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來犯的流民足足有好幾十人,大都衣衫襤褸,麵黃肌瘦,手裏拿的武器也是各式各樣,有缺了口的大砍刀,菜刀,沒幾根紅纓的長槍,甚至碗口粗的木棒。這些平日裏溫良恭順的百姓這會兒卻像是一群野獸,紅著眼睛不要命地朝商隊殺過來,仿佛雙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前方商隊的馬車多,貨物堆成小山一般,格外引人注目,故大多數流民都往那個方向衝,將商隊諸人團團圍住,發了瘋似的朝護衛們撲過去。那些護衛到底身經百戰,立刻就察覺到這些人的凶狠,揮起手裏的利刃毫不留情地朝流民身上招呼過去。


    場麵頓時一片血腥,柱子看傻了眼,癡癡傻傻地瞪著那滿地的鮮血完全忘了反應,倒是賀均平和小山兄弟倆還鎮定些,舉著手裏的兵器徑直向撲過來的流民身上砍去。


    利刃入骨,鮮血四濺。雙方立刻殺紅了眼,嘶叫著,怒吼著,隻恨不得要將對方撕碎。柱子倉惶間背上挨了一棍,直痛得他眼前一黑,險些暈死過去,身後那流民還欲再往他頭上補上一棍,胳膊將將舉起來,猛覺後腦勺一陣痛楚,立刻就倒了下去。


    柱子半張著嘴看著一臉惡煞的賀均平,渾身直哆嗦。賀均平大吼,「大哥要是怕了,就滾回馬車裏去。別在這裏礙事!」說罷,再也不看他,一轉身,手裏的長槍狠狠朝敵人麵門刺過去。


    柱子被他這麽一喝,仿佛忽然開了竅,握緊手裏的大刀,大喝一聲猛地朝敵人衝去。


    小山和小橋武藝雖一般,但到底是打小在街巷間混跡大的,手腳極是靈活,二人一齊對付一個流民倒也還遊刃有餘。隻是那些流民人數眾多,傷了一個又來了兩個,不一會兒竟將他們的馬車團團圍住。


    「誰讓你出來的!」賀均平打鬥間還不忘了朝馬車方向看,瞅見琸雲站在車上,急得直跳,一邊與對手過招一邊慢慢地朝馬車方向挪動,許是一心二用的緣故,一時沒留意,竟被敵人趁機劃傷了右手胳膊。


    鮮血頓如泉湧,賀均平手一軟,長槍險些脫手而出。那敵人見狀,立刻趁機欺近,手中大刀連連朝賀均平的頭臉脖子砍去。賀均平到底年幼,眼見著那刀光劍影直朝麵門而來,心中哪有不慌的道理,兩腿一軟,身體一個趔趄,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敵人見狀大喜,高呼一聲,舉起大刀迎麵朝賀均平的頭上劈去。賀均平嚇得連氣兒都喘不上,幾乎忘了躲,隻下意識地轉過頭去閉上眼睛。也不曉得過了多久,仿佛是很久,又仿佛隻是一瞬,賀均平並沒有等到他所預料的凶刃,臉上一熱,仿佛有什麽熱燙的東西濺在了臉上。


    他抹了把臉,睜開眼睛,卻隻見麵前猩紅一片。方才那凶神惡煞的敵人一臉猙獰地捂著脖子,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幾乎要脫眶而出,他不敢置信地盯著馬車上,喉嚨裏發出「嘎嘎」的聲響,猩紅的鮮血從喉間的血洞噴濺而出,灑在賀均平的臉上。


    賀均平下意識地回頭看,隻見琸雲麵沉如水地手持弓箭立在馬車之上,威風凜凜,猶如照著白色光環的天神。


    有那麽一會兒,賀均平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他怔怔地看著琸雲,好像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她似的。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琸雲,如此沉靜、如此鎮定,如此從容不迫。


    「還不趕緊起來。」琸雲斜睨了他一眼,沉聲喝道:「拿起你的搶!」說話時,手中微動,搭在弦上的三箭齊發,分指不同方向,「嗖嗖嗖——」三聲風響,爾後便有三人悶頭倒下。


    那副精巧纖細毫不起眼的弓弩在她的手裏猶如收割生命的鐮刀,每一支箭飛出,都直指敵人咽喉,一箭斃命,毫不留情!


    她下手如此狠辣,不多時便有近十人死在她的箭下,立刻引得敵人矚目。那些流民依稀有人指揮,發現此處的異樣,立刻招呼人朝她所在的方向殺過來。「殺了那丫頭!」人群中有人高聲喊道,與此同時,一支長箭呼嘯而至,直指琸雲胸口。


    琸雲慌忙避過,但動作依舊不夠快,那支長箭擦著她的右肩劃過,狠狠釘在她身後的馬車上,震得馬車微微一抖。車裏的宋掌櫃嚇了一跳,摸索著想要探出頭來察看,被琸雲踢了一腳,又給踢了回去。


    就在這一瞬間,竟有三五個流民衝到了馬車邊,揮著手裏的木棒菜刀朝琸雲身上砸過來。琸雲來不及搭弓,隻得一躍而起,飛身上車躲避。不想才剛跳上馬車車頂,那幽靈一般的長箭又朝她逼過來,這一回卻是擦著她的脖子,在她光滑白皙的頸項間劃出一道可怖的血痕。


    馬車下的賀均平嚇得險些魂飛魄散,顧不得身上的傷,慌忙揮起長槍上前去幫忙,口中大喝:「琸雲你快下來,這邊有我。」一邊說著話,一邊奮不顧身地跳上馬車朝圍過來的那些流民衝過去。


    他武藝雖不差,但哪裏敵得過數人聯攻,更何況這會兒還受了傷。不過三兩招,便被那些流民逼得毫無反手之力,連連敗退。琸雲見狀,趕緊又抽出箭來連發三支,連取了三人性命,正待再射一輪,去拿箭的手裏卻一空,原來方才上下馬車時竟把背簍裏的箭掉了大半在車下,這會兒背上早已空了。


    眼看著賀均平身上又多了幾道傷,琸雲再也顧不得其他,把弓箭一扔,抽出腰間的匕首,就地一滾,便鑽到了那些流民的下方。


    與賀均平匠氣十足的打法不同,琸雲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做土匪的十年來用鮮血用生命錘煉出來的,圖的不是漂亮好看,而是致命。雖說這些天裏她教過賀均平不少,但這些東西,若不是親自經曆過,又哪裏學得來。


    就好比現在,她靈巧的身軀猶如一柄利刃直插入敵人的心髒,手裏的匕首每到一處都能給敵人致命的打擊。她下手狠毒、辣手無情,每一刀都幹脆利索,一刀斃命,絕不拖泥帶水。越是這樣簡單的殺招,越是讓人膽戰心驚。


    不過幾招過去,方才還圍在馬車邊殺氣騰騰的幾個流民幾乎全都悄無聲息地死在了琸雲的手裏。


    那嬌小纖細的女孩猶如地域中最可怖的惡魔,猩紅的血糊了她滿臉,看不清她的麵容,但那雙烏黑發亮的眼睛裏卻閃著嗜血的光,其餘的流民們遠遠瞧著,隻覺寒氣沿著背脊骨一路透到頭頂,透心地涼。


    沒有人敢再來尋死,就連原本與柱子和小山兄弟纏鬥的幾個流民也都嚇得兩腿發軟,且戰且退。圍著前頭商隊的那些人也沒占到便宜,被商隊的護衛們打死了好幾個,餘下的流民見狀不妙,立刻招呼著,猶如一群亂蜂飛快地逃離,隻餘下地上橫七豎八的一大堆屍體。


    商隊的護衛們迅速清點留在地上的屍體,護衛中死了有五個,其餘剩下的都是來劫道的流民,駭然有十八具之多,更可怕的是,其中有十二具都是幾乎同樣的死法,三人被割喉,餘下九人則是一箭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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