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爺。」


    徐老爺要留這個兒子,就絕不會讓他找到陸芷,至少三年內不行。他是個有骨氣的年輕人,若是知道找到妹妹,定會離開,不認自己做爹。他年事已高,怕此生再不能預見這樣的年輕人,可以繼承他的偌大家業。


    那些覬覦他家業的族中人,他怎會讓他們得逞。


    也正是不願家產有糾紛,所以娶妻一人,隻要了一個兒子,便讓妻子喝避子湯。女色他年輕時也好,但妾侍抬進門,少不得要生孩子,還得操心內宅,他便一直沒有納妾。瞧著喜歡的姑娘,便買個宅子養著,要什麽買什麽,該疼的疼,該要銀子的便給,唯有一點——不給名分也絕不讓她們有孕。哪怕有了,也絕不會讓她們生下來。


    好好跟著他的,他自然會好好對她們。想了花花腸子要弄出個孩子的,墮胎之後,他便至此棄之不理。


    他做事有他的原則,也希望那些跟了他的女人,能遵守他這原則。


    可誰曾料想得到,老天竟這樣薄待他,讓他老年喪子。


    所以如今終於碰見一個合適的人,他又怎會輕易讓他離開自己的掌控。


    ☆☆☆


    常家大宅在半裏地方,也算是豪宅了。若非要等孩子出世,早就換了個更大的宅子。元宵時謝嫦娥生下一女,姨娘早產,產下一子,前後不過差十天。常家上下歡天喜地,大擺流水宴,請了三天三夜慶賀添丁。


    謝嫦娥生時有些難產,半條命都去了,還是掙紮著看了一眼孩子。也不知是心裏裝著事,還是先入為主,明明臉還皺著沒舒展開的嬰兒,卻還是覺得長得十分像那人。


    聽見是個女嬰,她長鬆一口氣,懸了九個月的心,可算是平靜下來了。


    隻是常家十分不痛快,盼天盼地是兒子,卻沒想到是個女兒。常宋倒覺還好,隻因他堅信自己還能生,明年再生一個不就好了。讓謝嫦娥生個七八個,他就不信全是女兒。


    又過十日,巧姨娘早產,生了兒子,常宋更是不在意妻子生的是什麽,還覺得兒女雙全,美得很。


    謝嫦娥已顧不得公公婆婆喜不喜歡,她隻知道自己是放下心來了,兒子長得不像常宋的話,總會惹非議。但女兒長得不像的話,就少有人說閑話了。


    此時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心底,早就盼著這是陸正禹的孩子,而不是常家的。


    隻因她害怕流著常家骨血的孩子,品性也像常家人。


    ☆☆☆


    還未到京師,才近北方,就已見飄雪。北邊的山路,已是白雪皚皚,鋪卷山林,遠遠看去,像是翠山鑲嵌雲朵,鬆鬆軟軟。看得生在南方長在南方,從未離開過鹿州的謝崇華看得好不驚奇。


    饒是在書上「看」過許多雪景,但也隻是紙上所言,死物而已。哪裏比得過親眼所見這樣讓人震撼和驚訝,他真想將這些雪都搬回家中,給妻子看看。


    齊妙雖不喜歡寒冬,但卻喜歡雪。奈何他們那邊極近南邊邊緣,別說平地,就算是到了高山頂端,也不過是瞧見頂窩那有一點雪,姑娘家哪裏爬得上去。在山腳下瞧,也看不見多少,怎會像如今這樣,滿山白色,就像秋時的滿山紅楓,讓人一眼便會喜歡。


    若是他能參加殿試,那就能留在京城。到時候將母親妻女接過來,年底就能和他一起看這雪景了。


    想到他要再努力一把的動力竟是雪,連他也覺有些好笑。


    會試合格者,才能去殿試。會試在二月初九,他趕到時,才一月底,在客棧住下,也有個時間準備。


    客棧外麵的街道很是熱鬧,兩旁東西琳琅滿目。饒是窗戶開著,謝崇華也不會分神。


    日後有得是時間看這些,如今急了,以後就看不了了。


    轉眼二月初九,會試開考。


    最冷的時候已經過去,春景卻遲遲不來。若是在南方,早已見萌芽初生,滿布綠景了。


    會試分三場,二月十五考完。


    因回家太遠,考完後謝崇華便繼續在客棧住著,等會試放榜,再看看可有機會考殿試。能考殿試,便橫豎都是能做官的了。


    殿試隻考一日,由聖上出題,翰林學士批閱,擇前十最好者,送交聖上。再由聖上定出三甲。也唯有前十者,方能入翰林,這也是俗稱的點翰林。其餘的將分發各部任主事或赴外地任職。


    若要往上遊,那翰林出身是最好的,多少大臣都是翰林出來的。如果是外放到什麽偏遠小縣,那真是等於從頭往上爬,爬個十年,也未必能再回京師。在天子腳下,自然是最好升官的。在偏僻的地方做了再多事,也未必有人知道。尤其是像他這種沒有門路的人,更難高升。


    忐忑等了七天,終於會試放榜。天還沒亮他就過去了,他來得早,可有人來得更早,還是被堵在了三層人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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