


    「大小姐莫著急,侯爺怎麽會讓您的嫁妝短少太多呢?」觀海掩著嘴安慰張冉,「咱們侯爺呐,給薛家抹了五兩銀子的零頭。」


    聽濤則是笑得更歡了,「薛大爺一聽咱們侯爺抹零頭是這麽個抹法,當即氣得拂袖而去,再也不來咱們府門口跪著了!」


    張冉聽了很無言。


    聞武侯這抹零頭的抹法……當真別致。


    同薛大奶奶在屋裏坐了半日,這會子張冉也不著急著回屋,在廊上走了一會兒,走到了後花園的荷塘邊時,乾脆停下來休息,順便呼吸一下清新空氣。


    聽濤見狀,忙讓跟著的小丫鬟去拿個新手爐來,在外麵走了這麽久,大小姐手上的那個怕是不暖和了。


    凝望荷塘裏未清掉的殘枝敗葉,張冉突然開口道:「如果我是薛大奶奶,在知道肚中的孩兒是薛夫人害得沒了的時候,拚盡一切也要從薛家出來。」


    觀海替張冉拉攏她身上披著的鬥篷,聽到她突發的感想,不由得笑了,「大小姐想這些做什麽?這些事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您畢竟不是薛大奶奶,您再怎麽想又能如何呢?」


    張冉輕歎一聲,「也是……」


    看張冉仍然為薛大奶奶的事情掛心,觀海理好了鬥篷,扶住張冉,引她慢慢地向前走,「奴婢看,大小姐您這會子還是別想著薛大奶奶的事情了,您是該考慮考慮自己了。」


    張冉不解地看向觀海,「我要為自己考慮些什麽?」


    觀海笑答,「您當考慮一下您的將來……旁的不提,今日薛大奶奶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女兒家總歸是要嫁人的。待大小姐您回去京城,仍是我們侯府千嬌百寵的大小姐,之前您嫁入薛家是識人不明,這回回去了,當要擦亮眼睛,挑個門第般配、人也好的夫婿才是。」


    觀海話音一落,張冉臉上馬上換上了不喜的神情,「誰說女兒家總歸是要嫁人的?這話在我這兒行不通,我吃虧一次還不夠,非要再吃虧第二次嗎?再說了,我們張家家大業大,不差我這口飯吃!」


    看到張冉氣呼呼的,觀海先行禮賠了不是,又苦口婆心地勸說起張冉,「大小姐,咱們侯府的確是不差您這口飯吃……但是您想想呀,侯爺、侯爺夫人他們都不可能陪著您一輩子的呀,就算是世子爺、二爺、三爺,他們也是要成婚的,若是您一直不嫁,那到老的時候,一個人豈不是太孤單了?您看看咱們家的老祖宗現在多幸福?多子多孫才是福。」


    張冉作為一個現代女性,觀海這一套勸說的話她早不知聽過幾百遍了,根本一點作用都沒有。


    扭頭看向觀海,她嚴肅地道:「觀海,你也別勸我了,我現在主意已定——以後的人生,絕不將就。遇見那個我覺得合適的人我就嫁,沒遇見也無所謂,我就算是一輩子一個人,也好過隨隨便便嫁給個毫無感覺之人!」


    有道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在薛紹卿下獄那一日,薛家的醜事已經傳遍了整個揚州城,成為了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好好的一個薛家,百年名門卻因不肖子孫薛紹卿作孽,一夕之間高樓坍塌,往日富貴榮光不複。


    敗家啊,敗家!老祖宗多少年才積累下來的家業,你薛紹卿翻翻手掌就全敗光了。


    揚州百姓在欷籲之餘,卻無人說京城來的聞武侯心狠手辣,辦事太絕。


    這事完全就是薛紹卿自作孽不可活!


    活該!


    薛家祖墳冒青煙了,才讓聞武侯府備受寵愛的嫡親小姐瞎了眼看上他,這完全是別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他這個傻子把人家侯府小姐晾著便罷,還想著取她性命,莫怪聞武侯不遠千裏地從京城趕來揚州收拾這個惡毒的女婿!


    雖說薛家的全部家財加起來尚不足賠上張梵所有的嫁妝,但是細數起來財物也不少。


    將薛家所有的家產過到張梵名下也花費了不少時日,待一應交易處理好時,皇帝回覆聞武侯奏摺的批文也到了揚州城。


    對於聞武侯提出的「專人專罰」的提議,當今聖上隻批覆了一個字——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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