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時候,白衣青年已經扔開雲虺,一步跨到風旋跟前。他沒有使任何花俏手段,直接將手探進風旋裏,一股強橫磅礴的妖力從掌中暴湧而出,不到一息就將搖搖欲墜的風旋穩了下來。妖力源源不斷地從手掌灌湧進風旋中,轉瞬就將風旋造成一座堅固的牢籠,便是元嬰修士被困進去,一時半刻須也掙脫不了。他且不滿足於此,抬起另一隻手一招,憑空抓來數道黑風煞,揮手打了進去。白衣青年清俊的臉上浮出一絲冷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風旋之中,那環繞在亓官周圍的渦旋原本已經被劍光絞得所剩無幾,突然之間卻又湧了無數個出來,大大小小地將他周圍填塞得滿滿當當,變本加厲銷蝕吞噬著他周身繚繞的劍光,那藏匿於渦旋之中的黑風煞更如附骨之疽,一俟劍光稍微暗淡便貼上來,直往經脈丹田裏鑽。亓官卻猛地轉頭,銳利的目光隔著風旋準確地落在正將手掌探入風旋、源源不斷地輸送妖力的白衣青年身上——抓到了!泥丸宮中的識人蠱微微震顫,那一直繚繞在四周、卻飄忽不定的惡意,在這一瞬間凝成了一束,如黑夜中的一輪皓月般耀眼。亓官毫不猶豫,體內靈力奔湧,手裏的不吃素劍亦是一震,轉瞬即在劍尖凝出了幾點微芒——赫然正是他先前破開虎妖神通的心劍!這幾點微芒看著雖如螢火一般,仿佛一口氣就能吹熄,卻絲毫不受渦旋影響,悠悠忽忽地穿過無數渦旋,徑直向著白衣青年飄去。妖王之靈覺何其敏銳,心劍發出的瞬間,白衣青年立時就察覺到了一股能威脅到自己的危險,下一刻便發現了正向他奔來的微芒。“嗬。”他不由得笑了一聲。身為妖王,他的見識自然不差,早在虎妖用妖力織出來的屏障裏出現心劍劍意時,就立刻認了出來。當初陸豐橫行北荒之時,那一手心劍不知叫多少大妖魂魄皆喪,是以,那一瞬間,他駭得亡魂皆冒,險些掉頭遁走。但很快他就發現,這一道劍意遠遠沒有陸豐用出來的霸道,缺了那一重惡水和兩重孽火,便有些許因果之力被劍氣糾結起來,也不過徒具其形而已,並不能發揮出十成十的煞烈之氣。他不過臨時起意,與虎妖捏了個替身,又分出一股氣機引過去,竟然就將那一道心劍劍意“騙”了過去——這般弱小的劍意,頓時把他那一見心劍立時將渾身氣機散開的舉動,映襯得多餘和可笑起來。以堂堂妖王之尊,竟然被這樣一個小輩嚇到,白衣青年心底不免惱怒,對亓官也難免更低看一眼,是以在將妖力灌入風旋中時,渾身氣機聚攏來也沒有在意,而今見亓官故技重施,他也並未放在眼裏,隻輕笑一聲:“雕蟲小技,也敢獻醜。”他隨手拎出一具妖族屍骸,將自己的一道氣機打進去,又如法炮製地將大部分氣機隱匿起來,而後便將妖族屍骸扔出去。果不其然,那道心劍便循著氣機,沒入了他用妖族屍骸臨時造出來的“分身”中。見狀,白衣青年微微笑了起來,“雖然陸豐折了我族數萬好孩兒,不過論說起來,他的天分便是本王也要甘拜下風,可惜——”他搖了搖頭,有些遺憾的模樣,“這天地間,終究也隻有一個陸豐。”他負手當空而立,頗有興致地瞧著那金丹修士繼續在風旋裏左衝右突,徒勞地在渦旋和黑風煞之間掙命。然而片刻之後,他的麵色陡然一變,驚疑不定地回視,卻見那道心劍劍意滅去妖屍中的氣機之後竟然沒有消失,反而不知道什麽時候循著他的氣機飄了過來!更叫他心驚的是,這金丹小兒的心劍居然更漲了幾分境界,非但如此,這劍意之中隱約竟還有些黑風煞的威勢!刹那間,白衣青年憶起心劍橫行北荒的赫赫威名,麵色變了數變,當下再不敢怠慢,立把身形一晃,在原地凝出另一道人影來,其麵容身形氣息均與他原身別無二致——這化身之法乃他生來就有的神通,所化之身承繼他一部分妖力和妖識,關鍵時刻可以叫他假死遁去,是用來保命的手段,如非必要,絕不會施展,但這時候心劍在前,他也顧不得那許多。他將將化出假死之身,那一道心劍劍意便飄了過來,徑直沒入,直到將化身中的生機徹底滅去,那點微芒才被消磨了幹淨。白衣青年此時方有餘暇管顧到風旋這一邊,然而,他一轉頭,神情忽然有了瞬間的凝滯——但見一道縱貫天地的宏大劍光攜著莫大的威勢“破繭”而出,瞬息間就將風旋剖成了兩半!漫天的劍光中,一道披著血色的身影從中跨了出來,漠然地對著他舉起了手裏的劍。“亓師叔!”廢墟中,身受重傷的眾人見得此景,紛紛叫了起來,激動之色溢於言表。全師兄望見劍光中顯現出那一道並不高大的身影時,霎時間眼眶裏湧上一陣熱意。亓師叔沒事,太好了!白衣青年站在原地,目光定定的,仿佛終於看到了亓官的存在。片刻後,他輕笑一聲。第91章 心劍誅妖亓官並不理會他,隻反手掏出一把丹藥塞進嘴裏,讓精粹的靈力滋潤幾近幹涸的丹田和經脈。他身上的寶衣已經叫渦旋侵蝕得破破爛爛,連潤著靈氣的皮肉也被蝕掉了一層皮,渾身似從血池中撈出來一般,更糟糕的是,還有為數不少的黑風煞侵入他的體內,似一層黑霧附著在經脈中,又趁勢蔓延入丹田宮,摻雜在靈力中裹向劍丹,煞氣侵蝕之下,原本金燦燦的劍丹也蒙上了一層陰翳。雖然如此,他執劍的手卻是穩穩當當,劍尖直指白衣青年。白衣青年視那一柄長劍如無物,隻看著亓官,道:“吾乃鳳首山鶴神君。”隨著他的這一聲,平地裏忽然卷起一陣風,風勢愈來愈疾,吹得他身上的衣衫獵獵作響。他微笑著,聲音依舊柔和:“小道士,你可記住了。”話音落下,他振衣一躍,於半空中現出了妖形本相——赫然正是一頭振翅的白鶴。這白鶴身形巨大,雙翅張開來時,幾乎能遮蔽半個天空。它清唳一聲,雙翅輕輕一振,巨大的身形即騰空而起,於天際翱翔,倘若此時皓月不曾被黑雲遮蔽、此地也不是關雲堡廢墟,說不得也會是一幕瑞氣騰騰的祥和景象。然此時妖氣四溢,更有怨氣蒸騰,還有濃鬱的血腥氣味揮之不去,縱然是向來被奉為祥瑞的白鶴翔空景象,也平添了幾許妖異。但見這妖鶴翅膀振動間,遽然就有一股狂風吹卷起來,下一瞬就將廢墟上的碎磚爛瓦刮上了天,霎時間一片飛沙走石,過不一刻,就連斷折的梁木、道旁摧折的樹根都被狂風卷得飛了起來,在天地間橫衝直撞,迫得諸弟子紛紛拋出護身法寶,才能在這狂猛的風勢中站穩腳跟。緊跟著,更有一股莫大的威能降臨這一方天地,霎時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股沉重的壓力,仿佛泰山壓頂一般,四肢百骸都承受不住地往土地裏陷去,就連靈識神魂也仿佛被一股看不見的巨力絞纏著,迫得無法喘息。在這樣的威能下,護身法寶所催發出來的寶光便如風中殘燭一般,隨時都能熄滅。雲虺欲引頸嗥叫,然而未及出聲,本在鶴神君妖力壓迫下變得隻有丈餘長的身軀就再度縮水,直縮到尺餘長、如幼虺般大小才停止下來。“唳——”妖鶴引頸唳鳴,雙翅振動愈疾,狂風也卷得愈疾,那股無所不至的威能驀地又加重了幾分。有弟子堅持不住,護身法寶撐起的寶光顫抖了幾息,遽然熄滅,其中的人連慘叫都未及發出,驟然就被這無窮的壓力擠壓成了一蓬血泥。亓官所感受到的壓力更為沉重。巨力從四麵八方卷裹上來,他仿佛聽到自己的骨頭被擠壓得嘎吱嘎吱響,似乎下一刻就要裂成碎片,和血肉融成一堆。無邊的壓力如山峰當頭壓下,迫得靈識神魂都仿佛被凍住了一般,丹田宮內的劍丹亦停止旋轉,隻能聽憑黑風煞蔓延侵蝕。這一股巨力之下,他的眼耳口鼻俱都沁出了血絲,有萬鈞之力牽墜著他的四肢,要把他往無間地獄裏拉去。然而,這般的絕境之中,亓官的心思卻前所未有的明澈。烏雲蔽月之時,看似一片黑暗,但,黑夜雖無日月之輝,卻有星辰長明!一股活潑的劍意從心而發,仿佛隻是一瞬,又仿佛過去了漫長的時光,他張開嘴,無聲地吐出兩個字:“周天——”轟!這兩個字如同開咒的法訣,解開了封凍住劍丹的禁製,下一瞬,這在黑風煞的侵蝕下已暗淡不少的劍丹滴溜溜地旋轉起來,雄渾的靈力也隨之“活”了過來,在經脈中咆哮著急速奔行,其奔湧之勢哪怕是迅速卷裹上來的黑風煞亦不能阻止分毫。這靈力湧入不吃素劍漆黑的劍身時,刹那間,天地間忽然亮起了一束光芒,亮徹整個天空。亓官的嘴唇輕輕開合,聲音不大卻堅定有力:“星羅——”那束光芒乍然破碎,散射成漫天星芒,滿布整個天空,恍如一道星河橫亙周天,然後——“劍陣!”嗡!不吃素劍陡然震顫起來,一股鋒銳的勁氣自劍尖迸發出來!被這勁氣一引,那滿天星芒陡然放射出無數道劍氣,在這方天地間縱橫來去,強橫地切割著妖力,更有無數的星芒攜著鋒銳的勁氣裹向身形巨大的妖鶴,隻一瞬間,那妖鶴滿身金石難入的白羽都叫這星芒穿透,沁出無數的血痕來。此一劍,威勢赫然如斯!“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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