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師兄也有些詫異,“師叔竟不知麽?”亓官一臉茫然。全師兄解釋道:“妖族以實力為尊,凡有妖王的地界,妖物皆由妖王管束。那些妖王俱都已經煉化橫骨、踏上修行大道,並不貪好人族血肉;另則,我輩修士之中也有大能,普通妖王哪怕有些不大喜歡人族,也並不敢十分縱容妖獸行凶,所以那些為禍人間的妖物,許多都是山野裏自生自長的,隻零星出現。”亓官琢磨了一時,忽然搖了搖頭,“不對。”他看著全師兄,認真地道:“有妖潮。”若照全師兄所說,妖潮根本不可能發生。全師兄搖頭道:“妖潮是在近百年才忽然出現的,從前並沒有這樣大的妖禍。晚輩聽說,鎮妖盟雖然曆史悠久,但初始不過幾家弟子下山遊曆時,不忍見黎民受妖患之苦才建立的,長久以來並未有太大聲名,直到近百年來多生妖潮,為庇護凡民百姓,各大仙宗弟子加入,鎮妖盟才漸漸有了現在的聲勢。”亓官恍然點頭:“原來是這樣。”全師兄又道:“雖有妖王管束,但也有妖獸翻過不蠹山,在這邊的山嶺遊蕩,襲擾人族,所以王都鎮守弟子巡視時,也格外注意防範北邊妖獸南下。師叔,既然這一處沒有妖獸,我們不如往其他方向探一探,應當能找到妖獸蹤影。”亓官點了點頭。如是兩人便由北折向西,往前行了百裏,妖獸不曾撞上,卻遇上了一隻樹妖。不過樹妖不愛走動,也未特別鍾愛人族血肉,隻吐納天地靈氣、吞食日月精華,兩人便也沒有驚動它,從邊上過去了。“奇怪……”眼見兩人再往前都要走出不蠹山了,所過之處仍舊不見一頭妖獸,全師兄也禁不住滿腹疑惑。他停下來,舉目四顧,但見周圍群峰聳峙,山林中鬆濤陣陣,時而有鳥雀呼鳴,成群結隊地從山林上方掠過。乍一打眼望去,並無異常。亓官見他落後,刹住劍光回首望來。全師兄轉頭對上亓官的目光,神色有些凝重:“師叔,不蠹山難尋妖獸蹤跡,或許是發生了什麽變故。”亓官看著他,沒有說話。全師兄沉吟一刻,望著亓官的目光微帶了些歉意,他道:“師叔,我欲仔細探查妖獸消失的究竟,您若是覺得無趣,不如先行返回王都?”亓官奇怪地看他一眼,搖搖頭:“不回去。”“也好。”全師兄欣然道,“有師叔在,定能事半功倍。”兩人分兵兩路,在這不蠹山中搜尋半天,仍舊一無所獲。直至傍晚,雲虺突然猛一振翅,從亓官懷裏掙出來,啪嗒著翅膀朝前飛去。亓官被它突然的動作驚了一下,下意識叫了一聲:“師父!”駕著劍光追上去。雲虺乘著雲霧,飛得極快,亓官看出它並非毫無目的地亂飛,便安靜地在一邊跟著,直到轉過一道山梁,眼前出現一條大河,他才“噫”了一聲。隻見暮色下,那條大河的河麵上已經氤氳起了一層濃霧,一團霧氣將河穀充塞得滿滿當當。水怪?亓官取出不吃素劍,抖手發出一道劍氣,向著濃霧中心刺去。那道鋒銳劍氣刺破濃霧,準確地尋到霧氣中央越顯龐大的黑影,不過眨眼間就將黑影攪成碎片,過得片刻,黑影便消失無蹤。籠罩在河穀上方的濃霧漸漸散去一些,不過仍舊在河麵上籠著一團輕紗似的霧氣,襯著蒼翠山色和寬廣的河麵,頗有幾分縹緲意境。亓官卻不會欣賞這般景色,他放眼望了望大河,轉頭將飛在一邊的雲虺摟過來塞進衣襟,而後縱劍沿著大河在群峰間疾掠——這河麵上的霧氣團,並非隻有一個。連續攪散了七八團霧氣之後,亓官發覺不對,縱劍直上,須臾便站在群峰更往上的高空往下看。一息過後,他睜大了眼睛,下意識抱緊了懷裏的雲虺:“……”越見深沉的暮色下,寬闊的大河在群峰間千回百轉,隻有立在雲端才能見得全貌。隻是,那河麵上卻生出了一團團的霧氣,越是往上,就挨得越是緊密,亓官目力所窮之處,就有數團霧氣緊緊挨著,不分彼此。這些水怪都是從哪裏來的,為何會有這麽多?“師叔!”全師兄也發覺了河裏的異常之處,殺滅了數隻水怪之後,從下遊趕上來會合。待來到跟前,他順著亓官的目光往下一望,臉色頓時大變。好半晌,他才微有些顫抖地開口:“師叔,關雲堡恐怕……”他轉過臉來,亓官瞧見他臉色有些蒼白,“恐怕出事了。”關雲堡也是潁國疆土,地處王都上遊,早些年是前朝的邊境,軍士們在此築堡拒敵,此時雖然已經是一座城池的規模,也仍舊以“堡”為名。這大河從北荒一路向南,至關雲堡時折向東南,在不蠹山群峰間奔流,出山後水勢平緩,淤出一片平原,便是潁國王都所在,也就是說,沿著這條大河,從關雲堡到王都,中間並沒有其他的城池。而今大河中水怪橫生,顯見是怨氣深重,而究竟為何會有這樣仿佛是屠了整座城才會生出來的怨氣……全師兄不敢深想下去。第86章 陣法兩人顧不得清除河裏的水怪,立刻直奔關雲堡。亓官駕著劍光,去勢甚疾,眨眼就奔到前方去了。全師兄修為低,隻能拚盡全力在後麵追趕。暮色徹底降下來之時,亓官遠遠地聞到了血的腥氣。他睜大眼睛,緊緊盯著遠處山峰深重的暗影,催著劍光如流星般劃破長空,撞進一團濃稠到化不開的黑暗中。撲——仿佛有一聲輕響,亓官猛地刹住劍光,轉頭四顧。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眼前則是一片純然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先前在遠處借著星光看到的那一片山影全不見了,倒是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衝入鼻端,熏得叫人惡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什麽東西藏在暗處咕咕唧唧地笑,聲音充滿了惡意和貪涎,“桀桀~又來一個!”亓官目力和靈識受限,看不到藏在暗處的東西,然而他泥丸宮內有一隻識人蠱,不需要特意調動靈覺,便能感覺到冰冷的惡意從四麵八方卷湧過來,激得他汗毛倒豎,立時駕著劍光往前衝去。但往前疾行了一盞茶功夫,放在平常,山嶺都越過好幾座了,他所處的四周也仍舊是一團漆黑,仿佛沒有盡頭一般。亓官停了一下,又按下劍光,往地上落去,然而他往下降了許久仍舊踩不到實地,像是腳下突然出現了一個無底洞。這是……陣法?亓官停了下來,警惕地環顧四周,一隻手握著不吃素劍,另一隻手則下意識地抬起來,護住懷裏的雲虺。雲虺十分安靜,一雙豎瞳似乎在黑暗中發出些微冷光,打量著周圍。亓官辨了辨方向,但他感覺不出來那濃重的惡意來源於哪一方,似乎上下左右全都是不懷好意的目光。既然如此,那麽索性也不必分辨。亓官握緊了劍,體內靈力迅疾地奔湧,灌向不吃素劍。刹那間,一道劍光陡然亮起,攜著奔雷之勢劈開濃重的黑暗!然而,下一刻,劈開黑暗的劍光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無聲無息,仿佛那片黑暗中藏著一張巨口,不管多麽強大的攻勢都能一口吞下。亓官注視著那一片黑暗,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當初他被藤妖以神通從流華宗攝至萬裏之外,醒來之時,麵對的就是一壁仿佛永遠也劈不開的厚障。彼時他靈力耗盡,最後施展出了火候尚淺的心劍,才將其破去。而今他又陷入相似的處境,要想破局,無非是依樣畫葫蘆,將心劍再施展一次。亓官神情平靜,將手裏的不吃素劍平平舉起,刹那間,劍尖凝聚出了點點微芒,在黑暗中發出柔和的光輝,旋即叫劍尖往前一送,便徐徐往前飄去。他在劍道上的穎悟無人能及,先前已經施展過不止一次心劍,如今使來越發得心應手。且不久前,他還憑直覺在心劍中融合了王寅潑灑出來的惡水,這一回施展出來,更帶上了一些惡水的陰煞,威力更勝以往。隻見劍芒所及處,四處的黑暗如冰消雪融,一忽兒便被蝕空了一大塊,速度更快地向外蔓延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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