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崇華送她到了街口,這才去衙門。到了衙門口,見那正門口站了一人,起先還以為是要來報案的,可那頎長背影一看就覺眼熟,再一看,心頭咯噔,一時不敢相認。


    陸正禹將那懸掛高門「明鏡高懸」的牌匾看了一會,察覺背後有些許聲響,轉身看去,見了那清瘦年輕人,剛平複的心緒又瞬間澎湃,「六弟。」


    「五哥?」謝崇華快步向前,又驚又喜,到了跟前重重捶了他一拳,「你到底是去了哪裏!」


    陸正禹吃痛道,「堂堂知縣大人是要白日行凶了不是。」


    謝崇華朗聲笑笑,頭一回將公務丟在了後頭,「快去坐下找個地方說話,對對,我找到阿芷了。」


    陸正禹笑道,「我方才見著她了。」他沒有立刻說她被驚嚇的事,他與好友,還有許多話要說,先說了這件事,其他的事,便要被抹上沉鬱陰影,不能歡顏長談了,「正和崇意一起,等會就將她帶回來。」


    謝崇華笑道,「剛搬到這裏下人不夠,就讓崇意照看兩天,哪想阿芷倒和他寸步不離了。崇意將她照顧得很好,你且放心吧,人不會再丟了。來來,我們去內宅說話。」


    慕師爺還是頭一回見他這樣高興,這種高興散了清冷,是由裏到外的高興,可見這人和他關係不一般,好得連總惦記在心的案子都忘了。他笑問,「大人可要我代勞去打兩斤酒肉來?」


    「那就勞煩師爺了。」


    「舉手之勞。」節儉的大人連酒肉要願意沾,關係果真不簡單。


    齊妙剛將女兒哄睡,刑嬤嬤就過來說姑爺回來了,她問道,「是姑爺落下什麽東西了麽?」


    刑嬤嬤笑道,「沒丟東西,還領了個人回來。就是那陸家少爺,陸公子啊。」


    齊妙怔愣,五哥?她頓時歡喜,到底是和陸正禹不算好友,驚喜之後立刻想起其他事來,「姐姐她可還在?」


    「方才見她抱著孩子出門了。」


    齊妙鬆了一口氣,低眉想了想,這才起身,「你喚奶娘過來照顧好玉姐兒,我去找找姐姐。姑爺要是問起,你就說我去買些東西。」


    刑嬤嬤本就是齊家下人,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不多問。


    齊妙忙從後門出去找姐姐,想著她早上還問她給女兒買的辟邪桃核手鏈是在哪裏買的,說近日常青睡得不好,許是去買桃核了,便直接往她告知的地方過去。


    果不其然,謝嫦娥果真是去給女兒挑手鏈了,剛給她戴好,擺了擺她嫩如玉藕的小手,笑道,「今晚就不怕有髒東西來啦,青青不要哭鬧,知道嗎?」


    「姐。」齊妙緩了緩氣,這才過去喚聲,連謝嫦娥也沒聽出她聲音急喘,倒是奇怪她怎麽過來得這麽快,明明剛才她出門時她還在家中。


    「妙妙怎麽來了?」


    齊妙笑道,「二郎說你出來了,想著姐姐是來買這玩意,怕你不知道地方,就過來瞧瞧,反正玉兒她睡著了。」


    謝嫦娥不疑有他,笑道,「弟妹有心了。」


    「對了。」齊妙說道,「剛才我出來,家裏來了個稀客,真叫我歡喜。」


    謝嫦娥笑問,「是哪位稀客?我認得麽?」


    「肯定認得,就是陸五哥,他找來了。」


    謝嫦娥臉上一僵,轉瞬恢複尋常神色,卻還是被齊妙看在眼底。甚至那抱著常青的手指,也可見的微緊。她在緊張,卻努力在將這緊張壓下。


    齊妙也在努力將那心頭略過的想法壓下,當初和丈夫的推測,隻怕……不假。她笑道,「二郎正陪著五哥,兩個大男人說話,我們不去瞎湊熱鬧。二郎平日公務繁忙,這太平縣我都不曾好好瞧過,正好聽說玉水亭那邊的荷花就要謝了,不如姐姐陪我去吧,到了那還能聽個小曲,吃頓蓮花宴。」


    謝嫦娥正求之不得尋了街口不回去,應聲道,「那就一起去吧。」


    久別重逢,謝崇華將自己的近況簡略說了一番,惹得陸正禹心覺可惜,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進士及第竟被委派做了知縣,雖然並非是首例,但因是自己的好友,總覺心裏不痛快。


    「也別先說我了,倒是你,為何當初我帶阿芷去鶴州找你,那管家卻說你不在?」


    陸正禹搖搖頭,「我也不知這是怎麽一回事,我明明一直待在徐家,而且徐老爺對我們兄弟三人都十分好,怎會說……」他頓了頓,方才不得空去細想,如今一說,卻想通了,「大概是……他想到當初我願意隨他去徐家,以後認他為父,是以找到阿芷為條件。」


    謝崇華也明白過來,「所以他是怕你知道阿芷找到了,你就會離開徐家?」


    「嗯。」陸正禹微微握拳,徐老爺……的確是個狠心人,明知道他因丟失了妹妹而每日難安,卻還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欺瞞了他。


    「隻是……」謝崇華微微皺眉,「他如果真的要將這件事欺瞞到底,為何還願意讓你來這裏?你一來,事情就全都敗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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