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結束的隔天──克羅洛一覺醒來，房裏已不見蕾拉的身影。
昨晚教完她文字後，兩人躺在床上一起睡著了。當然，沒有做任何色色的事情。
「我是不是太愛裝聖人君子了？不，我那麽做是對的。」
克羅洛坐直了身體的同時，有人叩叩地敲了房門。
雖然他有不祥的預感，可是又不能不開門。
「好的～馬上來！」
下床應門，站在走廊的果然是蒂莉雅。
「……」
「不準關門！」
見克羅洛一語不發地打算關上門，蒂莉雅一如死纏爛打的推銷員，把腳伸進了門縫。
「拜托關起來關起來！」
「你這是在做什麽！」
克羅洛試圖用力把門關上，蒂莉雅漲紅了臉向他咆哮。
「有何貴幹嗎？」
「我來是為了拍賣會的事情來讚美你的。幹得好。」
蒂莉雅又接著開口說道：
「可是，把混血精靈帶進侯爵宅邸的事，你也要給我一個交代！」
「那不是事實。」
「馬腳早就露出來了！我親眼看到混血精靈從你的房間離開！」
「咦？」
「隻能說你以為沒有人監視就放鬆了警戒。」
「你一直都在監視嗎？」
「那當然。」
蒂莉雅氣極敗壞地回答了克羅洛的問題。
「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碰身分差距太懸殊的女人嗎？你要是傳出什麽難聽的緋聞，到時我麵子也會掛不住。拜托你理智一點。」
蒂莉雅板著一張臭臉瞪了克羅洛。
「回答呢？」
「我會妥善處理的。」
蒂莉雅忿忿地咕噥了一聲。
「沒別的事情了嗎？」
「怎麽可能。我想知道進展如何。」
「什麽東西的進展？」
「當然是人才的招募啊。」
蒂莉雅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
「你該不會還沒著手吧？」
「我得先設法籌錢才行，現在哪來的閑情逸致徵才。」
「嗚奴……好、好吧，畢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出在我身上……」
蒂莉雅一邊咕噥，一邊顫抖著拳頭。
「那麽，我該招募哪一類的人才才好呢？」
「事務官以外都好。」
「那就是女仆、廚師、財務總管……對了，還得蓋工房才行。」
「工房？」
蒂莉雅一臉納悶。
「嗯，我打算蓋一間製作武器和防具用的工房。」
「我是不反對，問題是上哪找鐵匠？」
「戈爾帝說他心裏已經有人選了。」
「心裏有人選就是還沒確定的意思對吧？」
「……或許吧。」
「知道了。確定找到鐵匠後記得通知我。我會下令席塔蓋工房。」
「謝謝。話說回來，你覺得要去哪找女仆、廚師和財務總管？」
「這問題不要問我。」
「我想也是。」
克羅洛輕聲歎了口氣。
「總之，去外頭晃晃應該就會有辦法了吧？」
「好微妙的建議。」
「與其悶著頭煩惱，不如起身行動。」
「感覺隻會變成單純一場散步。」
「這樣也很健康啊，沒什麽不好。」
健康又能怎麽樣？雖然克羅洛感到不以為然，不過自己確實需要轉換一下心情。
※
「……雖然離開了侯爵宅邸，可是走到戶外就能產生靈感的話，散步早就蔚為風潮了。」
克羅洛一邊碎碎念一邊在哈謝魯信步而行。
到底要怎麽做才能招募人才？
在原本的世界隻要打廣告就行了，問題是這個世界能使用的手段有限。
「掛看板如何？」
克羅洛在設置於廣場的立牌前麵停下腳步。感覺很像會出現在時代劇裏的立牌旁邊站了一名手持長槍的士兵。士兵張開嘴巴，一看到克羅洛立刻閉得緊緊的。
「啊啊，識字率嗎……」
克羅洛喃喃嘟囔。立牌旁邊之所以會安排士兵，也是因為識字的民眾不多的關係。
「插圖又很難精準傳達意思。」
難道真的隻能靠口耳相傳這個方式了嗎？正當克羅洛傷透腦筋時──
「哎呀，你不是艾拉奇斯侯爵嗎？」
「你認錯人了。」
克羅洛一邊否定，一邊轉身朝向聲音的來源，一名陌生女子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名女子的皮膚蒼白到讓人懷疑，她是否不曾曬過太陽。
女子頂著一頭綁起來的長發，以樸素的服飾包裹住性感的肢體。
「不用裝了，我知道你是新上任的艾拉奇斯侯爵。」
「既然如此，也不需要刻意跟我搭訕吧。」
「我是不是應該讓手帕掉在地上？」
「那樣豈不是更刻意嗎？」
「這招可是很有用的喔。」
「方便透露一下成功的機率有多少嗎？」
「答案隻有神知道了。」
女子吃吃地笑了。
「請問芳名？」
「我叫伊萊恩。伊萊恩錫納。」
「你是貴族嗎？」
「不，我之所以報上名號，隻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名有頭有臉的人物。」
女子──伊萊恩輕輕聳起了肩膀。
「你的職業是？」
「賣身就是我的工作。」
伊萊恩用雙手捧起乳房，身體微微向前傾。
「雖然我很想靠賣身賺錢，可是自從開了自己的店麵後，接客的機會就變少了。而且我現在不隻做一種生意，所以就算問我職業，我也不曉得該怎麽回答。」
伊萊恩挺直身體，語帶歎息地說道。
「那麽，現在出現在我眼前的伊萊恩小姐是做什麽的？」
「你腦筋變通得很快，我喜歡。」
伊萊恩嫣然一笑。
「現在的我是情報販子。」
「那麽，為什麽情報販子要搭訕我呢？」
「因為你是讓那個伊葛尼斯將軍一敗塗地的男人啊。會對你產生興趣也是很自然的吧？」
「是嗎？不敢當。」
克羅洛抓了抓頭。
「我知道你是情報販子了，可是我還沒領到第一份薪水，所以……」
「這次就算免費幫你服務吧。」
「謝謝。」
恐怕這不是真的免費，而是為了下一次的交易先賣個人情。
「你想知道什麽？」
「想要招募新血的話該怎麽做才好呢？」
「這得視情況而定。」
「我想也是。」
「娼館想補充人力的話，去巷子裏逛一圈就有了。」
「那麽簡單就能找得到人嗎？」
「不管素質的話，確實是很簡單。」
伊萊恩麵露蛇一般的笑容。
「一般都是經由仲介啦。」
「什麽？」
「這就是招募人力的方法啊。」
克羅洛感到納悶，伊萊恩露出了跟第一次碰麵時一樣的表情說道。
「簡單地說，就是委托人力仲介幫你找人啦。」
「我不認識做那種工作的人，沒有門路啊。」
不過，請人幫忙介紹人力確實是不錯的方法。
「不嫌棄的話，我可以幫忙喔。」
「感覺我的個資會不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我不會把顧客的秘密泄露出去的。」
「你要拿什麽教我相信一個才剛認識的人？」
「那你要不要包養我看看？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樂意為男人奉獻一切的喔。」
「感覺我的房子會被你搶走，還是敬謝不敏了。」
「警戒心太強可是會惹人厭的喔。」
伊萊恩鬧別扭似地鼓起腮幫子。
她的表情變化豐富，或許是一種迷惑人心的手段。
「對了，你想找什麽樣的人才？」
「……」
克羅洛默默地注視著伊萊恩。才第一次見麵就透露內部狀況不是聰明的行為。
「不用那麽警戒我啦。不過，從你當上侯爵的來龍去脈來看，你應該是想找懂會計的人吧？」
「你知道得真清楚。」
「我是情報販子嘛。」
伊萊恩吃吃地笑了。
「你不介意之前當過娼妓的話，我馬上就能幫你介紹。」
「麻煩你介紹娼妓以外的人。」
「哎呀，你有職業歧視嗎？」
「伊萊恩小姐的手下我可招惹不起，不敢聘雇。」
「開玩笑的。我怎麽敢把手下送去給還沒摸清楚底細的男人。要是偷情報不成，反而情報泄露光光，那我可吃不消。」
伊萊恩假裝渾身發抖的樣子。
「你可以接受奴隸嗎？」
「有那種受過教育的奴隸嗎？」
「當然有了。」
克羅洛沉吟了半晌。
「有什麽問題嗎？」
「總覺得很難接受。」
「無法接受？」
伊萊恩詫異地蹙起眉頭。
「好吧，也是有無法接受的人。不過，奴隸買賣也是國家認可的合法行業喔。體不體麵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知道。」
「你瞭解就好。言歸正傳，受過教育的奴隸雖然存在，可是數量並不多。」
「我想也是。」
這個世界隻有生活無虞的富人才能接受教育。反過來說，受過教育就代表是出身自富裕階層的人。這樣的人淪落到當奴隸的可能性，應該非常低才對。
「所以你的決定呢？」
「決定什麽？」
「你真的很遲鈍耶。依照我們現在聊的話題，當然是問你決定好要不要買奴隸了。」
「你不是情報販子嗎？」
「沒錯，可是我在奴隸商人那邊人脈還挺廣的。如果有符合條件的奴隸，我可以通知你一聲。」
「隻有通知嗎？」
「就算我答應幫你保留，也難保那些奴隸商人不會讓人把符合條件的人選擄走。」
「簡直就像犯罪者一樣。」
「質疑他們也沒用，他們八成會聲稱自己是無辜的。就是因為考慮到這個可能性，所以我才隻說通知你。」
「不過，價格一定不便宜吧？」
「市場行情差不多是二十枚金幣左右。不過奴隸販賣都是采喊價拍賣的形式，所以即便掏出二十枚金幣也未必能買得到。」
「二十枚金幣嗎……」
這筆錢不小，不過隻要能雇用到可以信賴的財務總管，這筆投資也算值得了。
「還算可以接受吧？」
「嗯。」
伊萊恩又露出了蛇一般的微笑。
「不然這樣如何？如果有符合條件的奴隸我就跟你聯絡。當然了，如果我通知你的時候，你已經請到財務總管，就算不來參加拍賣會也沒關係。」
「好，就這麽辦吧。」
「瞭解。」
伊萊恩嫣然一笑。
※
「……雖然我不認識仲介，可是我有值得信任的副官。」
克羅洛一邊回想和伊萊恩的對話，一邊沿著城牆移動。一會兒後，練兵場出現在前方。雖說是練兵場，也不過隻是一塊除了土堆以外一無所有的荒地。
士兵們以種族為依據分組，在那裏進行對戰訓練。每當訓練時，現場可以聽見激烈的肉體碰撞聲，殺聲震天，簡直就跟實戰一樣。至於魄力最強的，非大型亞人──牛頭人和爬蟲人的對戰莫屬。雙方揮舞著跟原木一樣粗的手臂，一拳灌在對方身上。
即便被威力強大到可以一拳幹掉人類的重拳打中，下一秒還是能馬上展開反擊。
「老大，你怎麽會來這裏？」
克羅洛被對戰訓練的魄力震懾時，米諾上前向他攀談。
「我是來巡視的。大家的狀況如何？」
「如你所見，個個生龍活虎。」
米諾發出粗重的呼吸聲回答道。
「因為大家都睡飽飽、吃飽飽的。」
「吃飽？啊啊，糧食已經送達了嗎？」
「是啊，一大清早就有數量驚人的糧食送達，俺不禁嚇了一跳。」
或許是想起了那一幕，米諾齜牙咧嘴。
「還有人吃飽後忍不住哭了出來呢。隻是……」
「隻是什麽？」
「一天三餐真的沒問題嗎？」
「放心吧，我不會打腫臉充胖子。」
「俺疑神疑鬼的，真抱歉。」
米諾羞愧地搔了搔頭。畢竟以前一天隻能吃兩餐，而且每一餐的份量都不夠飽足，他會產生這樣的疑慮也是理所當然。
「換個話題，我有事想跟米諾先生商量。」
「隻要在俺的能力範圍內，俺願意做任何事。話雖如此，俺這個人也沒什麽太大的能耐。」
「米諾先生不用這麽謙虛，否則隻會讓我更無地自容而已。」
目前米諾才是實質管理整個部隊的人。
如果連這樣的米諾都沒什麽能耐可言的話，那克羅洛就等於是一無是處的廢物了。
「在軍隊待久了，自然就能學會怎麽管理軍人。那麽，老大希望俺做什麽事情呢？」
「我希望你幫忙招募在侯爵宅邸工作的女仆。」
「沒問題。話說回來，俺也有事情想找老大商量。」
「這樣啊。」
「是的。其實有些士兵傷勢遲遲無法複原，也有人一蹶不振。」
「一蹶不振？」
「人一旦身受重傷在鬼門關前徘徊，之後很可能就再也無法戰鬥了。」
「所謂的ptsd嗎……」
克羅洛歪起頭。ptsd──創傷後壓力症候群，人在經曆過危及生命的事情後所產生的精神障礙。
「什麽pt？」
「沒事，我在自言自語。」
克羅洛東張西望，好奇米諾口中的那些傷兵是否有參加對戰訓練。
「俺命令那些人待在軍營休息了。俺先斬後奏，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
克羅洛早把軍隊全權委托米諾負責。
「那些久傷未愈或有精神創傷的士兵總共幾人？」
「一共有三十個，分別是精靈和矮人。其中十個是有學過打鐵的矮人，如果工房能收留他們當員工，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那些人當然要全員雇用了。」
「老大此話當真？」
「總不能就這樣拋棄他們吧。隻是，鐵匠和仆人的薪水不可能一樣。」
「有沒有一技之長會影響待遇，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克羅洛鬆了一口氣。
「嗯？等等，難道戈爾帝心目中的理想人選是……？」
「對，就是俺剛才提到的那十個矮人。」
「剩下的二十人呢？」
「放心，剩下的二十個都是女性。」
「嗯，好吧，我對男女比例感到很好奇也是事實。」
克羅洛有種很強烈的感覺，自己和米諾安心的點似乎截然不同。
「總之，女仆的人手已經湊齊了。也不愁工匠的來源。還剩下廚師嗎……」
「老大，你不去探視蕾拉嗎？」
「她在訓練，況且差別待遇太明顯，也會造成問題。」
口頭上雖然這麽說，克羅洛還是轉動視線尋找蕾拉的身影。
「她在那邊。」
往米諾手指的方向望去，蕾拉正在拉弓。隻見她連續放箭，射中距離好幾十公尺遠的標靶，速度之快，讓人實際體悟到「連珠箭」這個詞的涵義。
從其他精靈紛紛射偏的狀況來看，蕾拉應該是非常優秀的弓兵。
「原來蕾拉擅長射箭啊。」
「論魔術的技術她也是名列前茅。單看實力的話，她絕對有資格當百人隊長。」
「好。那就把她升為弓兵隊長吧。雖然實際上她隻有五十個弓兵可以率領，可是地位等同百人隊長。」
「謝謝。」
米諾深深地向克羅洛鞠躬致謝。
克羅洛停留在訓練場巡視訓練狀況，一會兒後才離開。
※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照這樣看來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廚師了。」
克羅洛意氣昂揚地前往了板娘開設在居住區的食堂。板娘在哈謝魯開店做了好幾年的生意，應該有認識的廚師可以幫忙介紹吧。
「哎呀，克羅洛大人。歡迎光臨。」
一走進店內，在吧台內的板娘向克羅洛打了聲招呼。明明現在是中午，店內卻不見半個客人。
「現在有在營業對吧？」
「你是在揶揄我嗎？」
「我隻是確認一下而已啦。」
克羅洛聳聳肩膀在吧台前麵坐下。
「你是來用餐的對吧？」
「除了用餐，不然還能做什麽？」
「每天門可羅雀，看到有人上門自然會想確認一下。」
「生意有那麽慘淡啊。」
「門可羅雀本來就是生意慘淡的意思啊。」
板娘沒好氣地說道後，離開了吧台。
然後她不知怎的突然跑到克羅洛旁邊坐下。
「不過現在換了個領主，或許生意會好轉吧。」
板娘輕聲地歎了口氣，整個人挨在克羅洛身上。
然後，板娘逢迎諂媚地開口了。
「欸，你現在是領主大人了。可不可以看在同鄉的份上援助我一下呢？」
「同鄉？」
感覺到自己突然心跳加速的克羅洛向板娘反問。
「我也是南部邊境出身的人啊。不過，十年前我還在南部邊境時，克洛佛德男爵夫妻明明膝下無子呢。」
「你這是想威脅我嗎？」
戶籍上，克羅洛被登記成克洛佛德男爵夫妻的親生兒子。
養父不曉得靠什麽方法將事實竄改成了這樣。
即便養父不曾特別叮嚀克羅洛必須守口如瓶，可是他也知道一旦真相曝光，勢必會掀起軒然大波。
「我怎麽敢呢。人家隻是希望你當我的金主而已啦。」
（插圖010）
「你有欠債嗎？」
「……是啊。」
板娘用充滿壓抑的低沉聲音承認後便陷入了沉默。
雖然剛才聽到她提及自己和養父母的關係時，克羅洛嚇了一大跳，不過主導權還是捏在他手上的樣子。
理解到這個事實後，克羅洛的心情便輕鬆多了。
「你欠了多少錢？」
「……一百枚金幣。」
板娘挺直身子，鬧別扭地噘起了嘴巴。
「這數字也太驚人了吧。」
這棟建築有一百枚金幣的價值嗎？克羅洛不可思議地四處打量。
接著他又想到另一個可能性，把視線投向板娘。
「……你願意成為我的金主嗎？這樣下去我就要被人押去娼館賣身了。放心，我當然不會要你免費幫忙。我的身體可以隨你擺──」
「真的嗎！」
「你、你的興趣也太強烈了吧。」
克羅洛向前探出身子，相對地板娘則往後縮了起來。
她之所以麵露微笑，大概是因為有希望守住這間食堂的關係吧。
「隨我擺布的意思是，就算我要xx你屁股的xx，把●●給△△也沒關係對吧！」
「當然有關係了，你這傻瓜！」
板娘麵紅耳赤地大聲駁斥。
「你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麽！」
「我舉的例子應該很普通吧。」
「……普通？」
板娘先是詫異地喃喃嘟囔，接著用力搖頭。
「一點都不普通！這太異常了！」
「不然板娘你認為的普通是怎樣？」
「普、普通就是普通啊……」
板娘說著說著聲音變得愈來愈小，最後垂低了眼。
「你說什麽我聽不太清楚，總之，隻是普通的程度應該稱不上是隨便人家擺布。至少你的○○要讓我xx，這樣才有一百枚金幣的價值──」
「怎、怎、怎麽可能讓你對我做那種事情！」
板娘抬起臉大叫。
「所以，你要當我的金主嗎？」
「你的○○要讓我──」
「所以就說那不可能了！」
板娘用大叫打斷了克羅洛提出的條件。
「我隻是想守護這間食堂而已。」
「話雖這麽說，可是你的決心是否不夠堅定啊？」
板娘瞪了克羅洛一眼。
「我一定要好好保護丈夫所留下來的這間食堂。這間食堂是我們辛苦掙到的。丈夫死了，店也沒了，一無所有的話，未免也太淒慘了。」
「……我有一個提議，板娘你來侯爵宅邸當廚師如何？這樣的話我可以代你償還債務。」
「我去侯爵宅邸當廚師的話，這間店不就得關門了嗎？」
「來侯爵宅邸工作時你可以把店麵租出去，加快還債的速度。」
板娘抿住嘴唇瞪視著克羅洛。
「我認為這是一樁各取所需的交易。」
「真的沒辦法繼續經營食堂嗎？隻要你肯幫我還債的話──」
「你也知道這間食堂撐不下去了，才會拜托我當你的金主，不是嗎？」
「……」
板娘沉默不語，可是除了接納克羅洛的提議，她也沒有其他選擇。
「…………好吧。」
經過漫長的沉默後，板娘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所以我什麽時候開始去工作？」
「可以的話，我希望你立刻前來報到……」
「我必須先決定要如何處理這間店，所以那是不可能的。」
「好吧，那麽你方便就好。」
「多謝體諒。我會盡快讓自己進入可以上工的狀態。」
板娘語帶歎息地說道。
※
「……事情終究水到渠成了呢。」
走在居住區的克羅洛對自己處理事情的手腕懷抱著成就感。接下來隻要等伊萊恩的聯絡就好了。當他一邊思忖一邊移動時，一名少女從他眼前穿過。
是之前那個曾有一麵之緣的賣花少女。她步履蹣跚地想要向往來的行人推銷花朵，卻徹底被視若無睹。會有這樣的結果一點也不意外。畢竟少女所販售的花朵看起來奄奄一息，而且被沉重的稅負壓得快喘不過氣的領民身上也沒有閑錢。少女一如受到某股引力吸引般，往道路中央走去。
有一輛廂型馬車喀啦喀啦作響地接近。少女和廂型馬車雙方都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眼看馬車就要撞上少女──
「危險！」
克羅洛把少女拉回來的同時，廂型馬車呼嘯而過。
如果克羅洛動作再慢個幾秒，恐怕少女已經被輾成一團肉醬了。
情況就是如此危急。
「有沒有怎樣？」
「──！」
克羅洛詢問後，少女的身體猛然抖了一下。
「我、我的花！」
少女看著路麵發出了慘叫。隻見被踩得麵目全非的花朵和損壞的籠子掉在地上。少女想要掙脫克羅洛的控製，可是那雙纖細的胳臂一點力氣也沒有。
「我、我得賣花！不然的話──」
「花和籠子我全買下來吧。」
少女停止掙紮，舉頭看了克羅洛。或許是因為心生期待，她的眼睛閃閃發光。
她應該不是因為金錢的損失能獲得補償而感到開心。
本來必須麵對花朵和籠子被毀掉的沉重壓力，如今卻獲得解套，所以她才覺得如釋重負。
不過，少女的臉上突然浮現陰霾。
「對不起，這位先生。」
少女由衷感到內疚般向克羅洛鞠躬致歉。
「為什麽道歉？」
「我沒有理由接受您的施舍。」
克羅洛訝異地睜大眼睛，到底是在什麽樣的環境下長大，才會成為思想這麽成熟的孩子呢。
「你覺得貴族的義務這個理由如何？」
「我沒聽說過有這種義務。」
「我也沒有。」
克羅洛聳肩說道。
「不然這樣如何？我先幫你代墊花和籠子的費用。你……」
「我叫愛莉森。」
少女──愛莉森輕聲嘟囔道。
「愛莉森你以後再慢慢把錢還我。我不會跟你收利息，也不會跟你催債。」
「可是……」
「希望你可以答應，這麽做也是為了保住我的麵子。」
「好吧，這位先生。您的好意我──」
「──！」
話說到一半，愛莉森的身體突然失去重心，克羅洛用力撐住她的身子。
「抱歉，我一早就覺得身體不舒服……」
「我送你回家吧。」
「不好意思，讓您這麽費心。」
「沒關係啦。」
「真的很抱歉。」
愛莉森喃喃地說道。
※
愛莉森的家位在哈謝魯的外緣區。或許是因為陽光被城牆擋住，缺乏日照的關係，即便時節已經進入五月，外緣區還是一樣冷冷的。濕氣似乎也很嚴重。建築外牆不是變得烏黑且髒兮兮的，不然就是發黴。在這些難逃朽壞命運的屋子裏麵，其中一間就是愛莉森的家。
愛莉森無精打采地打開家門。屋內有一間小小的臥房。一名神似愛莉森的女性躺在床上做針線活。可能是健康不佳的緣故，女性的皮膚非常蒼白。
「……我回來了。」
「愛莉森，怎麽了？」
女性下床，貌似痛苦地皺起了麵孔。
即便如此她還是撐著身體走到愛莉森麵前。
「對不──」
「我看她身體不舒服，所以很雞婆地送她回家了。」
愛莉森話還沒說完，克羅洛便從旁打岔。
「你回去房間睡覺吧。」
「……是。」
愛莉森輕輕點頭，前往了屋內的房間。
「雖然我不知道您是誰，可是謝謝您的善心。這一帶治安不好，您最好趁太陽下山前趕緊離開比較安全。」
「我想跟你談談一點事情，不知道方便嗎？」
克羅洛環視了一下環境。牆壁髒兮兮的，天花板殘留有漏雨的痕跡，屋內甚至連最基本的家具也沒有。光從這些跡象便不能看出這對母女的生活有多麽窮困潦倒。不，應該說看到這些畫麵還認為她們的生活不算窮困的話，那肯定是笨蛋。
「……您想談什麽呢？」
愛莉森的母親按著下腹部說道。
「如果身體不舒服，你可以躺在床上說話無妨。」
「…………不行，這樣對客人太沒禮貌了。」
經過漫長的沉默後，愛莉森的母親開口如此回答道。
她應該是在考慮到底要把舒適和良知哪個擺在第一順位吧。
「我是克羅洛克洛佛德。」
話才剛脫口而出，克羅洛馬上就感到後悔，或許應該自稱艾拉奇斯才對。
「我叫艾莉莎。」
「冒昧請問一下，你有在貴族宅邸工作的經驗嗎？」
「……我曾侍奉艾拉奇斯侯爵長達約十五年的時間。」
愛莉森的母親──艾莉莎抿著嘴唇，手摀著肚子。
「你的工作內容是？」
「我隻是一介女仆。後來因為健康因素，所以辭去了工作。」
「原來是這樣啊。」
克羅洛一邊隨口附和一邊思考能否聘用艾莉莎當女仆這個問題。一方麵是基於同情，另一方麵他覺得需要一個精通女仆的工作，並且有能力領導其他女仆的人──也就是女仆長。
「就在幾天前，我成為新任的艾拉奇斯侯爵了。」
「──！」
艾莉莎訝異地抬頭看了克羅洛。
「艾拉奇斯侯爵呢？」
「有人告發他犯下了侵占罪，在被移送到帝都之前他就畏罪自殺了。」
「是嗎……」
艾莉莎落寞似地喃喃道。
「其實告發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我。」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件事？」
「隻是想稍微做一下確認而已。」
克羅洛原以為艾莉莎可能會為了替艾拉奇斯侯爵報仇而大發雷霆，事實證明這隻是杞人憂天。
「原本在侯爵宅邸幫傭的人已經全部都解雇了，我正在招募有意來工作的人。既然你擁有長達十五年的工作經驗，不知你是否有意活用呢？」
「……感謝大人的器重，問題是我目前有病在身。」
「我知道你生病了，不過還是請你考慮一下。我願意照料你的生活，直到你身體恢複健康為止，而且不會跟你索取任何醫療費用。」
「為什麽要對我這種身分的人這麽好？」
「因為愛莉森被你教育成了那麽有禮貌的孩子，所以我相信你一定有能力成為優秀的女仆長。」
「抱歉，我這身寒酸的模樣……」
「請拿去披在身上吧。」
克羅洛脫下鬥篷交給了艾莉莎。
「……感謝大人的厚愛。」
如是說後，艾莉莎深深地向克羅洛彎腰一鞠躬。
※
於是克羅洛帶著艾莉莎和愛莉森這對母女回到侯爵宅邸，並向蒂莉雅報告了來龍去脈。
與此同時，隔天就要動工將環繞侯爵宅邸的其中一座塔樓改建成工房的事情，也拍板定案了。
昨晚教完她文字後，兩人躺在床上一起睡著了。當然，沒有做任何色色的事情。
「我是不是太愛裝聖人君子了？不，我那麽做是對的。」
克羅洛坐直了身體的同時，有人叩叩地敲了房門。
雖然他有不祥的預感，可是又不能不開門。
「好的～馬上來！」
下床應門，站在走廊的果然是蒂莉雅。
「……」
「不準關門！」
見克羅洛一語不發地打算關上門，蒂莉雅一如死纏爛打的推銷員，把腳伸進了門縫。
「拜托關起來關起來！」
「你這是在做什麽！」
克羅洛試圖用力把門關上，蒂莉雅漲紅了臉向他咆哮。
「有何貴幹嗎？」
「我來是為了拍賣會的事情來讚美你的。幹得好。」
蒂莉雅又接著開口說道：
「可是，把混血精靈帶進侯爵宅邸的事，你也要給我一個交代！」
「那不是事實。」
「馬腳早就露出來了！我親眼看到混血精靈從你的房間離開！」
「咦？」
「隻能說你以為沒有人監視就放鬆了警戒。」
「你一直都在監視嗎？」
「那當然。」
蒂莉雅氣極敗壞地回答了克羅洛的問題。
「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碰身分差距太懸殊的女人嗎？你要是傳出什麽難聽的緋聞，到時我麵子也會掛不住。拜托你理智一點。」
蒂莉雅板著一張臭臉瞪了克羅洛。
「回答呢？」
「我會妥善處理的。」
蒂莉雅忿忿地咕噥了一聲。
「沒別的事情了嗎？」
「怎麽可能。我想知道進展如何。」
「什麽東西的進展？」
「當然是人才的招募啊。」
蒂莉雅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
「你該不會還沒著手吧？」
「我得先設法籌錢才行，現在哪來的閑情逸致徵才。」
「嗚奴……好、好吧，畢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出在我身上……」
蒂莉雅一邊咕噥，一邊顫抖著拳頭。
「那麽，我該招募哪一類的人才才好呢？」
「事務官以外都好。」
「那就是女仆、廚師、財務總管……對了，還得蓋工房才行。」
「工房？」
蒂莉雅一臉納悶。
「嗯，我打算蓋一間製作武器和防具用的工房。」
「我是不反對，問題是上哪找鐵匠？」
「戈爾帝說他心裏已經有人選了。」
「心裏有人選就是還沒確定的意思對吧？」
「……或許吧。」
「知道了。確定找到鐵匠後記得通知我。我會下令席塔蓋工房。」
「謝謝。話說回來，你覺得要去哪找女仆、廚師和財務總管？」
「這問題不要問我。」
「我想也是。」
克羅洛輕聲歎了口氣。
「總之，去外頭晃晃應該就會有辦法了吧？」
「好微妙的建議。」
「與其悶著頭煩惱，不如起身行動。」
「感覺隻會變成單純一場散步。」
「這樣也很健康啊，沒什麽不好。」
健康又能怎麽樣？雖然克羅洛感到不以為然，不過自己確實需要轉換一下心情。
※
「……雖然離開了侯爵宅邸，可是走到戶外就能產生靈感的話，散步早就蔚為風潮了。」
克羅洛一邊碎碎念一邊在哈謝魯信步而行。
到底要怎麽做才能招募人才？
在原本的世界隻要打廣告就行了，問題是這個世界能使用的手段有限。
「掛看板如何？」
克羅洛在設置於廣場的立牌前麵停下腳步。感覺很像會出現在時代劇裏的立牌旁邊站了一名手持長槍的士兵。士兵張開嘴巴，一看到克羅洛立刻閉得緊緊的。
「啊啊，識字率嗎……」
克羅洛喃喃嘟囔。立牌旁邊之所以會安排士兵，也是因為識字的民眾不多的關係。
「插圖又很難精準傳達意思。」
難道真的隻能靠口耳相傳這個方式了嗎？正當克羅洛傷透腦筋時──
「哎呀，你不是艾拉奇斯侯爵嗎？」
「你認錯人了。」
克羅洛一邊否定，一邊轉身朝向聲音的來源，一名陌生女子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名女子的皮膚蒼白到讓人懷疑，她是否不曾曬過太陽。
女子頂著一頭綁起來的長發，以樸素的服飾包裹住性感的肢體。
「不用裝了，我知道你是新上任的艾拉奇斯侯爵。」
「既然如此，也不需要刻意跟我搭訕吧。」
「我是不是應該讓手帕掉在地上？」
「那樣豈不是更刻意嗎？」
「這招可是很有用的喔。」
「方便透露一下成功的機率有多少嗎？」
「答案隻有神知道了。」
女子吃吃地笑了。
「請問芳名？」
「我叫伊萊恩。伊萊恩錫納。」
「你是貴族嗎？」
「不，我之所以報上名號，隻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名有頭有臉的人物。」
女子──伊萊恩輕輕聳起了肩膀。
「你的職業是？」
「賣身就是我的工作。」
伊萊恩用雙手捧起乳房，身體微微向前傾。
「雖然我很想靠賣身賺錢，可是自從開了自己的店麵後，接客的機會就變少了。而且我現在不隻做一種生意，所以就算問我職業，我也不曉得該怎麽回答。」
伊萊恩挺直身體，語帶歎息地說道。
「那麽，現在出現在我眼前的伊萊恩小姐是做什麽的？」
「你腦筋變通得很快，我喜歡。」
伊萊恩嫣然一笑。
「現在的我是情報販子。」
「那麽，為什麽情報販子要搭訕我呢？」
「因為你是讓那個伊葛尼斯將軍一敗塗地的男人啊。會對你產生興趣也是很自然的吧？」
「是嗎？不敢當。」
克羅洛抓了抓頭。
「我知道你是情報販子了，可是我還沒領到第一份薪水，所以……」
「這次就算免費幫你服務吧。」
「謝謝。」
恐怕這不是真的免費，而是為了下一次的交易先賣個人情。
「你想知道什麽？」
「想要招募新血的話該怎麽做才好呢？」
「這得視情況而定。」
「我想也是。」
「娼館想補充人力的話，去巷子裏逛一圈就有了。」
「那麽簡單就能找得到人嗎？」
「不管素質的話，確實是很簡單。」
伊萊恩麵露蛇一般的笑容。
「一般都是經由仲介啦。」
「什麽？」
「這就是招募人力的方法啊。」
克羅洛感到納悶，伊萊恩露出了跟第一次碰麵時一樣的表情說道。
「簡單地說，就是委托人力仲介幫你找人啦。」
「我不認識做那種工作的人，沒有門路啊。」
不過，請人幫忙介紹人力確實是不錯的方法。
「不嫌棄的話，我可以幫忙喔。」
「感覺我的個資會不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我不會把顧客的秘密泄露出去的。」
「你要拿什麽教我相信一個才剛認識的人？」
「那你要不要包養我看看？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樂意為男人奉獻一切的喔。」
「感覺我的房子會被你搶走，還是敬謝不敏了。」
「警戒心太強可是會惹人厭的喔。」
伊萊恩鬧別扭似地鼓起腮幫子。
她的表情變化豐富，或許是一種迷惑人心的手段。
「對了，你想找什麽樣的人才？」
「……」
克羅洛默默地注視著伊萊恩。才第一次見麵就透露內部狀況不是聰明的行為。
「不用那麽警戒我啦。不過，從你當上侯爵的來龍去脈來看，你應該是想找懂會計的人吧？」
「你知道得真清楚。」
「我是情報販子嘛。」
伊萊恩吃吃地笑了。
「你不介意之前當過娼妓的話，我馬上就能幫你介紹。」
「麻煩你介紹娼妓以外的人。」
「哎呀，你有職業歧視嗎？」
「伊萊恩小姐的手下我可招惹不起，不敢聘雇。」
「開玩笑的。我怎麽敢把手下送去給還沒摸清楚底細的男人。要是偷情報不成，反而情報泄露光光，那我可吃不消。」
伊萊恩假裝渾身發抖的樣子。
「你可以接受奴隸嗎？」
「有那種受過教育的奴隸嗎？」
「當然有了。」
克羅洛沉吟了半晌。
「有什麽問題嗎？」
「總覺得很難接受。」
「無法接受？」
伊萊恩詫異地蹙起眉頭。
「好吧，也是有無法接受的人。不過，奴隸買賣也是國家認可的合法行業喔。體不體麵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知道。」
「你瞭解就好。言歸正傳，受過教育的奴隸雖然存在，可是數量並不多。」
「我想也是。」
這個世界隻有生活無虞的富人才能接受教育。反過來說，受過教育就代表是出身自富裕階層的人。這樣的人淪落到當奴隸的可能性，應該非常低才對。
「所以你的決定呢？」
「決定什麽？」
「你真的很遲鈍耶。依照我們現在聊的話題，當然是問你決定好要不要買奴隸了。」
「你不是情報販子嗎？」
「沒錯，可是我在奴隸商人那邊人脈還挺廣的。如果有符合條件的奴隸，我可以通知你一聲。」
「隻有通知嗎？」
「就算我答應幫你保留，也難保那些奴隸商人不會讓人把符合條件的人選擄走。」
「簡直就像犯罪者一樣。」
「質疑他們也沒用，他們八成會聲稱自己是無辜的。就是因為考慮到這個可能性，所以我才隻說通知你。」
「不過，價格一定不便宜吧？」
「市場行情差不多是二十枚金幣左右。不過奴隸販賣都是采喊價拍賣的形式，所以即便掏出二十枚金幣也未必能買得到。」
「二十枚金幣嗎……」
這筆錢不小，不過隻要能雇用到可以信賴的財務總管，這筆投資也算值得了。
「還算可以接受吧？」
「嗯。」
伊萊恩又露出了蛇一般的微笑。
「不然這樣如何？如果有符合條件的奴隸我就跟你聯絡。當然了，如果我通知你的時候，你已經請到財務總管，就算不來參加拍賣會也沒關係。」
「好，就這麽辦吧。」
「瞭解。」
伊萊恩嫣然一笑。
※
「……雖然我不認識仲介，可是我有值得信任的副官。」
克羅洛一邊回想和伊萊恩的對話，一邊沿著城牆移動。一會兒後，練兵場出現在前方。雖說是練兵場，也不過隻是一塊除了土堆以外一無所有的荒地。
士兵們以種族為依據分組，在那裏進行對戰訓練。每當訓練時，現場可以聽見激烈的肉體碰撞聲，殺聲震天，簡直就跟實戰一樣。至於魄力最強的，非大型亞人──牛頭人和爬蟲人的對戰莫屬。雙方揮舞著跟原木一樣粗的手臂，一拳灌在對方身上。
即便被威力強大到可以一拳幹掉人類的重拳打中，下一秒還是能馬上展開反擊。
「老大，你怎麽會來這裏？」
克羅洛被對戰訓練的魄力震懾時，米諾上前向他攀談。
「我是來巡視的。大家的狀況如何？」
「如你所見，個個生龍活虎。」
米諾發出粗重的呼吸聲回答道。
「因為大家都睡飽飽、吃飽飽的。」
「吃飽？啊啊，糧食已經送達了嗎？」
「是啊，一大清早就有數量驚人的糧食送達，俺不禁嚇了一跳。」
或許是想起了那一幕，米諾齜牙咧嘴。
「還有人吃飽後忍不住哭了出來呢。隻是……」
「隻是什麽？」
「一天三餐真的沒問題嗎？」
「放心吧，我不會打腫臉充胖子。」
「俺疑神疑鬼的，真抱歉。」
米諾羞愧地搔了搔頭。畢竟以前一天隻能吃兩餐，而且每一餐的份量都不夠飽足，他會產生這樣的疑慮也是理所當然。
「換個話題，我有事想跟米諾先生商量。」
「隻要在俺的能力範圍內，俺願意做任何事。話雖如此，俺這個人也沒什麽太大的能耐。」
「米諾先生不用這麽謙虛，否則隻會讓我更無地自容而已。」
目前米諾才是實質管理整個部隊的人。
如果連這樣的米諾都沒什麽能耐可言的話，那克羅洛就等於是一無是處的廢物了。
「在軍隊待久了，自然就能學會怎麽管理軍人。那麽，老大希望俺做什麽事情呢？」
「我希望你幫忙招募在侯爵宅邸工作的女仆。」
「沒問題。話說回來，俺也有事情想找老大商量。」
「這樣啊。」
「是的。其實有些士兵傷勢遲遲無法複原，也有人一蹶不振。」
「一蹶不振？」
「人一旦身受重傷在鬼門關前徘徊，之後很可能就再也無法戰鬥了。」
「所謂的ptsd嗎……」
克羅洛歪起頭。ptsd──創傷後壓力症候群，人在經曆過危及生命的事情後所產生的精神障礙。
「什麽pt？」
「沒事，我在自言自語。」
克羅洛東張西望，好奇米諾口中的那些傷兵是否有參加對戰訓練。
「俺命令那些人待在軍營休息了。俺先斬後奏，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
克羅洛早把軍隊全權委托米諾負責。
「那些久傷未愈或有精神創傷的士兵總共幾人？」
「一共有三十個，分別是精靈和矮人。其中十個是有學過打鐵的矮人，如果工房能收留他們當員工，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那些人當然要全員雇用了。」
「老大此話當真？」
「總不能就這樣拋棄他們吧。隻是，鐵匠和仆人的薪水不可能一樣。」
「有沒有一技之長會影響待遇，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克羅洛鬆了一口氣。
「嗯？等等，難道戈爾帝心目中的理想人選是……？」
「對，就是俺剛才提到的那十個矮人。」
「剩下的二十人呢？」
「放心，剩下的二十個都是女性。」
「嗯，好吧，我對男女比例感到很好奇也是事實。」
克羅洛有種很強烈的感覺，自己和米諾安心的點似乎截然不同。
「總之，女仆的人手已經湊齊了。也不愁工匠的來源。還剩下廚師嗎……」
「老大，你不去探視蕾拉嗎？」
「她在訓練，況且差別待遇太明顯，也會造成問題。」
口頭上雖然這麽說，克羅洛還是轉動視線尋找蕾拉的身影。
「她在那邊。」
往米諾手指的方向望去，蕾拉正在拉弓。隻見她連續放箭，射中距離好幾十公尺遠的標靶，速度之快，讓人實際體悟到「連珠箭」這個詞的涵義。
從其他精靈紛紛射偏的狀況來看，蕾拉應該是非常優秀的弓兵。
「原來蕾拉擅長射箭啊。」
「論魔術的技術她也是名列前茅。單看實力的話，她絕對有資格當百人隊長。」
「好。那就把她升為弓兵隊長吧。雖然實際上她隻有五十個弓兵可以率領，可是地位等同百人隊長。」
「謝謝。」
米諾深深地向克羅洛鞠躬致謝。
克羅洛停留在訓練場巡視訓練狀況，一會兒後才離開。
※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照這樣看來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廚師了。」
克羅洛意氣昂揚地前往了板娘開設在居住區的食堂。板娘在哈謝魯開店做了好幾年的生意，應該有認識的廚師可以幫忙介紹吧。
「哎呀，克羅洛大人。歡迎光臨。」
一走進店內，在吧台內的板娘向克羅洛打了聲招呼。明明現在是中午，店內卻不見半個客人。
「現在有在營業對吧？」
「你是在揶揄我嗎？」
「我隻是確認一下而已啦。」
克羅洛聳聳肩膀在吧台前麵坐下。
「你是來用餐的對吧？」
「除了用餐，不然還能做什麽？」
「每天門可羅雀，看到有人上門自然會想確認一下。」
「生意有那麽慘淡啊。」
「門可羅雀本來就是生意慘淡的意思啊。」
板娘沒好氣地說道後，離開了吧台。
然後她不知怎的突然跑到克羅洛旁邊坐下。
「不過現在換了個領主，或許生意會好轉吧。」
板娘輕聲地歎了口氣，整個人挨在克羅洛身上。
然後，板娘逢迎諂媚地開口了。
「欸，你現在是領主大人了。可不可以看在同鄉的份上援助我一下呢？」
「同鄉？」
感覺到自己突然心跳加速的克羅洛向板娘反問。
「我也是南部邊境出身的人啊。不過，十年前我還在南部邊境時，克洛佛德男爵夫妻明明膝下無子呢。」
「你這是想威脅我嗎？」
戶籍上，克羅洛被登記成克洛佛德男爵夫妻的親生兒子。
養父不曉得靠什麽方法將事實竄改成了這樣。
即便養父不曾特別叮嚀克羅洛必須守口如瓶，可是他也知道一旦真相曝光，勢必會掀起軒然大波。
「我怎麽敢呢。人家隻是希望你當我的金主而已啦。」
（插圖010）
「你有欠債嗎？」
「……是啊。」
板娘用充滿壓抑的低沉聲音承認後便陷入了沉默。
雖然剛才聽到她提及自己和養父母的關係時，克羅洛嚇了一大跳，不過主導權還是捏在他手上的樣子。
理解到這個事實後，克羅洛的心情便輕鬆多了。
「你欠了多少錢？」
「……一百枚金幣。」
板娘挺直身子，鬧別扭地噘起了嘴巴。
「這數字也太驚人了吧。」
這棟建築有一百枚金幣的價值嗎？克羅洛不可思議地四處打量。
接著他又想到另一個可能性，把視線投向板娘。
「……你願意成為我的金主嗎？這樣下去我就要被人押去娼館賣身了。放心，我當然不會要你免費幫忙。我的身體可以隨你擺──」
「真的嗎！」
「你、你的興趣也太強烈了吧。」
克羅洛向前探出身子，相對地板娘則往後縮了起來。
她之所以麵露微笑，大概是因為有希望守住這間食堂的關係吧。
「隨我擺布的意思是，就算我要xx你屁股的xx，把●●給△△也沒關係對吧！」
「當然有關係了，你這傻瓜！」
板娘麵紅耳赤地大聲駁斥。
「你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麽！」
「我舉的例子應該很普通吧。」
「……普通？」
板娘先是詫異地喃喃嘟囔，接著用力搖頭。
「一點都不普通！這太異常了！」
「不然板娘你認為的普通是怎樣？」
「普、普通就是普通啊……」
板娘說著說著聲音變得愈來愈小，最後垂低了眼。
「你說什麽我聽不太清楚，總之，隻是普通的程度應該稱不上是隨便人家擺布。至少你的○○要讓我xx，這樣才有一百枚金幣的價值──」
「怎、怎、怎麽可能讓你對我做那種事情！」
板娘抬起臉大叫。
「所以，你要當我的金主嗎？」
「你的○○要讓我──」
「所以就說那不可能了！」
板娘用大叫打斷了克羅洛提出的條件。
「我隻是想守護這間食堂而已。」
「話雖這麽說，可是你的決心是否不夠堅定啊？」
板娘瞪了克羅洛一眼。
「我一定要好好保護丈夫所留下來的這間食堂。這間食堂是我們辛苦掙到的。丈夫死了，店也沒了，一無所有的話，未免也太淒慘了。」
「……我有一個提議，板娘你來侯爵宅邸當廚師如何？這樣的話我可以代你償還債務。」
「我去侯爵宅邸當廚師的話，這間店不就得關門了嗎？」
「來侯爵宅邸工作時你可以把店麵租出去，加快還債的速度。」
板娘抿住嘴唇瞪視著克羅洛。
「我認為這是一樁各取所需的交易。」
「真的沒辦法繼續經營食堂嗎？隻要你肯幫我還債的話──」
「你也知道這間食堂撐不下去了，才會拜托我當你的金主，不是嗎？」
「……」
板娘沉默不語，可是除了接納克羅洛的提議，她也沒有其他選擇。
「…………好吧。」
經過漫長的沉默後，板娘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所以我什麽時候開始去工作？」
「可以的話，我希望你立刻前來報到……」
「我必須先決定要如何處理這間店，所以那是不可能的。」
「好吧，那麽你方便就好。」
「多謝體諒。我會盡快讓自己進入可以上工的狀態。」
板娘語帶歎息地說道。
※
「……事情終究水到渠成了呢。」
走在居住區的克羅洛對自己處理事情的手腕懷抱著成就感。接下來隻要等伊萊恩的聯絡就好了。當他一邊思忖一邊移動時，一名少女從他眼前穿過。
是之前那個曾有一麵之緣的賣花少女。她步履蹣跚地想要向往來的行人推銷花朵，卻徹底被視若無睹。會有這樣的結果一點也不意外。畢竟少女所販售的花朵看起來奄奄一息，而且被沉重的稅負壓得快喘不過氣的領民身上也沒有閑錢。少女一如受到某股引力吸引般，往道路中央走去。
有一輛廂型馬車喀啦喀啦作響地接近。少女和廂型馬車雙方都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眼看馬車就要撞上少女──
「危險！」
克羅洛把少女拉回來的同時，廂型馬車呼嘯而過。
如果克羅洛動作再慢個幾秒，恐怕少女已經被輾成一團肉醬了。
情況就是如此危急。
「有沒有怎樣？」
「──！」
克羅洛詢問後，少女的身體猛然抖了一下。
「我、我的花！」
少女看著路麵發出了慘叫。隻見被踩得麵目全非的花朵和損壞的籠子掉在地上。少女想要掙脫克羅洛的控製，可是那雙纖細的胳臂一點力氣也沒有。
「我、我得賣花！不然的話──」
「花和籠子我全買下來吧。」
少女停止掙紮，舉頭看了克羅洛。或許是因為心生期待，她的眼睛閃閃發光。
她應該不是因為金錢的損失能獲得補償而感到開心。
本來必須麵對花朵和籠子被毀掉的沉重壓力，如今卻獲得解套，所以她才覺得如釋重負。
不過，少女的臉上突然浮現陰霾。
「對不起，這位先生。」
少女由衷感到內疚般向克羅洛鞠躬致歉。
「為什麽道歉？」
「我沒有理由接受您的施舍。」
克羅洛訝異地睜大眼睛，到底是在什麽樣的環境下長大，才會成為思想這麽成熟的孩子呢。
「你覺得貴族的義務這個理由如何？」
「我沒聽說過有這種義務。」
「我也沒有。」
克羅洛聳肩說道。
「不然這樣如何？我先幫你代墊花和籠子的費用。你……」
「我叫愛莉森。」
少女──愛莉森輕聲嘟囔道。
「愛莉森你以後再慢慢把錢還我。我不會跟你收利息，也不會跟你催債。」
「可是……」
「希望你可以答應，這麽做也是為了保住我的麵子。」
「好吧，這位先生。您的好意我──」
「──！」
話說到一半，愛莉森的身體突然失去重心，克羅洛用力撐住她的身子。
「抱歉，我一早就覺得身體不舒服……」
「我送你回家吧。」
「不好意思，讓您這麽費心。」
「沒關係啦。」
「真的很抱歉。」
愛莉森喃喃地說道。
※
愛莉森的家位在哈謝魯的外緣區。或許是因為陽光被城牆擋住，缺乏日照的關係，即便時節已經進入五月，外緣區還是一樣冷冷的。濕氣似乎也很嚴重。建築外牆不是變得烏黑且髒兮兮的，不然就是發黴。在這些難逃朽壞命運的屋子裏麵，其中一間就是愛莉森的家。
愛莉森無精打采地打開家門。屋內有一間小小的臥房。一名神似愛莉森的女性躺在床上做針線活。可能是健康不佳的緣故，女性的皮膚非常蒼白。
「……我回來了。」
「愛莉森，怎麽了？」
女性下床，貌似痛苦地皺起了麵孔。
即便如此她還是撐著身體走到愛莉森麵前。
「對不──」
「我看她身體不舒服，所以很雞婆地送她回家了。」
愛莉森話還沒說完，克羅洛便從旁打岔。
「你回去房間睡覺吧。」
「……是。」
愛莉森輕輕點頭，前往了屋內的房間。
「雖然我不知道您是誰，可是謝謝您的善心。這一帶治安不好，您最好趁太陽下山前趕緊離開比較安全。」
「我想跟你談談一點事情，不知道方便嗎？」
克羅洛環視了一下環境。牆壁髒兮兮的，天花板殘留有漏雨的痕跡，屋內甚至連最基本的家具也沒有。光從這些跡象便不能看出這對母女的生活有多麽窮困潦倒。不，應該說看到這些畫麵還認為她們的生活不算窮困的話，那肯定是笨蛋。
「……您想談什麽呢？」
愛莉森的母親按著下腹部說道。
「如果身體不舒服，你可以躺在床上說話無妨。」
「…………不行，這樣對客人太沒禮貌了。」
經過漫長的沉默後，愛莉森的母親開口如此回答道。
她應該是在考慮到底要把舒適和良知哪個擺在第一順位吧。
「我是克羅洛克洛佛德。」
話才剛脫口而出，克羅洛馬上就感到後悔，或許應該自稱艾拉奇斯才對。
「我叫艾莉莎。」
「冒昧請問一下，你有在貴族宅邸工作的經驗嗎？」
「……我曾侍奉艾拉奇斯侯爵長達約十五年的時間。」
愛莉森的母親──艾莉莎抿著嘴唇，手摀著肚子。
「你的工作內容是？」
「我隻是一介女仆。後來因為健康因素，所以辭去了工作。」
「原來是這樣啊。」
克羅洛一邊隨口附和一邊思考能否聘用艾莉莎當女仆這個問題。一方麵是基於同情，另一方麵他覺得需要一個精通女仆的工作，並且有能力領導其他女仆的人──也就是女仆長。
「就在幾天前，我成為新任的艾拉奇斯侯爵了。」
「──！」
艾莉莎訝異地抬頭看了克羅洛。
「艾拉奇斯侯爵呢？」
「有人告發他犯下了侵占罪，在被移送到帝都之前他就畏罪自殺了。」
「是嗎……」
艾莉莎落寞似地喃喃道。
「其實告發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我。」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件事？」
「隻是想稍微做一下確認而已。」
克羅洛原以為艾莉莎可能會為了替艾拉奇斯侯爵報仇而大發雷霆，事實證明這隻是杞人憂天。
「原本在侯爵宅邸幫傭的人已經全部都解雇了，我正在招募有意來工作的人。既然你擁有長達十五年的工作經驗，不知你是否有意活用呢？」
「……感謝大人的器重，問題是我目前有病在身。」
「我知道你生病了，不過還是請你考慮一下。我願意照料你的生活，直到你身體恢複健康為止，而且不會跟你索取任何醫療費用。」
「為什麽要對我這種身分的人這麽好？」
「因為愛莉森被你教育成了那麽有禮貌的孩子，所以我相信你一定有能力成為優秀的女仆長。」
「抱歉，我這身寒酸的模樣……」
「請拿去披在身上吧。」
克羅洛脫下鬥篷交給了艾莉莎。
「……感謝大人的厚愛。」
如是說後，艾莉莎深深地向克羅洛彎腰一鞠躬。
※
於是克羅洛帶著艾莉莎和愛莉森這對母女回到侯爵宅邸，並向蒂莉雅報告了來龍去脈。
與此同時，隔天就要動工將環繞侯爵宅邸的其中一座塔樓改建成工房的事情，也拍板定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