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大人,讓我擔任指揮官真的沒關係嗎?」


    「湯瑪斯,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因為我原本是布洛瓦藩侯家的人。」


    由於率領諸侯軍的指揮官不夠,因此我從舊布洛瓦組織裏提拔了包含湯瑪斯在內的幾名人員,但這超乎常理的人事異動,似乎讓湯瑪斯感到不安。


    「目前我們又新錄取了大量的人員。湯瑪斯你們已經算是中堅成員,所以也得背負一些責任才行。」


    「我們已經是中堅成員了?但感覺我們和那些借戰兵的資曆並沒有差多少……」


    「姑且不論其他貴族家如何,我們家的曆史還很淺。在這裏半個月的資曆,大概就等於其他家的好幾年。而且選指揮官時我是以能力為基準。」


    「真是太光榮了。」


    考慮到現實問題,不可能突然提拔還在試用期的新人當指揮官。


    湯瑪斯等人已經被克勞斯吃得死死的。


    因為無法返回布洛瓦藩侯家,所以他們隻能留在鮑麥斯特伯爵家努力。即使回去,他們也隻能過著被家裏豢養或更糟糕的生活,所以他們應該也不想回去吧。


    「侍奉鮑麥斯特伯爵家超過一年的家臣並不多。順帶一提,資曆最深的是……」


    「哎呀──卡拉小姐做的燉菜最棒了。」


    沒錯,艾爾擔任負責保護我和艾莉絲等人的護衛部隊的指揮官。


    雖然一開始隻是掛名,但如果從準男爵時期開始計算,他的資曆已經超過三年。和露易絲與伊娜並列為資曆最深的老將。


    「不過那位老將,正沉溺在卡拉小姐做的料理中。」


    「雖然我有很多疑問,但我更在意布洛瓦藩侯家的將來……」


    畢竟紛爭對象布洛瓦藩侯家的女兒,目前正在我們的陣地和艾莉絲她們一起做飯。


    「她目前是被當成秘密特使看待。」


    「呃……可是這消息早就傳到布洛瓦藩侯家那邊了……」


    隻要稍微偵察一下,馬上就能知道卡拉小姐正待在鮑麥斯特伯爵家諸侯軍裏。隻要有個望遠鏡,就算是幼稚園兒童也看得出來。


    布洛瓦藩侯家那邊應該很驚慌吧。畢竟他們的千金小姐,正在敵軍裏煮飯和洗衣服。


    「提拔我也是為了這個目的嗎?」


    原本送去擾亂敵人後方的人,居然在敵軍擔任指揮官。這應該會讓布洛瓦藩侯家那邊非常慌張。


    「當然也有這個目的,但我們這邊一直都人手不足。所以會讓能幹的人早點升官。」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我會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湯瑪斯似乎接受了。他原本就無法回去,而且他還是出身於下級陪臣騎士家。


    隻要觀察我的老家,就能明白騎士爵家的實際狀況,而被貴族任命的陪臣騎士過的生活又更糟。除非地位非常高,否則都必須靠農業或狩獵等副業才有辦法維生。


    「湯瑪斯就算看見卡拉小姐也不會緊張呢。」


    再怎麽說,她都是前東家的千金。我本來以為湯瑪斯光是看見她就會緊張,但他完全沒表現出類似的跡象。


    「以我過去的身分,根本就沒機會見到主公家的千金小姐。即使告訴我那位小姐是卡拉大人,我也沒什麽實感。」


    「原來如此。」


    因為地位差距太懸殊,所以反而完全不會在意。


    「能正常和那位卡拉小姐互動的艾爾文也真是個大人物。」


    不,湯瑪斯明顯是誤會了。


    他隻是個因為喜歡上卡拉小姐,所以才想盡可能和她在一起的笨蛋而已。


    「艾爾先生,要再來一碗燉菜嗎?」


    「麻煩了。隻要是卡拉小姐的燉菜,不管多少我都吃得下。」


    我這邊明明在討論工作的事情,艾爾卻依然悠哉地吃著卡拉小姐做的燉菜。


    「不過布洛瓦藩侯家到底有什麽打算?」


    「該不會是有什麽逆轉局勢的計策吧?」


    「要是有那麽方便的計策,還需要堅守不出嗎?」


    「的確,雖然也可能是在策劃明顯非常愚蠢的計畫。」


    連戰連敗看起來已經走投無路的布洛瓦藩侯軍,還是一樣像個縮頭烏龜般堅守不出。


    我們已經不曉得看著那個樣子喝了幾次茶。


    「卡拉小姐,妳有什麽意見嗎?」


    雖然不曉得她會不會說實話,但我保險起見還是問了一下。


    「布洛瓦藩侯軍,目前應該正陷入無法正常發揮的狀態。」


    「什麽意思?」


    「因為負責人不在,無法應付急速惡化的戰況,所以才隻能采取守勢。」


    兩名下任布洛瓦藩侯的候補人選,都因為想搶先對方而無法離開臥病在床的布洛瓦藩侯身邊。站在負責指揮軍隊的侍從長的立場,麵對目前的戰況,他應該很難獨自演練對策吧。


    「他都沒收到任何命令嗎?」


    「雖然現在率領諸侯軍的高德溫是菲利浦哥哥的支持者,但諸侯軍內也有克裏斯多夫哥哥的支持者。」


    「他們互相牽製,導致無法行動嗎……」


    盡管隻要能贏或平手就好,但以現在的戰況來說,那實在是一步壞棋。


    唉,反正他們不是我的同伴,所以無所謂。


    「這樣下去,布洛瓦藩侯家那方一定會被迫接受不利的裁定案。多虧了鮑麥斯特伯爵,他們現在可說是一敗塗地。」


    盡管已經厭倦等待,但勝券在握的布雷希洛德藩侯看起來還是很高興。


    在紛爭中落敗的布洛瓦藩侯軍,應該很難向沒上戰場的候補繼承人們報告吧。


    不對,或許他們已經收到報告,正在苦惱也不一定。


    「失禮了!」


    就在我陷入沉思時,一名陪臣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


    「怎麽了?」


    「布洛瓦藩侯家那邊,來提出裁定申請了!」


    他們似乎突然派使者來大本營,留下了表明希望能開始裁定的信件。


    實際上那位陪臣手上就握著那封信,布雷希洛德藩侯急忙拆開信確認內容。


    「沒有蠟封啊……不過信件內容倒是很普通……」


    我記得前世曾經看過貴族在寄這類信件時,會先用融化的蠟密封信件再蓋上刻有家徽的蠟封印,不過我忘了來源是外國影集還是電影。


    這個世界似乎也有相同的習慣,但這次沒有蓋印。布雷希洛德藩侯困惑地確認信件內容。


    「寄信人是侍從長高德溫……這下麻煩了……」


    「不行嗎?」


    「與其說是不行,不如說作為交涉對象,那個人的身分實在太低了。至少也要請候補繼承人出麵……」


    雖然總算要進行能結束這場紛爭的裁定,但布雷希洛德藩侯對狀況還是不怎麽樂觀。


    「總之布洛瓦藩侯家那邊,應該也到極限了。既然對方主動提議裁定,那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包含我沒參戰的期間在內,布雷希洛德藩侯家與布洛瓦藩侯家長達將近兩個月的紛爭,終於要進展到下一個階段。


    在所有戰場中,他們都失去了以前擁有的特權和領地,再加上許多貴族、家臣和士兵被捕,就連專屬魔法師都在本隊之間的戰鬥中被俘。


    不管找誰來看,明顯都是布洛瓦藩侯家那方較為不利。


    即使維持現狀繼續對峙下去,也不會讓布洛瓦藩侯家那方變得有利。


    不如說考慮到費用,隻會變得更加不利。


    反正都是要輸,不如早點分出勝負,減少必要的花費。


    他們或許是這麽想的。


    不過他們可能還隱藏了其他王牌,所以我也要一起參加裁定。


    希望他們千萬別企圖暗殺布雷希洛德藩侯。


    「說得也是。那請維爾瑪小姐和艾莉絲小姐也一起參加吧。」


    裁定的會場,就定在兩軍之前對峙的草原中心。


    那裏緊急搭了一座大型帳篷,兩邊最多都能帶二十名隨從。


    布雷希洛德藩侯帶了幾名家臣、布蘭塔克先生、幾名參加諸侯軍的貴族與其家臣,以及我、維爾瑪和艾莉絲一起出席。


    坦白講,在進行這種交涉時,維爾瑪完全派不上用場。


    不過她是艾德格軍務卿的養女,非常適合擔任護衛,所以也被選上了。


    艾莉絲是霍恩海姆樞機主教的孫女,所以當然也會參加。


    畢竟教會的影響力幾乎是遍布整個國家。


    「不用這麽緊張啦。今天應該隻是見個麵而已。」


    這是我第一次以貴族的身分參加交涉,因此反常地感到緊張。


    布雷希洛德藩侯見狀,便向我搭話舒緩我的緊張。


    裁定似乎無法一天就結束。


    雙方會各自提出裁定案,在無法達成合意時,就必須針對條件進行協調……原來如此,這樣一天應該是做不完。


    在雙方可能毫無交集的情況下達成大致的合意後,就換實際負責處理的家臣們進行協議,確認一些細則與履行條件的方法。這應該也會非常花時間。


    「話雖如此,目前是對方壓倒性地不利。所以目的應該是該如何壓低賠償金額吧?」


    即使逼他們把領地的所有權交給我們,隨著時間經過,一切還是很有可能又回到起點。


    例如在世代交替後,新當家或許會藉由主張「我要取回以前被搶走的特權!」來換取家中的支持,然後再度出兵。


    而且單方麵獨占特權,也可能會在另一方那裏留下不必要的禍根,導致紛爭擴大。


    雙方都非常清楚這點,也知道這樣隻會沒完沒了,所以才會認為平分所有權這種曖昧的方式比較好。


    「如果想恢複原本的條件,就必須支付高額的和解金和俘虜們的贖金。被俘虜的時間愈長,贖金就愈高。」


    對待俘虜時,必須視對方的身分給予相對應的待遇。


    因為貴族與幹部特別花錢,所以這筆費用當然就會加在贖金上麵。


    「而且這次的紛爭還是對方起的頭。」


    對方打破規則,沒有事先告知就發動襲擊。


    按照布雷希洛德藩侯的說明,這次的和解金額應該會非常高。


    「總之先和對方會麵吧。」


    我們一接近完工後的大型帳篷,布洛瓦藩侯家那邊就有一名士兵吹出高亢的笛聲。


    像是在呼應對方般,布雷希洛德藩侯家這邊也響起相同的笛聲。


    「看來準備好了。那我們走吧。」


    在布雷希洛德藩侯的催促下,合計二十人的交涉團走向帳篷。


    等抵達時,我發現帳篷的入口已經被打開。應該是叫我們進去的意思。


    布雷希洛德藩侯率先入內,裏麵擺了能讓二十人麵對麵坐下的長桌和椅子。


    「您就是布雷希洛德藩侯大人嗎?」


    「沒錯。您應該不是布洛瓦藩侯吧?」


    「我是代理總司令,侍從長高德溫克雷巴。」


    「代理啊……」


    布雷希洛德藩侯似乎擔心隻是區區侍從長的高德溫,無法擔負交涉的重任。


    「請問您有多大的權限?」


    「我會馬上將交涉的內容傳達給菲利浦大人。」


    「原來如此……那另一位候補繼承人克裏斯多夫大人呢?」


    「克裏斯多夫大人不是候補繼承人!」


    高德溫突然激動地說道。這表示他是遵照菲利浦的命令行動,要我們不必考慮克裏斯多夫他們的事情。


    「(布雷希洛德藩侯,這場交涉有意義嗎?)」


    「(或許沒有,但不做也不行。)」


    即使在這裏和高德溫達成合意,克裏斯多夫與其支持者還是有可能反對裁定案。


    不對,應該說這個可能性非常高。即使如此,應該還是比繼續等下去要好一點吧?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是的,鮑麥斯特伯爵大人,請問您有什麽問題?」


    「都沒有任何布洛瓦藩侯大人的子嗣參加這場交涉嗎?」


    我保險起見問了一下。那麽,對方究竟會如何回答呢?


    「菲利浦大人非常繁忙。而克裏斯多夫大人沒有這個資格。」


    我想也是。因為他是以菲利浦代理人的身分和布雷希洛德藩侯交涉,所以當然想主張菲利浦才是下任布洛瓦藩侯。這手法還真是強硬。


    「不然請布洛瓦藩侯的千金卡拉大人當代理人怎麽樣?」


    我這也是在找布洛瓦藩侯家的碴。高德溫應該早就知道卡拉小姐在我們這裏。


    「卡拉大人是女性,所以沒有這種權限。」


    「是嗎?不過總比侍從長當代理人好吧?」


    「我們開始交涉吧。」


    對方漂亮地無視我。既然無法答應我的要求,那會有這種反應也是理所當然。


    交涉立刻開始。和預期的一樣,雙方的主張有非常大的落差。


    「我們無法接受這種條件,請仔細考慮過現狀後再提出方案。」


    「我隻能答應菲利浦大人認同過的裁定案。」


    如果布洛瓦藩侯家那邊接受這個符合常理的裁定案,將必須支付龐大的贖金與和解金。這樣接受這種條件的菲利浦,在布洛瓦藩侯家會被如何看待?


    尤其是那些支持克裏斯多夫的家臣,一定會趁機非難他,菲利浦就算賭一口氣也不能在交涉中區居下風,否則就隻有死路一條。


    話雖如此,就算交涉對象是克裏斯多夫也一樣。要是接受慘敗的裁定案,就會換支持菲利浦的家臣們非難他。


    在這種情況下,交涉當然不可能有進展……


    「你們真的有在麵對現實嗎?」


    「我們的主軍還幾乎毫發無傷。如果想再戰一場,那我們也隻能奉陪。」


    這明顯是看準了我們無法真的開戰,想藉由拉長交涉,盡可能定出對自己有利的條件。


    布洛瓦藩侯家的經濟狀況較為拮據。既然不管前進或後退都是地獄,那還是盡力死纏爛打,壓低和解金的金額比較有利。


    「即使現在有利,隻要我們派出援軍,馬上又會變得不利吧!」


    「原來如此,你們還想再次出兵取回原本的紛爭標的啊。很好,那到時候我們也會再次追加兵力。」


    原本防守方就比攻擊方有利,到時候我、布蘭塔克先生和卡特琳娜也會再次出戰。


    用「區域震撼」麻痹他們,俘虜後要求贖金。


    這是一筆不用殺人就能賺錢,非常有賺頭的生意。


    布雷希洛德藩侯刻意強調這點,想逼布洛瓦藩侯家讓步。


    「話說鮑麥斯特伯爵有什麽意見嗎?」


    布雷希洛德藩侯將話題丟給我,希望我發表意見。


    「條件就跟剛才提出的一樣。既然你們不願意退讓,那我們也隻能一戰了。」


    在這種場合,絕對不能示弱。既然我們這邊壓倒性地有利,那當然不可能對他們讓步。


    「「「「「……」」」」」


    我的主張,讓參與交涉的布洛瓦藩侯家那邊的武官全都臉色發青。


    要是又因為戰鬥而出現大量的俘虜,他們可能會因為贖金而破產。


    話雖如此,一旦自暴自棄地演變成開殺戒的戰爭,又會換王宮進行介入。


    王國至今之所以對貴族之間的紛爭網開一麵,是因為除了少部分的失控外,狀況都被極力控製在不會出人命的範圍內。由於這也是一種發泄壓力的方式,所以王國才會選擇默認,要是違背這項規定,在最壞的情況下,布洛瓦藩侯家可能會被解散。


    「大家先暫時休息一下吧。」


    在布雷希洛德藩侯的提議下,交涉暫時休止。


    「這麽說來,我的確口渴了。艾莉絲。」


    「是的。」


    艾莉絲和維爾瑪遵照我的指示開始泡茶,並替我方的人倒茶。


    至於茶點則是新款的巧克力點心。


    在這種場合,為了向對手展現自己的餘裕,有時候要刻意優雅地喝茶,或是吃些點心與輕食給對方看。


    不過這些東西隻有分給我方。


    如果請對方吃東西,要是後來運氣不好對方突然猝死,會被冠上毒殺的嫌疑。


    所以按照慣例,在這種場合不管食物或飲料,都必須自己準備。


    「這真好吃。」


    「這是我們禦用商人的產品。之後布雷希柏格的分店也會進貨。」


    「那還真是令人羨慕。請務必也在我們克裏嘉子爵領地內販售。」


    「那麽,我會叫那位商人找時間去拜訪您。」


    「太感謝了。」


    「鮑麥斯特伯爵大人,也請別忘了我們庫梅丘男爵領地。」


    我們刻意悠閑地討論點心的話題,引誘布洛瓦藩侯家的人焦躁和生氣,然後他們似乎再也忍不下去。最後在雙方做出各自收回原本的條件、等明天再提出新裁定案的結論後,今天的交涉就此解散。


    「明天雙方會稍微妥協嗎?」


    「這個嘛,誰知道呢?對方似乎希望最少也要談到平手的局麵。」


    「這種條件打從一開始就不可能……」


    「而且那個人根本就沒有承認條件的權限,所以我不覺得有辦法在那裏談出結論……」


    高德溫背後的菲利浦,不可能接受這種條件。


    不過即使不斷拒絕,也無法終止紛爭,隻是不斷為布洛瓦藩侯家的財政帶來傷害。


    無論前進或後退都是地獄。而且即使沒發生這些事,他們也有沒分到開發未開發地特權的問題……


    「而且即使菲利浦真的接受裁定案,也很可能會被克裏斯多夫派給推翻。」


    「的確有這個可能性。即使如此,我們還是隻能繼續交涉。」


    第一天的交涉,單純隻是讓大家見個麵而已。


    然而到了第二天,狀況徹底改變了。


    「為了維護交涉的公平性,王都派了馬勒外務委員過來。」


    布洛瓦藩侯家那方突然帶了個來自王都的名譽貴族過來。


    那個男人外表約五十歲出頭,挺著一個胖肚子的他,看起來就像是會貪汙的那種官員。而且明明說是為了維護公平性,卻連通知都沒有就突然把他帶來這點也很可疑。之後那位馬勒外務委員,從交涉一開始就單方麵袒護布洛瓦藩侯家。


    「王宮不希望東部與南部的騷亂繼續持續下去。在這種時候,就算繼續固執己見也不是辦法。不如恢複戰前的狀態,至於被抓的貴族們的贖金,就按照一般行情來定吧。」


    馬勒外務委員就像隻鸚鵡般,直接重複布洛瓦藩侯家那邊昨天提出來的條件,而且他還確實地補上「王宮不希望紛爭繼續持續下去」的大義名分。


    這樣當然是談不攏。


    布雷希洛德藩侯用和昨天一樣的理論指責布洛瓦藩侯家,起身提出和昨天一樣的條件。


    「那個馬勒外務委員到底是誰啊?」


    「他是擔任外務卿的休迪利凱侯爵的附庸。」


    這麽說來,我以前還住在王都時,好像曾經聽過這個名字。


    不過外務卿在赫爾穆特王國內的影響力並不大。


    理由是他的工作,就隻有和唯一的外國阿卡特神聖帝國交涉。


    所以那個組織的規模當然不大,隸屬外務派閥的貴族數量也很少。如果有更多外國存在,外務卿應該會是更有人氣的閣僚吧。


    再加上已經有兩百年沒發生過戰爭,所以他的工作就隻有定期編組派去帝國的親善團,以及在位於帝國首都的大使館收集情報而已。


    此外編組與指導親善團的工作,和負責交易的商務省與工務省的管轄有所重疊,因為王國軍會派武官駐守大使館,所以就連在收集情報方麵,都會被搶走一半的工作。


    那麽像這種貴族之間的裁定呢?由於這算是同國貴族之間的紛爭,因此是由內務卿管轄。「全閣僚中最沒存在感」、「如果要用身體的內髒來比喻,就是盲腸」,這就是大家對外務卿的評價。


    「雖說是外務委員,但其實沒什麽工作。隻是為了給貴族一個職位而存在。」


    因為是這種名譽職,所以大家都不在意他的動向。


    如果他真的能在裁定中發揮極大的影響力,盧克納財務卿事前應該會提醒我們注意。


    「布雷希洛德藩侯認識他嗎?」


    「認識。」


    他是名譽子爵,能力非常平庸。


    不過他娶了布洛瓦藩侯的妹妹為妻,並透過這層關係當上外務委員。


    「他根本就是布洛瓦藩侯家那邊的人嘛。」


    「是啊,雖然派不上用場。」


    因為馬勒外務委員並不是基於王宮的命令來參加交涉。


    而且他還在這種交涉的場合搬出王宮的名號威脅我們。


    要打倒他非常簡單。


    「事情就是這樣……我可以認為休迪利凱外務卿打算支持布洛瓦藩侯家嗎?」


    『這是天大的誤會。必須一直留在王宮內的外務委員,不僅擅自參加紛爭的裁定,還搬出王宮的名號支持其中一方,這是絕對不能發生的事情。』


    由於所有閣僚都擁有魔導行動通訊機,因此我隨時都能和休迪利凱外務卿通話。


    話說雖然我和他是第一次通話,但他似乎擁有接受我們訴求的度量。


    他確定這是馬勒子爵的獨斷行動。


    『明明是私下參加交涉,居然還搬出公職的名號……更重要的是,身為一名官員,本來就不應該出席這種可能引來誤會的場合。看來他沒資格擔任委員。』


    「這方麵的判斷,應該交給外務卿閣下來裁量,我實在無權介入。隻是因為馬勒子爵的行動實在太違反常理。」


    『這已經足以構成解任的理由。您可以直接無視他的說詞。』


    因為私人理由報出自己的公職名稱,不僅借用王宮的名義,還介入其他機關的職權。


    而且他還在貴族家之間的紛爭,偏袒與自己有姻親關係的一方。


    考慮到這是多麽危險的事情,也難怪他會被解任。


    雖然可憐,但他已經不是外務委員了。


    看來對休迪利凱外務卿來說,馬勒子爵並不是那種失去會讓人覺得可惜的人才。


    不過本人可能要再過一段時間,才會知道自己被解任了。


    「事情就是這樣,因為這次受到休迪利凱外務卿的照顧,所以麻煩幫我轉達艾戴裏歐先生,請他準備一些巧克力和水果送給外務卿。」


    『我知道了。』


    和休迪利凱外務卿通完話後,我立刻聯絡羅德裏希,拜托他幫忙送禮。


    這不算賄賂,隻是因為受到對方的照顧,所以必須進行最低限度的回禮。


    我再強調一次,這絕對不是賄賂。


    「人脈真是個很棒的東西。」


    「不過即使那位子爵失業,也不能保證交涉會有所進展。」


    布洛瓦藩侯家的王牌馬勒子爵,過三天後就變得不見蹤影。


    看來他已經被上麵從外務委員的職位開除,根本就沒空參加裁定。


    至於我為什麽會知道,那是因為我昨天收到王宮將派特使來替裁定仲裁的消息。


    特使是在貝克內務卿底下,負責管理貴族籍的克奈普斯坦子爵。


    年約三十歲的他,將一頭短發整齊地中分,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個認真的官員。


    不曉得為什麽,在世襲特定官職的貴族中,代代都經常出現擁有類似氣質與容貌的人。


    尤其是軍人世家阿姆斯壯伯爵家的人,更是其中的典型。


    「我是特使馬修奧斯卡馮克奈普斯坦子爵。為了慎重起見,我先聲明我不會偏袒任何一方,隻會站在中立的立場行動。」


    用這句話當開場白後,他便靜靜地當個聽眾。


    在來這裏之前,他似乎已經調查過這次紛爭的經過與目前的狀況。


    然後,他參考了那些情報與過去的裁定案,自己準備了一套裁定案。


    不過似乎要等雙方的交涉變得難以達成共識時,他才會提出來。


    他似乎認為可以的話,最好還是讓當事人自行解決,讓事情平穩收場,而不是讓王宮逼當事人接受他的裁定案。


    「那麽,接續昨天的交涉……」


    布雷希洛德藩侯說這句話時,表情非常黯淡。


    這是因為這四天來,雙方的條件差距實在太大,完全找不到解決的頭緒。


    「贖金另外交涉。為了讓紛爭案件恢複成戰前狀態,我們願意支付一百萬分的和解金。」


    「同樣的話你們到底想說幾次?那些和解金,連付這次紛爭的糧食費都不夠。」


    「那一百零一萬分。」


    「你是在開玩笑嗎?站在我的立場,要是你們不想付和解金,打算直接承認我們掌握的所有特權也無所謂喔。」


    「別開玩笑了!」


    雖然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但雙方的主張毫無交集。


    布洛瓦藩侯家那邊到現在都還隻顧著自己,希望能在保住麵子的情況下,盡可能壓低裁定造成的經濟損失。


    另一方麵,布雷希洛德藩侯並沒有那麽貪心。


    雖說是單方麵的壓倒性勝利,但他似乎認為若要求太過分的金額,隻會讓對方變得更加頑固而已。


    盡管在我方的貴族們麵前,他無法表現得太寬容,但他應該是覺得早點解決這件事,將精力用在協助我開發領地比較有利可圖。


    「和解金是五億分。一毛錢都不能少。」


    許多貴族都因為這次的紛爭而承受了多餘的負擔,如果想讓他們答應回複紛爭前的狀態,就必須交給他們一定程度的現金,而布雷希洛德藩侯家沒義務替布洛瓦藩侯家負擔這筆錢。如果對方不願意付錢,就必須認同現在的狀態。


    布雷希洛德藩侯也有他的立場,這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大的讓步。


    「這麽大筆錢,誰付得出來啊!」


    布洛瓦藩侯家那邊的負責人高德溫,激動地否定了這項提案。


    即使布洛瓦藩侯家是東部的霸主,應該也沒辦法一次付清這麽大筆的和解金。這次的紛爭也讓他們支出了不少軍費,而且之後還必須負擔被俘虜的貴族們的贖金。


    再加上即使付了這筆錢,他們也無法獲得開發未開發地的特權,這樣隻會讓他們未來的經濟雪上加霜。


    「鮑麥斯特伯爵有什麽意見嗎?」


    「呃。因為兩邊的主張實在相差太大,這樣下去不管再過幾天都無法解決。唉,相對地贖金的金額也會跟著攀升。」


    通常贖金都會再加上俘虜的管理費,隨著紛爭時間被拉長,負擔自然也會增加。


    「我還隻是個年輕小輩,不清楚和解金的行情。不如就請站在中立立場的特使提供一些意見如何?」


    「問我的意見嗎?」


    「是的。你應該有計算過了吧?」


    「沒錯。為了慎重起見,我的確有計算過。」


    身為一個認真的官員,克奈普斯坦子爵也自己擬了一套裁定案。


    隻能請他報出數字,讓布洛瓦藩侯家麵對現實了。


    「不過通常像這種王宮方麵製訂的裁定案,都不會被采用。」


    「沒關係。即使不被采用,至少也能當作參考。」


    「是啊。我也想要參考一下。」


    「……為了慎重起見,就聽聽看吧。」


    布雷希洛德藩侯和高德溫都接受了我的提議。


    因為王宮在製作裁定案時幾乎不會偏袒任何一方,而是客觀地觀察現況。反正不可能會對我方不利,即使和解金稍微變少,也還是接受那個裁定案比較有利。


    布雷希洛德藩侯應該是認為即使和解金稍微變少,也能馬上透過開發特權填補回來,坦率地接受王宮方的裁定案,也能賣王國一個人情。


    即使其他參與紛爭的貴族有所不滿,也隻要稍微多給他們一點特權就能解決。


    再加上如果布洛瓦藩侯家那邊不接受那個裁定案,也能讓他們被王宮討厭,變得更加孤立。


    無論情況如何發展,布雷希洛德藩侯都不會有損失。


    「我知道了。那麽我來發表之前試算的裁定案。」


    新的裁定案和布雷希洛德藩侯一開始提出的條件相比,幾乎沒有差別。


    隻有和解金額被減少為四億。


    「這和解金額太高了!」


    「是這樣嗎?」


    麵對布洛瓦藩侯家那方的抗議,克奈普斯坦子爵表情不變地歪著頭回答。


    「請問你們的和解金是怎麽算出來的?」


    「怎麽算的?」


    克奈普斯坦子爵維持冷靜的表情,開始說明和解金的明細。


    「雖然是沒有條文的習慣法,但我聽說這次的紛爭,是始於布洛瓦藩侯家那方的貴族展開的奇襲。雖然法律沒有規定必須事前通告,但這已經是長年的習慣。因此布洛瓦藩侯家那方必須為破壞習慣這點負責。此外……」


    克奈普斯坦子爵刻意看向我這裏。


    除了破壞習慣的奇襲以外,還有為了不讓我出兵而進行的後方擾亂行動。


    這件事當然也瞞不過王宮,並構成裁定案對布洛瓦藩侯家那方不利的理由。


    「關於俘虜的贖金,王宮不打算過問。請你們自行交涉。另外關於讓紛爭案件恢複戰前狀態的和解金,既然都輸到這個程度了,如果不乖乖死心支付,就要做好失去一切的心理準備……」


    如果單純隻有對峙,那隻要「雙方一起退兵」就好,但實際戰鬥過的布洛瓦藩侯家那方已經是失去一切的狀態。


    按照克奈普斯坦子爵的說明,站在王宮的立場,也隻能叫他們支付和解金。


    「總之金額還是太高了。」


    「這些話如果被那些突然遭到襲擊、並一度喪失了權利的當事人聽見,他們應該會很生氣吧?」


    基本上,僅僅恢複戰前的狀態,就已經有可能讓他們感到不滿了。


    如果不支付一定程度的和解金,他們不可能會接受。


    「而且我個人也有一個疑問。」


    克奈普斯坦子爵似乎有話想問布洛瓦藩侯家。


    「什麽疑問?」


    「即使裁定案有了結論,又要由誰來簽署?」


    「那當然是身為菲利浦大人代理人的我。」


    克奈普斯坦子爵以完全沒有變化的表情和語氣發問,高德溫則是以一副理所當然般的語氣回答。


    「如果是由高德溫大人簽名,那個裁定案有可能會不被履行吧?」


    「不過我是菲利浦大人的代理人……」


    「就是這點讓我納悶。關於這次的紛爭,身為負責人的布洛瓦藩侯大人到底做了什麽?」


    克奈普斯坦子爵似乎對從頭到尾都沒露麵的布洛瓦藩侯起了疑心。


    「如果不由布洛瓦藩侯大人親自簽名,即使對裁定案達成合意也沒有意義。此外,雖然高德溫大人自稱是菲利浦大人的代理人,但菲利浦大人應該還沒被指名為布洛瓦藩侯大人的繼承人。當那種人的代理人,究竟能有什麽權限?」


    負責管理貴族籍的克奈普斯坦子爵,非常清楚布洛瓦藩侯家的繼承人之爭。所以他知道菲利浦至今仍未被指名為繼承人。


    「若布洛瓦藩侯大人正處於無法親自簽名的狀態,那由菲利浦大人當代理人也沒關係。不過既然他尚未被指定為繼承人,那按照慣例,就必須要有布洛瓦藩侯大人的委任書。基本上高德溫大人,連擔任代理人的資格都沒有。」


    克奈普斯坦子爵條理分明地指出布洛瓦藩侯家那方的錯誤。


    由於被指責的內容都正確無誤,高德溫的臉色開始逐漸發青。


    高德溫應該也明白這些事,但因為那是菲利浦的命令,所以他隻好擔任代理人。


    「克奈普斯坦子爵大人,我可以插一下話嗎?」


    「鮑麥斯特伯爵大人,怎麽了嗎?」


    「其實布洛瓦藩侯的千金卡拉大人正好在我家作客,請問她有擔任代理人的資格嗎?」


    我試著趁機動搖對方。雖然高德溫也掌握了卡拉小姐在我們這邊的情報,但他應該不曉得卡拉小姐來訪的目的。


    而且她是基於布洛瓦藩侯的命令行動,對遵從菲利浦命令行動的高德溫來說,她應該是個詭異的存在。


    我的提議,讓高德溫的臉色又變得更加蒼白。


    「雖然同樣沒有委任書,但至少比高德溫大人有資格。盡管有點不符合常規,但也是能夠讓卡拉大人擔任代理人統整交涉案,再讓她請布雷希洛德藩侯簽名……」


    「請等一下!我們才不承認那種一廂情願的作法!」


    高德溫立刻對克奈普斯坦子爵的提議表示抗議。


    「一廂情願?才沒這回事。無論是什麽樣的交涉案,隻要紛爭當事人雙方都有簽名,就算是有效。如果是卡拉大人,應該能直接將裁定案交給布洛瓦藩侯大人吧?但如果是高德溫大人,還必須先轉手給菲利浦大人。盡管這不是最好的方法,但目前也隻能退而求其次。」


    克奈普斯坦子爵合情合理的主張,讓高德溫一時無言以對。知道百分之百是自己理虧的高德溫,就算想反駁也辦不到。


    「追根究柢,布洛瓦藩侯大人究竟在做什麽?都到這個地步了,他還不出麵……雖然聽說他正臥病在床,但如果是這樣,他應該要任命兒子為諸侯軍的總司令,並為了讓交涉能夠快速進行,將委任書交給兒子才對。紛爭初期的奇襲也是如此,現在的布洛瓦藩侯家真的有人在指揮嗎?」


    盡管克奈普斯坦子爵隻是中立的第三者,但由於布洛瓦藩侯家的對應實在是太拖拖拉拉,因此情況演變成他單方麵地指責布洛瓦藩侯家那一方。


    克奈普斯坦子爵是個認真的官僚,所以他應該無法接受不守規定的布洛瓦藩侯家那邊的對應吧。


    「該不會布洛瓦藩侯大人已經去世了?」


    「不,沒這回事……」


    「還是他的病情已經嚴重到無法說話了?那不是應該先決定由誰來當下任當家嗎?」


    「不……主公大人目前依然健在……」


    這天的交涉,演變成高德溫一直被單方麵地責備,就這樣在什麽都沒決定的情況下持續到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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