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鼓著臉頰,掏出來一塊靈石,認真道:“不買包子,換錢。”“好好好,去換錢、去換錢。”計峮哄他,牽著他先去買了包子,又往望仙樓而去。於修士而言,望仙樓並不僅僅隻是一座盤桓之所,此處還常常有一些店鋪經營法寶符篆等物,有時候還能傳遞些消息物品。與義陽城相比,王都的望仙樓更加恢弘大氣,遠遠地就能見到它的身影,待走近了,便隻見樓宇聳入雲端,十分巍峨。亓官仰頭望了一眼,就聽見旁邊傳來“哧”的一聲,他扭頭一看,正看到一名青年移開目光,嘴角還掛著略有嘲弄的笑紋。他還沒反應過來,手上就傳來大力的拉扯,計峮一使勁把他拉進望仙樓的大門,一邊往裏走一邊道:“我聽說望仙樓門口設了禁製,凡人沒有靈力,便無法進出,所以不必擔心會受到攪擾。”進了門,便是另一重天地。畢竟是王都,比起義陽城裏望仙樓的冷清,這裏倒是熱鬧許多。“那是多寶閣,修士界最負盛名的商號,裏頭有法寶也有丹藥、符篆,還有一些奇珍異寶,都是極珍貴的物件,頗受歡迎呢。”“那是寶號——名字就叫‘寶號’,是唯一一家比多寶閣分布得還要廣的商號,幾乎有望仙樓的地界都有它。聽說他們仿佛是有秘法控製蜉蝣,所以能把各地的貨物分別寄送出去。且蜉蝣的速度要比靈訊快得多,所以若有消息急於傳遞,人們也大多會來這裏一試。”亓官問:“蜉蝣?”計峮點頭:“是啊,蜉蝣朝生夕死,連成妖都難,卻生來便有穿梭虛空的神通,實在是造化神奇。隻是這一族並不好控製,也不曉得寶號是如何發現這樣的秘法的。”亓官停下腳步,見一個人將某一樣物件放進一個小箱子裏,隻一眨眼的功夫,那個箱子就不見了。亓官看得清清楚楚,那個小箱子邊角上,一隻蜉蝣趴著,雙翅微微一震,那周圍便似有一層無形的波動震蕩,轉瞬就將小箱子吞沒。第73章 道理如此亓官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又將視線移向另一個人。但還不等他看清楚,忽然眼前黑影一閃,剛剛在他眼皮底下消失的小箱子忽然出現在麵前,直直地往下掉。亓官下意識伸手接住,神情有些茫然。計峮說著說著,忽然發覺身邊空了下來,停步轉頭一看,就見亓官捧著小箱子,一臉懵地站在原地。“怎麽……”她剛及吐出兩個字,忽見又一個箱子憑空出現,不偏不倚地落在亓官麵前。“……”她也呆了一下,這是怎麽回事?一名青年大步走過來,皺著眉、抿著嘴,打量了亓官一眼後,不客氣地喝問道:“王都之地,有前輩大能坐鎮,眾目睽睽之下,道友行此不光彩之事,就不怕被拿住問罪嗎?!”亓官尚未反應過來,計峮一側身將他擋在身後,維護之意十分明顯。她皺眉道,“道友恐怕有些誤會,亓師弟並沒有偷拿你們的東西,是這箱子自己掉下來的。”她話音尚未落地,恰巧又有一個小箱子憑空出現,徑直落在亓官手上。青年見狀臉色一變,喝道:“我親眼所見,還敢狡辯!蜉蝣篋乃我門中秘製,若非你們用了法寶手段,絕無可能出錯!”他一邊說著,一邊閃身探手向亓官抓來。他的速度極快,計峮剛剛有所察覺,就已經到了亓官麵前,五指箕張迅若疾風地扣向亓官肩膀。亓官身形一閃,避開這一抓。他在不遠處站定,皺著眉毛道:“它們自己來的。”青年原以為這一拿必定手到擒來,不防卻拿了個空,神色不由得難看了幾分,冷笑一聲:“小賊倒還有些本事!”說著腳下一踏,身如鬼魅般向亓官撲去。亓官手裏托著三個蜉蝣篋,連連閃避,雖青年追得緊,卻連他一片衣角也沒碰到。計峮修為略低,便是想幫忙也無從下手,急得直跺腳。兩人速度越來越快,驚動了周圍一圈人,須臾便有人認出來那個青年的身份,便有人問:“發生了何事,如何有人同王掌事動手?”旁邊一人知道得略多些,便道:“我方才聽了一耳朵,此人似乎妄圖盜竊寶號的蜉蝣篋,所以王掌事才想拿住他問個清楚明白。”另一人“嘖”了一聲,“這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麽,敢同寶號作對?”計峮心憂亓官,聞言回頭怒瞪一眼,不客氣地譏刺道:“這位道友紅口白牙地汙蔑人,敢是常常胡說八道,所以做得習慣了!另兩位想來是腦袋空空,不會思想,所以旁人說什麽就信什麽——我倒想問問,難道寶號屹立千年,所謂萬無一失的蜉蝣秘法,是築基修士就能輕易破掉的麽?”她冷笑一聲,“退一萬步說,就是真的有不軌之圖,難道得手後不是趁人不備逃之夭夭,好好地站在這裏等人來捉拿是什麽道理?”那幾個人叫她一通搶白,頓時麵色陣紅陣白,一時無言以對,悄悄往人群中退了退,不再說話。一名老者領著數人排開眾人走來,聞言掃了計峮一眼,聲音冷淡:“這位道友卻是牙尖嘴利,半分不饒人。”他這一眼掃過,計峮頓時後頸一僵,汗毛根根豎了起來,腿腳也跟著一軟,差點當眾跪下,瞬間出了一身冷汗。她勉力站穩,咬著牙道:“……道理如此,晚輩不過照直而言。”老者輕哼一聲,沒有再理會她,一雙銳利的目光轉而投向空中。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來,王掌事試圖拿下的那人不止築基修為,但對寶號而言,無論對方是築基還是金丹,哪怕是元嬰修士,一旦蜉蝣秘法被其破掉,千年經營的聲譽都必毀無疑。所以,眼下最為關鍵的,還是弄清楚那人究竟用了什麽手段,才會叫秘法飼養訓馴的蜉蝣亂了方寸。那廂,王掌事一見久拿不下,也不由得焦躁起來,手往腰間一抹,便有一長條的細影憑空而現,卻是抖開一條拴寶索向亓官捆去。這拴寶索本是用來鎖拿珍禽異獸的,能鎖禁妖力,便是修士被套中,一身靈力也都使不出來。亓官見他動了法寶,立刻將手裏的蜉蝣篋一扔,掏出不吃素劍順手一劍削去。眾人隻見劍芒一閃,便有一道鋒銳劍氣悍然撲出,直奔王掌事。此一道劍氣樸實無華,望之尋常,周圍一圈修士大多隻是築基,少有的幾個也不過金丹修為,隻當亓官是被迫還手,並未發覺一樣。那名老者卻是元嬰修為,靈識略微一掃,忽然麵色微微一變,眼神變得凝重起來。他身後一人微微躬身:“何老?”何老神念一動,一道無形的禁製便將周圍隔開來,問:“這二人究竟是何來曆?”寶號能屹立千年不倒,商號遍及天下,其人脈消息自然不可小覷,那人仍舊微躬著身,將所知一一道來:“那是靈溪山計峮,今隻築基修為,前番結束鎮守任務,順道經過王都。另一名昨日方至,與薑城長史前後腳進城,後在張致恒接引下入住經凡院。”微微一頓後,補了一句,“計峮喚他作‘亓師弟’。”何老一皺眉:“那道劍氣有宗師氣象,靈溪山名聲不顯,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劍修。”他隱約覺得亓官的劍意熟悉,但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到過。旁邊那人想了想,低聲道:“何老,定水畔劍石尚在,若是有天分的劍修,習得一二分氣象不足為奇。”聞得此言,何老腦中仿佛有一絲靈光閃過,還來不及捕捉便飛逝而去,他皺了皺眉,重將目光放回亓官身上。這一看之下,還真是叫他看出來了幾分元祿劍君的意思,心底的那絲不諧便就此隱去。這幾句話間,亓官已然占得上風,因王掌事與他並無生死大仇,所以出劍十分克製,隻壓製得對方無暇動用拴寶索,隻能狼狽躲避。何老皺眉,叫了一聲:“王寅。”他早已看出王掌事不是劍修對手,隻是他已成元嬰,縱有心會一會那名劍修,也不好眾目睽睽之下加入戰陣,落下倚強淩弱的惡名,因此便要先令王掌事退下。王寅卻滿腔不甘。他年紀輕輕便修到金丹,向來十分自傲,沒想到今日卻叫一個小門野戶的弟子壓製得毫無還手之力,心底本就驚怒非常,何老的聲音一響起來,他臉上更是掛不住,一時左性大發,喝了一聲,竟是不顧迎麵劈來的劍光,反摸出一把金光燦燦的算盤,靈力激蕩之下,順手一撥,便見十數顆金色珠子唰唰唰地疾衝而出,上下左右齊將亓官包裹在內。“不可!”何老喝了一聲,長眉一動,靈力暴湧而出,隻一刹那,就將周圍人群團團裹住,急往後撤去。嘭!嘭!下一瞬間,金色珠子在王寅靈力操控下倏然炸開,空中忽然顯出十數水滴,似緩實疾地向著亓官當頭罩去。這水滴出現的一瞬間,亓官懷裏的雲虺倏然豎瞳圓睜,迸射出一抹濃鬱的殺機。亓官亦是後頸汗毛倒豎,警覺抬頭。他不知這是何物,隻是憑依直覺,不吃素劍一撩,裹著絲縷因果往前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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