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歐妃雅轉移至精靈之民的村落稍早之前。
在卡爾亞克王國的王城內,兩個重要人物造訪了利歐的宅邸。
「好久不見,克莉絲汀娜大人、芙蘿菈大人。」
她們分別是貝爾托姆王國的第一公主克莉絲汀娜、第二公主芙蘿菈,如今兩人都是雷斯托拉希翁的一員。
「好久不見,瑟莉亞老師。」
「很高興能夠再見到你!」
兩人都為與瑟莉亞重逢感到高興,一見麵先寒暄一番。
「我也很高興能夠再見到兩位。感謝你們不辭辛勞地跑這一趟。」
「該感謝的是我們。這麽突然來找你,你卻仍願意見我們,真是太感謝你了。」
克莉絲汀娜輕輕地點個頭,向瑟莉亞致謝。
另外,卡爾亞克王國的第二公主夏洛特也在現場,但是因為春人不在場,考慮到與來賓克莉絲汀娜跟芙蘿菈之間的交情,最後決定還是讓瑟莉亞主持這場會麵。美春與萊娣法等人不懂接待王宮貴族的規矩,因此在場的人當中除了夏洛特以外,最合適的人選就屬瑟莉亞了。
除了她們之外,夏洛特的護衛騎士露薏絲以及克莉絲汀娜的護衛姂臬莎等人,也在房間外待機。
「不巧的是,春人目前不在……」
「我們今天來這一趟,除了想向天川閣下道謝之外,最主要的目的,其實是來找你的,瑟莉亞老師。」
「找我?」
瑟莉亞不解。
「沒錯。夏洛特公主……不,應該說卡爾亞克王國應該已經告訴過你這個消息了。近期之內,我們雷斯托拉希翁即將與貝爾托姆王國本國舉行會談。」
克莉絲汀娜瞄了夏洛特一眼,同時對瑟莉亞這麽說。
「這……」
「不隻是因為老師你的婚禮,查理跟艾佛列德成了我們手中的俘虜,還有我加入了雷斯托拉希翁,對奧波公爵來說無法坐視不管的狀況接二連三地發生,他想必相當心急。於是,他主動提出了會談的要求。」
「你的意思是說……奧波公爵家的影響力不再穩固,開始動搖了,是嗎?」
「這樣判斷應該不會錯。」
目前已有許多貝爾托姆王國的貴族加入了雷斯托拉希翁,包括當家本人與其配偶、子女,人數不下千人。但是,跟在王國本國由奧波公爵領導的貴族勢力相比,人數依然完全比不上。在貴族社會,原則上,決定政治影響力的關鍵是派閥的大小,人數才是力量。
因此,組成雷斯托拉希翁的攸格諾公爵派無法主張自己的正當性,在王都失去了立場,吃了不少苦頭。
但是,人在貴族社會中的影響力瞬息萬變,難以預料。因為在一個派閥之中,隻有為數極少的貴族會與派閥關係極度密切、甚至到無法脫離的地步。貴族大多數都隨時在觀望局勢,準備見風轉舵。
實際上,在先前的紛爭中,就因為部分領土被普羅奇夏帝國占領,許多原本屬於攸格諾公爵派的貴族一下子倒戈加入了奧波公爵派。但是──
「既然這樣,我們可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才行。」
反過來說,趁著奧波公爵派不穩的時候把那些倒戈的貴族們搶回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雖然現在不在王都,因為物理的距離分隔而無法直接接觸那些身在王都的貴族,要趁此時引誘他們回來並不容易,但是奧波公爵的影響力減弱,也是不爭的事實。既然對方都主動要求交涉了,應該能夠有利地應對才對。
「關於會談的議題,目前仍在討論的階段。不過對方已經提出了一些要求,那就是釋放查理與艾佛列德,並歸還艾佛列德所使用的魔劍。」
查理是奧波公爵的兒子,也是爵位的繼承人。艾佛列德則是國內最強的騎士,其所使用的魔劍更是被稱為『斷罪光劍』的國寶。
「在談判上,這些都是非常有利的籌碼。」
「沒錯。全都是天川閣下爭取來的。我很想正式地向他致謝,隻可惜……現在他的處境似乎很不容易。聽說他之所以離開這裏,是為了去拯救莉賽蘿黛女士,是吧?」
克莉絲汀娜也跟莉賽蘿黛交情匪淺,雙方經常用各自的立場互相通融、幫忙。說到這裏,克莉絲汀娜擔憂了起來,表情顯得憂愁許多。
「春人大人一定會救回莉賽蘿黛的。」
夏洛特打直背脊說,態度十分堅毅。
「沒錯。」
瑟莉亞也堅定地附和。
「嗯,你們說得對。天川閣下一定辦得到……」
克莉絲汀娜點頭,對於兩人的話深表同感。在與路西烏斯之間的戰鬥中、還有從巴拉迪雅王國回來的路上,克莉絲汀娜親眼見識了利歐的強大與萬能。因為這樣,她也相信利歐一定辦得到。
「就是啊。春人大人一定沒問題!」
芙蘿菈也一樣信賴他。
「雖然還不知道春人什麽時候會回來,不過等他回來之後,我一定會轉告他這件事。」
雖然氣氛變得有些消極,不過瑟莉亞似乎不想讓眾人往壞處想,這麽對克莉絲汀娜說。
「要不然,等到天川閣下跟莉賽蘿黛女士回來以後,我再來拜訪一趟吧。因為我接下來要在卡爾亞克王國留駐一陣子。」
「啊,是這樣的嗎?」
「是。因為目前幾乎可以確定,與貝爾托姆王國本國之間的會談將在卡爾亞克王城舉行,因此在會談之前我會一直留在這裏。」
「既然這樣,春人大人跟莉賽蘿黛回來之後,我們就在這間宅邸舉行一場聚會吧。到時候一定會邀請兩位來。」
夏洛特在一旁聽了克莉絲汀娜跟瑟莉亞兩人的談話,如此提議道。
「哇啊,那可真令人期待。請務必讓我們──」
芙蘿菈聽了非常高興,馬上想要答應。但是──
「芙蘿菈。」
克莉絲汀娜如此叮嚀道,語氣帶有一些無奈。她的言下之意是,不應該輕易答應受邀至他國貴族的宅邸,必須客氣一點。
「呃……如、如果各位不麻煩的話……」
經克莉絲汀娜提醒,芙蘿菈似乎察覺自己剛才的言行不太檢點,麵紅耳赤地如此補充道。不過,瑟莉亞卻認為這樣反而很有芙蘿菈的風格,開心地笑了起來。
「不,一點都不麻煩。無論兩位是要在這裏過夜還是聚餐,千萬別客氣。」
她這麽補充說。
「沒錯。雖說我完全是仗著大家的好意、目前算是半寄宿在這個家,沒資格說這種話。不過我也很歡迎兩位,到時候請一定要來光臨喔。」
夏洛特表現出惹人憐愛的態度,跟著打趣地邀請兩人。
一開始她隻是跟著沙月來的,現在卻成功地賴在利歐的宅邸不走。不過她平常也很積極地主動幫忙,像是與佛蘭索國王之間的聯絡、還有應付爭相前來討好利歐的貴族們,這些麻煩事都由她一手包辦。
還有,每當需要辦理任何手續的時候,夏洛特總是能夠迅速地張羅。由於她都確實做好許多表麵上看不到的工作,因此順利地爭取到利歐等人的信賴,讓她可以理所當然地在這間宅邸定居下來。甚至宅邸內已經有專屬於夏洛特的房間了。
「感謝各位的邀請。那麽,到時候就麻煩各位費心款待了。」
克莉絲汀娜這麽說,同時鞠躬行禮。
「那就說定囉。大家一定都會很高興。美春跟莎拉也很想見你們喔。」
「如果接下來兩位有空的話,我們也把她們找來,大家聚一聚吧?」
夏洛特向克莉絲汀娜與芙蘿菈如此提議道。由於這場聚會是為了公務,主要由瑟莉亞出麵接待,美春與萊娣法等人才沒有參加,不過她們目前當然也在這棟宅邸內。隻有歐妃雅外出不在,不過隻要邀約她,她應該也會馬上來參加聚會才對。
「我們也很想當麵問候,如果各位接下來有空的話……我還有事要跟瑟莉亞老師談談,不過很快就會結束了。」
「還有別的事要找我談嗎?」
「是。關於剛才那件事。與貝爾托姆王國本國之間的會談,如果老師不介意,可不可以請你一起參加呢?」
「我也……參加會談嗎?」
瑟莉亞訝異地瞪大眼睛。
「我打算以釋放人質查理為條件,提出一些跟老師的家族……也就是庫列爾伯爵家今後的待遇有關的要求。」
「……這是為什麽呢?」
瑟莉亞問道。對她來說,這個提議實在是太突兀,她的表情顯得很猶豫。
「瑟莉亞老師在婚禮上被帶走,並且成了雷斯托拉希翁的一員──這件事雖然還沒有對貝爾托姆王國本國正式告知,但是他們想必已經察覺了。另外,由於我逃出王城這件事,庫列爾伯爵也被扣上了幫助脫逃的嫌疑,這也是事實。目前查理人在我們手上,對方當然不敢危害庫列爾伯爵家,但是……」
隻要狀況有變,庫列爾伯爵家隨時都可能陷入險境。
「不管怎麽說,一連串的風波都會影響庫列爾伯爵家的地位,這是不爭的事實。雷斯托拉希翁高層也都認可了。老師,你就當作這些對我們來說是理所當然的補償措施吧。」
克莉絲汀娜的言下之意,是瑟莉亞不需要為這件事掛心。
「……感謝你特別關照我的家族。」
「別客氣。至於要提出什麽樣的具體條件,目前仍在討論中。不過──」
瑟莉亞深深地鞠躬致謝,正當克莉絲汀娜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
意外發生了。
突然,傳來一聲轟然巨響,整個房間甚至微微地震動。
「發生什麽事了?是魔法訓練嗎?」
瑟莉亞與房裏的眾人紛紛不安地望向窗外。其間,巨響依然陸續響起,看來聲音的來源並非同一處,而是分散於各地。有些聲響聽起來特別遙遠。
「不,即使是從城堡的演習場傳來的聲響,照理說也不會這麽大聲才對。這些聲響應該是來自城內,有些聽起來離這裏特別近。」
夏洛特隔著窗簾窺視窗外,果斷地判斷狀況。
過了一下子之後,聲音停止了。
「恕我打擾。」
夏洛特的護衛負責人露薏絲,與克莉絲汀娜、芙蘿菈的護衛負責人姂臬莎走進房內。她們都一直在門外待機,當然也聽見了這些聲響。兩人的臉色都非常嚴肅。
「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夏洛特望著姂臬莎問道。
「不。事前完全沒聽說有安排任何會發出這種聲響的活動。目前想得到的可能就隻有魔法訓練,但是聲響實在太近,似乎不像。另外,我看到窗外有某種黑色的物體從天上落下。我已經派部下去確認了,一把握狀況就會回來通報。」
「知道了。既然這樣,我們是不是應該留在宅邸內等待呢?」
「是。我派同行的部下們在宅邸外戒備,但為了保險起見,還請移駕至安全室。」
安全室是宅邸內發生危險時,讓重要人物避難用的房間。在設計上,不同的建築物對於避難的謹慎程度各有不同,不過這種房間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都不易從外部入侵,適合防守。
由於這間宅邸位於城內,真的發生緊急狀況的時候居於其中的人會到城堡避難,因此安全室設計得相對簡陋。
「知道了。現在先跟沙月大人與美春大人會合吧。」
夏洛特迅速地做出判斷。這時候──
「小夏,打擾了。」
沙月、美春、萊娣法、莎拉、愛爾瑪等人,來到了眾人所在的會客室。她們直接從開著的門走進房裏。異常的巨響似乎讓她們察覺到非比尋常的氣氛,每個人的神色都透露著不安。莎拉與愛爾瑪甚至為了以防萬一,已經先將各自的武器拿在手上了。
「你們是因為剛才的巨響而來吧。」
「嗯。畢竟那聲音真的很嚇人,而且是平常沒聽過的聲音,讓我們都嚇了一跳……」
「我們目前也還沒掌握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了保險起見,決定先去安全室,同時也會派護衛騎士們去確認狀況。可以請你們一起來嗎?」
「這樣啊……嗯,知道了。」
沙月與美春等人看了看彼此,最後點頭答應。目前這個階段看來還無法斷定有危險發生,因此她們相對沒那麽緊張。但是──
「報、報告!有狀況!據說有大群魔物降落在城內!」
「什麽……」
夏洛特的護衛騎士慌張地跑進房裏來通報,讓現場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先冷靜下來。所謂的大群魔物,是什麽樣的魔物?不是哥布林或半獸人之類的嗎?」
露薏絲冷靜地應對,繼續對部下提問。在一千多年前那種發生過大戰的時代,牛頭魔人等強大魔物的出沒並不稀奇。但是到了這個時代,人類有機會看到的魔物幾乎就隻有哥布林跟半獸人而已。
雖說並非完全沒有除此以外的目擊案例,不過即使是以討伐魔物為業的冒險者也不常遭遇。大多數的冒險者直到退休為止,都沒有看過這兩者以外的魔物。
「……報告,我隻從遠處看到騎士跟魔物戰鬥。就我所見,魔物的速度遠比哥布林與半獸人還要快上許多,看起來也是不曾看過的魔物。外型與人類極為相似,但是容貌卻異常猙獰,與魔物無異。至於皮膚的顏色,我看到的有灰色與黑色。」
騎士整理好思緒後,精要地報告狀況。在一旁的美春聽了,忍不住發出「咦」一聲,表情也轉為訝異。在她身旁的沙月察覺了她的變化。
「這樣啊……那麽,有關於魔物的數量以及位置等情報嗎?」
「非常對不起,我趕著回來通報狀況,沒能確認這些情報……但是,落下的地點似乎遍布於城內各處,現在應該到處都發生了戰鬥才對。」
露薏絲並沒有察覺美春的反應。看部下回完話以後,沙月叫住了身旁的美春。
「美春,你怎麽了?」
這一聲讓房內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美春身上。
「呃、之、之前,我誤入這個世界剛過不久的時候,曾經在阿曼多附近被不明的魔物攻擊過。當時是春人跟小艾擊退了魔物,據他們所說,那些既不是哥布林也不是半獸人,是不明的神秘魔物。所以我想,這次來的會不會是一樣的……」
「是當初大量魔物襲擊阿曼多的時候,跟著混進去的吧。我也想起了一樣的魔物。雖然不如牛頭魔人那麽強大,不過它們的速度很快,挺強的。除非是強化過體能的騎士,不然一般人類恐怕不是對手……」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瑟莉亞的臉色凝重了起來。
「我當時也在場,我也看過。」
當時在阿曼多被路西烏斯擄走的芙蘿菈,也跟著證明她看到了相同的魔物。
「原來如此……雖然目前還無法斷定,但很有可能是同樣的魔物。所幸騎士們目前應該已經出麵迎戰,但或許也會有沒被逮到的漏網之魚接近這間宅邸。我們會加強宅邸周遭的戒備,請公主大人與各位馬上移駕至安全室。」
「知道了。那麽,克莉絲汀娜大人、芙蘿菈大人、沙月大人、美春大人,還有各位,請隨我來。」
在露薏絲的催促下,夏洛特打算領著眾人去避難。不過──
「我跟愛爾瑪也去宅邸外幫忙防守吧。」
莎拉自告奮勇,要去屋外參加防守。目前在這間宅邸內,實力最強大的無疑是這兩個人。
「可、可是……」
露薏絲猶豫了。平時她也會跟莎拉與愛爾瑪練武,非常清楚兩人的實力。但是以露薏絲的職責來說,她們兩人也是護衛對象。
「在春人不在的時候保護美春她們,是我們的責任,沒必要把我們算在護衛對象當中。更何況,在室內無法得知任何消息,在室外較能掌握狀況,便於行動。」
「就是這麽一回事。你不需要對我跟莎拉姐有所顧慮。」
莎拉與愛爾瑪這麽說。從她們的神態看起來,兩人都很習慣實戰。另一方麵──
「…………」
沙月欲言又止。本來她也想自告奮勇,一起在外麵保護宅邸,但是她明白自己身為勇者的立場,加上她缺乏實戰經驗,擔心跟著過去反而會扯後腿,隻好把快要說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看來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光是目前在宅邸內的人手,肯定是不夠的。而且目前宅邸內實力最強的,正是配有魔劍的兩位。」
夏洛特察覺沙月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是她故意不看沙月,開口附和露薏絲的決定。
「我知道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說完,露薏絲對莎拉與愛爾瑪鞠躬行禮。
「萊娣法,你跟沙月小姐一起跟著美春她們。要是發生了什麽萬一,你可要挺身保護美春與瑟莉亞小姐喔。」
「……嗯!包在我身上!」
莎拉麵向萊娣法如此叮嚀道,萊娣法則堅定地點頭。不過──
「我──我也要跟兩位一起出去。」
瑟莉亞表示她也要跟著防守宅邸。
「咦?」
眾人訝異地看著她。
「魔物被打倒之後,身體會消失,隻會留下魔石。我認為現場應該要有人能確認,那些魔物是否真的跟出現在阿曼多的是一樣的魔物。而且說不定會需要治愈魔法,我可以在後方用魔法支援各位戰鬥。而且我也曾經跟莎拉與愛爾瑪練習過以實戰為前提的聯手戰鬥方式。」
瑟莉亞這麽說,並不是為了說服莎拉跟愛爾瑪,而是舉出根據,向克莉絲汀娜與夏洛特說明自己的想法。
「……有道理。要是能得到關於魔物的情報,肯定很有幫助。而且有瑟莉亞大人這般實力的魔道士擔任後衛,想必更令人放心。不過……就目前的局勢來看,似乎還不需要瑟莉亞大人冒險出麵。」
夏洛特注視著瑟莉亞這麽說,但她並不是在猶豫,而是想確認瑟莉亞的真正意圖。即使沒有軍人身分,一般貴族也或多或少受過戰鬥訓練,都擁有最基本的戰鬥能力。
因此,發生緊急狀況的時候,貴族參加戰鬥並不稀奇。有時候挺身戰鬥反而被視為是貴族應盡的職責,不過這並非絕對的,而是視時機與狀況而定。
說不定真的會在宅邸外遇上魔物中的漏網之魚,並與之發生戰鬥。但是目前這個狀況的危險性,頂多也不過是如此而已。或許夏洛特認為,在這種並非十萬火急的情況下,身為伯爵千金的瑟莉亞還是乖乖地受人保護比較保險。
「不,正因為春人不在,我認為必須做好自己做得到的事。」
瑟莉亞的反應十分沉著,清楚地表達她的想法。從她的表情來看,她似乎想強調自己也能戰鬥、不必總是受人保護,要成為春人在有需要的時候能夠依靠的對象。
「瑟莉亞小姐的魔法實力,我再清楚不過了。有她的支援,我們也會更加地放心。」
莎拉也跟著掛保證。
「是嗎……既然如此,再挽留下去就太不近人情了。」
夏洛特終於點頭同意,她的口氣中帶有一點羨慕。接著,她偷偷地瞄了克莉絲汀娜一眼。雖說瑟莉亞目前等於是輔佐利歐的副官,但她也是屬於雷斯托拉希翁的貴族之一。夏洛特打算確認克莉絲汀娜對此會做出什麽樣的判斷。
「……我尊重老師的意見。」
克莉絲汀娜點頭答應。
「謝謝你。那麽,莎拉、愛爾瑪,還請多多關照。」
「是。」
莎拉與愛爾瑪也是戰士,加上平日與瑟莉亞關係密切,才能夠清楚地明白她的心思。兩人都堅定地點頭應和。
在一旁,露薏絲正在與姂臬莎等人確認各種必要的事項。
「姂臬莎閣下,請你護送公主大人與眾人前往安全室。」
「明白了。」
「那麽,各位請從那扇門前往安全室。為了保險起見,我會派幾位騎士守住這間會客室。」
談妥必要的事項之後,露薏絲伸手指向會客室內不同於出入口的另一扇門說道。這棟宅邸總共有三間安全室,為了在有來賓的時候也能順暢地避難,其中一間與這間會客室相通。
於是,眾人兵分兩路,開始行動。一路前往會客室避難,另一路則出去室外防守這棟宅邸。
◇ ◇ ◇
同一時刻,某個男人正浮在王都上方的遙遠高空,俯視著整座王城。
此人正是在城內放出魔物的元凶──列斯。在短短的數十分鍾前,他還在遙遠的他處觀望利歐與聖女耶麗嘉的激戰。但他使用了用過即可拋棄的轉移結晶,一轉眼之間就來到了卡爾亞克王城。
現在,在城內各處,效命於國家的非戰鬥人員個個慌張逃竄,而騎士們則在各處跟亡靈交戰。
(第一步就這麽大費周章,動用了寶貴的封魔球與大量的亡靈。要是這樣就能逼目標中的其中一人出麵就好了……喔?)
列斯眯起眼睛,俯瞰全景的眼光聚焦於一個點。他注視的正是佛蘭索賜給利歐的宅邸,這時候剛有人從玄關出來──那正是瑟莉亞、莎拉與愛爾瑪等人。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要是她們縮在城裏,那將會比較費事。出來迎戰的這些少女們可不是省油的燈,這次我可不能有所保留。)
浮在空中的列斯腳下浮現了漆黑的影子。黑影逐漸擴散,侵蝕藍天,最後形成五顆直徑達數公尺的漆黑球體。
這五顆黑球同時朝著利歐的宅邸飛去,有如隕石般地下降。球體落地時陸續發出巨響,連利歐的宅邸都受到撼動。確認球體都降落之後──
(這樣一來,我手上的亡靈全都放出去了。但是對手可是那些少女,亡靈恐怕撐不了多久。得讓他們盡早趕來才行。)
列斯的臉上浮現冷笑,同時從懷中取出新的轉移結晶,繼續往上飛至雲層之上。
◇ ◇ ◇
出了宅邸之後,莎拉矯捷地在建築物的圍牆上移動,來到了視野較佳的屋頂上。
她聚精會神,仔細地巡視周遭,確認有無魔物往宅邸過來。結果──
「目前看來還沒有魔物接近這棟宅邸。不過看起來到處都有戰鬥發生……」
莎拉下來之後,向露薏絲等護衛騎士們,以及瑟莉亞、愛爾瑪如此報告。
「謝謝你。雖然我也很想馬上去為我方的騎士們助陣,但是現在可不能離開崗位。我們應該以防守宅邸為優先。」
畢竟魔物來襲的可能性並非完全沒有,可不能疏於防守護衛對象所在的宅邸。在這種緊急時刻隻能看著同伴們戰鬥,雖然於心不忍,但從戰術的角度來說,這才是正確的判斷。
雖然也可以把護衛對象──也就是美春等人──帶去王城,但是考慮到在路上遇襲的可能性,帶著許多非戰鬥人員輕忽地移動並非上策。
「我繼續在屋頂上守著吧。」
「我也一起去。」
莎拉與愛爾瑪相繼這麽說,正當兩人要爬上屋頂的時候,列斯從空中放下的黑色球體掉了下來,降落在宅邸附近的地上。
落地的球體引發巨響與衝擊波,掀起沙塵。
「什麽……!?」
沙塵讓莎拉等人一時看不清前方。而球體在落地之後,覆蓋在表層的黑暗有如黏液般地開始溶解。掉下來的球體一共有五個,距離宅邸都不到一百公尺遠。每一顆球體各衝出十二具亡靈──
「嘎啊啊啊!」
共六十具亡靈現身,來勢洶洶地朝著站在宅邸前的莎拉等人殺了過來。相對地,防守宅邸的隻有莎拉與露薏絲等十人。
於是──
「!由我跟愛爾瑪當先鋒!」
「各位請保護身為後衛的瑟莉亞小姐,並且阻止我們沒能擋下的敵人入侵宅邸!」
莎拉與愛爾瑪一馬當先,上前迎擊敵人。同時──
「《術式二重奏巨大土壁魔法》。」
瑟莉亞詠唱咒文,雙手按在地麵上。
不到兩秒的時間,莎拉她們與亡靈之間的地麵迅速地隆起,形成兩道厚達一公尺多、寬近五公尺、高近十公尺的土壁。
設置障礙物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阻止亡靈們前進。
而是因為敵我數量差距懸殊,為了避免一下子被敵方用數量壓垮,要善用障礙物來減少正麵衝突。
瑟莉亞設置的兩道土牆之間相距約一公尺。這樣一來,亡靈們若想繼續前進,就必須鑽過中間這道縫隙,要不然就是從左右兩側繞過、或者是翻牆過來。
敵人的進攻路線受限,同時也表示該集中火力的地方有限。一次要麵對的敵人數量少了許多,使戰鬥更為有利。
「莎拉、愛爾瑪!」
瑟莉亞叫喚前方的兩人。
「瑟莉亞小姐請處理中間的!愛爾瑪,右側交給你了!」
「了解!」
在瑟莉亞設置好土壁的那一瞬間,莎拉與愛爾瑪馬上就理解了她的意圖,各自往左右分開。亡靈們全都沒有選擇翻牆,而是從中間的縫隙跟左右兩側進攻。於是──
「《術式三重奏火球魔法》。」「喝啊啊!」「哼!」
亡靈們分別從中央與左右兩旁湧來,瑟莉亞與莎拉、愛爾瑪各自對其施展強力的攻擊。
「嘎啊啊!」
瑟莉亞的麵前浮現三個魔術式與魔法陣,其中一個射出了直徑達一公尺多的火球,一口氣炸飛了幾具從土壁中間鑽出頭來的亡靈。其餘兩個魔法陣則維持展開的狀態,蓄勢待發。
莎拉的匕首射出冰槍,一次刺穿了幾具亡靈。愛爾瑪舉起釘頭槌,一揮就打飛了幾具。
「這些魔物跟之前在阿曼多看過的相同!它們有堅硬的皮膚,生命力也很頑強,要小心!另外,黑色個體的速度比灰色的更快!」
瑟莉亞說明亡靈的特征,提醒莎拉她們注意。而那些亡靈也如她所說的特別頑強,或許是因為擁有耐火的特性,最前頭被火球擊中的幾具雖然皮膚被燒得溶解,卻依然慢吞吞地爬了起來。
被愛爾瑪擊中的亡靈也一樣,隻有最前頭的一具當場斃命,後麵的卻都再度爬起來了。被莎拉射出的冰槍刺穿腹部的亡靈們,也不會因為如此程度的傷害喪命,正在掙紮著試圖拔出冰槍。
「看來是這樣、呢!」
莎拉的匕首形成銳利的長冰刀,砍斷那些被冰槍刺穿的亡靈的頭。這一來亡靈們才總算斷氣,無頭的身體逐漸消失,留下魔石。
「真是棘手!」
後續而來的亡靈們推開被愛爾瑪打倒在地的個體,繼續衝了過來。愛爾瑪朝著它們揮出釘頭槌。看來,愛爾瑪的釘頭槌攻擊隻要能夠紮實地擊中亡靈的軀體,還是能讓它們一擊斃命。被打飛出去的亡靈身體化為塵狀,灰飛煙滅。
瑟莉亞也用其餘的魔法陣,陸續發射第二發與第三發火球,消滅了亡靈們。另一方麵──
「……」
麵對突如其來的襲擊,瑟莉亞等人不但毫不狼狽,還能以天衣無縫的合作來對抗,露薏絲等騎士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由於三人熟知彼此的戰鬥方式與招式,平時經常練習聯手戰鬥,才能夠戰得如此熟練而穩定。三人的表現真的非常精彩。
最值得讚賞的是瑟莉亞的第一手。她一開始就張設土壁,誘導亡靈們的行動。以極快的速度連續發動中階魔法的技術自然不在話下,而她能觀察對手的動態之後馬上選擇最有效的戰術,冷靜而迅速的判斷力更是令人驚歎。
露薏絲以敬佩的眼光看了瑟莉亞一下子,然後──
「留意別阻礙瑟莉亞閣下的魔法,鞏固防守!別讓任何魔物闖入宅邸!」
她很快地收心,對部下們下指示。目前打倒的亡靈隻有六、七具左右,仍有許多的亡靈有如排山倒海般地陸續來襲。
「《術式三十六重奏冰槍魔法》。」
看莎拉射出冰槍,瑟莉亞似乎得到了靈感,這次她在自己的上方同時展開三十六個發射冰槍的魔法。她知道亡靈不會因為被冰槍刺中一次就喪命,因此打算以數量取勝。
002
在集團戰鬥中,魔道士的職責是集中火力攻擊接近而來的敵人,大幅削減敵人的數量。瑟莉亞所做的其實也隻是遵守這樣的原則,不過,即使是低階的攻擊魔法,同時展開三十六個術式可不簡單,恐怕連宮廷魔道士也辦不到,而且還是在實戰中輕而易舉地辦到了。也難怪周遭的女騎士們訝異得忍不住繃緊臉龐。
不顧她們的驚愕,瑟莉亞毫不保留地從上方展開的魔法陣連續射出冰槍,製住了從兩道土壁的縫隙間湧入的亡靈們。
(我必須冷靜,仔細觀察局勢……身為後衛魔道士,視野要廣,不斷地觀察敵人的動態、先發製人。)
瑟莉亞深呼吸,提醒自己保持冷靜。當然,她並非不緊張。其實她非常緊張,而且害怕。
但是,瑟莉亞明白,要是在戰鬥中因為過度緊張反而給夥伴扯後腿,那將是多麽地令人扼腕、懊悔。瑟莉亞回想起的,是她即將加入雷斯托拉希翁之前的往事。
在護送克莉絲汀娜前往羅達尼亞的路上,一行人曆經了多場戰鬥。但是,當時瑟莉亞卻總是隻能仰賴同行的利歐、莎拉、愛爾瑪、歐妃雅。雖然她本身擁有身為魔道士應有的戰鬥能力,在實戰中卻沒辦法順暢地發揮,這讓她十分懊悔。
因此,在加入雷斯托拉希翁之後,瑟莉亞投注許多心力,鑽研在實戰中運用魔法的方法,並且定期與莎拉、豪喜等人進行聯手戰鬥的訓練。最後,她的努力終於開花結果,在這場戰鬥中發揮了十足的實力。
「……天川閣下周遭的人物,真的都是不簡單的角色。」
露薏絲既驚訝又佩服,忍不住如此嘀咕道。另外,雖然醒目的魔法讓瑟莉亞特別容易引人矚目,不過莎拉與愛爾瑪的表現也是精彩萬分。
莎拉靠速度與攻擊次數取勝。她以迅速而靈敏的身手,將亡靈們玩弄於股掌之間。以體術攻擊的同時,雙手握著的匕首也凝聚寒氣,接二連三地斬斷亡靈堅硬的身體,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
而愛爾瑪則以臂力取勝。雖然知道是體能強化的結果,但還是很難想像那嬌小纖痩的身體竟然能發揮如此強大威力。看起來沉重無比的釘頭槌在她手上就像小木棍一樣揮舞自如,而且、每一揮都能精準地擊斃亡靈。
雖然戰鬥方式不同,但莎拉與愛爾瑪的戰況也相當穩定,各自在土壁的左右擋下了繞道來襲的亡靈們。
雖然目前打倒的數量還不到三成,但是這樣看來,應該不用幾分鍾就能將敵人完全消滅。正在戰鬥中的瑟莉亞等人也這麽想。
◇ ◇ ◇
美春與克莉絲汀娜等人到安全室避難,但她們也清楚地感受到宅邸門外正在發生戰鬥。
這個約十張榻榻米寬的房間,除了與會客室相連的門之外沒有其他的入口,就連窗戶都沒有。目前在這安全室裏的有美春、沙月、萊娣法、克莉絲汀娜、芙蘿菈、夏洛特這六個人。安全室與會客室相連的走廊上則有姂臬莎守著,夏洛特手下的兩名護衛騎士則在會客室內待機。
聽到了駭人的戰鬥聲響從外頭傳來,眾人都變得沉默寡言。瑟莉亞施放魔法的聲響以及亡靈們的吼叫聲穿透宅邸的牆壁,在安全室內也聽得見。即使沒看到也感覺得出來,外頭正在展開賭命的廝殺。
(……現在,大家都在外麵戰鬥。)
實戰的緊張氣氛讓沙月不由得板起了膾,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心裏想著的,是在外頭戰鬥的同伴們。
還有──
(而我,卻躲在安全的房間裏避難。明明是勇者,我卻──)
關於她自己的事。
對沙月來說,莎拉與愛爾瑪都是比自己年幼的女孩子。瑟莉亞雖然比她年長,外表卻相當嬌弱,在她看來也像比自己年幼的少女一樣。她們都在外麵戰鬥,身為勇者的自己卻躲在安全室內避難。
(這樣真的好嗎?我……我是不是也應該挺身而戰?莎拉、愛爾瑪、瑟莉亞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還有露薏絲她們,最近也跟我很要好……)
剛才莎拉她們要出去宅邸外防守的時候,沙月沒能開口說要一起行動,現在她非常地後悔。
事實上,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會有大量的魔物來襲,當時判斷留在美春身邊才是正確的決定。不過如今想想,說不定自己隻是因為害怕。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沙月開始鍛煉槍技,最近也開始跟莎拉等人對練,但是她卻從沒想過習武是為了廝殺,隻當成是運動健身的延伸。
也可能是因為人在安全的城內,從沒想過要麵對廝殺的可能性,雖然明白鍛煉的目的,也知道總有一天可能要戰鬥,但是自己卻忽視如此目標,漫無目的地進行鍛煉──或許這才是事實。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沙月明確地理解眼前發生了你死我活的戰鬥,開始思考自己是否也應該參與。
至於讓她心生如此想法的原因──
(寶貴的朋友們就在附近戰鬥,而我身為勇者、也擁有能力,卻躲在安全的地方。在戰鬥結束後,我哪有臉麵對在外麵的朋友們?這樣一來……豈不是連身為勇者的資格都沒有嗎?)
親密的朋友們在附近賭命奮戰,即使再不願意,腦中也會浮現如此想法。簡單來說,她就是受到了實戰氣氛的影響,開始鑽牛角尖了。
對沙月來說,在離自己這麽近的地方發生有生命危險的戰鬥,自從跟美春重逢的那一晚利歐擊退了入侵的賊人之後,這還是第一次。不過,那個時候在利歐的活躍表現下,賊人在一分鍾之內就被製伏了。雖然事後的心情不太愉快,但是也不像現在這樣深受實戰氣氛影響。
當下,外頭仍不斷傳來戰鬥的聲響。所以……!
想到這裏的時候──
「……沙月學姐,你還好嗎?」
沙月現在的臉色想必很不好看,讓美春忍不住開口如此關心她。
「美春。我……」
沙月的表情看起來像是下定了決心,正要開口──
「你這表情看起來就像是想要出去一起戰鬥呢。」
沙月還沒開口,夏洛特就搶先一步說出了她的心聲。她歎了一口氣,表情像是在煩惱該如何是好,她似乎反對讓沙月出去。這時候,外頭的戰鬥聲響停止了。
◇ ◇ ◇
「有什麽新的發現嗎?」
國王佛蘭索在王城的空中庭園設置了臨時指揮所。由於目前已經有大批的魔物闖入了城內,這個能夠將城內景色盡收眼底的空中庭園,是最適合設置指揮所的地點。
平時除了王族與受邀的來賓之外,其他人是禁止進入空中庭園的。但是,現在卻有許多戰鬥人員在這裏進進出出。庭園上空有一些騎著獅鷲的騎士在盤旋、巡視,不敢疏忽對空中的戒備。
「降落的魔物種類隻有一種,力量都很強大,即使是體能經過強化的騎士也無法輕易應付。」
「粗估共有約數百具魔物入侵至城內。」
「其中一半以上都在城內各地與騎士們戰鬥,但是據說有一些闖進了城中。發現到的魔物都已經被打倒,但為了保險起見,已派出一些人手在城內搜索。」
陸續有騎士過來向佛蘭索稟報。國王的身旁有許多騎士防守著。
聽著騎士們的報告,佛蘭索頻頻點頭,並且依需要下達指示。這時候,又有五個黑色的球體在城內落下,降落在利歐的宅邸附近,發出駭人的巨響。
「剛才那是什麽聲音!?難道說……又來了新的魔物!?」
佛蘭索連忙轉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但是現在他所在的位置不巧無法馬上看到利歐的宅邸所在的地點。
過了一會兒之後──
「報、報告!有大量魔物降落在天川閣下的宅邸附近!」
在空中巡視的獅鷲緊急降落,騎在上麵的騎士慌張地前來稟報。
「你說什麽!?那可不妙,馬上派兩隊待命的空挺騎士小隊過去,盡可能從空中掩護攻擊,同時保護宅邸內的重要人物。到了現場之後就聽從夏洛特的指示,她應該在那才對。」
佛蘭索將眼光轉向在空中庭園的一角待命的空挺騎士們,連忙對這些備用戰力下指令。
一隻空挺騎士的小隊有四人,兩隻小隊共有八人。
目前有四十多位空挺騎士在空中庭園待命,也就是說,國王一口氣派出了將近五分之一的預備戰力前去支援。
「遵命!」
前來報告的空挺騎士將手中的韁繩一拉,獅鷲便振翅起飛,前去向待命中的空挺騎士們轉達國王的指令。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佛蘭索臉色凝重地瞪著上空,但是他看到的,隻有一片寧靜的藍天與白雲,以及騎著獅鷲在天上盤旋的空挺騎士們。
在國王的命令下,空挺騎士們一直在空中巡視。日常生活中人們常見的鳥類飛翔的高度,大多介於十公尺至數十公尺之間,空挺騎士所駕馭的獅鷲在飛行時,也大多保持著與鳥類相同的高度。
如果獅鷲要自行飛上高空,最多能夠在一時之間衝上兩百公尺的高度,相當於現代地球大廈的六十樓層高。而目前飛上天去巡視的空挺騎士們,當然也巡視過那麽高的上空,但是目前還沒接獲任何人報告說有什麽新的發現。
目前唯一明白的,是魔物們都是被包在某種球體的狀態下降落至地麵的。
(聽說當時出現在阿曼多的魔物也跟這些一樣,動作非比尋常。但是魔物以現在這樣的方式來襲,可是前所未有的現象。包著魔物的黑色球體到底是什麽?是某種魔道具嗎?)
如果是的話,這次的魔物來襲就是人為因素造成的結果。也就是說,某人為了達成某個明確的目的,才會朝著城內放出這些黑色球狀的魔道具。
(對方可能是在高得看不到的遙遠高空,或者是躲在雲內……要不然,就是從別的地方拋射魔道具,使其往城內落下。不管怎麽說,還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實這些假設,真是令人心急如焚。)
想到這裏,佛蘭索皺著眉頭,然後下定決心。
「跟朕來。」
佛蘭索打算親眼確認利歐宅邸附近的狀況,領著護衛騎士們,快步走向能夠眺望到宅邸的位置。
◇ ◇ ◇
在那之後,過了短短的兩、三分鍾。
在利歐的宅邸旁──
「喝啊啊啊!」
莎拉從地麵升起冰槍,箝製亡靈的動作之後,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上前踢開敵人,並且用手上的匕首斬下敵人的首級。除了她以外──
「哼!哈!」
愛爾瑪則發揮她那從嬌小外表難以想像的怪力,輕而易舉地揮舞釘頭槌,將敵人一一打飛、擊斃。她輕巧地到處蹦蹦跳,靈巧地應付著來勢洶洶的亡靈們。
另一方麵,對於從事前設置來當障礙物的土壁之間鑽出來的敵人們,瑟莉亞也用展開於空中的多重魔法陣射出冰槍,持續殲滅。
一開始的時候多達六十具的亡靈,如今隻剩下不到十具。這都是瑟莉亞在第一時間就設置有利的地形條件,並且善加活用後的成果。
「嘎啊啊啊啊!」
亡靈們的眼睛發出詭異的光輝,看起來完全沒有理智可言。或許是因為無法順利進攻的關係,紛紛暴躁地大聲怒吼。
但是,無論再怎麽血氣方剛地吼叫,也無法改變數量減少的事實。亡靈們的聲勢明顯地衰弱了許多。
「看來差不多要沒了!」
「我這邊看得到的個體隻剩眼前這些了!」
「中央也是!土壁的另一頭看來沒有魔物了。」
不再有亡靈從左右繞牆而來,莎拉、愛爾瑪與瑟莉亞依序開口交換情報。接下來的情況相當順利,先是瑟莉亞將中央的敵人殲滅完畢,接著莎拉與愛爾瑪也各自打倒了最後的亡靈。
「……看來已經沒有魔物了。」
莎拉探頭觀察土壁另一頭的狀況,這麽報告道。接著她跟愛爾瑪一起回來,與瑟莉亞等人會合。
「數量那麽多的魔物,你們竟然這麽快就全部打倒了。三人都表現得非常漂亮。反倒是我們,隻是一直在旁邊看著,真的很過意不去……」
露薏絲稱讚三人的戰鬥表現,表現出歉疚的態度。
「沒這回事。多虧有你們固守後方,我們才能安心地戰鬥。」
莎拉笑著回答。
「我也是。因為有你們防守,我才能放心地施展魔法。啊,對了,愛爾瑪。」
「嗯。什麽事?」
瑟莉亞似乎想到了什麽,叫了愛爾瑪。愛爾瑪不解回問。
「可以用你的釘頭槌讓這兩道土壁複原嗎?」
雖說這是為了阻止敵人前進所需要的屏障,但是瑟莉亞似乎是認為可不能就這樣置之不理。她望向之前亡靈們所在的方向。那裏有戰鬥剛開始的時候她所設置的高大土壁,土壁的另一端還看得到聳立的城堡。
這兩道堅固的土壁是耗費大量魔力建成的。自從發動之後已經過了一些時間,現在要清除這兩道土壁,除了動手破壞掉之外,就隻能用魔法了。但如果使用精靈術的話,可以自在地操縱地形。
瑟莉亞之所以刻意要求使用釘頭槌,是因為還沒有告訴露薏絲她們關於精靈術的事。瑟莉亞事先告訴她們說,愛爾瑪的釘頭槌是一種強力的魔劍,其能力可以操縱地麵。
「好,沒問題。畢竟這樣會擋住視野,就趁現在趕快複原吧。」
「謝謝你。不好意思,讓你費事了。」
「別這麽說,有這兩道土壁,戰鬥起來輕鬆多了。那麽,就馬上動手吧。」
說完,愛爾瑪走向土壁。
「其他的地方似乎還在戰鬥,目前仍不能掉以輕心。我到屋頂上去觀察周遭的情況吧。」
「嗯,麻煩你了。」
莎拉身手矯捷地爬上建築物。
奇襲最容易得手的時機,是對手疏忽的時候。也就是說,在戰鬥剛結束後的這個瞬間,是奇襲非常容易成功的時候。她們明白這個道理,因此采取如此行動。
但是,熟練度夠高的戰士是不會輕易疏忽,身經百戰的傭兵都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他們會設計更為狡猾、周到的戰術,觀察時機、臨機應變,在最適合的時候展開奇襲。
「騎著獅鷲的騎士們往這裏來了。」
屋頂上的莎拉指著上空,對地上的瑟莉亞等人這麽叫道。眾人的眼光同時轉向她所指的方向。
為了掌握狀況,騎士們分成兩人一組,騎著獅鷲飛行。從剛才就一直看到遠方的空中隨處有騎士在巡視,不過接近過來的這個部隊是兩個小隊,合計八人,再加上他們朝著這裏飛過來,看在她們眼中顯得特別醒目。
「看來是援軍。時候差不多了。喂,去向公主大人報告狀況。」
為了讓莎拉聽得見,露薏絲先是大聲地應答,然後對其中一位女騎士下令。看到援軍出現,任何人都會認為這樣一來就能夠建立更堅固的防衛體製,在這樣的瞬間,氣氛會稍微鬆懈也是無可厚非的。不過──
「請問……從我們上頭急速下降的部隊也是我方的騎士嗎?數量挺多的,而且看起來是從很高的位置往這裏來……」
莎拉一臉不解地指著遙遠的上空問道。空中的其他空挺騎士頂多隻在數十公尺的高度飛行,但是莎拉所指的那一支獅鷲部隊卻在數百公尺高的位置。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麽上去那種高度的?
不過,那支部隊似乎乘著重力落下,身影看起來愈來愈大。之所以能夠在相對較早的階段發現,是因為莎拉為了提防再度有裝著魔物的球體落下,透過體能強化提升視力,一直注意著上空。
「這確實不太對勁……」
露薏絲注視著遙遠上空的那支部隊。獅鷲的數量約五十,以空挺部隊來說相當於三個中隊,規模相當龐大。數量這麽大的部隊怎麽會從無法自行飛上的高空處急速落下?
「《體能強化魔法》。那是……」
露薏絲立刻用魔法提升視力,專注地凝視,試著看清來者的身影。她看到的是一群身穿同一款戰鬥服的戰士,但並不是卡爾亞克王國空挺騎士的軍服。
這一群騎著獅鷲的戰士們似乎詠唱了某種咒文。接著,這一支急速下降的神秘部隊前方陸續展開了許多魔法陣。緊接著──
「……不對!那不是我國的空挺騎士!」
「愛爾瑪,防禦!」
露薏絲與莎拉臉色驟變,驚慌地喊叫。幾乎同時,無數的光彈有如暴雨般朝著地麵傾射而下。
在卡爾亞克王國的王城內,兩個重要人物造訪了利歐的宅邸。
「好久不見,克莉絲汀娜大人、芙蘿菈大人。」
她們分別是貝爾托姆王國的第一公主克莉絲汀娜、第二公主芙蘿菈,如今兩人都是雷斯托拉希翁的一員。
「好久不見,瑟莉亞老師。」
「很高興能夠再見到你!」
兩人都為與瑟莉亞重逢感到高興,一見麵先寒暄一番。
「我也很高興能夠再見到兩位。感謝你們不辭辛勞地跑這一趟。」
「該感謝的是我們。這麽突然來找你,你卻仍願意見我們,真是太感謝你了。」
克莉絲汀娜輕輕地點個頭,向瑟莉亞致謝。
另外,卡爾亞克王國的第二公主夏洛特也在現場,但是因為春人不在場,考慮到與來賓克莉絲汀娜跟芙蘿菈之間的交情,最後決定還是讓瑟莉亞主持這場會麵。美春與萊娣法等人不懂接待王宮貴族的規矩,因此在場的人當中除了夏洛特以外,最合適的人選就屬瑟莉亞了。
除了她們之外,夏洛特的護衛騎士露薏絲以及克莉絲汀娜的護衛姂臬莎等人,也在房間外待機。
「不巧的是,春人目前不在……」
「我們今天來這一趟,除了想向天川閣下道謝之外,最主要的目的,其實是來找你的,瑟莉亞老師。」
「找我?」
瑟莉亞不解。
「沒錯。夏洛特公主……不,應該說卡爾亞克王國應該已經告訴過你這個消息了。近期之內,我們雷斯托拉希翁即將與貝爾托姆王國本國舉行會談。」
克莉絲汀娜瞄了夏洛特一眼,同時對瑟莉亞這麽說。
「這……」
「不隻是因為老師你的婚禮,查理跟艾佛列德成了我們手中的俘虜,還有我加入了雷斯托拉希翁,對奧波公爵來說無法坐視不管的狀況接二連三地發生,他想必相當心急。於是,他主動提出了會談的要求。」
「你的意思是說……奧波公爵家的影響力不再穩固,開始動搖了,是嗎?」
「這樣判斷應該不會錯。」
目前已有許多貝爾托姆王國的貴族加入了雷斯托拉希翁,包括當家本人與其配偶、子女,人數不下千人。但是,跟在王國本國由奧波公爵領導的貴族勢力相比,人數依然完全比不上。在貴族社會,原則上,決定政治影響力的關鍵是派閥的大小,人數才是力量。
因此,組成雷斯托拉希翁的攸格諾公爵派無法主張自己的正當性,在王都失去了立場,吃了不少苦頭。
但是,人在貴族社會中的影響力瞬息萬變,難以預料。因為在一個派閥之中,隻有為數極少的貴族會與派閥關係極度密切、甚至到無法脫離的地步。貴族大多數都隨時在觀望局勢,準備見風轉舵。
實際上,在先前的紛爭中,就因為部分領土被普羅奇夏帝國占領,許多原本屬於攸格諾公爵派的貴族一下子倒戈加入了奧波公爵派。但是──
「既然這樣,我們可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才行。」
反過來說,趁著奧波公爵派不穩的時候把那些倒戈的貴族們搶回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雖然現在不在王都,因為物理的距離分隔而無法直接接觸那些身在王都的貴族,要趁此時引誘他們回來並不容易,但是奧波公爵的影響力減弱,也是不爭的事實。既然對方都主動要求交涉了,應該能夠有利地應對才對。
「關於會談的議題,目前仍在討論的階段。不過對方已經提出了一些要求,那就是釋放查理與艾佛列德,並歸還艾佛列德所使用的魔劍。」
查理是奧波公爵的兒子,也是爵位的繼承人。艾佛列德則是國內最強的騎士,其所使用的魔劍更是被稱為『斷罪光劍』的國寶。
「在談判上,這些都是非常有利的籌碼。」
「沒錯。全都是天川閣下爭取來的。我很想正式地向他致謝,隻可惜……現在他的處境似乎很不容易。聽說他之所以離開這裏,是為了去拯救莉賽蘿黛女士,是吧?」
克莉絲汀娜也跟莉賽蘿黛交情匪淺,雙方經常用各自的立場互相通融、幫忙。說到這裏,克莉絲汀娜擔憂了起來,表情顯得憂愁許多。
「春人大人一定會救回莉賽蘿黛的。」
夏洛特打直背脊說,態度十分堅毅。
「沒錯。」
瑟莉亞也堅定地附和。
「嗯,你們說得對。天川閣下一定辦得到……」
克莉絲汀娜點頭,對於兩人的話深表同感。在與路西烏斯之間的戰鬥中、還有從巴拉迪雅王國回來的路上,克莉絲汀娜親眼見識了利歐的強大與萬能。因為這樣,她也相信利歐一定辦得到。
「就是啊。春人大人一定沒問題!」
芙蘿菈也一樣信賴他。
「雖然還不知道春人什麽時候會回來,不過等他回來之後,我一定會轉告他這件事。」
雖然氣氛變得有些消極,不過瑟莉亞似乎不想讓眾人往壞處想,這麽對克莉絲汀娜說。
「要不然,等到天川閣下跟莉賽蘿黛女士回來以後,我再來拜訪一趟吧。因為我接下來要在卡爾亞克王國留駐一陣子。」
「啊,是這樣的嗎?」
「是。因為目前幾乎可以確定,與貝爾托姆王國本國之間的會談將在卡爾亞克王城舉行,因此在會談之前我會一直留在這裏。」
「既然這樣,春人大人跟莉賽蘿黛回來之後,我們就在這間宅邸舉行一場聚會吧。到時候一定會邀請兩位來。」
夏洛特在一旁聽了克莉絲汀娜跟瑟莉亞兩人的談話,如此提議道。
「哇啊,那可真令人期待。請務必讓我們──」
芙蘿菈聽了非常高興,馬上想要答應。但是──
「芙蘿菈。」
克莉絲汀娜如此叮嚀道,語氣帶有一些無奈。她的言下之意是,不應該輕易答應受邀至他國貴族的宅邸,必須客氣一點。
「呃……如、如果各位不麻煩的話……」
經克莉絲汀娜提醒,芙蘿菈似乎察覺自己剛才的言行不太檢點,麵紅耳赤地如此補充道。不過,瑟莉亞卻認為這樣反而很有芙蘿菈的風格,開心地笑了起來。
「不,一點都不麻煩。無論兩位是要在這裏過夜還是聚餐,千萬別客氣。」
她這麽補充說。
「沒錯。雖說我完全是仗著大家的好意、目前算是半寄宿在這個家,沒資格說這種話。不過我也很歡迎兩位,到時候請一定要來光臨喔。」
夏洛特表現出惹人憐愛的態度,跟著打趣地邀請兩人。
一開始她隻是跟著沙月來的,現在卻成功地賴在利歐的宅邸不走。不過她平常也很積極地主動幫忙,像是與佛蘭索國王之間的聯絡、還有應付爭相前來討好利歐的貴族們,這些麻煩事都由她一手包辦。
還有,每當需要辦理任何手續的時候,夏洛特總是能夠迅速地張羅。由於她都確實做好許多表麵上看不到的工作,因此順利地爭取到利歐等人的信賴,讓她可以理所當然地在這間宅邸定居下來。甚至宅邸內已經有專屬於夏洛特的房間了。
「感謝各位的邀請。那麽,到時候就麻煩各位費心款待了。」
克莉絲汀娜這麽說,同時鞠躬行禮。
「那就說定囉。大家一定都會很高興。美春跟莎拉也很想見你們喔。」
「如果接下來兩位有空的話,我們也把她們找來,大家聚一聚吧?」
夏洛特向克莉絲汀娜與芙蘿菈如此提議道。由於這場聚會是為了公務,主要由瑟莉亞出麵接待,美春與萊娣法等人才沒有參加,不過她們目前當然也在這棟宅邸內。隻有歐妃雅外出不在,不過隻要邀約她,她應該也會馬上來參加聚會才對。
「我們也很想當麵問候,如果各位接下來有空的話……我還有事要跟瑟莉亞老師談談,不過很快就會結束了。」
「還有別的事要找我談嗎?」
「是。關於剛才那件事。與貝爾托姆王國本國之間的會談,如果老師不介意,可不可以請你一起參加呢?」
「我也……參加會談嗎?」
瑟莉亞訝異地瞪大眼睛。
「我打算以釋放人質查理為條件,提出一些跟老師的家族……也就是庫列爾伯爵家今後的待遇有關的要求。」
「……這是為什麽呢?」
瑟莉亞問道。對她來說,這個提議實在是太突兀,她的表情顯得很猶豫。
「瑟莉亞老師在婚禮上被帶走,並且成了雷斯托拉希翁的一員──這件事雖然還沒有對貝爾托姆王國本國正式告知,但是他們想必已經察覺了。另外,由於我逃出王城這件事,庫列爾伯爵也被扣上了幫助脫逃的嫌疑,這也是事實。目前查理人在我們手上,對方當然不敢危害庫列爾伯爵家,但是……」
隻要狀況有變,庫列爾伯爵家隨時都可能陷入險境。
「不管怎麽說,一連串的風波都會影響庫列爾伯爵家的地位,這是不爭的事實。雷斯托拉希翁高層也都認可了。老師,你就當作這些對我們來說是理所當然的補償措施吧。」
克莉絲汀娜的言下之意,是瑟莉亞不需要為這件事掛心。
「……感謝你特別關照我的家族。」
「別客氣。至於要提出什麽樣的具體條件,目前仍在討論中。不過──」
瑟莉亞深深地鞠躬致謝,正當克莉絲汀娜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
意外發生了。
突然,傳來一聲轟然巨響,整個房間甚至微微地震動。
「發生什麽事了?是魔法訓練嗎?」
瑟莉亞與房裏的眾人紛紛不安地望向窗外。其間,巨響依然陸續響起,看來聲音的來源並非同一處,而是分散於各地。有些聲響聽起來特別遙遠。
「不,即使是從城堡的演習場傳來的聲響,照理說也不會這麽大聲才對。這些聲響應該是來自城內,有些聽起來離這裏特別近。」
夏洛特隔著窗簾窺視窗外,果斷地判斷狀況。
過了一下子之後,聲音停止了。
「恕我打擾。」
夏洛特的護衛負責人露薏絲,與克莉絲汀娜、芙蘿菈的護衛負責人姂臬莎走進房內。她們都一直在門外待機,當然也聽見了這些聲響。兩人的臉色都非常嚴肅。
「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夏洛特望著姂臬莎問道。
「不。事前完全沒聽說有安排任何會發出這種聲響的活動。目前想得到的可能就隻有魔法訓練,但是聲響實在太近,似乎不像。另外,我看到窗外有某種黑色的物體從天上落下。我已經派部下去確認了,一把握狀況就會回來通報。」
「知道了。既然這樣,我們是不是應該留在宅邸內等待呢?」
「是。我派同行的部下們在宅邸外戒備,但為了保險起見,還請移駕至安全室。」
安全室是宅邸內發生危險時,讓重要人物避難用的房間。在設計上,不同的建築物對於避難的謹慎程度各有不同,不過這種房間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都不易從外部入侵,適合防守。
由於這間宅邸位於城內,真的發生緊急狀況的時候居於其中的人會到城堡避難,因此安全室設計得相對簡陋。
「知道了。現在先跟沙月大人與美春大人會合吧。」
夏洛特迅速地做出判斷。這時候──
「小夏,打擾了。」
沙月、美春、萊娣法、莎拉、愛爾瑪等人,來到了眾人所在的會客室。她們直接從開著的門走進房裏。異常的巨響似乎讓她們察覺到非比尋常的氣氛,每個人的神色都透露著不安。莎拉與愛爾瑪甚至為了以防萬一,已經先將各自的武器拿在手上了。
「你們是因為剛才的巨響而來吧。」
「嗯。畢竟那聲音真的很嚇人,而且是平常沒聽過的聲音,讓我們都嚇了一跳……」
「我們目前也還沒掌握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了保險起見,決定先去安全室,同時也會派護衛騎士們去確認狀況。可以請你們一起來嗎?」
「這樣啊……嗯,知道了。」
沙月與美春等人看了看彼此,最後點頭答應。目前這個階段看來還無法斷定有危險發生,因此她們相對沒那麽緊張。但是──
「報、報告!有狀況!據說有大群魔物降落在城內!」
「什麽……」
夏洛特的護衛騎士慌張地跑進房裏來通報,讓現場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先冷靜下來。所謂的大群魔物,是什麽樣的魔物?不是哥布林或半獸人之類的嗎?」
露薏絲冷靜地應對,繼續對部下提問。在一千多年前那種發生過大戰的時代,牛頭魔人等強大魔物的出沒並不稀奇。但是到了這個時代,人類有機會看到的魔物幾乎就隻有哥布林跟半獸人而已。
雖說並非完全沒有除此以外的目擊案例,不過即使是以討伐魔物為業的冒險者也不常遭遇。大多數的冒險者直到退休為止,都沒有看過這兩者以外的魔物。
「……報告,我隻從遠處看到騎士跟魔物戰鬥。就我所見,魔物的速度遠比哥布林與半獸人還要快上許多,看起來也是不曾看過的魔物。外型與人類極為相似,但是容貌卻異常猙獰,與魔物無異。至於皮膚的顏色,我看到的有灰色與黑色。」
騎士整理好思緒後,精要地報告狀況。在一旁的美春聽了,忍不住發出「咦」一聲,表情也轉為訝異。在她身旁的沙月察覺了她的變化。
「這樣啊……那麽,有關於魔物的數量以及位置等情報嗎?」
「非常對不起,我趕著回來通報狀況,沒能確認這些情報……但是,落下的地點似乎遍布於城內各處,現在應該到處都發生了戰鬥才對。」
露薏絲並沒有察覺美春的反應。看部下回完話以後,沙月叫住了身旁的美春。
「美春,你怎麽了?」
這一聲讓房內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美春身上。
「呃、之、之前,我誤入這個世界剛過不久的時候,曾經在阿曼多附近被不明的魔物攻擊過。當時是春人跟小艾擊退了魔物,據他們所說,那些既不是哥布林也不是半獸人,是不明的神秘魔物。所以我想,這次來的會不會是一樣的……」
「是當初大量魔物襲擊阿曼多的時候,跟著混進去的吧。我也想起了一樣的魔物。雖然不如牛頭魔人那麽強大,不過它們的速度很快,挺強的。除非是強化過體能的騎士,不然一般人類恐怕不是對手……」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瑟莉亞的臉色凝重了起來。
「我當時也在場,我也看過。」
當時在阿曼多被路西烏斯擄走的芙蘿菈,也跟著證明她看到了相同的魔物。
「原來如此……雖然目前還無法斷定,但很有可能是同樣的魔物。所幸騎士們目前應該已經出麵迎戰,但或許也會有沒被逮到的漏網之魚接近這間宅邸。我們會加強宅邸周遭的戒備,請公主大人與各位馬上移駕至安全室。」
「知道了。那麽,克莉絲汀娜大人、芙蘿菈大人、沙月大人、美春大人,還有各位,請隨我來。」
在露薏絲的催促下,夏洛特打算領著眾人去避難。不過──
「我跟愛爾瑪也去宅邸外幫忙防守吧。」
莎拉自告奮勇,要去屋外參加防守。目前在這間宅邸內,實力最強大的無疑是這兩個人。
「可、可是……」
露薏絲猶豫了。平時她也會跟莎拉與愛爾瑪練武,非常清楚兩人的實力。但是以露薏絲的職責來說,她們兩人也是護衛對象。
「在春人不在的時候保護美春她們,是我們的責任,沒必要把我們算在護衛對象當中。更何況,在室內無法得知任何消息,在室外較能掌握狀況,便於行動。」
「就是這麽一回事。你不需要對我跟莎拉姐有所顧慮。」
莎拉與愛爾瑪這麽說。從她們的神態看起來,兩人都很習慣實戰。另一方麵──
「…………」
沙月欲言又止。本來她也想自告奮勇,一起在外麵保護宅邸,但是她明白自己身為勇者的立場,加上她缺乏實戰經驗,擔心跟著過去反而會扯後腿,隻好把快要說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看來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光是目前在宅邸內的人手,肯定是不夠的。而且目前宅邸內實力最強的,正是配有魔劍的兩位。」
夏洛特察覺沙月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是她故意不看沙月,開口附和露薏絲的決定。
「我知道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說完,露薏絲對莎拉與愛爾瑪鞠躬行禮。
「萊娣法,你跟沙月小姐一起跟著美春她們。要是發生了什麽萬一,你可要挺身保護美春與瑟莉亞小姐喔。」
「……嗯!包在我身上!」
莎拉麵向萊娣法如此叮嚀道,萊娣法則堅定地點頭。不過──
「我──我也要跟兩位一起出去。」
瑟莉亞表示她也要跟著防守宅邸。
「咦?」
眾人訝異地看著她。
「魔物被打倒之後,身體會消失,隻會留下魔石。我認為現場應該要有人能確認,那些魔物是否真的跟出現在阿曼多的是一樣的魔物。而且說不定會需要治愈魔法,我可以在後方用魔法支援各位戰鬥。而且我也曾經跟莎拉與愛爾瑪練習過以實戰為前提的聯手戰鬥方式。」
瑟莉亞這麽說,並不是為了說服莎拉跟愛爾瑪,而是舉出根據,向克莉絲汀娜與夏洛特說明自己的想法。
「……有道理。要是能得到關於魔物的情報,肯定很有幫助。而且有瑟莉亞大人這般實力的魔道士擔任後衛,想必更令人放心。不過……就目前的局勢來看,似乎還不需要瑟莉亞大人冒險出麵。」
夏洛特注視著瑟莉亞這麽說,但她並不是在猶豫,而是想確認瑟莉亞的真正意圖。即使沒有軍人身分,一般貴族也或多或少受過戰鬥訓練,都擁有最基本的戰鬥能力。
因此,發生緊急狀況的時候,貴族參加戰鬥並不稀奇。有時候挺身戰鬥反而被視為是貴族應盡的職責,不過這並非絕對的,而是視時機與狀況而定。
說不定真的會在宅邸外遇上魔物中的漏網之魚,並與之發生戰鬥。但是目前這個狀況的危險性,頂多也不過是如此而已。或許夏洛特認為,在這種並非十萬火急的情況下,身為伯爵千金的瑟莉亞還是乖乖地受人保護比較保險。
「不,正因為春人不在,我認為必須做好自己做得到的事。」
瑟莉亞的反應十分沉著,清楚地表達她的想法。從她的表情來看,她似乎想強調自己也能戰鬥、不必總是受人保護,要成為春人在有需要的時候能夠依靠的對象。
「瑟莉亞小姐的魔法實力,我再清楚不過了。有她的支援,我們也會更加地放心。」
莎拉也跟著掛保證。
「是嗎……既然如此,再挽留下去就太不近人情了。」
夏洛特終於點頭同意,她的口氣中帶有一點羨慕。接著,她偷偷地瞄了克莉絲汀娜一眼。雖說瑟莉亞目前等於是輔佐利歐的副官,但她也是屬於雷斯托拉希翁的貴族之一。夏洛特打算確認克莉絲汀娜對此會做出什麽樣的判斷。
「……我尊重老師的意見。」
克莉絲汀娜點頭答應。
「謝謝你。那麽,莎拉、愛爾瑪,還請多多關照。」
「是。」
莎拉與愛爾瑪也是戰士,加上平日與瑟莉亞關係密切,才能夠清楚地明白她的心思。兩人都堅定地點頭應和。
在一旁,露薏絲正在與姂臬莎等人確認各種必要的事項。
「姂臬莎閣下,請你護送公主大人與眾人前往安全室。」
「明白了。」
「那麽,各位請從那扇門前往安全室。為了保險起見,我會派幾位騎士守住這間會客室。」
談妥必要的事項之後,露薏絲伸手指向會客室內不同於出入口的另一扇門說道。這棟宅邸總共有三間安全室,為了在有來賓的時候也能順暢地避難,其中一間與這間會客室相通。
於是,眾人兵分兩路,開始行動。一路前往會客室避難,另一路則出去室外防守這棟宅邸。
◇ ◇ ◇
同一時刻,某個男人正浮在王都上方的遙遠高空,俯視著整座王城。
此人正是在城內放出魔物的元凶──列斯。在短短的數十分鍾前,他還在遙遠的他處觀望利歐與聖女耶麗嘉的激戰。但他使用了用過即可拋棄的轉移結晶,一轉眼之間就來到了卡爾亞克王城。
現在,在城內各處,效命於國家的非戰鬥人員個個慌張逃竄,而騎士們則在各處跟亡靈交戰。
(第一步就這麽大費周章,動用了寶貴的封魔球與大量的亡靈。要是這樣就能逼目標中的其中一人出麵就好了……喔?)
列斯眯起眼睛,俯瞰全景的眼光聚焦於一個點。他注視的正是佛蘭索賜給利歐的宅邸,這時候剛有人從玄關出來──那正是瑟莉亞、莎拉與愛爾瑪等人。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要是她們縮在城裏,那將會比較費事。出來迎戰的這些少女們可不是省油的燈,這次我可不能有所保留。)
浮在空中的列斯腳下浮現了漆黑的影子。黑影逐漸擴散,侵蝕藍天,最後形成五顆直徑達數公尺的漆黑球體。
這五顆黑球同時朝著利歐的宅邸飛去,有如隕石般地下降。球體落地時陸續發出巨響,連利歐的宅邸都受到撼動。確認球體都降落之後──
(這樣一來,我手上的亡靈全都放出去了。但是對手可是那些少女,亡靈恐怕撐不了多久。得讓他們盡早趕來才行。)
列斯的臉上浮現冷笑,同時從懷中取出新的轉移結晶,繼續往上飛至雲層之上。
◇ ◇ ◇
出了宅邸之後,莎拉矯捷地在建築物的圍牆上移動,來到了視野較佳的屋頂上。
她聚精會神,仔細地巡視周遭,確認有無魔物往宅邸過來。結果──
「目前看來還沒有魔物接近這棟宅邸。不過看起來到處都有戰鬥發生……」
莎拉下來之後,向露薏絲等護衛騎士們,以及瑟莉亞、愛爾瑪如此報告。
「謝謝你。雖然我也很想馬上去為我方的騎士們助陣,但是現在可不能離開崗位。我們應該以防守宅邸為優先。」
畢竟魔物來襲的可能性並非完全沒有,可不能疏於防守護衛對象所在的宅邸。在這種緊急時刻隻能看著同伴們戰鬥,雖然於心不忍,但從戰術的角度來說,這才是正確的判斷。
雖然也可以把護衛對象──也就是美春等人──帶去王城,但是考慮到在路上遇襲的可能性,帶著許多非戰鬥人員輕忽地移動並非上策。
「我繼續在屋頂上守著吧。」
「我也一起去。」
莎拉與愛爾瑪相繼這麽說,正當兩人要爬上屋頂的時候,列斯從空中放下的黑色球體掉了下來,降落在宅邸附近的地上。
落地的球體引發巨響與衝擊波,掀起沙塵。
「什麽……!?」
沙塵讓莎拉等人一時看不清前方。而球體在落地之後,覆蓋在表層的黑暗有如黏液般地開始溶解。掉下來的球體一共有五個,距離宅邸都不到一百公尺遠。每一顆球體各衝出十二具亡靈──
「嘎啊啊啊!」
共六十具亡靈現身,來勢洶洶地朝著站在宅邸前的莎拉等人殺了過來。相對地,防守宅邸的隻有莎拉與露薏絲等十人。
於是──
「!由我跟愛爾瑪當先鋒!」
「各位請保護身為後衛的瑟莉亞小姐,並且阻止我們沒能擋下的敵人入侵宅邸!」
莎拉與愛爾瑪一馬當先,上前迎擊敵人。同時──
「《術式二重奏巨大土壁魔法》。」
瑟莉亞詠唱咒文,雙手按在地麵上。
不到兩秒的時間,莎拉她們與亡靈之間的地麵迅速地隆起,形成兩道厚達一公尺多、寬近五公尺、高近十公尺的土壁。
設置障礙物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阻止亡靈們前進。
而是因為敵我數量差距懸殊,為了避免一下子被敵方用數量壓垮,要善用障礙物來減少正麵衝突。
瑟莉亞設置的兩道土牆之間相距約一公尺。這樣一來,亡靈們若想繼續前進,就必須鑽過中間這道縫隙,要不然就是從左右兩側繞過、或者是翻牆過來。
敵人的進攻路線受限,同時也表示該集中火力的地方有限。一次要麵對的敵人數量少了許多,使戰鬥更為有利。
「莎拉、愛爾瑪!」
瑟莉亞叫喚前方的兩人。
「瑟莉亞小姐請處理中間的!愛爾瑪,右側交給你了!」
「了解!」
在瑟莉亞設置好土壁的那一瞬間,莎拉與愛爾瑪馬上就理解了她的意圖,各自往左右分開。亡靈們全都沒有選擇翻牆,而是從中間的縫隙跟左右兩側進攻。於是──
「《術式三重奏火球魔法》。」「喝啊啊!」「哼!」
亡靈們分別從中央與左右兩旁湧來,瑟莉亞與莎拉、愛爾瑪各自對其施展強力的攻擊。
「嘎啊啊!」
瑟莉亞的麵前浮現三個魔術式與魔法陣,其中一個射出了直徑達一公尺多的火球,一口氣炸飛了幾具從土壁中間鑽出頭來的亡靈。其餘兩個魔法陣則維持展開的狀態,蓄勢待發。
莎拉的匕首射出冰槍,一次刺穿了幾具亡靈。愛爾瑪舉起釘頭槌,一揮就打飛了幾具。
「這些魔物跟之前在阿曼多看過的相同!它們有堅硬的皮膚,生命力也很頑強,要小心!另外,黑色個體的速度比灰色的更快!」
瑟莉亞說明亡靈的特征,提醒莎拉她們注意。而那些亡靈也如她所說的特別頑強,或許是因為擁有耐火的特性,最前頭被火球擊中的幾具雖然皮膚被燒得溶解,卻依然慢吞吞地爬了起來。
被愛爾瑪擊中的亡靈也一樣,隻有最前頭的一具當場斃命,後麵的卻都再度爬起來了。被莎拉射出的冰槍刺穿腹部的亡靈們,也不會因為如此程度的傷害喪命,正在掙紮著試圖拔出冰槍。
「看來是這樣、呢!」
莎拉的匕首形成銳利的長冰刀,砍斷那些被冰槍刺穿的亡靈的頭。這一來亡靈們才總算斷氣,無頭的身體逐漸消失,留下魔石。
「真是棘手!」
後續而來的亡靈們推開被愛爾瑪打倒在地的個體,繼續衝了過來。愛爾瑪朝著它們揮出釘頭槌。看來,愛爾瑪的釘頭槌攻擊隻要能夠紮實地擊中亡靈的軀體,還是能讓它們一擊斃命。被打飛出去的亡靈身體化為塵狀,灰飛煙滅。
瑟莉亞也用其餘的魔法陣,陸續發射第二發與第三發火球,消滅了亡靈們。另一方麵──
「……」
麵對突如其來的襲擊,瑟莉亞等人不但毫不狼狽,還能以天衣無縫的合作來對抗,露薏絲等騎士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由於三人熟知彼此的戰鬥方式與招式,平時經常練習聯手戰鬥,才能夠戰得如此熟練而穩定。三人的表現真的非常精彩。
最值得讚賞的是瑟莉亞的第一手。她一開始就張設土壁,誘導亡靈們的行動。以極快的速度連續發動中階魔法的技術自然不在話下,而她能觀察對手的動態之後馬上選擇最有效的戰術,冷靜而迅速的判斷力更是令人驚歎。
露薏絲以敬佩的眼光看了瑟莉亞一下子,然後──
「留意別阻礙瑟莉亞閣下的魔法,鞏固防守!別讓任何魔物闖入宅邸!」
她很快地收心,對部下們下指示。目前打倒的亡靈隻有六、七具左右,仍有許多的亡靈有如排山倒海般地陸續來襲。
「《術式三十六重奏冰槍魔法》。」
看莎拉射出冰槍,瑟莉亞似乎得到了靈感,這次她在自己的上方同時展開三十六個發射冰槍的魔法。她知道亡靈不會因為被冰槍刺中一次就喪命,因此打算以數量取勝。
002
在集團戰鬥中,魔道士的職責是集中火力攻擊接近而來的敵人,大幅削減敵人的數量。瑟莉亞所做的其實也隻是遵守這樣的原則,不過,即使是低階的攻擊魔法,同時展開三十六個術式可不簡單,恐怕連宮廷魔道士也辦不到,而且還是在實戰中輕而易舉地辦到了。也難怪周遭的女騎士們訝異得忍不住繃緊臉龐。
不顧她們的驚愕,瑟莉亞毫不保留地從上方展開的魔法陣連續射出冰槍,製住了從兩道土壁的縫隙間湧入的亡靈們。
(我必須冷靜,仔細觀察局勢……身為後衛魔道士,視野要廣,不斷地觀察敵人的動態、先發製人。)
瑟莉亞深呼吸,提醒自己保持冷靜。當然,她並非不緊張。其實她非常緊張,而且害怕。
但是,瑟莉亞明白,要是在戰鬥中因為過度緊張反而給夥伴扯後腿,那將是多麽地令人扼腕、懊悔。瑟莉亞回想起的,是她即將加入雷斯托拉希翁之前的往事。
在護送克莉絲汀娜前往羅達尼亞的路上,一行人曆經了多場戰鬥。但是,當時瑟莉亞卻總是隻能仰賴同行的利歐、莎拉、愛爾瑪、歐妃雅。雖然她本身擁有身為魔道士應有的戰鬥能力,在實戰中卻沒辦法順暢地發揮,這讓她十分懊悔。
因此,在加入雷斯托拉希翁之後,瑟莉亞投注許多心力,鑽研在實戰中運用魔法的方法,並且定期與莎拉、豪喜等人進行聯手戰鬥的訓練。最後,她的努力終於開花結果,在這場戰鬥中發揮了十足的實力。
「……天川閣下周遭的人物,真的都是不簡單的角色。」
露薏絲既驚訝又佩服,忍不住如此嘀咕道。另外,雖然醒目的魔法讓瑟莉亞特別容易引人矚目,不過莎拉與愛爾瑪的表現也是精彩萬分。
莎拉靠速度與攻擊次數取勝。她以迅速而靈敏的身手,將亡靈們玩弄於股掌之間。以體術攻擊的同時,雙手握著的匕首也凝聚寒氣,接二連三地斬斷亡靈堅硬的身體,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
而愛爾瑪則以臂力取勝。雖然知道是體能強化的結果,但還是很難想像那嬌小纖痩的身體竟然能發揮如此強大威力。看起來沉重無比的釘頭槌在她手上就像小木棍一樣揮舞自如,而且、每一揮都能精準地擊斃亡靈。
雖然戰鬥方式不同,但莎拉與愛爾瑪的戰況也相當穩定,各自在土壁的左右擋下了繞道來襲的亡靈們。
雖然目前打倒的數量還不到三成,但是這樣看來,應該不用幾分鍾就能將敵人完全消滅。正在戰鬥中的瑟莉亞等人也這麽想。
◇ ◇ ◇
美春與克莉絲汀娜等人到安全室避難,但她們也清楚地感受到宅邸門外正在發生戰鬥。
這個約十張榻榻米寬的房間,除了與會客室相連的門之外沒有其他的入口,就連窗戶都沒有。目前在這安全室裏的有美春、沙月、萊娣法、克莉絲汀娜、芙蘿菈、夏洛特這六個人。安全室與會客室相連的走廊上則有姂臬莎守著,夏洛特手下的兩名護衛騎士則在會客室內待機。
聽到了駭人的戰鬥聲響從外頭傳來,眾人都變得沉默寡言。瑟莉亞施放魔法的聲響以及亡靈們的吼叫聲穿透宅邸的牆壁,在安全室內也聽得見。即使沒看到也感覺得出來,外頭正在展開賭命的廝殺。
(……現在,大家都在外麵戰鬥。)
實戰的緊張氣氛讓沙月不由得板起了膾,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心裏想著的,是在外頭戰鬥的同伴們。
還有──
(而我,卻躲在安全的房間裏避難。明明是勇者,我卻──)
關於她自己的事。
對沙月來說,莎拉與愛爾瑪都是比自己年幼的女孩子。瑟莉亞雖然比她年長,外表卻相當嬌弱,在她看來也像比自己年幼的少女一樣。她們都在外麵戰鬥,身為勇者的自己卻躲在安全室內避難。
(這樣真的好嗎?我……我是不是也應該挺身而戰?莎拉、愛爾瑪、瑟莉亞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還有露薏絲她們,最近也跟我很要好……)
剛才莎拉她們要出去宅邸外防守的時候,沙月沒能開口說要一起行動,現在她非常地後悔。
事實上,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會有大量的魔物來襲,當時判斷留在美春身邊才是正確的決定。不過如今想想,說不定自己隻是因為害怕。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沙月開始鍛煉槍技,最近也開始跟莎拉等人對練,但是她卻從沒想過習武是為了廝殺,隻當成是運動健身的延伸。
也可能是因為人在安全的城內,從沒想過要麵對廝殺的可能性,雖然明白鍛煉的目的,也知道總有一天可能要戰鬥,但是自己卻忽視如此目標,漫無目的地進行鍛煉──或許這才是事實。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沙月明確地理解眼前發生了你死我活的戰鬥,開始思考自己是否也應該參與。
至於讓她心生如此想法的原因──
(寶貴的朋友們就在附近戰鬥,而我身為勇者、也擁有能力,卻躲在安全的地方。在戰鬥結束後,我哪有臉麵對在外麵的朋友們?這樣一來……豈不是連身為勇者的資格都沒有嗎?)
親密的朋友們在附近賭命奮戰,即使再不願意,腦中也會浮現如此想法。簡單來說,她就是受到了實戰氣氛的影響,開始鑽牛角尖了。
對沙月來說,在離自己這麽近的地方發生有生命危險的戰鬥,自從跟美春重逢的那一晚利歐擊退了入侵的賊人之後,這還是第一次。不過,那個時候在利歐的活躍表現下,賊人在一分鍾之內就被製伏了。雖然事後的心情不太愉快,但是也不像現在這樣深受實戰氣氛影響。
當下,外頭仍不斷傳來戰鬥的聲響。所以……!
想到這裏的時候──
「……沙月學姐,你還好嗎?」
沙月現在的臉色想必很不好看,讓美春忍不住開口如此關心她。
「美春。我……」
沙月的表情看起來像是下定了決心,正要開口──
「你這表情看起來就像是想要出去一起戰鬥呢。」
沙月還沒開口,夏洛特就搶先一步說出了她的心聲。她歎了一口氣,表情像是在煩惱該如何是好,她似乎反對讓沙月出去。這時候,外頭的戰鬥聲響停止了。
◇ ◇ ◇
「有什麽新的發現嗎?」
國王佛蘭索在王城的空中庭園設置了臨時指揮所。由於目前已經有大批的魔物闖入了城內,這個能夠將城內景色盡收眼底的空中庭園,是最適合設置指揮所的地點。
平時除了王族與受邀的來賓之外,其他人是禁止進入空中庭園的。但是,現在卻有許多戰鬥人員在這裏進進出出。庭園上空有一些騎著獅鷲的騎士在盤旋、巡視,不敢疏忽對空中的戒備。
「降落的魔物種類隻有一種,力量都很強大,即使是體能經過強化的騎士也無法輕易應付。」
「粗估共有約數百具魔物入侵至城內。」
「其中一半以上都在城內各地與騎士們戰鬥,但是據說有一些闖進了城中。發現到的魔物都已經被打倒,但為了保險起見,已派出一些人手在城內搜索。」
陸續有騎士過來向佛蘭索稟報。國王的身旁有許多騎士防守著。
聽著騎士們的報告,佛蘭索頻頻點頭,並且依需要下達指示。這時候,又有五個黑色的球體在城內落下,降落在利歐的宅邸附近,發出駭人的巨響。
「剛才那是什麽聲音!?難道說……又來了新的魔物!?」
佛蘭索連忙轉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但是現在他所在的位置不巧無法馬上看到利歐的宅邸所在的地點。
過了一會兒之後──
「報、報告!有大量魔物降落在天川閣下的宅邸附近!」
在空中巡視的獅鷲緊急降落,騎在上麵的騎士慌張地前來稟報。
「你說什麽!?那可不妙,馬上派兩隊待命的空挺騎士小隊過去,盡可能從空中掩護攻擊,同時保護宅邸內的重要人物。到了現場之後就聽從夏洛特的指示,她應該在那才對。」
佛蘭索將眼光轉向在空中庭園的一角待命的空挺騎士們,連忙對這些備用戰力下指令。
一隻空挺騎士的小隊有四人,兩隻小隊共有八人。
目前有四十多位空挺騎士在空中庭園待命,也就是說,國王一口氣派出了將近五分之一的預備戰力前去支援。
「遵命!」
前來報告的空挺騎士將手中的韁繩一拉,獅鷲便振翅起飛,前去向待命中的空挺騎士們轉達國王的指令。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佛蘭索臉色凝重地瞪著上空,但是他看到的,隻有一片寧靜的藍天與白雲,以及騎著獅鷲在天上盤旋的空挺騎士們。
在國王的命令下,空挺騎士們一直在空中巡視。日常生活中人們常見的鳥類飛翔的高度,大多介於十公尺至數十公尺之間,空挺騎士所駕馭的獅鷲在飛行時,也大多保持著與鳥類相同的高度。
如果獅鷲要自行飛上高空,最多能夠在一時之間衝上兩百公尺的高度,相當於現代地球大廈的六十樓層高。而目前飛上天去巡視的空挺騎士們,當然也巡視過那麽高的上空,但是目前還沒接獲任何人報告說有什麽新的發現。
目前唯一明白的,是魔物們都是被包在某種球體的狀態下降落至地麵的。
(聽說當時出現在阿曼多的魔物也跟這些一樣,動作非比尋常。但是魔物以現在這樣的方式來襲,可是前所未有的現象。包著魔物的黑色球體到底是什麽?是某種魔道具嗎?)
如果是的話,這次的魔物來襲就是人為因素造成的結果。也就是說,某人為了達成某個明確的目的,才會朝著城內放出這些黑色球狀的魔道具。
(對方可能是在高得看不到的遙遠高空,或者是躲在雲內……要不然,就是從別的地方拋射魔道具,使其往城內落下。不管怎麽說,還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實這些假設,真是令人心急如焚。)
想到這裏,佛蘭索皺著眉頭,然後下定決心。
「跟朕來。」
佛蘭索打算親眼確認利歐宅邸附近的狀況,領著護衛騎士們,快步走向能夠眺望到宅邸的位置。
◇ ◇ ◇
在那之後,過了短短的兩、三分鍾。
在利歐的宅邸旁──
「喝啊啊啊!」
莎拉從地麵升起冰槍,箝製亡靈的動作之後,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上前踢開敵人,並且用手上的匕首斬下敵人的首級。除了她以外──
「哼!哈!」
愛爾瑪則發揮她那從嬌小外表難以想像的怪力,輕而易舉地揮舞釘頭槌,將敵人一一打飛、擊斃。她輕巧地到處蹦蹦跳,靈巧地應付著來勢洶洶的亡靈們。
另一方麵,對於從事前設置來當障礙物的土壁之間鑽出來的敵人們,瑟莉亞也用展開於空中的多重魔法陣射出冰槍,持續殲滅。
一開始的時候多達六十具的亡靈,如今隻剩下不到十具。這都是瑟莉亞在第一時間就設置有利的地形條件,並且善加活用後的成果。
「嘎啊啊啊啊!」
亡靈們的眼睛發出詭異的光輝,看起來完全沒有理智可言。或許是因為無法順利進攻的關係,紛紛暴躁地大聲怒吼。
但是,無論再怎麽血氣方剛地吼叫,也無法改變數量減少的事實。亡靈們的聲勢明顯地衰弱了許多。
「看來差不多要沒了!」
「我這邊看得到的個體隻剩眼前這些了!」
「中央也是!土壁的另一頭看來沒有魔物了。」
不再有亡靈從左右繞牆而來,莎拉、愛爾瑪與瑟莉亞依序開口交換情報。接下來的情況相當順利,先是瑟莉亞將中央的敵人殲滅完畢,接著莎拉與愛爾瑪也各自打倒了最後的亡靈。
「……看來已經沒有魔物了。」
莎拉探頭觀察土壁另一頭的狀況,這麽報告道。接著她跟愛爾瑪一起回來,與瑟莉亞等人會合。
「數量那麽多的魔物,你們竟然這麽快就全部打倒了。三人都表現得非常漂亮。反倒是我們,隻是一直在旁邊看著,真的很過意不去……」
露薏絲稱讚三人的戰鬥表現,表現出歉疚的態度。
「沒這回事。多虧有你們固守後方,我們才能安心地戰鬥。」
莎拉笑著回答。
「我也是。因為有你們防守,我才能放心地施展魔法。啊,對了,愛爾瑪。」
「嗯。什麽事?」
瑟莉亞似乎想到了什麽,叫了愛爾瑪。愛爾瑪不解回問。
「可以用你的釘頭槌讓這兩道土壁複原嗎?」
雖說這是為了阻止敵人前進所需要的屏障,但是瑟莉亞似乎是認為可不能就這樣置之不理。她望向之前亡靈們所在的方向。那裏有戰鬥剛開始的時候她所設置的高大土壁,土壁的另一端還看得到聳立的城堡。
這兩道堅固的土壁是耗費大量魔力建成的。自從發動之後已經過了一些時間,現在要清除這兩道土壁,除了動手破壞掉之外,就隻能用魔法了。但如果使用精靈術的話,可以自在地操縱地形。
瑟莉亞之所以刻意要求使用釘頭槌,是因為還沒有告訴露薏絲她們關於精靈術的事。瑟莉亞事先告訴她們說,愛爾瑪的釘頭槌是一種強力的魔劍,其能力可以操縱地麵。
「好,沒問題。畢竟這樣會擋住視野,就趁現在趕快複原吧。」
「謝謝你。不好意思,讓你費事了。」
「別這麽說,有這兩道土壁,戰鬥起來輕鬆多了。那麽,就馬上動手吧。」
說完,愛爾瑪走向土壁。
「其他的地方似乎還在戰鬥,目前仍不能掉以輕心。我到屋頂上去觀察周遭的情況吧。」
「嗯,麻煩你了。」
莎拉身手矯捷地爬上建築物。
奇襲最容易得手的時機,是對手疏忽的時候。也就是說,在戰鬥剛結束後的這個瞬間,是奇襲非常容易成功的時候。她們明白這個道理,因此采取如此行動。
但是,熟練度夠高的戰士是不會輕易疏忽,身經百戰的傭兵都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他們會設計更為狡猾、周到的戰術,觀察時機、臨機應變,在最適合的時候展開奇襲。
「騎著獅鷲的騎士們往這裏來了。」
屋頂上的莎拉指著上空,對地上的瑟莉亞等人這麽叫道。眾人的眼光同時轉向她所指的方向。
為了掌握狀況,騎士們分成兩人一組,騎著獅鷲飛行。從剛才就一直看到遠方的空中隨處有騎士在巡視,不過接近過來的這個部隊是兩個小隊,合計八人,再加上他們朝著這裏飛過來,看在她們眼中顯得特別醒目。
「看來是援軍。時候差不多了。喂,去向公主大人報告狀況。」
為了讓莎拉聽得見,露薏絲先是大聲地應答,然後對其中一位女騎士下令。看到援軍出現,任何人都會認為這樣一來就能夠建立更堅固的防衛體製,在這樣的瞬間,氣氛會稍微鬆懈也是無可厚非的。不過──
「請問……從我們上頭急速下降的部隊也是我方的騎士嗎?數量挺多的,而且看起來是從很高的位置往這裏來……」
莎拉一臉不解地指著遙遠的上空問道。空中的其他空挺騎士頂多隻在數十公尺的高度飛行,但是莎拉所指的那一支獅鷲部隊卻在數百公尺高的位置。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麽上去那種高度的?
不過,那支部隊似乎乘著重力落下,身影看起來愈來愈大。之所以能夠在相對較早的階段發現,是因為莎拉為了提防再度有裝著魔物的球體落下,透過體能強化提升視力,一直注意著上空。
「這確實不太對勁……」
露薏絲注視著遙遠上空的那支部隊。獅鷲的數量約五十,以空挺部隊來說相當於三個中隊,規模相當龐大。數量這麽大的部隊怎麽會從無法自行飛上的高空處急速落下?
「《體能強化魔法》。那是……」
露薏絲立刻用魔法提升視力,專注地凝視,試著看清來者的身影。她看到的是一群身穿同一款戰鬥服的戰士,但並不是卡爾亞克王國空挺騎士的軍服。
這一群騎著獅鷲的戰士們似乎詠唱了某種咒文。接著,這一支急速下降的神秘部隊前方陸續展開了許多魔法陣。緊接著──
「……不對!那不是我國的空挺騎士!」
「愛爾瑪,防禦!」
露薏絲與莎拉臉色驟變,驚慌地喊叫。幾乎同時,無數的光彈有如暴雨般朝著地麵傾射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