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隨手摸了摸雲虺的腦袋,收回目光,轉頭辨了辨方向,往望仙樓而去。有昨日一場衝突,元祿劍君弟子的名頭很快就傳了開來,是以,他一踏進望仙樓,立刻就有不少目光掃了過來,下一瞬,便有不少竊竊私語響起。亓官也不去管他們,隻徑直往裏走,沒走兩三步,便見何老迎了出來。何老原是擔憂蜉蝣篋還會因為亓官的到來而生出問題來,待見得亓官走近,蜉蝣篋也並沒有什麽不妥,這才略微放下心來,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幾分,笑著道:“亓道友大駕蒞臨,可是為望仙樓增添了不少光彩。”亓官看著他,問:“我用靈石可以換金銀嗎?”何老愣了一下,隨後笑了起來:“這算什麽事?亓道友且請稍待,貧道這就吩咐人去取來。”他說著轉身離開,亓官便好奇地打量寶號內的陳設。寶號最負盛名的便是蜉蝣篋,餘者倒也有法寶、丹藥、符篆等物售賣,隻是品類不及多寶閣。亓官看了一會兒,便不甚感興趣地轉開目光,倒是不遠處兩人的對話引起了他的注意。就聽其中一人道:“妖獸固然凶惡,但萬物有靈,其既能踏上修行之路,日後若有機緣,未嚐不能得道,你隻因一時之怒便絕了它的性命,未免有傷天和。”另一人辯解道:“師兄不知,那畜生委實狡猾,先是假意求饒,趁我去它橫骨時驟然暴起,虧得我有師尊賜下的法寶護身,否則恐怕就要叫它咬穿喉嚨了。”他的聲音有些鬱悶,“我那護身法寶也因此被毀壞了,若不是這般,我又何必花費靈石來這裏尋人修補。”先頭那人又道:“雖然如此,也是你修為不到的緣故。妖獸未去橫骨,七竅混沌,大多憑依本性行事,你既傷了它,它便使些手段也是為了自保,如何能怨怪它狡猾?”亓官聽到此處,大感詫異,探頭看了一看,就見兩名修士正在不遠處揀選法寶,並未注意到他。師兄歎了口氣,道:“常師弟,你既叫我一聲‘師兄’,那我免不得要叮囑你一句,往後要更加勤謹修行才是。你修為不夠精深,又一貫粗心大意,否則,這一回也不至於毀傷護身法寶,那妖獸也不會枉自送命了。”常師弟自知理虧,過了一時,才悶聲道:“全師兄,我知道了。”全師兄便將手裏剛剛揀選出來的護心鏡塞進他手裏,溫和道:“你那護身法寶一時難以修好,再要出城降妖,總歸是不大安全,且暫用此物替代吧。”常師弟一時還未接過來,就聽身後有人不解地問道,“妖獸作惡,為什麽不能殺它?”那位全師兄聞言一皺眉,轉過身來,就見一名少年修士正一臉困惑地看過來。全師兄見他神情不似作假,又見他年紀尚小,以為是剛剛出來曆練的小修士,便放緩了語氣,和聲道:“這位師弟在宗門裏難道不曾認真聽講麽?妖族天生便有橫骨,是以七竅渾濁,大多憑依本性以血肉為食,便是勉強踏上修行之路,也頗多阻礙,難以得道。所以要將它們的橫骨去掉,令它們七竅清明,懂得吐納天地靈氣修行,而不是隻顧憑依本性吞食人族血肉。這樣一來,妖獸不會作惡,人族也沒有了妖患,豈不是兩全其美?”少年修士呆呆地看著他,沒有說話,過了好一刻,才緩緩皺起眉毛。全師兄見他如此,好心道:“師弟可還有所不解?”少年修士點了點頭。他便寬和一笑,道:“天道之下,萬物無有貴賤之分,人族雖鍾天地靈秀,但其他生靈一樣向往大道,我輩修士既有能為,何妨為之引路,使其脫於畜類藩籬,待其修成大道,也是功德一件。……”他還待再說,忽聽有人喚了一聲:“亓道友。”接著一轉頭,就見寶號掌事人何老親自走來,衝那少年修士嗬嗬笑道:“亓道友看了許久,可有看中的法寶?”全師兄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有些奇怪,何老為何對那少年修士如此熱切,猛然腦子裏的一根弦被撥動一下,姓“亓”?他睜大眼睛看著那名少年修士,神情一時有些空白。元祿劍君弟子就姓“亓”,他住在望仙樓裏,自然聽過這件事,隻是未見過真人,所以並不知道那年紀輕輕就有金丹修為的元祿劍君高徒,居然就是眼前這猶帶著幾分稚氣的少年修士。難怪。全師兄想,難怪他不知道去掉妖獸橫骨的降妖方式。修士界又有誰不知道,當年元祿劍君一人一劍縱橫北荒,將妖物殺得往北退了千裏有餘,甚而許多年之後,那柄“殺妖”劍的威名仍舊響徹北荒。第78章 是個妙人全師兄一時神情變幻,一旁的常師弟顯然也明白了亓官的身份,神情也有些異樣。亓官倒未曾注意,隻看著何老搖了搖頭,認真地道:“我沒有看法寶。”何老掃了那對師兄弟一眼,嗬嗬笑道:“亓道友見識廣闊,見過的法寶靈器不知凡幾,敝號法寶粗造濫製,確實難入法眼。不過雖然威力不及大家手筆,論及巧思,敝號法寶倒還有一些可取之處,亓道友若無他事,不妨細看一看,或者就有些合用的也未可知。”他這邊說著,那邊全師兄領著常師弟默默行了一禮,便要離開。亓官對那些法寶並沒有興趣,一見他們要走,就問:“你要走了?”全師兄恭謹地答:“不敢攪擾師叔雅興,晚輩等先行告辭。”亓官搖搖頭,道:“沒有攪擾。”全師兄聞言一愣,不覺抬頭看了一眼亓官,見他目光澄澈、一臉認真,並不是頑笑的模樣,一時竟有些不知說什麽才好。何老見狀,正要從旁打岔,亓官卻又開了口。他也不懂看人臉色,隻看著全師兄問:“妖獸吃人,也不殺它麽?”全師兄下意識看了一眼何老,卻見他微垂雙目,並不看自己,便收回目光,躊躇了一刻,謹慎地道:“殺妖還是降妖,晚輩見識淺薄,不敢妄論。劍君前輩以雷霆之力為人族掃除妖患,護佑一方百姓,論說起來,便是天大的功德,不過晚輩以為,妖獸若是未曾作惡,為之去除橫骨也不費什麽功夫。若是作惡侵害人族的妖獸,則又另當別論。”亓官眨了眨眼。全師兄說的話有些長,又有些文縐縐,他便似懂非懂,過了一刻,才慢慢想明白對方的意思。他又想了想,覺得全師兄說得有理,便點了點頭,也不辯論對錯,隻掏出來一顆靈果遞過去,道:“給你。”“……”全師兄看著遞到麵前的靈果,神情有些呆滯。一旁的常師弟也睜大了眼睛,看了看靈果,又看了看亓官。何老眼神微微一動,很快便收斂起來,仿若未見。見全師兄不接,亓官便又往前遞了一遞,塞進對方手裏。他目光落在常師弟身上,猶豫了一下,很有些糾結,眼角餘光又掃見一旁的何老,剛剛觸及須彌芥的手立刻由掏摸變成遮掩的動作。但到底有些心虛,他的視線便極快地移開,嘴唇也跟著抿了抿,過了一時,仿佛自言自語地咕噥,“……沒有了。”全師兄握著那顆靈果呆了一會兒,恍然明白亓官是在表示謝意。“師叔,這……”他看了看手裏的靈果,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是些胡言亂語,師叔不怪罪已是寬宏大量,晚輩又怎當得起師叔這樣厚禮,還是請師叔收回去罷。”亓官退了一步,道:“給你的。”他堅持不收,全師兄也沒有辦法強塞回去,僵持了一會兒,終究收了起來,又鄭重地道謝。亓官自覺此事已畢,便擺了擺手,不再理會他了,徑直找何老問起靈石兌換金銀的事。全師兄見狀,便再行一禮,領著常師弟出來。等到出了寶號大門,常師弟才道:“這位亓師叔與我原先想的大不一樣……”他一時也不知如何評判,斟酌了一刻,“倒是個、是個妙人。”全師兄歎道:“亓師叔心性純稚,神思明澈,有這樣一顆通透道心,怪不得小小年紀就有這樣高深的修為,我輩實在大有不如。”常師弟為之默然。且不提亓官在望仙樓如何,另一邊,薑城而來的王長史也命人抬著重禮,也逐一敲開了王都重臣的府門,隻是這一份重禮卻並不好送出去。掌管國庫錢糧的戶部李尚書隻管同他打官腔,道是國庫吃緊,又要修浚河道,又要整理邊備,某某地不巧地龍翻身,又某某地遭了蝗災,總之各處都要用錢,各處都周轉不開。李尚書歎息道:“薑城主與陛下一母同胞,金尊玉貴,本官如何敢怠慢,實在是國庫空虛,撥不出錢糧,便是有心為薑城解憂,也是有心無力。還望王長史回轉後實情稟告,想來薑城主也能體諒朝廷的難處。”任憑王長史費盡口舌,他也不肯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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