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自覺症狀嗎?」


    「啊……有,沒有……」


    麵對俊一郎突如其來的問題,紗綾香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


    「你有什麽奇怪或是不太對勁的感覺嗎?還是有什麽讓你感到不尋常的事嗎?我是在問這個。」


    俊一郎看到的那些東西,紗綾香當然看不見。但她卻再次前來拜訪弦矢俊一郎偵探事務所,這其中一定有什麽理由才對。


    「還是,又是你那個預感嗎……?」


    如果確實如此,那就是紗綾香的直覺也可以在自己身上發揮作用。不過似乎並非如此。


    「我昨天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


    「在入穀家?」


    「對。那裏有好幾個通往二樓的樓梯,我在爬西北角的小樓梯時,腳不小心踩空……」


    「有掉下來嗎?」


    「沒有,大概滑了兩三階就勉強撐住。」


    「然後呢?」


    「啊……就、就這個而已。」


    「就隻有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其他什麽都沒發生?」


    俊一郎的表情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懷疑。紗綾香看到俊一郎的神色連忙接著說:


    「我、我不知道跟這有沒有關係,但是這個東西……」


    她從手提包中取出一個信封。


    「昨天早上寄到了入穀家。」


    信封是那種售價便宜,一袋數十個裝的茶色樸素直式信封。正麵寫著世田穀區音槻的郵遞區號和入穀家的地址,收信人的地方寫著「入穀家敬請轉交內藤紗綾香小姐」


    「這筆跡是故意寫得比較亂嗎?」


    信封上用黑色奇異筆寫下的文字,潦草的字跡看起來就像彎彎曲曲的蚯蚓。這也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俊一郎隨手翻過信封看到寄信人時,立刻全身一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那裏隻畫了一些短線,一條、兩條、三條……總共有十三條,用顫抖的筆跡繪成。


    俊一郎當然無從得知這其中蘊藏的意涵,但他感到了非比尋常的邪惡意念。仿佛眼前字跡是大團怨念聚集而誕生的妖怪令人戰栗的簽名。


    俊一郎戰戰兢兢地從信封中取出粗糙的再生紙。老實說他一點都不想看,但在這裏逃跑又說不過去,隻好勉為其難慢慢地打開再生紙。


    再生紙上也一樣,一條、兩條、三條……總共十三條,用顫抖筆觸繪成的短短黑線。不過,不是黑色奇異筆的墨水,而是有些髒汙的紅色……


    「這……是血?」


    「果、果然……看起來是血吧?」


    俊一郎注意到紗綾香一臉害怕的模樣,刻意放冷聲調說:


    「然後呢?還有什麽?」


    「關、關於我的隻有這些了,不過——」


    她慌張地接著說明。


    「其實,差點從那個樓梯摔下來的,我並非第一個……而且也不是隻有樓梯。四季實養的九官鳥突然死掉……那個家最近接二連三發生奇怪的事……」


    「請你從頭說起。」


    在俊一郎的催促下,紗綾香開始敘述從被俊一郎趕回去到今天的拜訪為止,在入穀家度過的這八天內發生的奇異現象。


    「入穀家每個人身上都有發生這些怪事啊……」


    紗綾香的敘述告一段落後,俊一郎邊思索邊呢喃。


    「一開始大家都覺得是因為守靈和葬禮太累了……以為是自己不小心,但漸漸地我們想,就算是這樣次數也太頻繁了……」


    「的確也有一些事看起來像是不小心而已……」


    「而且不隻是我,四季實和淑子阿姨也收到了同樣的信。」


    「這你要早點講呀!」


    俊一郎深深歎一口氣。


    「對、對不起……」


    「其他人呢?」


    「夏樹和春美說他們除了自己有興趣的廣告dm,其他郵件多半沒細看就丟掉了……隻說好像有看到長這樣的信封。冬子不知為何都沒有講話。」


    「看起來入穀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怪癖。不過這些怎麽看都相當奇怪的事,是所有人身上都有發生嗎?」


    「沒錯,還有佛像突然倒下來,擺飾品從架子上掉下來……」


    「你們有采取什麽對策嗎?」


    「我們有請人來檢查佛像的底座,也請他們把擺飾品擺到架子深處……」


    「盡管如此還是發生同樣的現象……那次數最多的是哪個呢?」


    「應該是……樓梯吧。」


    「至今差點摔下來的有誰?」


    「夏樹、春美……還有前天我去找外婆的時候,淑子阿姨因為踩空而扭傷右腳踝。隻要待在那個家就覺得心裏不自在,所以我連兩天都去我外婆那裏。」


    原本差點成為婆婆的淑子在自己不在家時遭逢意外,紗綾香似乎有些過意不去,但俊一郎完全沒有打算要關切她的心情。


    「其他兩人受傷的程度呢?」


    「聽說夏樹真的有摔下來,不過他看起來走路還是很正常,應該沒什麽大礙。春美說她有一點瘀青。」


    「冬子和文惠呢?」


    「冬子也都是走同一個樓梯但都沒事。文惠阿姨沒有遇到任何奇怪現象,不過她似乎一開始就沒有收到那封信……」


    「家裏有其他傭人嗎?」


    「敏和叔叔還健在的時候,似乎還有好幾個人,但現在……」


    「隻剩文惠阿姨嗎?」


    「無論家事還是家裏大小事情,都是淑子阿姨和文惠阿姨在張羅,還有四季實也會幫忙。現在我也有幫忙,不過大概沒什麽幫助就是。」


    俊一郎認真聆聽紗綾香描述在入穀家的生活,過了一會兒,又突然提出新的疑問。


    「有人從那個樓梯差點摔下來兩次嗎?」


    「咦、這個嗎?我是沒有聽說……」


    「既然有這麽多人經曆了同樣的事情,大家也自然會走別的樓梯,上下樓梯時也會更加注意吧。」


    俊一郎與其像是在對她說,更像是在自言自語,接著他又問:


    「你身上發生的怪事,就隻有差點從那個樓梯摔下來嗎?」


    「嗯……我想是這樣。」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實在是靠不住耶。」


    「可、可是……那個樓梯的事也是,要是平常根本不會覺得有什麽吧?是曉得其他人也都跟自己遇到同樣情況後,才想說搞不好……」


    「原來如此。」


    俊一郎淡漠地回應後,邊思考邊說:


    「就算這樣,這些現象之間似乎都沒什麽關係。」


    「是呀。」


    「如果一個個獨立來看,淨是些不小心、偶然意外,或是運氣不好這種程度的事情而已。」


    「沒錯,我也是這樣想。」


    「隻是,如果這些事都集中發生在住在入穀家裏的人身上的話……」


    「順便問一下,這些現象最早是發生在誰身上?什麽樣的情況?何時?這個知道嗎?」


    紗綾香在俊一郎銳利地注視下不禁慌了手腳,一邊死命地回想最近的事情。但她有些抱歉地搖搖頭說:


    「我不太清楚……」


    「沒關係,這也很正常。就算這些不可思議的現象似乎特定發生在入穀家人身上,但因為都是些腳小趾撞到家具邊角、把正在喝的紅茶打翻之類,與日常生活體驗沒兩樣的情況。」


    「沒錯……」


    「那我換個問題,何時開始不尋常地頻繁發生呢?」


    「譬如說某次談話時有人說:『這樣說的話其實我也……』而變成大家談論的話題。」


    「啊,有。隻是就像弦矢先生說的一樣,因為都是些平常就會發生的小事……」


    「這樣的話,第一個差點從那個樓梯摔下來的是誰呢?」


    「我想應該是……夏樹吧。」


    「什麽時候?」


    「嗯……葬禮那天,嗯。」


    「從入穀秋蘭過世之後開始的?」


    「那些怪事該不會是從他的守靈與葬禮結束那陣子開始的吧?」


    「可、可能是這樣……」


    兩人間陷入一陣沉默。


    俊一郎似乎又接著在思索些什麽,紗綾香仿佛想讀取他的心思般一直注視著他。


    「他的死,果然不隻是因為急性心髒衰竭嗎?」


    紗綾香的聲音像是好不容易才擠出來的。


    「我沒有看過生前的他,這個我無法——」


    「如果你看過的話……」


    「有可能會看到什麽,也可能什麽都不會看到。所以我說了這種假設的話,說再多都沒有用。」


    「可是……」


    麵對格外冷漠的俊一郎,紗綾香覺得萬般可惜似地歎了一口氣。


    「問題是,這些奇異現象和方才你所提及的,在秋蘭房中感覺到本人的氣息之間,到底有沒有關係?」


    對俊一郎來說,要是紗綾香順勢哭起來會很麻煩,他隻好趕緊提出具體的問題,引開她的注意力。


    「那、那個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個方法似乎漂亮地奏效了。


    「那個人不會是?該不會秋蘭還活著……」


    她現在整個人緊緊靠在桌前。比起剛剛敘述入穀家發生的怪現象時,她明顯地情緒高昂。那份無論如何都想知道真相的心情,十分強烈地傳達過來。


    「你這麽想的根據——不,猜想也可以,有什麽理由讓你這樣想嗎?」


    「你看,老師——不對,弦矢先生你剛剛不是也說了嗎?你說如果主治醫生和入穀家是舊識的話,也有可能偽造死亡證明呀。」


    俊一郎驚訝地看著紗綾香,接著用附和的語氣說:


    「這樣呀。淑子拜托和入穀家長年交好的主治醫師開死亡證明,殺害重要的兒子之後再讓他看起來像是病死的,這是不太合理。不過如果倒過來,其實秋蘭還活著的話,也許就說得通了,是這樣嗎?」


    「有一些不可抗拒的理由,所以必須讓別人以為秋蘭過世……」


    「馬上能聯想到的,隻有工作上的問題了吧。這樣的話守靈和葬禮都隻有家人參加,你也隻有守靈時才有看到他的臉,這些情況都說得通了。」


    「啊,你這樣說的話……」


    「我之前隻覺得這個家族就是非常奇特,完全不能用一般常識來判斷,所以並沒有對這些情況有什麽疑慮……就這樣被蒙騙的可能性也……」


    但是,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似乎從他去世後,開始頻繁發生的這一連串奇異現象到底是什麽呢?又和突然出現在她身上的死亡陰影有什麽關係呢?還有那個讓人覺得恐怖的信封到底又有什麽意義呢?


    「隻能走一趟了。」


    俊一郎言簡意賅地說。


    「咦……去、去入穀家嗎?」


    「看起來並不是光聽你描述就能解決的簡單問題。」


    「在我身上看到的那個東西嗎……?」


    俊一郎沉默地點了頭,紗綾香見狀身體微微地發抖。但此時她又勉強撐起一個微笑問:


    「這麽說來,你是答應接受我的委托囉?」


    「嗯,你就是弦矢俊一郎偵探事務所的第一個委托人了。」


    「謝謝你。」


    紗綾香低頭致意,又馬上抬起頭來。


    「那我該怎麽跟入穀家的人介紹你呢?」


    「就說我是你雇用的偵探吧?」


    他一臉你問這什麽廢話的表情回答。


    「但、但是……如果他們問我為什麽要雇用偵探的話呢……」


    「那是你的自由吧。如果一定要有一個理由,也可以說我算半個保鑣呀。」


    「這是什麽意思?」


    「你是前未婚夫的遺產繼承人,如果你死掉的話會發生什麽事?本來該給你的遺產都會進到入穀家人的口袋。」


    「這也太……」


    「因為遺產繼承這種動機的殺人案件並不少見吧?」


    「但是如果用這種理由把你帶進入穀家,不就得不到大家的協助了嗎?」


    麵對紗綾香合情合理的意見,俊一郎啞口無言。


    在決定要去入穀家時,這本來就是最先應該思量的問題。但對於從不考慮人際關係的俊一郎來說,要他事先預想這些情況根本就難如登天。


    「那如果說請你來調查那些奇怪現象,這樣如何?」


    紗綾香看著沉默不語的俊一郎,戰戰兢兢地提議。


    「原來如此——」


    對於這個提議,他的反應不太尋常。


    其實此時俊一郎腦海裏正想著在入穀家要扮演的角色。是馬努辛·赫裏斯呢?或同為醫師的約翰,薩伊連思比較好呢?還是應該用幽靈獵人卡那奇的模樣出場呢?會不會比起醫生,學者更好呀?那就是凡赫辛教授或亨利·阿米帝奇館長……這些小說狂熱分子才懂的念頭在他腦海裏轉個不停。


    順帶一提,赫裏斯教授是在拉,芬努(注6)的短篇《綠茶》中登場的德國醫師,在故事中嚐試解開看到奇怪猿猴身影的患者那詭異體驗所帶來的謎團。受到這個可稱為「神秘學偵探起源」的博士影響而創造出來的角色,正是阿爾傑農·布萊克伍德(注7)的薩伊連思博士,與威廉·荷蒲·霍奇森(注8)的卡那奇。隻是對於那些不可思議的事件,前者至少還都是用科學方式來破解,後者則會使用特殊的神秘學道具輔助了。


    凡赫辛教授恐怕是最有名的神秘學偵探了,他還和伯蘭,史杜克《吸血鬼德古拉》中的德古拉伯爵對決(注9)。阿米帝奇博士在霍華德,菲利普斯,洛夫克拉夫特的《敦威治恐怖事件》(注10)中登場。洛夫克拉夫特所創造的世界裏,阿米帝奇博士在非常重要的米斯卡塔尼克大學中擔任圖書館館長,知悉魔導書《死靈之書》的秘密。


    用不著說就能了解,弦矢俊一郎是這些怪奇短篇的愛好者。如果再加上推理小說,硬要他選出一種的話,他喜歡的是古典偵探小說。


    「那、那個……弦矢先生?」


    俊一郎完全陷入沉思之中,紗綾香隻好戰戰棘兢地再次出聲喚他。


    「咦?啊,抱歉……就決定是阿米帝奇館長了。」


    他的回答讓人完全摸不著頭緒。


    但是,俊一郎完全沒有留意到紗綾香明顯不安的心境,逕自從書桌抽屜拿出口袋版的東京地圖集,將電車路線圖翻開放在桌上。


    「從這裏要到世田穀音槻的話……」


    「不開車去嗎?」


    「我沒有車。」


    「這樣很不方便吧?」


    注6:愛爾蘭恐怖小說作家。他的知名作品《女吸血鬼卡蜜拉》是日後吸血鬼小說的原型。


    注7:英國恐怖小說作家。


    注8:英國小說家,擅長寫恐怖小說與海洋冒險小說。


    注9:在伯蘭,史杜克的《德古拉》一書中,凡赫辛教授是一位荷蘭醫生,在診治病人時揭發了吸血鬼德古拉的真麵目。


    注10:霍華德,菲利普斯,洛夫克拉夫特是美國恐怖小說作家。阿米帝奇館長是他筆下一位七十三歲的老教授。


    「我討厭車。」


    小時候沒有任何朋友的他,曾見到感情很好的貓在他眼前被汽車輾死。在一般情況下,這種事情隨著成長,心情會漸漸平複、逐漸淡忘。但在他身上,唯一的好朋友被奪走而感受到的悲傷與憤怒一直都沒有消失。


    紗綾香當然不可能知道俊一郎的回憶,她看著路線圖說:


    「從這裏坐電車去的話,先搭到澀穀——」


    「我想盡量避開人多的地方。」


    俊一郎這句話幾乎像是自言自語,但紗綾香清楚聽見了,露出一臉狐疑的表情。


    不過她馬上就拋開疑問接著說:


    「那這樣走如何?」


    照她的提議雖然會繞一點遠路,但可以避開在那幾個擁擠大站轉車。兩人終於離開事務所,準備前往入穀家。


    搭乘東京地下鐵與jr前往音槻時,俊一郎整路沉默不語。他不隻是不說話,還低垂著頭完全不看四周。恐怕看到他的人心裏都會暗自感歎,這個青年也太過消沉了,或是讓人覺得有點討人厭吧。


    「入穀家呀——」


    一開始紗綾香本來打算繼續在事務所裏的話題,但俊一郎毫無反應,她想也許俊一郎認為這些事不適合在外麵說吧。


    「弦矢先生,你至今都住在關西嗎?」


    她開啟對話,想聊些與委托案件無關的閑話,但俊一郎還是完全不應聲,這似乎讓她有點擔心起來。


    「你還好嗎?你真的很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對吧?」


    就某種意義來說,這句話是正確的。就算他現在可以自行切換「看或不看」別人身上出現的死亡陰影,但也無法保證事情絕對能如他所願。


    讓一切無法任由他的意願操控,讓維持「不看」狀態成為不可能——與擁有這樣壓倒性力量的死亡陰影碰頭的恐懼,無論何時都如影隨形地跟著他。


    隻要人越多,遇見這種讓人全身戰栗不祥光景的可能性便隨之增加。隨時都可能有令人寒毛直豎的畫麵出現在他的眼前,一思及此,他就很自然地低垂著頭,也不太開口說話。


    在音槻下車時,俊一郎已經精疲力盡了。值得慶幸的是,從車站到入穀家這段路幾乎都沒有人經過。他在途中努力想讓自己恢複精神。


    不久,入穀家的屋子映入眼簾。那裝飾藝術風格的西式建築與其說是「家」,應該稱作「豪邸」更為合適。


    「雖然我比較喜歡新藝術風格,但那個三樓、二樓、和一樓組合而成的正麵結構倒是相當有意思。」


    俊一郎一見到這間屋子,突然精神就來了。


    如果從東邊的正麵觀看入穀家宅邸,南邊是三層樓建築,中間是兩層樓建築,北邊是一層樓高的平房,外觀看起來是流動般的整體構圖。他似乎很喜歡這個設計。


    這份好心情一直維持到從大門走到屋子入口,進入屋內看見鋪著馬賽克磚的玄關大廳時。但是,一踏進大廳後他立刻發出「唔……」的驚呼,頓時啞口無言。


    大廳牆壁以桃木製成,照明燈具則設置在天花板上。深褐色壁麵在從上方灑下的柔和照明中,營造出一個沉穩高雅的空間。不過頂多隻是空間——


    「搞什麽鬼,這美感也太差了吧?」


    雖然這絕非來到委托人目前居住的宅邸,開口第一句該講的話,但俊一郎忍不住發牢騷也是情有可原的。


    因為在大廳當中,巨大的十字架、狛犬(注和狐狸的石像、耶穌基督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畫像、十一麵觀音像、《最後的晚餐》畫作、五月人偶(注12)般的鎧武者(注13)、聖母瑪利亞像,還有十二神將像等,東西方混雜的藝術品把整個空間擠得水泄不通。無論原本打造的空間品味多麽高雅,要是擺放其中的裝飾品雜亂無序,一切心血就都白費了。


    「這也太誇張了……這已經超過暴發戶的水準了。」


    「嗯,可能東西的確是有點擺太多——」


    「不,不是那個問題……」


    俊一郎目瞪口呆地在大廳中四處張望著說:


    「這個家裏的怪異現象,或許是必然該發生的也說不定。」


    「空間的平衡紊亂到這種程度,即使對住在屋裏的人產生什麽不好的影響,大概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應該不是那樣……」


    此時,紗綾香身旁的架子上,象征老鼠的十二生肖擺飾品突然掉下來。


    「啊!」


    紗綾香馬上閃身避開,鼠形陶器在她腳邊摔得粉碎。


    俊一郎一時反應不過來,搞不清楚發生什麽事了。但馬上就顯露出興奮的表情說:


    「原來如此,現在這個也是那種現象吧——你剛剛是站在這裏嗎?然後老鼠原本是放在架子上的這裏嗎?」


    注11:類似獅子或狗的日本野獸,是一種想像中的生物,常置於神社或寺院入口兩惻,或本殿、本堂正麵左右兩側。


    注12:為了慶祝男孩誕生並祈願他們能平安成長,成為強壯又有智慧的大人,而在五月五日端午時節擺出來裝飾的人偶。


    注13:穿著盔甲的日本武士。


    他觀察著架子和摔碎的擺飾品,向紗綾香確認相對位置。


    「嗯……這與其說掉下來,不如說朝你飛撲過來吧。」


    他興味盎然地分析著整個情況。


    另一方麵,紗綾香一邊順從地回答他的問題,一邊對於他毫不擔心自己安危這件事,已經跳過生氣而是驚愕到極點。因為俊一郎就連一句「你沒事吧?」都沒有問。


    但紗綾香還是很快就恢複冷靜,似乎是重新想起弦矢俊一郎遠道而來的任務。


    「那個,這是不是有點像那個叫什麽來著的現象?」


    「咦?啊,騷靈現象嗎?」


    「對,就是這個。」


    「確實是有點像呢。不過在這個家發生的事情,不是隻有物體會自己移動吧?」


    「嗯,就像我跟你說過的,還有其他很多情況。」


    「如此一來,要說這單純就是騷靈現象——」


    這時,突然有個老婦人從大廳深處出現,從她身上的圍裙可以判斷她是在家裏幫傭的文惠。果不其然,紗綾香的介紹如同預期。


    俊一郎雖然沉默寡言,但也難得地主動對她說一些還算得體的客套話。也許因為他是由外公外婆帶大的,所以和其他年齡層的對象相比,他對長輩時還保留幾分柔軟身段。


    文惠展露笑臉迎接他,沒有細究任何事,就帶他們兩人到位於大廳南側的寬敞會客室。


    正好全家人都在那裏喝茶,文惠馬上幫兩人沏好茶,他們便坐下來和其他人一起喝茶。


    但是——


    即使文惠對大家說有訪客,紗綾香介紹他是誰,或是淑子與初次見麵的他打招呼,俊一郎都言不發,隻是一直緊緊盯著聚集在大會客室中的眾人。


    因為他在所有人身上都看到了死亡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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