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隻笑:「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台上戲已開鑼,一時熱鬧起來。秦婉對於戲一向不太感興趣,隨意點了幾出就不再關心了,隻是遠遠的望著衛珩。隨著年齡增長,他已然脫去了初識時的稚氣,舉手投足都有說不出的風範和魅力,再不見往日那敏感且自卑的模樣了。


    想到這裏,秦婉盈盈含笑,半晌不曾言語。今日眾位朝臣為了給太後慶生,都是花了大價錢,如三丈寬的玉山、王羲之的真跡這樣的東西,早就堆成了小山,太後笑著拉秦婉在身邊來看戲,又特特囑咐她,看得上什麽都讓人搬回去。


    看了一出戲不多時,倒是忽然安靜了下來,遲遲沒有動靜,整個殿中隻餘外麵幾聲雀兒的清啼,眾人一時麵麵相覷。當著天家又不敢造次,過了一會兒,樂聲漸起,為首的卻是皇帝與雍王。


    兄弟倆都是三四十歲的人了,加之身份貴重,誰見過這等載歌載舞的時候,頓時皆是大笑起來。兄弟倆穿得花枝招展的,太後笑得合不攏嘴:「我說怎的不見這倆小子怎的不見了蹤影。」


    皇帝和雍王彩衣娛親,讓眾人皆是含笑,不少大臣極是有眼力勁,也紛紛起身再賀太後大壽。重華殿一時歡聲笑語,秦婉從未見過自家父王和皇伯父這般模樣,繃不住笑意,茶碗差點合到身上去。


    笑了好一陣,皇帝和雍王才換了衣裳,這才回了自己的座位坐定。夏昭華抿著唇直笑,雍王方才一番鬧騰,額上難免一陣薄汗,見了夏昭華含笑,顧不上去擦,則笑道:「昭華很歡喜?」


    夏昭華低聲道:「王爺有如此孝心,我自然是歡喜的。」說到這裏,她又取了錦帕給雍王:「出了一身的汗,且擦一擦,別害病了。」


    雍王順勢握了她的手:「昭華給我擦。」


    夏昭華啐了他一口:「自個兒擦去,當自己小孩兒呢。」又將雙生子引來身邊坐定,見雍王還是不依,也是無奈,隻好取了錦帕給他擦去一腦門汗,「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一樣愛撒嬌。」


    雍王笑著拉她的手:「並非是本王愛撒嬌,而是真切的想與你白頭到老。」前些日子縱然夏昭華不說,但他未必感覺不到疏離,難免就想到已死的發妻,她是個溫婉性子,有什麽也未必肯說出來,不知道為著自己情場上的事廢了多少心。經曆了痛失愛妻,雍王自然不肯再讓夏昭華再受一次那樣的苦。


    好在大家注意力都不在兩人身上,夏昭華臉色脹紅,從雍王手中抽出小手來,抱了秦媛在懷:「孩子們在呢,別鬧。」


    秦媛咯咯直笑:「父王和夏母妃是不是又要生弟弟妹妹了?」見兩人色變,歪著頭說,「拉拉手睡在一起就會生小寶寶的,媛媛什麽都知道。」


    見她這樣天真,夏昭華不免好笑:「生小寶寶很辛苦的,媛媛長大了就知道了。」她說到這裏,聲音愈發輕柔,「媛媛以後也會遇上這樣的男子,讓你寧願受苦,也要為他生下孩子來。」


    秦媛說:「就像母妃和夏母妃對父王一樣嗎?」見夏昭華微紅了臉龐,雍王則笑著牽她:「我會好好待你的,絕不會讓你像阿湄一樣。」


    像是撿了寶一樣,秦媛邁著小短腿滑下夏昭華的懷抱,噔噔噔跑到秦婉跟前,脆生生的說:「姐姐,姐姐願不願意給珩哥哥生小寶寶呀?」


    秦婉頓時就直了眼。


    正值此時,那廂漸漸安靜,皇帝朗聲笑道:「今日諸位愛卿共賀太後聖壽,朕甚為欣慰,另者,和寧郡主今日及笄,鑒於此前與衛珩有婚約,今日將兩人賜婚,於端陽節成婚。」立時有人起身恭賀兩人,賀聲震天。秦婉微紅了臉龐,雙目含情,盈盈望向了衛珩,後者正被一群人簇擁著,或是羨慕或是祝賀,他一麵應著,一麵迎上秦婉的目光,嘴角帶上了幾分溫柔的笑意。


    皇帝大笑道:「另者,今日太後大壽,諸位愛卿都以重禮相賀,朕身為兒子,不表明心意實屬不安。著大赦天下,今年加設恩科,以賀太後聖壽。」


    秦婉登時一驚,迎上太後的目光,頓時明白了幾分。所謂皇帝的大禮就是要加設恩科,衛珩因膝傷未愈,並未參加去年的武科殿試,但若是加設恩科,今年秋闈、明年春闈之後,則又是殿試,衛珩自然能在武科殿試一展拳腳。


    心頓時熱了起來,秦婉當即笑出了聲,遠遠的朝著皇帝行了一禮。


    宣布恩科的話甫一落下,滿室皆驚,一時間眾也都麵麵相覷,旋即皆是望向了衛珩。這些能夠綿延至今的世家們沒有一個是傻子,自然知道皇帝的深意,大赦天下自然是為了太後,而這加設恩科麽……今日也是和寧郡主的生日,明眼人可都知道,衛珩因為某些不可說的緣故沒能參加武科殿試,這加設恩科,可不就是衝著衛珩來的麽?


    想透了這一層,這些世家子們也都笑著稱皇帝求賢若渴,也都將看向衛珩的目光給收了回來。殿中再次浮出歡聲笑語,秦婉靜默的坐下,迎上夏昭華的目光,漸漸紅了臉:「母親……」


    「衛珩是個有能耐的人,明年武科殿試,必然一舉奪魁。」秦羽聽了一會兒戲就犯困非要夏昭華抱才肯睡,雍王本要接了他,被夏昭華製止了。現下夏昭華抱著秦羽,笑盈盈的望了秦婉,「隻是等衛珩做了武科狀元的時候,咱們家的和寧郡主,怕早就改口叫衛夫人了。」


    見她打趣自己,秦婉臉上頓紅,忸怩著不說話。夏昭華則笑道:「沒什麽好害羞的,今日是陛下親自宣布你二人端陽節成親,卻又有何不對?」又笑道,「待回去了,我再與你說說成親之後的事兒,不過我也懂得不多,你知道的。」


    她嫁給雍王也算不得許久,是以也不能給秦婉更多的建議。秦婉滿腦子想著前世自己和衛珩婚後的點點滴滴,當即笑了出來。前世的她,並沒有這樣好的運氣了,是衛珩寧願放棄皇帝的賞賜也要將她娶回去。至於這件事有多不值得,從後來回衛家去上香就知道了。那時候二房對她極是不滿,說了不少難聽的話,還是衛珩驟然發怒,將嚼舌根的一起提溜出來打了一頓,這才讓衛家二房的對她客氣了起來。


    這輩子,她不會再成為衛珩的拖油瓶了。


    看了不多時的戲,眾人也就移駕用膳。今日大喜,賓主盡歡,熱熱鬧鬧的一日,過得十分愜意,午後秦婉和衛珩耳鬢廝磨了一會子,也就去睡了,待醒來則是日薄西山,又吃過晚膳,出宮之時,已然是二更時分了。


    大熙並無宵禁之說,但二更也算是深夜了,街上人煙稀少。夏昭華懷孕近四月,正是貪睡的時候,草草吃了飯,就歪在了馬車上睡覺,現下睡得正香。雙生子年歲小,生怕他們吵鬧鬧著夏昭華,雍王將兩人帶去了另一輛馬車,又讓秦婉好好看著夏昭華。夏昭華睡得很沉,睫毛隨著呼吸輕輕顫動,看得秦婉都有了些睡意。杜若隻笑著遞給秦婉君山銀針:「郡主這些日子真是貪睡,白日才睡了半日,我看咱們家姑爺都恨不能躺下陪郡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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