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看看妹妹,對溫嬤嬤道:「嬤嬤跑了一天辛苦了,快回去歇歇吧,萬幸今日有驚無險。」


    溫嬤嬤點點頭,告辭離去。


    真凶肯定在宮裏,傅容先讓許靈將梅香蘭香兩個放出來。


    「姐姐,這事你怎麽想?」傅宣扶傅容到榻上躺著,一邊輕輕給傅容捏腿一邊低聲問。


    妹妹體貼,傅容沒客氣,看著她道:「秋荷能在娘娘臨時起意送花給我時迅速出手,可見她早就被人收買了。娘娘當初生女時難產,女兒死了,她也沒有再生的可能,那麽對方收買秋荷,還送麝香給她,足以證明對方目的就是除掉我的孩子。若秋荷被收買的時間早於我有孕或我嫁給王爺,那麽對方針對的便不是我一人,而是要除掉肅王的孩子,除掉將來肅王府的每一個子嗣。娘娘身為婆母,賞賜兒媳婦是常事,對方心思縝密,總能抓到空子。」


    「但她的動作未免太快了。」傅宣平靜道,「姐姐也說了,娘娘賞花是臨時起意,就算秋荷絕頂聰明,立即想到這等妙計然後在娘娘前往花房選花時馬上回屋捏麝香泥,她如何篤定李姑姑一定會選她出宮送花?她不是花房伺候的,李姑姑選她完全是巧合啊。」


    傅容嘴角翹了起來,「是啊,這也是整個計劃裏唯一的疑點。秋荷指甲裏留有麝香味道,是想證明那泥丸是她親手捏的,但捏的太快反而惹人懷疑。我猜她不是心甘情願服毒自盡的,應該是有人悄悄在她茶水裏下了毒,等秋荷死了再栽贓嫁禍。」


    「栽贓嫁禍,便是說那些麝香泥不是秋荷放的,她隻是一個替死鬼。」傅宣篤定地道,「不是秋荷,按照溫嬤嬤的描述,就隻剩下李姑姑了,她是昭寧宮大宮女,悄無聲息殺死一個宮女再簡單不過,而且她熟悉娘娘性格,應該能料到娘娘多半會賞花給姐姐,不是今日往後也會賞,因此提前製好麝香泥以備不時之需。姐姐,你說娘娘有沒有想到這點?」


    傅容毫不懷疑:「娘娘在宮裏住了那麽久,咱們兩個能想到的,她豈會想不到?不過李姑姑為人到底如何,隻有娘娘心裏清楚,這次娘娘罰了李姑姑半年月例,興許是信她,興許是別有打算,咱們看著就是。」


    李姑姑在昭寧宮,她們鞭長莫及,也隻能交給淑妃了。


    姐妹倆又聊了一陣,聊到傅容乏了,傅宣替姐姐蓋好被子,輕步走了出去。


    門簾落下,傅容慢慢睜開了眼睛。


    妹妹還是少考慮了一點。


    除了李姑姑,還有兩人碰過那九盆菊花,一個是淑妃,一個是跟她一起選花的崔綰。


    淑妃當然不會害自己的孫子,崔綰……


    崔綰有下手的機會,真是她出手的話,目的又何在?


    傅容想不到理由,但她記起了徐晉對崔綰的態度,或許,徐晉心裏更清楚李姑姑同崔綰兩人誰的嫌疑更大?


    夜深人靜,昭寧宮。


    淑妃靠在榻上,岑公公跪於榻前,手裏拿著美人捶一下一下地替她敲腿。


    溫嬤嬤跟李姑姑都是淑妃的陪嫁,最得淑妃信任,岑公公是淑妃當年進王府時被撥到她身邊伺候的,二十幾年下來,同樣是淑妃信任的心腹。


    一片沉寂中,外麵傳來二更梆子響。


    岑公公悄悄抬眼,就見自家娘娘望著窗台上的菊花發呆呢,自打下午表姑娘不情不願地出宮後,娘娘便沉默了下來,晚飯都沒怎麽用,飯後一直這樣怔怔的,對花出神。


    「娘娘,夜深了,奴才服侍您歇下吧?」他放低了聲音勸道。


    淑妃視線終於從那盆菊花上移開了,扭頭問他:「你覺得到底是誰?」


    岑公公心中一凜。


    娘娘這樣問,顯然跟他想到了一處。


    這事乍看是秋荷受人指使動了手腳,細思之後李姑姑跟表姑娘也都有嫌疑。


    誰的可能更大?


    李姑姑嫌疑最大。娘娘進宮後身邊發生過兩件大事,一是肅王爺中毒大病一場,二是娘娘生公主時意外難產,當時都處置了一批人,但誰能保證那些不是替罪羊,誰能保證昭寧宮沒有旁的叛徒或他人眼線了?如果昨日之事真是李姑姑所為,那之前的兩樁案子都可以歸結於李姑姑身上。


    至於表姑娘……


    如果是表姑娘出手,那就得有個理由。被人收買?崔家榮辱全都掛在娘娘跟兩個皇子身上,表姑娘沒有那麽蠢。單純想害王妃的孩子?表姑娘小小年紀,有如此深的心機?就算有,她又是為什麽?


    岑公公低著頭,腦海裏突然閃過幾幅場景。


    肅王爺未出宮之前,常常跟六皇子一起來昭寧宮請安,岑公公記得,表姑娘小時候更喜歡跟肅王爺說話的,肅王爺亦待之如親妹,頗有關照。直到王爺十五歲出宮,兄妹倆見麵的次數少了,八歲的表姑娘才開始跟六殿下走得更近。


    表姑娘對肅王爺有意?


    岑公公覺得不太可能,小時候的親近應該隻是兄妹情,而表姑娘十歲那年肅王爺對表姑娘的態度就冷下來了,表姑娘情竇初開時身邊有青梅竹馬的六殿下,又怎麽會喜歡一個對她冷漠疏離的男人?


    淑妃也是這樣想的。


    侄女養在身邊,兩個兒子對表妹的態度她很清楚,長子是始終把表妹當親妹妹看的。侄女十歲那年,她發現長子對其態度大變,見麵連句話都不說,還納悶問了他一回。兒子告訴她,說他發現六弟不大高興他同表妹說話,因此開始避諱。淑妃挺欣慰的,次子年少無知,隻想著爭搶表妹的注意力,長子早就為兄弟情分著想了。


    而她的那個侄女,十歲的小姑娘懂什麽,發現表哥態度變化後委屈地同她告狀。淑妃當然不能說實話,隻說兒子脾氣古怪她也不懂,侄女委屈一陣也就想開了,四哥過來她照樣笑著打招呼,乖巧懂事。


    淑妃沒看出來侄女對長子有男女之情,也不相信侄女會被旁人收買下藥謀害四嫂。


    那就剩下李姑姑了。


    淑妃閉上眼睛。


    在這天底下情分二字最靠不住的皇宮裏,身邊這些人,到底哪些人可信?


    「明日開始,你暗暗留意她的一舉一動,果真是她,以後肯定還會再出手。」


    半晌之後,淑妃幽幽開口。


    崔綰出宮第二日,謝氏領著女兒前來探望傅容。


    傅容在床上躺著,兩人一進屋,她虛弱地賠罪:「舅母妹妹來看我,我本該出去相迎的,隻是這兩日身子不大舒服……」


    「你快好好躺著,那事綰綰都跟我說了。」謝氏快走幾步趕到傅容床前,關切地詢問:「身子沒事吧?」


    傅容柔柔一笑:「沒事,就是受了點驚嚇,太醫已經開過安胎藥了。」


    「那就好那就好。」謝氏眉頭舒展開來,扭頭將崔綰叫到一旁,好笑地跟傅容道:「你妹妹聽說是她選的那幾盆菊花出了差錯,內疚地不得了,跟她姑母賠了半天不是,昨晌午回家後也一直提不起精神,今兒個一大早就拉著我過來要負荊請罪呢。」


    她剛說完,崔綰眼圈就紅了,「四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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