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曆四三○年十一月上旬──亞妮朵德一回到自己房間就倒在床上。


    一天的工作結束,洗過澡吃過晚餐。之後就剩直接睡著而已。


    當一般兵的時候是這樣遺憾的是亞妮朵德現在是百人隊長。之後還有工作。


    她必須去侯爵宅邸的會議室上席翁的課才行。


    「唔咕咕,真想直接一覺到天亮。」


    「到時候會降級重返六人房的。」


    「我知道啦。」


    亞妮朵德凝視著坐在對麵那張床的妹妹──德妮卜。德妮卜正在閱讀繪本。


    那是用克羅洛稱為版畫的技法製作的書本。話雖然這麽說,實際製作的人是戈爾帝他們。


    據說最初是一個人製作,途中才發覺一個人製作有極限。


    這並不意外。運用這個技法雖然能夠簡單製作複本,但雕刻木板就很費工夫了。


    亞妮朵德很中意克羅洛有點天兵的地方,但她願不願意投懷送抱就看心情了。


    「才偷懶一天而已,不會挨罵啦。」


    「被那個冰冷的眼神掃過,還說得出同樣的話,那可真是了不起。」


    德妮卜說著,手中的書翻了一頁,亞妮朵德打哆嗦。她想起克羅洛的眼神。


    宛如看著愚蠢東西的眼神──老實說,亞妮朵德並不想麵對那種眼神。


    「雖然我討厭麵對那種眼神,但我想偷懶!想睡覺!想玩樂!」


    亞妮朵德在床上揮舞手腳。她們直到不久前都不能夜遊。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不僅手頭寬裕,而且退伍的同袍目前正經營著酒館。


    明明條件俱備,自己卻不容許玩樂。去死吧,神啊。


    身為姊姊的自己明明這麽苦惱,德妮卜卻顧著讀繪本。


    說到這個,總覺得德妮卜在宿舍時總是在閱讀繪本。


    「有趣嗎?」


    「有趣。」


    亞妮朵德一問,德妮卜就惜字如金地回答。


    「哪裏有趣?」


    「最後的部分很有趣。」


    德妮卜這麽說完,快速翻頁。


    「為、為什麽,桃太郎!我、我們隻是希望過著平穩的生活而已!呃啊啊啊啊!以這種感覺斬殺鬼奪取財寶後,獲得幸福的人,隻有老爺爺老奶奶而已,桃太郎直到身亡都活在恐懼之中。」


    「你朗讀得還滿好的。」


    亞妮朵德麵向旁邊,拍拍手鼓掌。


    「姊……你比較喜歡什麽?」


    「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叫我姊姊也ok喔。」


    「以前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一叫姊姊,後頸就挨了手刀呢。」


    「或許也發生過那種事。」


    「所以,你喜歡什麽?」


    「我最喜歡稻草富翁。我很向往靠一根稻草發跡的模樣。」


    「那個故事的結局是貧窮時喝的熱粥比較美味。」


    「那部分的說教味有點重,我很不滿。」


    「交換出去的東西一定不隻有物品而已。」


    「那就變成靈異故事了。」


    自以為在交換物品,卻交換了物品以外的東西,這太恐怖了吧。


    呼──亞妮朵德小口歎氣,從床上爬了起來。


    「你有點想要認真念書了?」


    「我總是很認真啊。」


    亞妮朵德坐到床緣,視線轉向放在桌上的書。上麵連一個字都還沒寫,專屬於自己的書。亞妮朵德想要在這本書記下自己活過的證明,但是──


    「缺乏動力。」


    「我認為席翁小姐教得很好。」


    「我知道啦!」


    的確如德妮卜所言,席翁小姐很擅長教人。而且很有耐心。


    即使表現得差勁了點也會細心教導。但是、但是──


    「現在的我需要的東西……就是!冰淇淋!」


    「那應該拜托板娘。」


    「不對!也就是說,我想表達的是精神方麵的冰淇淋!」


    「你希望獎勵,這樣解讀ok嗎?」


    「大致就是那個感覺。」


    亞妮德朵豎起大姆指,再度倒回床上。


    「想必蕾拉總是享有摸摸耳朵的待遇。」


    「喔喔,那或許讓人有點向往。」


    兩人跟蕾拉從下單位就認識了──至今已經認識了五年。兩人很高興她獲得幸福。


    但是,兩人希望她能分享幸福給她們,這也是真心話。


    「現在這時候克羅洛大人他們到哪裏了呢?」


    「一定已經到帝都了吧。」


    亞妮朵德仰望著天花板。


    ※


    「艾琳娜,快跑!」


    「我、我知道啦!」


    克羅洛拉著艾琳娜的手衝進廂型馬車後麵。隨後便爆出了巨響。


    從黑暗中飛來的石頭直接命中廂型馬車。威力很不尋常。


    八成是使用了投石索吧──克羅洛這麽推測,從廂型馬車窺看幹道。一群騎馬男子據守在幹道。蕾拉他們試圖突圍,但似乎不順利。就在克羅洛思考該如何打破僵局的時候,身旁傳出喀的一聲。一看旁邊,發現艾琳娜正在啃著拇指指甲。


    「為、為為什麽,會會、會變成這樣啦。我、我又沒做壞事。」


    「是為什麽呢。」


    克羅洛小聲地感慨,回想從艾拉奇斯侯爵領地出發以後的事情。原本是隻有欣賞景色或睡午覺的平穩旅程。至少到今天中午為止都是這樣。壞就壞在後來車輪陷入泥濘。雖然總算脫困,天卻黑了,隻好露宿野外──


    「沒想到會遭到盜賊襲擊。」


    「我、我是第、第二次遇到了。為、為什麽非得兩度遭到盜賊襲擊不可啦。」


    克羅洛夾雜著歎氣小聲感慨,艾琳娜啃著指甲如此回道。周遭再度發出巨響。石頭又直接命中了廂型馬車。


    「克羅洛大人!請不要從廂型馬車後麵出來!」


    似乎是發覺克羅洛他們遭受攻擊,蕾拉趕了過來。


    她放箭牽製對方的同時用臀部推擠克羅洛,一起躲進廂型馬車後麵。


    「躲到馬車底下!」


    「我知道了!」


    克羅洛大聲回應舉弓的蕾拉。但是他不能獨自躲起來。


    「艾琳娜!」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雖然克羅洛呼喚著艾琳娜,但她隻是不斷啃著指甲念念有詞。她對暴力的承受力不佳,這時偏偏又遇到盜賊襲擊,導致她的精神不堪負荷。先不管理論,若她再繼續這樣愣在原地,肯定會被殺死。


    「艾琳娜!」


    「──!」


    克羅洛大聲呼喚艾琳娜的名字,她渾身抖了一下。眼睛骨碌碌地轉動。


    「趕快躲到馬車底下。」


    「好、好的,我知道了。」


    克羅洛與艾琳娜一鑽進馬車底下,菲伊、薩布、阿爾巴、格拉布、蓋納就過來了。所有人似乎都平安無事。


    「現在狀況如何?」


    「四周被包圍了!」


    「幹道有四個人!幹道兩旁的樹叢也有好幾個人!」


    「這時候要撐住,各個擊破吧!」


    菲伊、蕾拉與薩布大喊回應克羅洛的話。


    「各個擊破嗎?好,就那麽──」


    「我去把他們抓起來!」


    克羅洛還沒說完,菲伊就搶先從廂型馬車後麵衝出去。彷佛就在等這一刻,石頭飛了過來。銀光一閃,石頭掉落到地麵。原來是菲伊拔出劍,打落了石頭。雖然她的劍技高超得駭人,然而──


    「哇!扔太多了吧!」


    石頭從四麵八方飛來,令菲伊發出慘叫。雖然她奮力揮劍,卻沒能打落所有石頭。低沉的聲音響起。石頭直接命中了菲伊的太陽穴。


    「菲伊!」


    「好、好痛!」


    克羅洛不禁大叫,菲伊淚眼汪汪地按住太陽穴。菲伊的身體冒出宛如黑色霧靄的東西,她恐怕是及時用了神威術減輕傷害吧。石頭再度從四麵八方飛來。


    「痛!好痛!」


    菲伊發出慘叫。雖然是攸關性命的情況,但就是缺乏緊張感。


    「乖乖束手就擒!」


    菲伊前往幹道兩旁的樹叢。盡管她打落了從正麵飛來的石頭──


    「啊,好痛!」


    又有另一顆石頭打中她的太陽穴。菲伊瞪著石頭飛來的方向,朝那邊踏出腳步。


    這時從別的方向飛來的石頭打中了她。


    「躲起來丟石頭太卑鄙了!我們堂堂正正地較量!」


    菲伊揮舞著長劍大叫的下一瞬間,套索飛了過來。


    繩圈部分縮緊後,菲伊朝側麵飛了過去。原來是盜賊策馬拖行著她。


    「拜、拜托不要把我拖著走~~~~~~!」


    「大姊~~~~!」


    菲伊留下※都卜勒效應遠去,薩布不禁拉開嗓門大喊。(譯注:觀測者接收到的聲波頻率,隨著觀測者與聲波來源之間的相對運動而改變的現象。)


    「蕾拉!用魔術!」


    「目標是?」


    「盜賊有可能躲藏的地方!徹底轟飛他們!」


    「我知道了!爆炎舞!」


    蕾拉揮手一閃的下一瞬間,視線範圍染成紅色。爆炸聲轟然作響,熱氣迎麵而來。渾身著火的男子們從樹叢衝了出來。


    「等、等一下!」


    「繼續!」


    艾琳娜近乎尖叫地放聲大叫,但克羅洛無視了她。


    「爆炎舞!爆炎舞!」


    蕾拉連續施展魔術,使巨大火柱照亮周圍。她從箭筒抽出箭矢,搭弓發射。從草叢發出「嘎!」「咕!」的短促慘叫聲。克羅洛看不出來,但蕾拉的眼睛似乎捕捉到盜賊的身影。


    蕾拉舉弓掃視。火柱消失後,蕾拉鬆了一口氣。看樣子敵人似乎跑掉了。當然,不能一直就此放心下來,得去救菲伊才行。克羅洛將視線轉向薩布。


    「薩布!」


    「阿爾巴和格拉布跟我來!蓋納留在這裏保護克羅洛大人!」


    薩布、阿爾巴和格拉布三人騎馬前往菲伊被帶走的方向。


    「希望沒事。」


    克羅洛爬出廂型馬車底下站了起來。


    「克羅洛大人,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蕾拉呢?」


    「我也沒問題。」


    「辛苦了。」


    克羅洛撫摸蕾拉的耳朵,蕾拉便怕癢似地微笑。克羅洛忽然想到什麽似地停手。艾琳娜沒從馬車底下出來。探頭一看,隻見艾琳娜像烏龜一樣縮成一團。


    「你還好嗎?」


    「我看起來像還好嗎?」


    「既然還有力氣罵人,那就還好吧。」


    「等一下!」


    克羅洛一作勢爬起來,艾琳娜然而抓住了他的褲腳。


    從馬車底下伸出手──感覺相當靈異。克羅洛再度探頭看馬車底下。


    「怎麽了?」


    「我、我腳軟了啦。」


    「真拿你沒辦法~」


    克羅洛抓著艾琳娜的手,把她從馬車下麵拖出來。


    ※


    克羅洛醒來,發現自己置身在廂型馬車裏。他一邊強忍嗬欠一邊伸懶腰。


    似乎是因為坐著睡著的關係。關節哢哢作響。


    「克羅洛大人,早安。」


    「早。」


    他向坐在旁邊的蕾拉回早安。艾琳娜一臉受不了。


    「昨晚明明發生了那種事,真虧你睡得著。」


    「昨晚?」


    「你還沒清醒嗎?昨晚我們遭到盜賊襲擊了吧。」


    克羅洛如鸚鵡學舌般複述,艾琳娜不高興地板起臉。


    「對喔、對喔。我華麗地擊敗了盜賊。」


    「我是不會吐嘈的。」


    「艾琳娜嚇得尿出來對吧。」


    「我才沒有尿出來!」


    艾琳娜粗聲粗氣反駁,隨即浮現驚覺不對的表情。


    「你吐嘈了。」


    「你那副得意的表情,看了真的很火大。」


    艾琳娜咂了一下舌。


    「已經到帝都了嗎?」


    「先前通過城門了。」


    克羅洛看窗外。接著跟與馬車並行的菲伊對上眼。菲伊心虛地低下頭,飄出克羅洛的視線範圍。克羅洛重新看窗外,街道井然有序,有許多紅磚造的兩層樓建築物。既有建築物蓋在不規則的三角地,也有零星的空地。這裏是帝都的新市街。


    帝都艾爾佛克,由稱為舊市街的四區與稱為新市街的八區構成。位於中心的是皇帝的居城──艾爾佛克城。從上空俯視應該可以確認到新舊兩座市街形成同心圓的景象。


    「菲伊好像還很沮喪。」


    「怎麽說得好像置身事外一樣。菲伊會沮喪都是克羅洛大人的錯吧。」


    艾琳娜那麽說完,投以近乎非難的視線。


    昨晚,克羅洛斥責了薩布他們救回來的菲伊。


    「居然那樣嘮嘮叨叨地念個不停。克羅洛大人你自己或許沒發覺,但你發飆的方式很陰沉喔。」


    「我那不是發飆,是斥責。」


    「差不多啦。不管是發飆也好、斥責也好,明明隻要嚴厲地說她一頓就夠了。然而你卻像這樣,用彷佛看著蟲子的視線看著對方,一直不斷責問她『你為什麽一個人去追盜賊?』,我覺得這不太正常喔。」


    「小失敗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專斷獨行導致同伴遭遇生命危險是不容許的。菲伊得救隻是運氣好而已,得請她猛烈反省以免再犯才行。」


    「我是能理解克羅洛大人的心情啦。」


    「『是能理解』是吧。」


    克羅洛小聲低語,艾琳娜似乎覺得自己被當成笨蛋,一臉慍怒。


    「菲伊想要讓家道中興吧?」


    「你知道得還真清楚。」


    「那點消息我還算靈通。」


    艾琳娜明明沒什麽人際互動,克羅洛很在意她是從什麽管道獲得消息的,但既然菲伊本人並沒有把這件事當成秘密,艾琳娜自然就會耳聞吧。


    「所以她才會拚命想要有所表現。」


    克羅洛不發一語地凝視著艾琳娜。


    「怎樣啦?」


    「我萬萬沒想到艾琳娜會幫別人說話。明天會下雨嗎?」


    「我好歹會幫人說話好嗎?」


    艾琳娜鬧脾氣地噘起嘴。


    「我是很同情她啦。但是一碼歸一碼。」


    「原來克羅洛大人還滿理智的。」


    你剛才明明還說我陰沉──這麽心想的克羅洛眺望著景色。


    街道井井有條。似乎從新市街進入了舊市街──第四街區。


    養父的家在相同街區,應該還要再一下子才會抵達。問題是──


    「希望父親在家就好了。」


    「你沒事先連絡嗎?」


    「我忘得一乾二淨了。」


    「真傻眼。」


    「他說過農閑期會待在帝都,所以我想他應該在家吧。」


    「我不要住便宜旅館喔。」


    「就算父親和麥拉不在,應該也有歐特在,不必擔心。」


    「麥拉?歐特?」


    艾琳娜疑惑地皺眉頭。


    「我家的傭人。據說兩人都是從父親當傭兵時就認識了。」


    「意思是兩人是前傭兵對吧。」


    「現在是女仆和管家。順便一提,麥拉是女仆,歐特是管家。」


    「但願他們是像樣的女仆和管家。」


    「他們當傭兵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當傭人的時間比當傭兵久,現在是完美女仆和完美管家喔。」


    「我會祈禱我的擔心最後是杞人憂天。」


    艾琳娜歎著氣說完,冷不防看向克羅洛的旁邊。克羅洛跟著看向旁邊,發現蕾拉正在用手梳頭發。似乎是克羅洛多心了,總覺得蕾拉的背挺得比平常更直。


    「你為什麽要梳頭發?」


    「因為發型亂了。」


    「嗯哼~」艾琳娜回應得興致缺缺,視線卻沒從蕾拉身上移開。


    蕾拉顯得很不自在,最後似乎忍不住地開口說:


    「因為要見克羅洛大人的父親。」


    「又不是要結婚,不必在意吧?」


    「這麽說也對。」


    蕾拉苦澀地說道。難堪的沉默降臨。艾琳娜大概察覺到自己失言了。她也一臉難堪。過了半晌,蕾拉戰戰兢兢地開口:


    「請問,克羅洛大人的父親是怎樣的人呢?」


    「很難用一句話表達。」


    克羅洛「唔嗯~」地沉吟。雖然值得尊敬的點很多,但無法尊敬的點略勝一籌。他不是高尚的君子,也不是顧家的好男人。因為是前傭兵,跟貴族風範也沾不上邊。


    「那種事不需要太在意吧。」


    「……」


    這雖然是克羅洛誠實的感想,但蕾拉不發一語。這似乎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對於像我這樣的混血精靈當情婦,他會是什麽反應呢?」


    「我想他不在意。反而會大笑吧。笑我『原來你也是男人』、『養情婦是男人的原動力』,就是那種意思。」


    眼前彷佛浮現養父發出「嘎哈哈!」大笑的模樣。


    「是嗎?」


    「你無法安心嗎?」


    「剛才那種話是教人怎樣安心啦。」


    艾琳娜用頗不以為然的口氣表示。


    「總之,他是不會在意瑣事的人,沒問題的。」


    「這算是瑣事嗎?」


    蕾拉的語氣灰暗且消沉。養父看到現在的蕾拉,想必會說「別在意那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發出「嘎哈哈!」的大笑。


    「女仆麥拉是精靈,所以沒問題的。」


    「原來麥拉大人是精靈。」


    蕾拉小口吐氣。看樣子她得知傭人是精靈就安心了。


    養父家似乎近了,廂型馬車放慢了速度。


    「……艾琳娜。」


    「怎樣啦?」


    「關於菲伊,你能不能幫忙安慰她?」


    「克羅洛大人安慰就好了吧。」


    「斥責的人又自己跑去安慰,很別扭耶。」


    「為什麽非我安慰不可啦。」


    「我帶你來帝都了吧。」


    「我、我確實答謝過了喔。」


    似乎是出於羞恥心,艾琳娜漲紅了臉這麽說道。雖然的確是做了條件交換──


    「那是央求吧?央求跟實現請求是兩回事喔。」


    「你這麽說很不公平耶。」


    「這個嘛,確實是啦。」


    聽到克羅洛如此承認,艾琳娜表情一愣。她大概是很意外克羅洛會認錯吧。克羅洛有點在意艾琳娜把自己想成哪種人。


    「說到這個,我給你禮服的事還沒獲得答謝,對吧?」


    「那、那是……」


    艾琳娜為之語塞。


    「如、如果要討那筆人情,那個混血精靈不也收到禮服了嗎!」


    「蕾拉是因為工作。」


    克羅洛輕輕聳肩,艾琳娜憤恨地瞪了過去。克羅洛有點不爽,伸出手指勾住她的項圈。於是艾琳娜態度一轉,浮現畏懼的表情,卻又嬌羞地夾緊大腿互相摩挲──


    「所以,你要怎麽做?我個人也接受用身體答謝啦。」


    「用、用身體。」


    艾琳娜吞口水發出咕嚕的一聲。她似乎很興奮,眼神閃閃發光。


    就在克羅洛考慮讓艾琳娜用身體答謝時,艾琳娜如夢初醒地看向蕾拉。


    雖然蕾拉麵無表情,但艾琳娜或許不那麽覺得。


    「我、我不要!我、我好歹、我好歹是準貴族!」


    「現在是我的奴隸。」


    「住、住手!求求你,手指放開項圈!」


    克羅洛左右搖晃項圈,艾琳娜淚眼婆娑地懇求他。


    雖然克羅洛心想「你既然那麽討厭別人摸你的項圈,別戴不就好了」,不過──


    「答覆呢?」


    「我、我知道了啦。」


    「知道就好喔。」


    克羅洛放開項圈,艾琳娜浮現「咦?」的表情。


    她依依不舍地看著克羅洛的手指。看樣子她似乎不滿意這個應對。


    「……隻到舞會開始為止喔。」


    「可以。」


    廂型馬車停下來,蕾拉開門站在車外。


    「克羅洛大人,請下車。」


    「謝謝。」


    克羅洛道謝後下了廂型馬車。他伸展四肢紓解緊繃的肌肉,全身上下哢哢作響。


    「已經有半年……七個月沒來這裏了嗎?」


    克羅洛仰望養父家──克洛佛德宅邸。克洛佛德宅邸是紅磚造四層樓建築物。周圍的住家都有美侖美奐的庭園,但克洛佛德宅邸沒有。因為養父優先建造了馬廄。隻不過,從大門到玄關有近十公尺,那個範圍內全都是前院,因此克羅洛不曾感到不滿。


    克羅洛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的時候,玄關門打開了。出來的人是養父──克羅德克洛佛德與女仆麥拉。養父今年滿六十歲,身高比克羅洛高出兩個頭,體格肌肉發達。小腹平坦,步伐強健有力。


    他的頭發花白,彷佛訴說著長年的辛勞。臉龐輪廓有棱有角,五官也跟纖細無緣。特別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眼睛。眼神銳利到甚至會蓋過其他部分的印象。


    女仆麥拉則擁有看起來最多不到三十歲的風貌。女仆服包覆的肢體十分苗條,恍若貓科肉食動物。五官筆挺,充滿氣質。


    精靈給人冰冷的印象,但麥拉給人冷感的印象。這恐怕是因為年齡的關係吧。當然克羅洛不敢說出口。


    養父踏出家門,站到克羅洛前麵。他帶給人很強的威迫感。如果是小孩子早就哭了。


    (插圖008)


    不過隻要眯起眼睛,看起來倒是有幾分可親。養父突然抓住克羅洛的下巴。


    「啊~右眼毀了嗎?」


    「嗯,不過,是所謂的光榮負傷。」


    克羅洛不敢正眼看養父。雖然在自己心中是已經完結的問題,但養父提起右眼就讓克羅洛覺得難堪。不曉得該說什麽才好。


    「是嗎?」


    養父歎著氣,放開了手。


    「我姑且聽說了。」


    「聽說什麽?」


    「你和神聖雅魯哥王國的人交手,成了艾拉奇斯侯爵。」


    「身在南部邊境,消息居然這麽靈通。」


    「那是因為我在帝國高層有很多認識的人。」


    養父的語氣中透露出厭煩。


    「倒是至少寫封信回來啊,你這個不孝子。」


    「抱歉。」


    克羅洛搔了搔頭。


    「所以,有什麽事?」


    「因為要開舞會──」


    「什麽嘛,原來你也收到了邀請函嗎?」


    養父打斷克羅洛的話說道。


    「意思是父親也收到了?」


    「是啊,因為很突然,我本來想要蹺掉的,但是聽到會招待酒跟飯。這可拒絕不了啊。」


    「明明很有錢卻錙銖必較呢。」


    「開拓二十年以上自然就會變得錙銖必較。」


    養父這麽唾棄道。


    「話題扯遠了,因為要開舞會,所以怎樣?」


    「因為要參加舞會,所以我想借宿。如果不行的話,我就隨便找旅──」


    「不要這麽見外。我們是父子吧。」


    養父打斷克羅洛的話這麽表示。


    「話說,那邊幾位小姐是你的什麽人?」


    「幸會,克洛佛德男爵。」


    養父一看向蕾拉等人,蕾拉便上前敬禮。


    「我是克羅洛大人的部下──」


    「她是我的部下兼情婦蕾拉。」


    「克羅洛大人!」


    蕾拉發出近乎慘叫的聲音,但養父不以為意地看向艾琳娜。


    艾琳娜顫抖了一下,躲到克羅洛後麵。


    「躲到你後麵的小姑娘是?」


    「奴隸艾琳娜──」


    「等一下!我是準貴族喔!準貴族!」


    艾琳娜大喊著,以粉拳捶打克羅洛的背。


    「雖然這麽說,但她是我的奴隸喔。當然也負責奉侍我的下半身。」


    「等一下!你為什麽要說那種話啦!」


    「……」


    艾琳娜大吵大鬧,養父則不發一語。他低著頭,肩膀不停顫抖。


    沉默降臨。周圍的喧囂感覺宛如異世界發生的事情。最後──


    「啊哈哈!居然帶了自己的女人來嗎!」


    養父豪邁地大笑。這個反應不出所料,但蕾拉目瞪口呆。


    「我還以為你對女人不感興趣!」


    「太過分了!」


    「但是,就算給你多一點零用錢,你也不曾上過娼館吧?」


    「因為沒朋友邀我去,而且用稅金上娼館也有點過意不去。」


    克羅洛訝異於以前零用錢多的理由,同時提出辯駁。


    「總之,這樣我們家就安泰了。」


    「因為少爺很晚熟,我本來以為少爺會再保持童子之身十年。」


    養父揚起嘴角一笑,麥拉則是靜靜地點頭。


    「總之,為了何時死掉都不怕無後,你就努力生孩子吧。」


    「我真希望能聽到更窩心一點的關懷。」


    「啊?這不是很窩心嗎?」


    「哪裏窩心了?」


    「我給了你名正言順的理由。天底下哪裏有這麽窩心的父母?」


    「經這麽一說就覺得好像很窩心。」


    「對吧、對吧。」


    養父滿意地點頭,此時換蕾拉開口了。


    「請、請問!」


    「怎樣?」


    「這樣好嗎?」


    蕾拉怯生生地抬眼說道。克羅洛認為她的意思應該是「自己這個混血精靈可以當克羅洛的情婦嗎」,但養父似乎聽不懂,納悶地歪頭。


    「那是什麽──」


    「老爺。」


    麥拉打斷養父的話。


    「怎樣啦?」


    「……借一下耳朵。」


    養父彎下身子,麥拉踮腳在養父耳邊說悄悄話。


    麥拉退開之後,養父便──


    「我不在意兒子的情婦是混血精靈喔。」


    「……老爺。」


    養父笑著說完,麥拉不禁哀歎。養父不適合纖細敏感的話題。


    「我很期待能看到孫子。」


    「也太心急了吧。」


    「會嗎?」


    養父抓了抓頭,視線轉向廂型馬車。菲伊從廂型馬車後麵看著這邊。


    她的態度像小動物一樣畏畏縮縮。


    「那也是你的情婦嗎?」


    「她是護衛喔,護、衛。」


    「喀!」


    克羅洛第二次強調菲伊是護衛,菲伊按住胸口當場整個人發軟跪倒。


    自己隻是說出事實而已,菲伊有什麽好受到打擊的呢?


    「包含我有八個人,住得下嗎?」


    「克羅洛大人,倘若金額不大,我手頭──」


    「不需要客氣。」


    養父打斷蕾拉的話,視線轉向麥拉。


    「住得下對吧?」


    「這樣會是女性一人各住一間,四名男性護衛住一間……」


    這樣可以嗎?──麥拉詢問般地看向薩布。


    看樣子,她似乎看穿了實質的隊長是薩布。


    「克羅洛和三個女人住同一間就好了吧。」


    「恕難從命。」


    「為什麽啦?」


    「少爺沒有一次應付三個人的器量。」


    「的確沒錯。」


    麥拉斬釘截鐵地說,養父聞言也同意了。


    「那就四個臭男人住一間吧。」


    「遵命。」


    麥拉恭敬地行了一禮後,養父走回了屋內。


    「各位護衛,請讓馬移動到馬廄。」


    「我知道了。喔,弟兄……大姊?」


    薩布正要指示部下時,視線轉向菲伊。他尷尬地繃著臉。


    他慢一拍才發覺自己正要不小心像平常那樣下指示了吧。


    「交給薩布閣下。」


    「非常抱歉。弟兄們!帶馬進馬廄!」


    薩布謝罪之後指示部下。


    ※


    克羅洛在飯廳發呆時,養父走了過來。他右手拿著紅酒瓶,左手拿著兩隻玻璃杯。雖然感覺不到氣質,但是那種痞子感倒是很帥。


    「大白天就喝酒?」


    「喂喂喂,不要連你都跟麥拉講一樣的話。」


    養父語帶抱怨地說,在對麵的位子坐下。他將一隻玻璃杯擺到克羅洛麵前,另一隻擺到自己麵前,注入紅酒。芳醇的香氣在四周散發。


    「話說你的情婦在哪裏?」


    「在房間休息。」


    「真可惜。我想和她一起喝一杯。」


    養父拿起玻璃杯。但是,他沒就口飲用,靜靜地傾斜杯身。


    「你好像發生了很多事。」


    「是啊。」


    「居然講得好像事不關己。」


    「因為發生太多事,我來不及理解。」


    克羅洛拿起玻璃杯,跟養父一樣傾斜杯身。


    「你……在軍校成績很差,又沒朋友,又不近女色,老實說我本來以為你很快就會掛了。」


    「那跟朋友與女色沒有關係吧?」


    「笨蛋,意思是我這個做父母的很擔心你。」


    「……父母嗎?」


    克羅洛喝下紅酒。他試圖回想家人的長相,卻模糊得像蒙上一層霧。


    父母現在也仍在尋找自己嗎?大概仍在尋找吧。


    然而自己卻把克羅德當成父親仰慕。真是不孝的男人。想到就討厭。


    養父喝乾紅酒。他發出「噗哈──」的一聲吐氣,在空酒杯重新注入紅酒。


    「我把你當成親生兒子喔。」


    「謝謝。我很開心。」


    「那是我要說的話。托你的福,我的生活有了動力。」


    「但我們明明沒生活在一起?」


    「那不是問題。我的──我們辛苦開拓的領地能過繼給兒子。光是這樣就會想要再多撐一下。所以,你能好好活著真的是太好了。」


    「我是苟延殘喘。我想我沒做出……愧對父親與母親的事情。」


    克羅洛想起自己曾經想要將責任推卸給精靈們──推卸給蕾拉,慚愧得咬緊嘴唇。他雖然最終沒做出可恥的事情,但那隻是未遂而已。


    養父往克羅洛的酒杯倒紅酒。


    「……看起來真的發生了很多事啊。」


    「……」


    克羅洛無言以對。


    「你跟我不一樣,不適合戰鬥,而且在某些部分很聰敏,所以大概會想很多。我能給你的建議就是笑吧。」


    養父這麽說完,浮現了充滿野性的淺笑。


    「跟敵人對峙快要漏屎的時候、斬殺敵人的時候、八方受敵無計可施的時候、部下為了幫助自己逃走而赴死的時候、部下遍體鱗傷回來的時候,就笑吧。總之,隻要笑了就會覺得船到橋頭自然直。」


    「不要強人所難。」


    「至少在前三項的事情發生時實行吧。」


    「我會銘記在心。」


    克羅洛與養父碰杯。


    ※


    艾琳娜將旅行箱放在客房的桌子,掃視客房。


    「……真是煞風景的房間。」


    艾琳娜自言自語地吐露感想。房間隻有最基本的家具。


    一般會有壺或畫之類的擺設,但克洛佛德家似乎不一樣。


    真要說起來是很像曆史短淺的新貴族會有的作風。克洛佛德家一定就是這種家風吧。


    會愛惜部下或傭人,肯定也是因為同樣的道理。


    這種事無所謂就是了──艾琳娜如此這麽心想,倒臥在床上。


    棉被大概才剛曬過吧。蓬鬆溫暖,非常舒服。令人快要就這麽睡著了。


    「……好不容易終於來到這裏了。」


    艾琳娜閉上眼睛低語。請求克羅洛很屈辱。艾琳娜光是回想起來,身體就開始發熱。老實說,她沒想到會這麽順利。雖然交媾方式很特殊,但艾琳娜侍寢的次數仍不算少。所以克羅洛才會放鬆戒心吧。可見克羅洛也是男人。自己已經盡人事了。之後隻剩祈禱叔父與菲利浦會來舞會了。


    「……菲利浦。」


    艾琳娜輕聲說出前未婚夫的名字。當艾琳娜待在奴隸商人底下時,他曾經是她的心靈支柱。


    艾琳娜曾經愚蠢地相信他會開門現身前來拯救自己。


    完全不知道他就是殺害母親、害自己陷入苦海的凶手之一。


    「我絕對要殺了你。」


    艾琳娜睜開眼睛,看向旅行箱。裏麵預藏細身短劍。還有皮革劍帶。


    雖然她已經盤算好如何將之帶進舞會會場,但帶不帶得進去得賭一把。


    先想好其他備案或許比較好。這時,門外響起喀嚓一聲。


    那是開門的聲音。艾琳娜跳了起來後又鬆了一口氣。開門的人是菲伊。


    「你的房間在隔壁喔。」


    「……」


    菲伊似乎沒聽見,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在床的附近癱坐下來。


    她嘴裏念念有詞。明明她直到剛才還精神抖擻,轉變還真大。


    在護衛工作告一段落之後,繃緊的絲線就斷掉了嗎?


    艾琳娜下了床,跪在菲伊旁邊。


    「欸,你在聽嗎?」


    「神啊、神啊,我是沒用的騎士。我輸了。這樣要複興穆黎法恩家根本是癡人說夢。」


    從菲伊的眼眸中流下淚水。雖然艾琳娜覺得隻要保住性命就夠了,但菲伊對劍術就是那麽有自信。她有自信隻要靠劍術就可以複興家道。


    「已經沒救了。克羅洛大人會摒棄我。」


    「你趕快──」


    艾琳娜及時吞下「出去啦」這句話。克羅洛吩咐艾琳娜安慰菲伊,艾琳娜不好意思趕菲伊走。


    就在艾琳娜思考該對菲伊說什麽時,菲伊突然站起來。


    「等、等一下!」


    艾琳娜提高嗓門。因為菲伊脫起了衣服。她脫掉軍服。沒多久就脫到隻剩內衣。艾琳娜吞了吞口水。菲伊很美。這具鍛煉精實的身體動起來是什麽樣子?就在艾琳娜思考起那種事時,菲伊搖搖晃晃地朝門走去。


    「停下來!」


    「──!」


    艾琳娜張開雙臂阻擋去路,菲伊頓時往後跳開,露出如夢初醒的表情。


    「艾琳娜閣下?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是你闖進來的喔。」


    「沒敲門就闖進來,實在不敢恭維。」


    「就說了,是你闖進我的房間啦。」


    「……非常抱歉。」


    菲伊沮喪地垂下肩膀。


    「所以,你在做什麽?」


    「我正想去道歉。」


    「以那副德性去嗎?」


    「有味道嗎?」


    菲伊抬起手,聞了聞味道。艾琳娜大口歎氣,坐到床上。


    「因為犯下嚴重的失態,所以想要表現誠意,這種心情我懂。」


    「承蒙理解,甚感欣慰。」


    菲伊鬆了一口氣。


    「但是,就算你說『我會侍寢的,請原諒我』,也得不到原諒的喔。」


    「──!那麽,我該怎麽做才能被原諒呢?」


    菲伊倒抽一口氣,逼近艾琳娜追問。艾琳娜朝菲伊伸出掌心,菲伊才停住。


    「正常道歉就好了。」


    「可是克羅洛大人不肯原諒我啊!隻有侍寢這個辦法了!」


    (插圖009)


    菲伊跪了下來,抱住艾琳娜的腳不放。艾琳娜看到她那個模樣隻覺得憐憫,並沒有產生更多感情。


    自己跪在克羅洛腳下時,明明是被難以言喻的感覺支配──


    「侍寢、侍寢雖然說得簡單,其實比你想的要困難多了。」


    「那、那麽困難嗎?」


    「那當然吧!」


    「咿!」


    艾琳娜粗聲粗氣回答,菲伊小聲慘叫。


    「至少像你這樣不經大腦的人是無法勝任的。」


    「看來我不管身為騎士還是身為女人都派不上用場。父親大人,母親大人,我……菲伊無望複興穆黎法恩家。嗚唔、嗚唔────!」


    菲伊無力地垂下頭,哭哭啼啼起來。


    「等一下,別哭啦。」


    「如果連克羅洛大人都摒棄我,就真的,完蛋、完蛋了!」


    「看得出你心急如焚呢。」


    艾琳娜感慨地低語。菲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既不像騎士,也不像超過二十歲的女人。把她當成小孩子對待或許比較好。


    「不要再哭了。」


    「但、但是,嗚唔,我被摒、嗚唔唔,摒棄了。」


    艾琳娜摸摸菲伊的頭,菲伊哭到乾嘔,如此說道。


    「克羅洛大人不是會那麽輕易就舍棄部下的人。」


    「真的嗎?」


    菲伊抬起頭。眼神充滿期待地發亮。艾琳娜覺得她真的很像小孩子。


    「真的。因為他可是命令我安慰你喔?那就表示他關心你吧?你不覺得嗎?」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不肯原諒我呢?」


    「克羅洛大人不是因為你失敗才發飆。是因為你無視命令去追盜賊害同伴麵臨生命危險才發飆。你懂的吧?」


    「……」


    菲伊陷入沉默。若是她說她不懂該怎麽辦?不安湧上心頭。但是,到時候再說吧。艾琳娜無法負責到她的理解能力。


    「……是啊。我無視了克羅洛大人的命令。」


    「沒錯。你很棒。知道得很清楚嘛。」


    艾琳娜一溫柔鼓勵菲伊,菲伊就站了起來。事出突然,艾琳娜睜大了眼睛。


    「怎麽了啦?」


    「我要去向克羅洛大人道歉!」


    菲伊說完後就奪門而出。


    「……這個人真的很像小孩子呢。」


    艾琳娜大口歎氣,發現地上散落著脫下來的製服。


    她慌忙撿起製服,追在菲伊後頭。從樓上傳來碰的一聲。


    大概是菲伊打開了克羅洛的房門吧。


    那個笨蛋──!艾琳娜在心中臭罵,衝上階梯。因為缺乏運動,她的腳很酸。


    她進入克羅洛的房間。隻見菲伊跪在克羅洛腳下。


    克羅洛將視線轉向這邊。表情彷佛寫著「你做了什麽?」。


    「克羅洛大人!我終於明白了!」


    「明白了什麽?」


    克羅洛睥睨著菲伊。他又露出那個宛如看著愚蠢東西的眼神了。


    明明不是看著自己,艾琳娜卻感覺身體發熱。菲伊似乎也一樣,她繃緊了身體。


    「克羅洛大人發飆的理由。」


    「繼續說。」


    克羅洛催促菲伊繼續說下去,菲伊戰戰兢兢地開口:


    「我無視克羅洛大人的命令,還害同伴麵臨生命危險。」


    「我明白你理解理由了。所以,你為什麽無視命令?」


    「那是因為……」


    菲伊欲言又止,艾琳娜在心中聲援她。


    「因為我急於求取功名。我放棄了任務,非常抱歉。」


    「所以,你打算怎麽辦?」


    克羅洛在椅子坐下,蹺起二郎腿。


    「我發誓再也不會自作主張行動。」


    「……是嗎?」


    克羅洛靜靜地點頭,陷入沉默。在漫長的沉默之後,他開口說道:


    「我不會要求你不準失敗。但是,自作主張行動導致同伴陷入危險就另當別論了。我這次原諒你,但未來不許再犯這種錯。」


    「是!遵命!」


    菲伊答應後便站了起來。似乎是因為從沉重壓力解脫,她的表情豁然開朗。


    「最後……」


    「是!請問有什麽事呢?」


    菲伊挺直背脊說道。


    「你為什麽隻穿內衣褲?」


    「為了請求克羅洛大人原諒,我本來想要侍寢!」


    「原來是那樣。」


    雖然克羅洛的語氣輕描淡寫,但艾琳娜沒遺漏他嘴角上揚的瞬間。


    「但是,我太膚淺了!我會在艾琳娜閣下底下修練,精進以後再來!」


    「啊,是嗎?」


    克羅洛表示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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