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病房門,走了出去,走廊裏坐著一排人,是護工還有集團的下屬,他們齊刷刷看我。我冷靜地對他們說:“老爺子不行了,找醫生。”


    白哥也在這群人裏,他明顯熬了一晚上,眼圈有些發黑,來到麵前看我:“不行了?”


    “不行了。”我點點頭。


    白哥衝著我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小賈總陣營的人,我完成了他們交待下來的任務。


    這時,醫生被找來,他進入病房看到滿地黃表紙還有熄滅的七星燈,大為光火,一個勁地咆哮:“你們太不像話了,這是醫院,不是你們搞封建迷信的地方,老人家有什麽意外,你們要承擔全部責任!”


    老爺子吐得滿床都是血,醫生趕緊叫來護士,一起協作配合搶救,屋裏亂成一團,賈佩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讓醫生訓得跟小貓似的。她顯得那麽無助,我正要走進去安慰,白哥在後麵拍拍我,示意有話說。


    我和他來到走廊拐角,這裏沒人看著,白哥輕聲說:“密碼是654321。”


    我明白過來,他說的是銀行卡密碼。


    “我已經和小賈總匯報了,他說你幹的不錯,他們正在往這趕。”白哥說:“小齊,行啊,看你不聲不響的,辦事相當老道,掐在最後一刻出手,高!”


    我抹著臉,疲憊地擺擺手:“就是一念之間。”


    白哥拍拍我的肩,什麽也沒說,徑自走了。我給林亦辰和上級領導霍行打了電話,把老爺子死訊告訴了他們,他們第一時間趕過來。


    我腦子非常混亂,正瞎琢磨事呢,就聽走廊裏人聲大作,探頭出去看,老賈家哥幾個全來了,還有一大幫親戚朋友下屬,各路豪傑全都登場。


    小賈總在人群裏喊:“小齊呢?”


    我趕緊站起來,從拐角走出去,他衝我招手,我腿像灌了鉛一樣走過去。小賈總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給了我一拳,說是打了一拳,還不如說是兄弟間親昵的動作。他裝模作樣嗬斥我:“你怎麽搞的,老爺子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明白!”


    話雖然嚴厲,他衝我輕輕眨眨眼,還點頭表示讚賞。


    賈老二和馬丹龍走進來,兩個人都黑著臉。賈老二用手指著我:“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明白。”


    病房裏醫生關閉了老人家身上的檢測儀,對所有人說:“老爺子過世了,記一下時間吧,早上五點零五分。”


    病房裏的眾人麵麵相覷,隨即有個老娘們嚎啕大哭,撲在老爺子的床上:“爹啊,你怎麽就走了,我的個天哩~~”


    這是賈家的兒媳婦,有這麽一個哭的,人群裏出來頓時好幾個老娘們,爭先恐後跪在地上哭,不甘落後,也不知是從冒出來的親戚。場麵開始失控。


    她們哭起來別說是真是假,表達情義誰也不好說什麽,其他人默默看著,沒有人說話。


    賈老大忽然嚴厲道:“小齊,讓你盯著老爺子,你怎麽搞的?”


    賈老二目光也凶狠起來,惡狠狠看著我。我忽然發現自己最後一刻選擇有問題,就算我幫著賈老大和小賈總做事,明麵上他們是不可能承認,而且有極大的可能讓我背鍋。


    這個時候,我選擇了最聰明的作法,什麽也不說,默默地垂下頭。


    我偷偷瞄著賈老大,他看著我,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現在麵臨槍林彈雨,所有的鍋都可能朝著自己來,就在這個時候,賈佩佩忽然站起來,拉著我的胳膊,女孩當著所有人說:“這件事不怪齊翔,要說責任,是我和他一起的責任!當時發生了這麽一件事。”她把最後時刻,香爐裏突然射出三根長針的事說了一遍。


    我看著賈佩佩,心裏一陣溫暖,這女孩真夠義氣的,真仗義,關鍵時候能站出來。


    馬丹龍快步走到香爐前,把手伸進香灰掏了掏,最後竟然在香灰裏翻出兩張黑漆漆的符咒。他讓人搬凳子到天花板,把那三根針取下來,他拿在手裏看了看,然後遞給賈老二看。


    賈老二臉色變得非常難看,環視一圈:“這是誰動的手腳?”


    賈老大眉頭也皺起來:“不像話,馬上徹查,這個香爐在搬過來之前都有誰碰過摸過,一個人都不能放過。”


    馬丹龍看著這三根針說:“這是泰國降頭的專用銀針。我大概猜到是誰在搗鬼了,有內奸裏通外國,和泰國降頭師勾搭上了。這件事確實和小齊沒關係,昨晚的虎皮貓出現,我就覺得不對勁。”


    他這麽蓋棺論定,我頓時放鬆下來,隻要不背這個鍋怎麽都行。


    這時外麵門開了,林亦辰帶著霍行走了進來,他們在這個場合屬於小輩分,沒有說話的份,老老實實站在邊緣。


    賈老二拍著桌子:“這件事一定要查,還出內鬼了!害死老爺子,查出這個人,我把他皮扒了!”


    醫生把白被單蒙在老爺子的頭上,正式宣告死亡。


    賈老大反而悠哉悠哉,老爺子一死,他算是在集團裏坐穩了,不怕老二搞鬼。他說道:“老二,內奸當然要查,現在最主要的事討論一下老爺子的身後事。殯葬公司的負責人到了沒有?”


    林亦辰帶著霍行走過來,大大方方伸出手:“賈總,我是殯葬公司的林亦辰,負責老爺子的葬禮。”


    賈老大點點頭:“好,好,術業有專攻,你們是專家,我們這些外行漢就不好插言嘍。”最後一句話還略帶些湖南口音,聽起來就像偉人在和小鬼開玩笑。


    林亦辰大風大浪經曆多少了,早有準備,鎮定自若的從包裏拿出流程單:“各位要是放心把老爺子葬禮交給我們公司,保證辦的風風光光……”


    “風風光光有用嗎,人已經走了,活著時候不孝順死了大把花錢,算什麽?”賈老二遭遇人生低穀,說話開始夾槍帶棒。


    小賈總道:“二哥你這是什麽意思,誰不孝順了?咱們哥幾個現在都在這,誰不孝順你把名點出來,說這些臭氧層有什麽意思。老爺子走了,一定要風光大葬,讓別人看看咱們老賈家的實力,這不單是悼念爸爸的一種方式,更是展現咱們集團實力,給那些客戶朋友甚至競爭對手看看。”


    賈老大滿意地說:“我發現你小子最近兩年曆練得可以啊,看問題很成熟嘛。”


    “這和大哥的教導和提拔離不開。”小賈總說。


    “你們整吧。”賈老二泄了氣:“我不參與。”


    “二哥,你別不參與啊。剛才誰在那說,老爺子有不孝子了,老爺子走了你不參加那你算什麽?”小賈總咄咄逼人。


    賈老二擺擺手,疲憊至極,沒心思打嘴仗:“我的意思是我不參與流程的安排,該花錢我一樣花錢。”


    賈老大道:“林總,該怎麽弄就開始弄吧。老爺子這一走,所有流程開始啟動,別顧忌費用,老爺子這一生不容易,我們當兒女的這時候還想著省錢那還叫個東西嗎?”


    林亦辰真是心花怒放,我的心也放下來了。看來最後時刻的決定還是對的。


    賈佩佩從始至終沒說話,看著爸爸的屍體暗暗垂淚,她在我身後輕聲說:“齊翔,你能送我回家嗎,我好累。”


    林亦辰已經開始安排了,首先得找人給老爺子擦身,然後入殮裝棺,抬到殯儀館冷藏。我好不容易抓住個空,向她請假,說送賈佩佩回去休息。


    霍行看我這麽快就和賈家大小姐關係如此親昵,嫉妒得眼珠子冒火,說話帶著一股酸溜溜的醋味:“沒看出來啊,小齊你深藏不露。”


    我沒搭理他,我要是搭上老賈家這條線,真要做了金龜婿,你來提鞋我都不要你。


    林亦辰道:“小齊,一晚上難為你了,你送賈小姐回去休息吧,你也好好休息,這邊有我們呢。小齊,幹得不錯!”


    我美的鼻涕泡都出來了,生活在向我招手,陽光張開了懷抱。我感覺自己開始轉運了,現在人財兩收,以後真要和賈佩佩成兩口子,殯葬師這個活兒就不能幹了,好說不好聽。


    嗨,別琢磨那麽遠了,一步步來,一口吃不成個大胖子。


    賈佩佩和我走出醫院,來到外麵,我正在招手打出租,賈佩佩揉著太陽穴看我:“齊翔,你的車呢?”


    這一句話把我問癟茄子了,信心全無,人痿了,我軟綿綿地說:“我,我沒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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