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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半,田間稻穀金黃,如黃金鋪灑田間。從田埂走過,滿是稻穀清香,可以收割了。


    在兒子的百般勸阻下,沈秀終於狠下心,決定將上半年種的那些稻穀作物收了後,下半年就不再耕種了。一來是兒子中舉之後,縣裏豪紳往來頻繁送了不少財禮,縣衙也有津貼,的確是不愁吃穿了。二來是每次去耕種,鄉人總會說「謝舉人他娘,你怎麽還要來耕田,吃這苦頭」。總讓她覺得給兒子丟臉了,活似兒子中了解元後,還養不起這一家。


    再有就是,解元考會試,由地方送到京師,吃喝住的錢全都由縣衙出,她也不用給兒子攢錢做路費,也不用兒媳娘家幫扶了,臉上有光。在兒子兒媳的勸說下,她才決定丟了那些田,隻種幾塊菜地,供自己家吃。


    孩子滿月,齊妙也終於坐完了月子,出門一刻,簡直如從大牢釋放出來,渾身輕鬆。


    沈秀在院子裏剪著葫蘆枯藤,聽見她伸懶腰的聲音,抬頭看去,兒媳正在院子裏伸腰曬太陽,「妙妙,將孩子也抱出來曬曬,秋天了,曬曬暖和。」


    齊妙應聲,轉身要回屋,丈夫已經將女兒抱了出來。


    不過三十天,孩子就長大了許多,抱在手裏還會覺得重。女兒剛出生的模樣她還記得,那時說她醜來著。可如今皮膚全都舒展開了,不再是紅色的,白白淨淨,小臉肉呼呼,還會衝她咧嘴笑了。


    這種感覺神奇又歡喜。


    謝崇華抱了一會孩子,見妻子一直在院子裏轉圈走動,知道她這一個月悶壞了。便將孩子交給刑嬤嬤,喚了妻子,讓她和自己去外麵走走。


    齊妙當然樂意,恨不得步行三裏,將這個月沒走的路都走回來。


    沈秀見夫妻兩人要去玩,想提醒兒子不要荒廢學業,畢竟年後就要考試。瞧見兩人這樣高興,就忍了,若是明天還如此,定要說說他們。


    猶如囚鳥出籠,地上的花花草草也惹人注意。


    謝崇華聽見旁人長呼急吐的呼吸聲,像是要將天地靈氣都吸入腹中,吐納糟粕,笑道,「原來妙妙是在修行的山怪。」


    齊妙抿笑,掐了他胳膊一把,「你才是山怪。方才我出門時瞧見啦,你要帶我出來走時,娘是想攔的。她心裏還是不放心,怕我耽誤你。我也真怕耽誤了你,隻是今日我臨盆後第一次出門,所以便厚著臉皮讓你陪了,明天二郎還是好好看書吧,我給你研磨添紙。」


    南方離京師太遠太遠,駕車過去都要三四十日,還是得趕著天氣好。而會試是在二月初九,還得提前五天到禮部報到,那在正月就得出發。衙門那邊還未有人來告知,不過約莫也是正月初幾的時候。若是天氣不好,隻怕在臘月就要一同進京了。


    不過到底是地方親自護送,不怕遇到山賊凶徒,齊妙也放心些。


    秋去冬來,臘月天寒地凍,臘八未過,又下起雨來,原本就怕冷的齊妙更不願出門,日日守著暖爐,不過今年懷裏多了個孩子。都說孩子身上有三把火,抱著也的確像火筒,暖暖的。


    謝崇華早上收到陸正禹在鶴州讓人送來的信,信上問了安好,又問了近況,末了才提,仍是沒有找到陸芷。行文一如既往,唯有看至末尾,才從紙張看出無奈來。他將信放入箱中,已不知是第幾封,封封最後所說都是一樣。


    齊妙哄女兒睡下,又回到烤爐旁,「五哥的信麽?」


    「嗯。」謝崇華在一旁坐下,伸手烤火。


    「阿芷還是沒找到麽?」


    「沒有。」


    若是能找到,便真是奇跡了。那樣小的孩子,隻怕也忘了兄長叫什麽,再見也不認得了吧,畢竟這麽久了。


    「咩……咩……」


    屋外小羊叫聲已經很響亮,齊妙打開一點窗往羊圈看去,笑笑,「站還站不穩,叫得倒很大聲。」


    去年舅舅送來的羊如今已經做母親了,生了兩隻小羊,身上顏色黑白相交,齊妙便將黑色羊毛多的叫做黑棋,白色羊毛多的叫做白棋。


    快至傍晚,要出去用飯,齊妙忙裹上棉襖,怕被凍著。


    一家人正吃著飯,有人在外敲門。謝崇華打了傘去開門,一開見是衙役,客氣道,「差大哥有何事?」


    那衙役說道,「定下去京師的日子了,臘月二十三,謝舉人也趕緊準備好東西吧。」


    謝崇華意外道,「這麽早?」


    「可不是,說是怕路不好走,早點去,免得路上耽擱。」


    謝崇華點了點頭,臘月二十三……連年都沒過。


    臘月二十三,寒風呼嘯,風雨已停。謝崇華巳時才去鎮上,不到卯時孩子哭鬧,將他吵醒。點了燈將屋裏的大暖爐燒旺,免得妻子喂食冷了身。醒了也舍不得睡了,去洗漱回來,孩子已經吃飽睡下。齊妙正準備下床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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