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薛永福正壓在薛嘉月的身上,伸手用力的拉扯著她的棉襖。


    薛元敬隻覺滿腔盛怒,當即想也不想,揚起手中的鋤頭,對著薛永福的後腦勺就重重的一鋤頭砸了下去。


    薛永福原就醉酒,二來薛嘉月也掙紮的厲害,他全副心思都用在如何對付薛嘉月的事情上,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其他的聲響,所以薛元敬這一鋤頭準確無誤的正中他的好腦勺。他當即就悶哼了一聲,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薛元敬這時就扔下手裏的鋤頭趕上前,雙手用力將薛永福從薛嘉月的身上推下去,又忙著想去扶薛嘉月起來。但是薛嘉月受驚過度,哪裏還認得出他來?手腳並用的踢打他不說,還一直哭喊著。


    就是現在,想起剛剛薛嘉月驚嚇過度的樣子,薛元敬依然隻覺胸腔裏的一顆心如同被人狠狠的攥住了一樣,痛的都無法呼吸了。


    薛嘉月也沒有說話,薛元敬後麵省略沒說的話她自然知道是什麽。


    她也不想發生今天這樣的事。事實上她以前也一直心存僥幸,隻以為是自己多想。但是現在既然已經發生了這樣的事,而且薛元敬剛剛還一鋤頭打暈了薛永福,等他醒過來後會怎麽對薛元敬?


    這些都是擺在眼前的事,而且薛永福極有可能很快就會醒,她必須現在就和薛元敬商議出一個對策來。


    但是還能有什麽好對策呢?就算是孫杏花知道了這件事,隻怕也隻會打罵她,說她一天到晚裝了副狐媚樣子出來引、誘薛永福,而對於薛永福她頂多也就是罵幾句罷了。


    想到這裏,薛嘉月就歎了一口氣:「哥哥,你轉過身來。」


    薛元敬這才轉過身來,目光憐惜的看著她。


    小姑娘雖然現在沒再哭了,但臉上的淚痕還是在的。而且她雙目紅腫著,頭發也是散亂著。左邊臉頰還高高的腫了起來,上麵有五個很清晰的手指印。想必是剛剛被薛永福給打的。


    薛元敬隻覺心中悲哀。為什麽薛永福會是他的父親?他為什麽會有一個這樣的父親?對著一個八歲的小姑娘都能存了這樣齷齪的心思,真是禽、獸都不如。就算是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而且他以前也是經常打他和妹妹,還有母親的。他還記得母親臨終的時候,用過一種很輕鬆的語氣在對他說著:「好孩子,娘太累了,顧不上你們兩個了。娘要走了,往後你好生的照看著自己和妹妹。有機會就離開這個家吧,這個家,沒有什麽好留戀的。」


    當時她對父親到底是有多絕望,才會覺得死對她而言也是一種解脫?


    薛元敬緊緊的捏起了自己的拳頭,目光漸漸的暗沉了下來。


    薛嘉月這時對他招了招手:「哥哥,你過來坐。


    薛元敬依言走上前,在床前放著的小竹椅中坐了下來。


    就聽到薛嘉月聲音發澀的在問他:「哥哥,這件事,我們要怎麽樣解決才好?剛剛你打了他一鋤頭,他待會兒醒過來了肯定是要找你算賬的。」


    薛元敬不回答,隻問她:「這幾天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讓你每天看起來都心事重重的樣子?」


    薛嘉月沉默了下。然後在薛元敬緊緊盯著她看,極有威壓的目光中,她終於還是垂下眼,說出了這件事:「你記不記得前幾天錢老太太過來的事?她過來,是想讓我做她那個瘸腿大孫子的童養媳。孫杏花當時說隻要她大哥大嫂給她十兩銀子她就同意。今天她回娘家,想必就是去商議這件事的。」


    薛元敬聽了,心中震驚,腦子裏麵有一瞬間的空白。等反應過來,他就有些氣憤的質問著:「這樣大的事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薛嘉月鼻子發酸,聲音也越發的酸澀了起來:「哥哥,這件事就算告訴你,又能有什麽用呢?我們現在,人為刀俎,我們為魚肉啊,現在我們壓根就拗不過薛永福和孫杏花他們兩個啊。」


    悲憤之下,她也不想再繼續的叫孫杏花和薛永福為爹娘了。這會兒她也懶得去想薛元敬會不會對她身份起疑的事,一切由著自己的本心來。


    薛元敬聽了,就沉默著不說話,不過目光明顯的黯淡了下去。


    因為他知道薛嘉月說的是事實。現在他們兩個相對於薛永福和孫杏花來說,確實是太弱小了。


    薛嘉月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薛元敬:「哥哥,我剛想了想,這裏我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想現在就離開。到了外麵,我總是會有法子活下去的。至於你,明年開春之後你就去參加縣試。我想過了,前幾日我們不是才剛撞見過村長夜裏爬趙寡婦家牆的事?你完全可以用這件事去威脅村長,再讓他來跟薛永福和孫杏花說,讓他們兩個同意你去參加年後縣試的事。有村長出麵說話,想必薛永福和孫杏花也不敢不同意。至於剛剛的事,你現在就拿著鋤頭去麥地裏鋤草,裝作壓根就不知道這件事。等傍晚你回來,一來這件事薛永福畢竟是不好意思對你開口說的,而且他當時又沒有親眼看到是你在他背後對他動的手,二來你隻咬定自己一直在麥地裏鋤草,中間壓根就沒有回過家,這樣他就算心中再如何的懷疑,也不會懷疑到你的頭上去。想必心中也隻會以為這是我拿了什麽東西打了他而已。而且到時我已經跑了,他還能如何?」


    這是薛嘉月覺得自己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哥哥,往後你就努力的考你的功名。我相信你以後一定能平步青雲的。而且你放心,但凡我還活著,以後我就一定會去找你。你我肯定會有相見之日的。」


    說到後來,薛嘉月的聲音就有些哽咽了起來。


    不管一開始她是存了什麽心思的對薛元敬好,也不管過後薛元敬為什麽會忽然對她好起來,但這段日子,她和薛元敬同受薛永福和孫杏花的嗟磨,兩個人之間早就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這會兒她不得不先行離開,心中總歸是舍不得薛元敬的。


    想著薛永福待會兒就可能會醒過來,薛嘉月就想現在馬上離開。


    但是她才剛起身站起來,就見薛元敬速度極快的也起身站起來。然後他雙手按著她的肩膀,將她重又按坐回了床沿上。


    「你現在離開能去哪裏?」不同於以往一貫的冷靜,薛元敬這會兒麵上滿是急切,語速也較以往快了許多,「你忘了前些時候我在鎮上衙門口跟你說過的話?且不說你現在隻有八歲大,出去能做什麽。單就沒有戶籍,沒有路引這件事,出去投店都沒有人敢收留你。而且若被官府抓到,你就會被當成流民或者盜賊,到時重則斬首,輕則流放。你想這樣?」


    「總會有辦法的。」薛嘉月的聲音發苦,「出去可能會沒有出路,但留在這裏卻必然沒有出路。既然如此,哥哥,你還不如讓我出去闖一闖。」


    但卻被薛元敬一口給堅定的回絕掉了:「不行。若要離開,那也是我們兩個人一起離開。而且,要離開,我們也是要堂堂正正的離開。往後到了哪裏,我們兩個也都是要堂堂正正的。我絕對不會看著你現在這樣偷偷摸摸的離開,往後還一直過著躲躲藏藏,見不得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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