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兩各自回屋換了衣裳才往花廳而去。


    去花廳的路有些長,母女倆又沒乘軟轎慢悠悠地走著,足足一刻鍾才到,一進去就見忠勇侯夫人已經急忙站了起來行禮,「妾、妾身見過長公主。」


    她是侯夫人,即便品級沒有長公主高,可也沒必要自稱妾身吧?


    以往長公主一家都在外遊山玩水,金嬤嬤這些仆人都安分地守在公主府裏,與忠勇侯府沒有什麽交集,隻隱隱聽說忠勇侯夫人有些小家子氣,可此時看來不隻是小家子氣這樣了。


    安瑾抬頭看去,她記得上輩子這小童氏被府裏的婆婆兼姨母童氏壓製得不行,再加上家世不好,所以行為舉止都上不得台麵,雖然頂著個侯夫人的名號,但一般人家宴會輕易不請她的,在京裏就像個隱形人一樣。


    此時她或許是因為過年的緣故,難得穿了件石榴紅的衣裳,但卻梳了個圓髻,首飾也是雖然看著新,但卻是幾年前的老款了,如此搭配,生生讓她顯得老了十幾歲不說,還有些不倫不類的。


    「侯夫人多禮了,請坐吧。」長公主坐在了上首,看了她桌上一眼,又扭頭對伺候的丫鬟說道,「你們是怎麽招呼客人的?茶涼了都不知道換?誰伺候的,自己去領罰!」


    聲音裏有些怒氣,那丫鬟不敢求饒,磕頭領罰去了,另有丫鬟來給小童氏添水。


    「不不不,長公主,這……這和丫鬟們無關,這……是我……」小童氏原本就隻坐了半邊屁股,現在更是一下子站了起來,似乎急得很,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利索,到最後似乎她自己都在不知道要說什麽了,隻把帕子絞成了麻花,額頭也有汗珠冒出。


    「行了,坐吧,聽說你是來送請帖的?」長公主雖然是第一次與這小童氏打交道,可看她這樣也就懶得應付,「聽說是府裏老夫人六十大壽?這可得好好慶祝,到時候賀禮一定送上,我們就不上門去湊這個熱鬧了。」


    長公主這人見到了,覺得那老婦的眼光可真是不如當年,想當年她抬出來與自己對擂的妾室也比這個有些段數呢。


    如此,她想也不想就就拒絕了,忠勇侯府那門,自己是永遠不會再跨入一步的。


    小童氏一聽就急了,婆婆可是下了死命令要讓長公主收下請帖並前去的,說她六十歲的大壽,得在全京城人麵前風光風光,務必讓長公主過來捧場。


    小童氏也知道這是個艱巨的任務,不說兩家以前的糾葛,單就長公主這個身份,人家不來她有什麽辦法?隻是她曆來逆來順受,不敢忤逆婆婆……


    「怎麽,夫人還有事?」長公主不耐的皺起了眉頭。


    「不……隻是,隻是……」小童氏急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若是不能讓婆婆如願,回去不知道還要受什麽折磨呢,她情急之下就把當時老夫人說的話給搬了出來,「隻是……我們老夫人說,不管以前有什麽過節,您好歹也做過戚家的媳婦兒,郡主也是戚家嫡女,老夫人也想念孫女得緊……」


    「啪!」她還沒有說完,長公主就把桌上的茶盞掃到了地上,碎屑和水漬濺到了小童氏腳下,驚得她一下子往後麵退了半步。


    「您……」


    「侯夫人可有膽子把這話再說一遍?」長公主也站了起來,臉色冷肅,「本宮竟不知這十多年過去了,那老婦的臉皮還是忒厚!」


    金嬤嬤見她生氣了,連忙上來勸道:「公主消消氣,侯夫人年輕,不知道當年過節也是有的,您可不能氣著了身子啊!」


    安瑾上前扶住母親,擔憂地問道:「娘,您沒事吧?」


    長公主反手握住安瑾,滿是心疼和愧疚地說道:「娘沒事,隻是……原本想著你和他們畢竟有血緣在,還是要走動一下為好,可這些年在外頭,娘差點忘了他們一家是個什麽嘴臉!如今看來,以後老死不相往來才是正經!」


    安瑾沉默。


    這些事情娘親從來就沒有瞞過她。


    老忠勇侯一生為國征戰,守邊戍戎,或許是殺孽太重,人到而立才先後得了兩個嫡子,自然意義非凡。隻可惜他長年在外征戰,兩個兒子都被妻子溺愛得不成樣子,皆不成器,而他又因舊疾纏綿病榻,時日無多……


    為了保住忠勇侯府的榮華,老忠勇侯臨終前,向新登基的梁睿帝求讓長子戚文尚長公主,當時新帝根基不穩,而老忠勇侯在朝中威望很高,如此不啻於脅迫了。


    長公主知道兄長難處,毅然下嫁,穩住了一眾老將,可是戚文卻實在是個不堪的,與長公主成親不到一月就四處尋花問柳,不把皇室放在眼裏,後來長公主懷孕期間更是讓一丫鬟懷上了子嗣,再加上老夫人童氏的苛待,長公主忍無可忍,終於在生了女兒坐滿月子之後,一紙休書離去,帶著女兒獨自在長公主府生活。


    直到後來遇上現在的安駙馬。


    前世今生,安瑾對戚家都沒有什麽感情,她心中的父親就隻有一個安逸陵,那個從下帶她玩耍,教她讀書寫字,教她做人道理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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