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預想中的怒火卻並沒有來,反倒還聽到薛元敬聲音溫和的在同她說道:「你交代的事我已經悉數都同陸掌櫃談妥。便是你的那些食譜,以往外麵知道的那些便罷了,外人不知道的那幾樣,我也沒有白給他,都收了他的銀子。」


    說著,就從懷中掏了幾張銀票出來遞到薛嘉月的手上,說出來的話中也隱隱帶著笑意:「這下你相信哥哥了吧?」


    薛嘉月驚訝的抬頭看他。就見他眉眼間都是輕淡的笑意,看著和煦如麗日,哪裏有半點生氣的樣子?


    這可真不像以往的他了。


    薛嘉月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的開口問道:「哥哥,你不生氣?」


    「我要生什麽氣?」薛元敬長眉微挑,望著她的目光似笑非笑,「你做錯了什麽事我要生氣?還是哥哥在你心裏就是個炮仗,一點就著?」


    雖然他說出這兩句話來的時候堪稱氣和,但其實他這會兒並不心平。


    怎麽會不生氣?看到薛嘉月和譚宏逸那樣當麵坐著,譚宏逸還對薛嘉月說那樣的話,他隻憤怒的差些兒就衝進來對譚宏逸出手。但到底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他知道薛嘉月多少有些怕他,但他自然不想她怕他。而且他也不想在薛嘉月的心中他是一個陰狠小氣的人,所以便算心中再如何的憤怒,但他麵上還是沒有顯出半點來。


    見薛嘉月麵上半信半疑的神情,他就笑著來握她的手:「鋪子裏的事你都做完了?若昨晚了,你跟我來,我們去找楊大娘。我有話要同她說。」


    這話題轉變的太快,不過薛嘉月還是成功的被他帶著走了,果然拋下剛剛的事,問道:「你有什麽話要同楊大娘說?」


    薛元敬隻笑而不語,一路握著她的手往回走。


    等到了楊大娘家裏,丫鬟通報了進去,過了一會兒楊大娘就出來了。


    楊大娘身上穿著一件琥珀色撒花緞麵的襖子,頭上簪了一根金頭銀腳菊花簪子,一副打扮好要出門的樣子。


    看到薛嘉月和薛元敬,她就笑道:「今兒吹的什麽風,竟然將你們兄妹兩個都給吹來了?」


    忙叫丫鬟上茶。


    薛元敬止住了她:「不忙上茶。」


    又同她寒暄:「楊大娘這是要出門?」


    楊大娘點了點頭:「剛錢太太遣人過來說她家裏才放了一批年紀大的丫鬟出去,現在家裏丫鬟不夠用,叫我去尋摸幾個好的送去給她使。這不,我就打算去外麵相一相,看有沒有合適的。」


    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就笑著說道:「你們兄妹兩個也不要瞞我,漱玉軒現在每日的生意這樣的好,全平陽府裏哪個成衣鋪子及得上?便是怡慶和也是比不上的。你們兩個不說賺的盆滿缽滿,但手頭肯定也很寬裕。如何現在也不見你們兩個找個丫鬟在身邊做事,反倒還事事親力親為?不如我這次也順帶給你們尋摸個好的丫鬟給你們帶過來?這樣你們日常也輕鬆些。」


    「多謝楊大娘好意。」薛元敬微笑,「但我和月兒不喜整日有外人在身側,所以還是罷了。」


    又同楊大娘寒暄了兩句,薛元敬便說到了他今兒來的目的:「楊大哥和楊二哥近段日子可有空閑?若有,我想請他們兩位幫我做一件事。工錢按日支付。」


    楊大娘的兩個兒子都沒有什麽正經手藝傍身,鎮日也就是打零工罷了,有一日沒一日的。這會兒聽到薛元敬說出錢叫他們兩個做事,楊大娘便忙問是什麽事。


    就聽到薛元敬在說道:「想必楊大娘也知道,我和月兒在城外賃了幾畝地種番椒,現在番椒漸漸的熟了,我不放心,就想請楊大哥和楊二哥叫上幾個信得過的人,一起到城外幫我們日夜守著。雖然有些辛苦,但楊大娘放心,工錢方麵我和月兒定然虧待不了兩位大哥。」


    楊大娘知道薛元敬和薛嘉月在這上麵都是大方的人,當下忙一口應了下來。又同薛元敬約好,明兒一早他就會同楊大哥和楊二哥,幾個人一起到城外去的番椒地去。


    再說了兩句話,薛元敬便說不打擾楊大娘了,站起身作辭。薛嘉月也跟著站起來同楊大娘作辭。


    薛嘉月素日就是個話多的人,更何況楊大娘還是她的幹娘,在她麵前什麽俏皮話不講?但今兒她卻是有些沉默了。


    薛元敬心中明知道原因,隻覺心中就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捏住了一般,有些悶悶的透不過氣來。


    不過他麵上還是一點都沒有顯出來,反而是出了楊大娘家的門就語帶笑意的問薛嘉月:「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要叫楊大哥和楊二哥去城外看守番椒地?」


    薛嘉月剛剛聽到他對楊大娘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心中確實是覺得很驚訝,不過隨後一想她就明白了。


    「你不相信吳老漢?」


    畢竟她已經請了吳老漢幫她日夜看守番椒地了。現在薛元敬另外叫人過去看,隻能說他心中不相信吳老漢。


    薛元敬點了點頭:「我剛剛從陸掌櫃那裏出來,看到吳老漢的兒子。他剛從怡慶和走出來,手裏提了一包綢緞衣裳。隨後他又走到桂香樓去買糕點,拿出來的銀子都是一整錠的。」


    薛嘉月沒有說話。


    吳老漢家的家境雖然還算可以,但也沒有好到可以一下子就買一包綢緞衣裳,拿整錠的銀子出來買糕點。而且他畢竟是莊戶人家,想必也不舍得這樣做,但他的兒子現在……


    薛嘉月就輕歎了一口氣。


    兩個人這時已經走到院門外了,薛元敬拿鑰匙開了院門,然後拉了她進去,反手關上院門。


    現在非但小嬋在漱玉軒裏幫忙,虎子也能在鋪子裏幫著做一些跑腳的小事,所以現在院子裏並沒有外人在,隻有他們兩個人。


    薛元敬拉著薛嘉月在院中的一把小竹椅中坐了,然後回屋去倒茶。


    等他端著茶水出來的時候,就見薛嘉月正低著頭,右腳無意識的來回碾著腳下的一粒小石子玩兒。


    她整個人看起來悶悶的,有些不高興的樣子,薛元敬看了,隻覺心中如同有一把鈍刀子在來回的挫著他一般,又痛又酸。


    他站在原地,眸光幽深的看了薛嘉月一會兒,然後才拿著手裏的水杯走過去。


    不過待走過去之後他並沒有將水杯遞給薛嘉月,而是放在旁側的另一把竹椅上。然後他單膝在薛嘉月麵前半蹲下去,抬手去扣著她白皙如玉的下巴,半強迫的讓她抬起頭來看他。


    薛嘉月正神遊天外,猛然被他這樣的抬起下巴,麵上的神情還是迷茫的。


    就察覺到薛元敬扣著她下巴的手緊了緊,然後是他聽不出喜怒的聲音慢慢的在她耳邊響起:「你在想什麽,這麽不高興?因為譚宏逸?」


    薛嘉月驟然回神,看著薛元敬的目光就有些慌亂了起來。但隨後她就笑道:「哥哥你在說什麽?怎麽會?我跟他又不熟。」


    但她的這個笑容看起來實在勉強,就好像是她的心思忽然被人給說中了一般,驚慌之餘就想要辯解。可這樣的辯解如何能逃脫掉薛元敬的雙眼?


    薛元敬隻覺心中一窒,扣著她下巴的手忍不住的就又用了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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