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朝廷就有人來貼榜了。圍看的人熱鬧起來,紛紛往前擠。


    一如上回鄉試。


    謝崇華擠到前頭,一個一個名字看過去,每看一個心就揪緊。直至看到名字,這才徹底放心。又特地看了看名次,雖未成會元,但也在第六,已出乎他的意料。


    他這才離開人堆中,擠出來時,脊背已熱得出汗。


    後麵還有喧鬧聲,有歡呼有歎氣也有人在哭天搶地,可這都與他無關。他疾步跑回住處,寫了一封信給家裏報喜,讓人替他送回家去。


    殿試在三月十五,為了那一日,他仍不能放下心來。依舊挑燈夜讀,星辰相伴。


    這日坐於窗前溫習,見書漸染橙紅,抬頭看去,天色漸晚,晚霞滿空,是他來京師後見到最漂亮的景致。看著,思鄉愁緒漸起,想起家中老母親,又想起妻子和女兒來。女兒半歲,該會爬了吧。百歲酒已擺,他做爹的卻沒辦法回去。


    心中太過掛念愧疚,一時竟也擾了心智,字裏行間看出絲絲愁悶來。他幹脆放下書,去取了銀子,下了樓去買東西。


    他所在的地方是京城的繁華街道,似乎是寸土寸金,店鋪雖多,卻不比他們盧嵩縣的大。但有許多新奇的東西,隻覺妻子定會喜歡,真想全都買下來,帶回去給她瞧,讓她歡喜。然而銀子絕不可能夠,精挑細選之下,便買了支兔紋鈿釵,小巧精致,她定會喜歡的。


    買好給妻子的禮物,正巧旁邊有人賣銅製小馬,裏頭還放置了鐵珠子,輕輕一晃便有叮咚作響的悶聲。不過一個巴掌大,買來給女兒玩倒也好。付完賬,旁邊有個婦人也來問價錢,那小販已顧著那頭生意去了,沒聽見。謝崇華便好心說道,「這馬……」


    話未說完,他驀地愣神,視線已全被她牽著的小姑娘奪去。


    那小姑娘正對著攤子,隻能看見側臉。似乎是察覺有人看她,偏頭看去,眼睛明亮淘氣,慧黠無雙。


    那婦人見這陌生男子瞧看,瞪眼斥責,「無恥小人,瞧我家小姐什麽?」


    「阿芷!」謝崇華全然沒聽見她的怒斥,下意識跨前一步,握住她的雙肩便抱進懷中,雙臂已在發抖,「阿芷!」


    婦人大駭,為仆二十餘年,早就練了一身氣力,當即用力捶打,「快將我家小姐放開,混賬東西!」


    謝崇華是看著陸芷長大的,怎麽可能認錯。雖然不知為何她會出現在千裏迢迢之外的京城,也不知為何會搖身變成這家人的「小姐」,但意外撞見,怎能放開。抱起她也不顧婦人捶打,急聲,「這是我好友家走丟的妹妹,她叫陸芷,不是你家小姐。」


    婦人哪裏肯依,捉了他的胳膊哭喊,「來人啊,這人要搶我們家小姐,快幫我捉住他。」她又回頭衝遠處喊,似乎遠處也有幫手。


    她一哭,陸芷也跟著哭起來,奮力掙紮起來,要掙脫他。謝崇華哽聲,「阿芷,我是你謝哥哥啊,你不認得了嗎?你大哥叫陸正禹啊,你真的都不記得了嗎?」


    算起來陸芷走丟十個月,那時才五歲,容易忘事。可到底是自小熟識的,陸芷一時安靜下來。直愣愣看著他,越發覺得眼熟。


    謝崇華見她眼有茫然,還想和他多說幾句,可已經有人上前要捉他。原來是那婦人的主人在附近聞訊領著四五個仆人過來。中年婦人神態威儀,喝聲,「連吏部尚書家的姑娘家也敢搶奪,我瞧你是不要命了!」


    尚書?他不由怔愣,手卻沒有鬆開。四五個奴仆來搶,不敢傷了小主子,他又緊抱不放,是以一時搶不過去。


    「她叫陸芷,是我好友的妹妹,我不是人牙子。」


    宋夫人一聽,抬手讓他們住手,上下打量他。又見女兒環著他的脖子,安安靜靜待著,瞧著蹊蹺,語氣已變,「隨我來。」


    到底不放心,又示意下人看好,免得他一拐彎跑了。


    謝崇華總算鬆了一氣,輕拍陸芷的背,「阿芷不怕。」


    陸芷下巴抵在他肩頭上,輕輕應了一聲。這人她是認得的,雖然不記得到底叫什麽了。


    宋夫人離的近,也聽見那年輕男子哄女兒的聲音,輕柔溫和,實在不像是拐帶孩子的人牙子。見女兒不吵鬧,也就沒接過來,隻是時而瞧看。


    行了一段路,才進了一條寬敞巷子,走至一扇大門前,那婦人上去敲門。謝崇華抬頭看去,宋府。


    從大門進去,是前院。院子兩邊栽種花草,一側放著石桌,石桌上麵嵌有棋盤,兩盒棋子擺在一旁。花草未有過多修剪,很是散漫地生長,卻並不覺淩亂,反倒是處處透著儒雅自在。


    原來阿芷生活在這樣的人家。他心中寬慰,為好友高興。


    進了大廳,宋夫人問道,「老爺可有回來?」


    「老爺剛進房裏。」


    「快去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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