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先告辭了,艾妮絲殿下,我明天會回來這裏的。」


    「嗯,路上小心,尤菲。順便代我向奈雪兒夫人問好。」


    今天是假日,也是移居到離宮的尤菲暫時返回瑪讚塔公爵家的日子。尤菲此刻已經將打包好的行李交給馬車的車夫,手上並沒有拿任何東西。


    我雖然為了替尤菲送行而來到門口,可是她隻是盯著我的臉,沒有要動身的意思。正當我歪頭感到不解的時候,隻見尤菲往前站了一步,縮短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聽我說,艾妮絲殿下,您可千萬不可以擅自跑去找緹爾蒂喔。如果您沒有帶著我就自己去找她,我會生氣喔。」


    「我知道啦。而且上次到頭來也沒有任何問題,你也用不著那麽擔心……」


    「……請不要對我有任何隱瞞。拜托您了。」


    雖然嘴上說拜托,但在緊抓住我衣擺的尤菲眼神中帶著不容我有任何辯解的氣勢。如果我真瞞著她做出什麽事,不知又會用什麽樣的眼神看我。


    我心中湧現這令我冷汗直流的想像,最後總算看到尤菲坐上前往瑪讚塔公爵家的馬車。送走直到最後都用責備眼神望著我的尤菲,讓我自然地歎一口氣。


    「……她也真會操心,都說不會有問題了嘛。」


    「就算是那樣,會讓人擔心的事情也還是一樣會擔心。」


    之前一直站在我身後的伊莉雅,這時走到我身旁這麽說。聽到伊莉雅的說詞,讓我忍不住將雙手放到腦後,嘟嘴發出抱怨。


    「人家又不是毫無對策就亂試。」


    「這部分一樣如果沒跟人好好解釋就沒有意義喔,公主殿下。」


    「好啦好啦,人家都知道啦。」


    我對伊莉雅吐了一下舌頭,但立刻被她用手刀伺候。不小心咬到舌頭的我眼眶泛淚,難過地當場痛苦不已。


    「先不說這個,公主殿下,剛才王城有人傳話給您。」


    「傳話?王城?」


    「是的,內容是要我在確認尤菲莉亞小姐返回瑪讚塔公爵家之後,請您前往王城。是陛下的指示。」


    「不會吧……」


    聽到伊莉雅轉達的內容讓我不禁皺起眉頭。而且還特地要先確認尤菲回瑪讚塔公爵家之後再叫我過去,怎麽想都不是好事。


    「……我、我什麽都沒做喔!」


    聽到我不由自主地開口辯解,反而讓伊莉雅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不過她很快便無奈歎氣。


    「應該是公主殿下找緹爾蒂小姐商量實驗的事情傳進陛下耳中吧。畢竟原本就是問題兒童的兩個人湊到一塊,會被陛下找去說明狀況也不奇怪。」


    「唔……」


    由於我跟緹爾蒂有過前科,所以我也沒法否認。魔藥就是一個例子。因為我們造出來了,我認為這件事應該得讓父王知道,所以當時決定老實回報。


    隻是我沒想到父王當時會那樣大發雷霆。不過父王似乎對我無法用魔法的事實也有一些想法,所以還是允許我使用魔藥。


    要是隻有我單獨進行實驗,父王或許還不會那麽嚴厲,但換作我跟緹爾蒂在一起,父王的態度就會嚴厲許多……事實上,我們現在就是在合作進行實驗,所以我才會這麽尷尬。


    「……伊莉雅你覺得父王會教訓我嗎?」


    「殿下認為自己不會被陛下教訓嗎?」


    聽到伊莉雅這樣反問,讓我沮喪地垂下肩膀。想到連尤菲都對我現在的實驗顯得麵有難色,所以也不難猜到父王會有何反應。可是又不能不去。


    「……我好想逃跑喔。」


    「殿下逃跑隻會惹得陛下更生氣而已。」


    ……也是。我再一次低下頭,死心歎氣。


    * * *


    「……唉,我真的來了。」


    我進到王城內,讓王城裏的侍女為我領路前往父王的辦公室。而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在王城感受到的每對視線都令我相當難受。


    亞爾解除婚約的騷動,加上我討伐了巨龍。這兩件騷動堆疊在一起,導致我的立場產生巨大變化。


    亞爾因為悔婚的騷動遭到處分,現在仍為了厘清狀況遭閉門思過。偏偏在這個時候,我立下了討伐巨龍的大功。雖然說是立功,但我遭人疏遠的處境並未改變,反而還讓一些人對我更加反感。


    我在前往父王辦公室的途中,其他人見到我的態度也各有不同。有人一見到我就連忙避開,還有人是站遠遠地看著我,跟身邊的人交頭接耳。


    對我有負麵印象的人主要是在王城工作、有特定職務的貴族,反之如果是騎士跟侍女,對我的態度就比較正麵。暴露在這帶有極端善意與厭惡的環境下,令我不禁皺眉。


    (我好想早點回去……跟父王見過麵就早早開溜吧。)


    我來到辦公室門外,侍女便先代我敲門請示能否入內。聽到門內立刻傳來允許入內的答複,我便進到門內。


    「父王,艾妮絲菲亞來見您……了……」


    我進到辦公室內往裏頭一看,讓我就要說完的話語聲量瞬間轉小。因為等在裏頭的人,除了父王與格蘭茲公爵外,還有另一個人。


    當我與那個人對上視線的瞬間,猛然產生一股想轉身離開的衝動。可是就在我想奪門而出的時候,侍女也無情地將房門關上,斷了我的退路。


    「我等你很久了,艾妮絲。」


    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我便感覺有一股惡寒竄過背部,雙腿也不住顫抖。那是我無論何時都不曾忘記的聲音。因為那個聲音的主人,是世上令我最感到害怕的對象……!


    那個人的身材要比我這個在他人眼中算是小不點的體格還要嬌小。光看外表,年紀也跟我沒有差多少。可愛的容貌加上嬌小體格看來相當惹人憐愛。


    可是我很清楚那隻是表麵上的形象。那個人散發出令人感覺相當銳利的氣質,那對正注視我的深藍色雙眼,眼神也讓我感覺異常尖銳。


    那一頭及腰的紅發綁成會隨頭部動作緩緩搖晃的發辮。這個人是令我最為畏懼,沒法抬頭直視的人物。她是帕雷提亞王國的現任王後,也就是我的母親謝芬妮梅斯帕雷提亞。


    「母、母後……!?您為什麽會在這裏!?」


    看到這個出乎我意料的人出現在父王的辦公室內,也讓我走調的聲音難掩內心動搖。隻見母後長歎一口氣,瞪了我一眼。被那樣一瞪,讓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為什麽?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麽?艾妮絲。你在亞爾加德取消婚約與討伐巨龍這兩件事上的任性妄為,我都聽說了。聽到那種消息,我根本不能放心處理手邊的外交工作。我也是在昨天才歸國的。」


    母後用帶刺的語氣對我這麽說。雖然光看外表,搞不好還會有人覺得她年紀比我還輕,但隻要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帶有壓迫感的氣質,就不會有人認為母後單純是像外表那樣的可愛女性。


    雖然看起來像嬌小的可愛少女,但據說她年輕時是曾在戰場上以武人之姿立於陣前的女傑。


    也有人說母後是帕雷迪亞王國的第一高手,就算到現在仍寶刀未老。隻是平常應該都是以外交官的身分在周遊列國才對,原來……她已經回來了……


    「……艾妮絲,你先坐下來再說。」


    「是、是。」


    聽到父王小聲催促我就座,我也順著父王的意思坐到訪客用的沙發上。父王跟母後並肩坐在我對麵,而格蘭茲公爵則坐在側麵的沙發上。


    「……那麽,艾妮絲。」


    我、我好想逃跑……我好想頭也不回地拔腿就跑……!母後對我施加的壓力就是這麽強烈。感覺簡直就像被人用槍尖抵住咽喉。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似乎過得挺不錯的。不過你那愛惹是生非的毛病看來並沒有改善。這讓我不禁擔心自己是否太久沒以母親的身分好好教育你了。」


    「母後所言甚是!女兒也深感悔悟,如今一心隻想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我死也不要給母後教育!光是回想好勇鬥狠的母後的教育是什麽模樣就讓我全身打顫。母後所謂的教育就是實戰,就是用拳頭的交流。


    我雖然也以冒險者的身分磨練過身手,對自己的實力抱有自信,但也一點都不想跟母後交手!我才不要再次體驗那種名為教育的對打……!


    「……也罷。你的研究在討伐巨龍時有莫大貢獻,這是值得肯定的部分。你就努力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吧。」


    母後瞪著我說完這些話,便像收起兵刃般閉上眼睛並放鬆力氣。看到她這樣的反應讓我也總算鬆一口氣。無論如何都不能惹母後生氣。這個深植在我心中的心靈創傷,讓我自然對這樣的結果感到安心。


    「呃……所以說這次找我回來,就是為了讓母後教訓我嗎?」


    「這隻是順便的,蠢女兒……別忘記這次可是特別等到尤菲莉亞返家才找你過來。正題就是關於她的事。」


    「啊,怪不得要特地選在尤菲不在的時候。所以格蘭茲公爵也是為此而來的嗎?」


    「沒錯。」


    就算是假日,也經常會在王城看到平時輔佐父王處理繁重工作的格蘭茲公爵的身影。話說回來,要特地挑選尤菲不在時找我談的事情究竟是什麽……?


    就在我感到不解地歪著頭的時候,母後率先開口。她先是清了清嗓子,接著端正姿勢,直視我的雙眼後開口。


    「艾妮絲。雖然我對於你的怪異舉止有很多話想說,不過就這次的狀況得稱讚你做出正確的決定。」


    「咦?」


    「我是指你在退婚現場,決定介入的那檔事。……今天找你來是要討論關於亞爾加德的問題。」


    「亞爾的問題?」


    「沒錯。由於剛好遇到龍侵入國境的狀況,所以一直沒能好好為那場退婚騷動厘清狀況。各種情報都是直到最近才整理好。」


    在母後說出正題之後,父王接著說明今天找我過來的理由。看來是跟之前因為國家遭龍入侵,導致沒能繼續調查的亞爾等人有關。


    「所以才要把尤菲支開嗎?」


    「……原本按道理來說,尤菲莉亞也應該在場,不過奧芬斯也跟我說了尤菲莉亞的狀況。所以現在先將她支開應該比較好。沒錯吧?艾妮絲。」


    「……我也這麽想。現在她實在不太……呃,我也希望讓尤菲再多休息一下。現在她好不容易才開始習慣在離宮的生活,我不想讓她承受無謂的負擔。」


    對於父王希望讓尤菲避開這個話題的決定,我也表示讚成。我認為尤菲到離宮生活之後,心情要比當初平靜許多。


    或許也是因為這樣,感覺尤菲坦率將想法顯露在臉上的機會也在逐漸增加。正因為這樣,我認為現在還不是時候讓尤菲接觸跟亞爾有關的話題。


    「就是因為這樣,父王才決定要我單獨過來嗎?」


    「這是一件你以後就算再怎麽不願意,也一定要麵對的事。換句話說,調查得知的內容就是這麽嚴重。」


    父王用異常苦澀的表情如此斷言。會讓他把話說成這樣,真不知調查結果究竟有多麽糟糕。我光是聽到這裏,就覺得仿佛有塊石頭壓在我的胃裏。感覺就是一件相當難搞的事……


    隻是盡管父王一臉憂鬱,但他自己也十分清楚如果不對我說清楚調查結果,話題就沒法進展下去。隻見父王表情凝重地緩緩開口。


    「首先是亞爾加德跟參與騷動的貴族子弟,他們在接受詢問時的說詞……內容實在令人頭大。首先席昂男爵家千金遭到的騷擾並不是由尤菲莉亞本人實行,而是跟尤菲莉亞有往來的貴族千金。而那些千金供稱是體察到尤菲莉亞的意思,才會試圖中傷席昂男爵家的千金。」


    再次聽父王敘述這些狀況,讓我忍不住皺起眉頭,麵露難色。怪不得父王會覺得頭大……


    「所以說,尤菲本人什麽都沒做嗎?」


    「雖然尤菲莉亞似乎有當麵向席昂男爵家的千金提出抱怨,不過就目前知道的內容,並沒有到脫序的地步。反而是對方因為不熟悉貴族學院的規矩,惹出一些必須受到指責的狀況。」


    看來尤菲雖然有當麵抱怨,但並沒有做出直接危害席昂男爵家千金的行為。而實際造成傷害的,則是尤菲之外的其他貴族千金。而那些人則供稱是受到尤菲指使。


    「有明確的證據嗎?」


    「就隻是主張受到指使,沒有任何明確證據。就隻有身為主犯的貴族千金們這樣堅稱。至於是什麽人、實行了什麽樣的騷擾行為也沒法鎖定,甚至還有人認為根本隻是席昂男爵千金小題大作。而且騷擾手法也太過多樣,更加難以厘清騷擾行為是由何人下手。」


    「真是給人瞧扁了。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以為尤菲莉亞,以為我瑪讚塔公爵家的女兒會用那麽低俗的手段去陷害他人。」


    格蘭茲公爵脫口說出的諷刺相當尖銳。那絲毫不帶感情溫度的聲音,讓我不禁打了個冷顫。話說回來,這還真是一件相當吊詭的事。


    沒人知道實際執行騷擾行為的人是誰,可是卻又堅持是受到尤菲的指使。


    至於體察尤菲意思的說法也相當令人不齒。聽起來就像說尤菲並沒有直接做任何指示,而是覺得她想那麽做,或是感受到言語外的壓力才被迫采取行動。這是相當可恥的借口。


    「現在已經很難說哪些證詞能夠采信。與尤菲莉亞及席昂男爵家千金都比較有距離的人,還能相對冷靜地陳述意見,但……正因為是旁觀者,所以那些人也無法把握究竟發生什麽狀況。」


    「跟站在席昂男爵家千金那邊的貴族子弟,都是在學院內有權者的兒子也有關係吧。」


    「以王太子為首,還包括近衛騎士團長之子、魔法省長官之子,還有對貴族有相當影響力的富商之子……麵對這樣的陣容也沒人敢隨便說話吧。」


    母後說到最後,眼神也流露出像在戰場看到敵人的神彩。如果那些惹出問題的少爺們這時出現在母後麵前,搞不好她會忍不住動手。


    「但換成去問跟當事者比較有交情的人,證詞也是分為兩派。一派是認為錯在尤菲莉亞身上,另一派則認為要怪席昂男爵家的千金招惹到尤菲莉亞。」


    「沒錯……證詞出現這種分岐,大概也隻能聽當事人的說詞再行判斷。我打算在近日召喚席昂男爵與他家的千金到城裏來。當麵確認那個姑娘的為人。艾妮絲,你打算同席嗎?」


    要說我會不對席昂男爵家的千金感到好奇,那當然是謊話。尤菲遭退婚的場麵,跟我前世記憶中某個作品十分相似。當時就像我記得的那個場麵一樣,一名少女在多名男性的庇護下,成為讓身為反派的貴族千金麵臨公審的關鍵人物。


    可是那終究隻是虛構的故事。我並不認為現實中會發生那種誇張的狀況,在實際目睹那個場麵之前,我也一直沒想起過那段記憶。讓我也很好奇能引發這場非現實的騷動,成為事件關鍵人物的蕾妮席昂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如果可以同席,我對她當然也是挺好奇的。」


    「嗯……其實那名千金讓我覺得有奇妙。」


    「咦?這話怎麽說?」


    父王表情嚴肅地用了奇妙這個字眼。看父王的態度似乎是覺得事有蹊蹺,但卻又無法找到明確的理由。


    「因為負責向她問話的人都會對她感到同情。」


    「同情?」


    「沒錯……其中還有人甚至認為這件事尤菲莉亞也有不對。」


    「……我是不知道蕾妮是什麽樣的人,但至少我認為尤菲並不是會想主動傷害他人的人。」


    「嗯,我知道。我也相信是這樣。可是所有向蕾妮小姐問話的人都口徑一致對她感到同情,讓我有些在意。」


    這確實是個會令人在意的傾向。由於我隻認識尤菲所以不能斷言,但至少我不認為她是會想刻意陷害、傷害他人。


    話雖這麽說,會有那麽多人幫蕾妮說話也令我感到好奇。而且據說不隻是那些身處在騷動中心的貴族子弟,就連詢問證詞的人也開始有人幫蕾妮說話。


    ……究竟怎樣才能找到正確答案?又究竟發生了什麽?由於貴族學院容易形成封閉環境,所以讓外界的人很難掌握裏頭的狀況。


    我感覺似乎有某種力量在暗處蠢動。要是到頭來什麽都沒有,那當然是最好不過,如果真是那樣也不會鬧出這種事。


    「艾妮絲。你雖然是個蠢丫頭,但應該也會有些隻有你能看到的東西。所以在跟席昂男爵會麵時你也要出力。而且今後你必須以王族身分出席的狀況肯定也會增加,你要有心理準備。」


    「呃……」


    「……你不甘願嗎?」


    「咳、咳!咳!沒什麽,母後!」


    雖然我忍不住發出不情願的聲音,但立刻被母後追究,隻好連忙用咳嗽聲搪塞。盡管母後仍用尖銳且冰冷的視線瞪著我,但我也努力將眼睛別開。


    看到我與母後這樣的互動,讓父王看來相當疲憊地將手指放在眉間,深深歎氣。


    「……這次找你過來就是要跟你談這件事。」


    「咦?就隻有席昂男爵家千金的這件事嗎?」


    「是這樣沒錯……怎麽?你又搞出什麽其他紕漏嗎?」


    「沒有!一點都沒有!」


    看來我去找緹爾蒂的事情並沒有被視為問題!太好了!安全過關!仔細想想,父王正忙著處理解除婚約的騷動,搞不好根本沒什麽力氣管我。


    ……好,我就趁著被追究之前開溜吧!而且父王自己都說就隻有要講這件事嘛!


    「如果沒別的事,那女兒就先告……」


    「慢著,艾妮絲。」


    就在我正起身打算開溜的時候被母後瞪了一眼。這讓我立刻縮起身子,坐了回去。天啊!我好想離開這裏!


    「你應該沒有給尤菲莉亞添麻煩吧?艾妮絲。」


    「怎、怎麽會呢……?」


    「是嗎……那你一直都不肯看著我的眼睛,難道不是因為你有做什麽虧心事嗎?」


    「女、女兒怎麽敢呢!女兒每天就隻是嘔心瀝血地想讓尤菲在離宮安穩度日而已啊!」


    「……那就好。艾妮絲,你聽好了。不管怎麽說,這次事件都算是王家的過失。瑪讚塔公爵家盡管為此蒙受了天大委屈,仍不忘對王家效忠。為了回報瑪讚塔公爵家的忠誠,身為王族的你千萬不能有任何令王家蒙羞的行為。說起來,雖說你擁有高階冒險者的資格,但這次討伐巨龍的事情,身為王族的你卻率先涉險,未免太欠思慮了。而且你甚至還把尤菲莉亞也牽扯進去……!」


    「咿、咿咿咿!結果我還是被找來給母後教訓的嘛!父王騙人!」


    「住嘴!」


    被眼神像食人魔一樣凶狠的母後一聲叱喝,我也隻能淚眼盈盈地乖乖挨罵。


    看到我這樣的反應,讓父王罕見對我露出又是無奈又是同情的模樣。至於格蘭茲公爵更是徹底讓自己置身事外。


    不是啊!如果真的同情我,好歹也為我說句話嘛!我在內心發出抱怨的同時,也隻能唯唯諾諾地點頭回應母後的教誨……


    * * *


    「……糟透了。」


    我步履蹣跚地在王城走廊上,脫口如此抱怨著。之後我被母後狠狠地訓了一頓,現在精神已經嚴重受創。也因為這樣,讓我在踏上歸途時甚至沒法站穩腳步。


    「話說回來……」


    我忍不住停下步伐,為一件事陷入沉思。我想到關於尤菲的事。說得更正確一點,是我想到尤菲究竟在貴族學院裏遇到什麽狀況。我發現這是更加令我感到好奇的事。


    我並沒有在貴族學院就讀。所以我並不清那究竟是什麽樣的地方。


    尤菲究竟在貴族學院裏頭是過著什麽樣的生活?又是怎樣被人看待?我知道她是個善良的女孩。但我所認識的是經曆過悔婚事件的尤菲。在那之前的她,理應是個徹頭徹尾的貴族千金。


    會有那麽多人袒護席昂男爵家的千金蕾妮,或許也跟尤菲在學院時的表現有關。可是要當麵對尤菲提出這個疑問,感覺也挺尷尬的……


    (況且尤菲對自己的評價也有些少根筋……)


    對尤菲來說,那起事件也留下相當嚴重的創傷。我並不想做出像要重新挖開傷口的舉動。這樣說起來,自然就是該向其他人打聽,可是我又不知道可以找誰。


    跟我年紀相近的貴族朋友,我能想到的也隻有緹爾蒂,可是她當然也沒有在學院就讀……


    「這不是艾妮絲菲亞殿下嗎?難得您會到王城裏來呢。」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如此呼喚我。那個聲音令我猛然回神。因為對我出聲的人是近衛騎士團長史普勞特。


    「史普勞特騎士團長,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所以究竟是什麽風把您吹來的?能在王城裏看到殿下,還真是罕見呢。」


    「是父王跟母後把我叫來的,我被狠狠教訓了一頓呢。」


    看見我聳肩發起牢騷,讓史普勞特騎士團長也不禁苦笑。


    「謝芬妮王後也是在擔心您。而且殿下您太過胡來也是事實,老實讓父母教訓也是為人子女的職責所在。」


    「可以這樣說嗎……」


    把給人教訓當作職責,聽起來還挺糟的。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將視線轉到史普勞特臉上,凝視他的麵孔。


    發現我這突然的凝視讓史普勞特不解地睜大眼睛。看到我久久沒有移開視線,也令他困惑地皺起眉頭。


    「呃,艾妮絲菲亞殿下?有什麽問題嗎?」


    「史普勞特騎士團長,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雖然我覺得不是什麽好事,但殿下還是先說來聽聽吧。」


    相較於史普勞特那仿佛臉部抽筋般的無奈笑容,我笑眯眯地握起他的手。


    「這個要求雖然有些唐突,但是今天可以容我到團長府上叨擾一會嗎?」


    * * *


    近衛騎士團長史普勞特有個名叫納維爾的兒子。在亞爾引發解除婚約騷動的時候,他也是其中一個站在亞爾身旁,指責尤菲不是的人。


    「……沒想到殿下竟會想直接找小犬問話。」


    「因為這件事我也沒法置身事外嘛!」


    現在我正與史普勞特騎士團長一起搭乘馬車,前往他家的宅邸。目的是要找納維爾打聽貴族學院裏的狀況。


    史普勞特從以前就是教導我諸如劍術等各種知識,跟我有多年交情的人。可能也是因為我的活動能對各地騎士團有所貢獻,所以在我以冒險者身分活動的時候,他也是其中一名會對我抱持善意的人。


    雖然這種像利用他善意提出要求的行為,讓我對他不太好意思,不過假如能從當事者口中打聽到狀況,那自然是最好不過。我希望能跟當時是其中一名站出來指責尤菲的人當麵確認,究竟是什麽理由促使他決定那麽做。


    「納維爾現在的情況怎樣?」


    「……雖然心情看起來平靜許多,但不管我說什麽都聽不進去的樣子。」


    平常感覺平易近人的史普勞特,這時露出苦澀無比的表情。原來如此,簡直就像遇到兒子進入叛逆期的狀態。隻是身為貴族子弟感覺有些不太得體就是了。


    不過納維爾想必是認為自己做了正確的事,所以讓我也不太知道該如何應對。


    「……你有聽說關於席昂男爵千金的事嗎?」


    「我聽說了。艾妮絲菲亞殿下是從陛下那裏聽到的嗎?」


    「是的。父王說有很多同情席昂男爵千金的人……」


    「看來小犬也是其中之一。我實在很想知道為何小犬的眼界會變得那麽狹隘。他之前明明還成天說要讓自己成為一個不辱騎士團長之子身分的人……」


    從騎士團長的態度來看,可以感受到他對納維爾抱持的困惑與失望。之所以會失望,也反映之前所抱有的期待,我想他大概萬萬都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會參與那場解除婚約的騷動。


    「雖然席昂男爵千金的境遇確實也有值得同情的地方,但是……」


    「呃,那名千金的父親是平民出身的男爵吧?」


    「沒錯,而且……席昂男爵千金也並非出生就是個貴族。」


    「咦?是這樣嗎?」


    「是的。不過母親很有可能具有貴族血統。據說她是跟席昂男爵在冒險者時代有過關係的女性的遺腹子。」


    「咦?還有這種事?」


    「是的。聽說席昂男爵偶然發現自己在孤兒院生活的女兒,這才將女兒接回家裏。在經過檢查後發現她擁有魔法天份,才會送她進入貴族學院就讀。」


    「是喔……這樣聽起來,她的身世確實還挺離奇的……」


    換句話說,席昂男爵千金的母親很可能具備貴族血統。感覺這種事看在世襲貴族眼中,肯定相當不是滋味。


    「席昂男爵千金的母親也已經離世,所以沒法得知真相。不過光是原本是平民出身的人擁有魔法天賦,就有可能招致反感了。」


    「原來如此。不過我國的政策原本應該是要吸收擁有那種天賦的人才對。就像將有傑出貢獻的冒險者封為貴族那樣。」


    這是父王的父親,也就是從我祖父那一代開始施行的政策。由於祖父也在我出生時已經離世,所以我也隻是聽人說的。


    帕雷提亞王國有相當悠久的曆史,擁有貴族血統的平民也是所在多有。例如私奔,或是無法繼續維持身分的貴族。所以在平民中也會藏有一些具備魔法資質的人。席昂男爵千金或許也是其中一個例子。


    「我想聽一些率直的意見,團長你對這次事件有什麽看法?」


    「是指哪個部分?」


    「就是所有掌權者的兒子都給一個男爵千金迷倒這件事。我對這一點實在無法釋懷……」


    「……就調查結果來看,隻能說她沒有問題。」


    騎士團長用難以釋懷的態度,抱怨般地說。


    「無論是席昂男爵千金之前待過的孤兒院,還是男爵妻子的娘家也都有派人調查,並沒有任何可疑的跡象。」


    「嗯……所以你認為不是有人在背後搞鬼嗎?」


    「我也不能說肯定沒有那種可能,可是……至少我認為就算真有陰謀,也不是直接與席昂男爵千金有所聯係。」


    「如果是這樣,那就更不可思議了……」


    所以真的是出於迷戀,演變成這起解除婚約的騷動嗎?雖然我是覺得這種說法相當離譜,但假設真是那樣,因此遭殃的尤菲也未免太倒楣了。


    馬車就在我想到這裏的時候停止。看來我已經來到了史普勞特伯爵家的宅邸外。


    我讓騎士團長領著我,進到他家的宅邸內。


    「這裏就是納維爾的房間。」


    「謝謝你為我領路,團長。」


    我用笑容向帶我到房門外的騎士團長道謝。好,就先打個招呼吧。我抱著這個想法敲響房門。


    「什麽人?」


    門後立刻傳來這語氣頗為銳利的疑問。聽到那帶有敵意的不悅聲音,讓我忍不住發出接近歎氣的笑聲。原來如此,感覺他的反抗心確實挺強的。不過我對這種狀況也早有打算。我打定主意之後,先深吸一口氣。


    「突擊!對鄰居進行家庭訪問!!」


    「殿下!?」


    我在高呼口號的同時,也順勢一腳將房門踹開。雖然在身邊的騎士團長對我這樣的舉動瞠目結舌,可是我不會放在心上!想要攻其不備,氣勢是很重要的!


    在房裏的納維爾自然也是睜大眼睛,作勢抵抗。他的反應簡直就像看見土匪闖進房內一樣。很好,跟我想得一樣!就這樣一鼓作氣把事情搞定吧!


    「不準動!我是艾妮絲菲亞溫帕雷提亞公主!」


    「咦?」


    「好久不見啦,納維爾史普勞特!」


    「…………咦?呃,這是……咦?」


    納維爾慌張地左顧右盼,看來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而我也能感覺到騎士團長正在我身後抱著腦袋的反應。可是我不會放在心上!


    我順勢來到還在發楞的納維爾麵前抓住他的雙手,就像握手般上下晃動。一直任我擺布的納維爾,似乎這時才總算將思緒拉回現實,慌張開口。


    「公、公主殿下!?咦?咦!?」


    「嗯~我喜歡你這種反應。你們真的很像呢,團長!」


    「殿下您到底在做什麽!?」


    「就是試試看我能用多麽欠缺王族風範的方式現身,來讓他感到意外啊!」


    「您的想法太難理解了……!」


    我的答複讓史普勞特騎士團長再次抱頭。納維爾也同樣用一張到現在還無法接受現實的表情盯著我。哼哼!效果很不錯!


    「剩下的時間就讓年輕人自己好好聊聊吧。多謝你為我領路啦!」


    「咦?等……!」


    我再次用像要把房門弄壞的力量將門關上。就這樣,在納維爾的房間裏就隻剩下他跟我。畢竟如果親生父親在場,有些事情他大概也不好說出口。


    「如此這般,好久不見啦,納維爾!」


    「咦?啊,嗯……殿下別來無恙……?」


    納維爾的思緒似乎還沒擺脫剛才受到的衝擊,用欠缺生氣的語氣給出回應。


    他有著一頭與騎士團長十分相似的深綠色頭發,還有一對色澤偏淡的蜂蜜色眼睛。盡管身材高瘦,但並不會給人弱不禁風的感覺,反而像會在繪畫中看見的俊美騎士。


    我認為他擁有大部分女孩都難以忽視的俊俏容貌。在這樣大致打量對方之後,我便表明來意。


    「我今天會來這裏是有事情想要問你。隻是因為你正被禁足才會選擇強行突破……咳!才會在沒有事先告知的狀況下來訪。」


    「……公主殿下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麽事情?」


    納維爾的思緒似乎已經擺脫剛才遭到的衝擊,扳起麵孔這麽反問。他毫不掩飾自己對我的警戒。不過我過去也從未跟納維爾建立什麽能無話不說的交情,也難怪他會有這種反應。我跟他也最多就隻是會在近衛騎士團偶爾見到麵而已。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為什麽你站出來舉發尤菲莉亞瑪讚塔?我想知道你的真意。」


    被我這麽一問,納維爾的臉上明顯流露出不悅。他對我的態度瞬間轉為尖銳。想到這是觸及他遭禁足理由的問題,會有如此反應也是應該的。


    「我希望你不要誤會,我並不是來這裏責備你的。」


    「……是嗎?」


    「你應該知道我正讓尤菲在我身邊擔任助手的事吧?我並不會否認自己是站在尤菲那邊,但就算是那樣,我也沒有想對你不利的意思。」


    「……殿下認為我會相信這些話嗎?」


    納維爾撂下這句他說穿了無法相信我的話語。麵對這樣的態度,我反而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那我反問你,難道我有任何值得你相信的要素嗎!?」


    「這種話不該是由殿下自己來說吧!?」


    聽到我用咄咄逼人語氣的反問,讓納維爾就像完全無法理解狀況似地大喊。看到他完全被打亂步調的反應,我不給對方喘息空間地繼續逼問。


    「我是認為突然要你答複我的問題很不講理,但說實話,你的感覺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這是什麽意思……?」


    「我無法理解你們那些兒女情長的感情,我是認為隻要不至於危及國家,隨便你們怎麽搞都無所謂。可是牽扯到尤菲就是另外一回事。她已經是我的人了。我希望能幫她解決會讓她心煩的事,而且這次的事情也讓我覺得有些蹊蹺。所以現在才會跑來向你打聽詳細狀況。事情演變成現在這樣,你自己應該也很難釋懷吧?」


    「……我隻是……」


    聽到我的話語,納維爾的表情也迅速被苦澀的情緒占據。他的表情簡直就像人在無法掩飾感情時,轉而吐露不滿的模樣。


    「假使你是對尤菲有什麽不滿,我也可以代為處理。不管怎麽說,尤菲也會有好一段時間沒法拋頭露麵,也沒機會再重新變回亞爾的未婚妻。至少就目前來說,尤菲根本不指望能找到下一個結婚對象,就算說她的未來已經遭到剝奪也不為過。隻是尤菲都已經遭到你們這樣對待,但我依舊對實際發生的狀況一頭霧水。」


    我說到這裏時歎了一口氣,然後重新將視線放到納維爾身上。這樣將尤菲的現狀整理成話語,聽起來實在相當淒慘。但也正因如此才會讓我更想了解狀況。


    「外麵的人無法知道學院內發生的事。所以我相當好奇,究竟你們是抱著什麽想法決定采取行動?對國家的經營者來說,你們的行為應該是很讓人頭大,不過我是認為隻要沒給其他人添麻煩,你們想怎麽做都無所謂。可是我現在既然扯上關係,會想聽你們的想法應該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吧?」


    聽到我這麽說,納維爾並沒有給我任何答複。他隻是板著麵孔,用銳利的眼神瞪著我。我實在不明白究竟是什麽原因能讓他如此頑固。


    「就我的角度來看,隻覺得你們是聯合起來陷害尤菲。我甚至懷疑說不定是席昂男爵家的千金企圖顛覆國家在玩弄陰謀。」


    「蕾妮才不會有那種想法!」


    聽到我說出的推測,納維爾立刻激動否定。可是我好歹也是公主,納維爾似乎驚覺到自己的態度有所不妥,表情也立刻轉為難堪。


    「你可以不用在意我是王族,說自己想說的話就好了。我不會拿你當話柄的。我隻是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就我所知,亞爾並不笨,我也不認為你笨。人是會犯錯,可是若是毫無理由做出蠢事,你不認為這裏頭肯定有問題嗎?」


    亞爾或許平庸,但並不笨。隻是比起個人才華,更被人期待他能展現出統領眾人的能力。


    所以我認為父王自然會對亞爾掌握人心的能力有所期待,也會期望他與尤菲能順利交往。事情演變成現在這樣,感覺父王他們肯定是最為遺憾的人,而我對亞爾也還留有一點會覺得遺憾的感情。


    「我也隻聽過尤菲那邊的說法,我是認為如果真的錯在尤菲,那也必須糾正她的錯誤。」


    聽到我說出這些話,納維爾依舊是用充滿狐疑的眼神盯著我。而我也用堅定的眼神回望他的視線。


    「在我眼中,尤菲是個老實又努力的好女孩。就算她名譽受損,之後再也回不到貴族社會,也不會影響到她擔任我的助手。可是我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可以置之不理的事,所以才想找人把事情問清楚。」


    我沒有畏懼納維爾的眼神,以正視他雙眼的方式表明我的態度,讓納維爾先行讓步。隻見他眼神開始閃爍,表情也顯得頗為尷尬。……我想這下他應該會答複我的問題了。


    「……站著說話不太方便,先坐下來再說吧。」


    看到似乎放棄抵抗的納維爾為我拉出椅子,我也老實就坐。在我坐下之後,納維爾也接著坐到我對麵的位置上。


    「……老實說,殿下這麽突然地對我說這些話,讓我實在難免覺得自己上當了。」


    「哈哈哈,這可就難說了。」


    聽到我用敷衍的笑聲回應,讓納維爾用略顯疲態的表情歎氣。我雖然對他也是有些過意不去,但我是真的很想把這次的事情弄清楚。


    「那就回到正題吧。你剛才是說你舉發尤菲的行為是出於自己的意誌嗎?」


    「……沒錯。我聽說蕾妮遭到不當的對待,在同樣得知相同傳聞的亞爾加德王子提議之下,才決定那麽做的。」


    「原來事情是亞爾發起的。所以亞爾原本就跟尤菲處不來嗎?」


    「……我並不清楚殿下您是如何看待尤菲莉亞小姐,但就我所見,她是個正因為處事毫無瑕疵而難以親近……讓人感覺冰冷的人。」


    「是喔?尤菲給人的感覺有那麽冰冷嗎?」


    「至少就我個人所見是那樣。」


    納維爾的眼神感覺像在窺探我的反應。他大概是想知道我聽到尤菲讓人感覺冰冷的評價會有什麽反應吧。


    老實說,我是認為尤菲那樣也沒什麽不好。當時她是遲早會以王妃身分成為王族的人。如果考慮到王族需要避免牽扯超乎必要的人情,那麽尤菲選擇漠然的態度也是對的。


    「我是對你對尤菲的評價有些興趣,不過現在就無所謂了。總而言之,根據你的說法,你們是在亞爾的主導下,對尤菲做出應當解除婚約的指摘。……然後呢?」


    「……這是什麽意思?」


    聽到我進一步詢問,納維爾麵露不解。麵對這個反應,我聳了聳肩膀繼續說下去。


    「沒有啦,我隻是想問你們那麽做,應該是有想得到什麽利益吧?」


    「利益……哪有什麽利益……我們就隻是想導正是非罷了!」


    「我對你們的高尚情操不感興趣。也不希望在這個話題裏討論是非對錯的事,因為把感情論給搬出來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看到納維爾的情緒轉為激動,我也立刻表明我的態度。我認為貫徹正義、導正是非是相當正麵的行為。不過也隻限於在童話裏。要是在政治的世界中去實行那種想法隻會惹出不少麻煩。萬一還是僅僅基於感情論的行為,那更是毫無意義。


    「我所謂的利益,就像你們把尤菲所做的惡行公諸於世,讓她為蕾妮所遭遇的不當對待道歉、改善蕾妮的處境。這應該也能算是一種利益吧?」


    「……這樣說起來,或許是吧。」


    「我懂了。你們會那麽衝動地采取行動,是因為尤菲平常很少會接受他人意見吧?那確實會讓人覺得很冷漠。」


    聽到我這樣的話語,讓納維爾看著我的眼神轉為困惑。等一下,我說的話有那麽奇怪嗎?我隻是想確認事實而已。我的目的就隻是想要找出事情是如何起頭,又是如何演變成現在的狀況。


    「艾妮絲菲亞殿下,您應該是站在尤菲莉亞小姐那邊的吧……?」


    「從她正接受我庇護的狀況來說,我確實是跟她站在同一陣線,可是尤菲有錯的話,我也認為應該要加以糾正。事實上,我反而會要求自己不能對她抱有太多私情呢。」


    老實說,我認為若一個人表現得毫無瑕疵反而會惹人厭。所以隻是因為表現完美就莫名樹敵,說起來也是無可奈何。而這正是尤菲讓自己落到這步田地的理由之一。話雖這麽說,如果有人問我「那刻意製造缺點是否會比較好」,我也不知該如何答複。


    想力求完美並不是問題。真要說有什麽問題,我想大概就是隻拘泥於完美的心態吧。


    「我不希望被人誤會,得先說清楚,我之所以庇護尤菲,是因為亞爾單方麵撕裂尤菲的關係。假使他們是在雙方說好的情況下討論婚約問題,我才不會沒事惹事。啊,抱歉,闖進宴會會場是我不對……」


    要是沒有那個偶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袒護尤菲。雖然我後來還是有可能舍不得尤菲的天分,去找她來當我的助手就是了。


    「說起來,你們為何不先跟尤菲談談呢?是因為她當時頑固到拒絕任何交涉嗎?」


    聽到我的詢問,讓納維爾的表情產生變化,不過他的反應讓我感覺頗為奇妙。他看起來就像突然被人潑了一頭冷水一樣,顯得一臉愕然。


    「……因、因為……我們覺得……她根本聽不進去……」


    「你們有實際找過尤菲,然後她不理會嗎?……你們該不會連試著警告都沒有,就直接采取行動了吧?」


    被我這樣一問,納維爾緊繃著臉,不發一語。看到對方啞口無言的反應,讓我忍不住發出傻眼的歎息聲。都到這個地步了還不覺得奇怪,那才真的糟糕。


    「納維爾,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就我看起來,你們所做的行為怎麽看都是連『我們接著就要開戰囉!』的開戰宣言都沒有做,就聯手陷害尤菲喔。」


    「沒有那麽誇張吧!?」


    「這種關係到貴族尊嚴的事情,當然跟開戰一樣嚴重。假設突然有人說你做錯了某件事,要聯合舉發你,你會默不吭聲嗎?」


    聽到我的指摘,納維爾的臉色迅速轉為蒼白。隻見他手用摀著嘴、彎著腰。我聽到他用微弱的聲音發出:「不該是這樣。」的辯解。不管怎麽看都很反常。


    我沒有說話,隻是靜待納維爾的情緒恢複平靜。雖然他有好一陣子都低著頭不發一語,但最後他緩緩抬起頭,看著我開口。


    「……請容我問一個問題。為什麽殿下會想來找我打聽這件事呢……?」


    「我隻是想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出了什麽問題。惹出問題隻要反省就好了。有什麽必須補償的,就去找應當麵對的人商量條件。可以讓人罵一罵當成笑話看待就能解決,也要那麽做才能讓人一笑置之。……可以也讓我問一個問題嗎?」


    已經徹底安分下來,但臉色仍然慘白的納維爾點頭回應我的確認。


    「你愛上蕾妮了嗎?」


    被我這樣一問,緊緊閉上眼睛的納維爾看起來像在努力厘清自己的記憶。


    「……我認為蕾妮是個美麗的女孩。她同時也給人嬌弱,必須要有人保護她的感覺。因為她是個就算內心難過,也會用微笑掩飾的女孩。所以要問我是否愛上她,她或許是令我相當著迷。這點我不否定……」


    「……我懂了。聽說她原本不是貴族。像那樣的人突然進入貴族學院,如果碰到什麽困難,確實也會讓人想伸出援手。假使同時又是個好女孩,那就更不用說了。」


    我可以理解那種感情。換成是我可能也會想幫她。就算是那樣,納維爾他們仍做了不該做的事。


    「為什麽你們會選擇用強硬手段來解決問題呢?這部分是我無法理解的,我認為這也是你們所犯的錯誤。還有你剛才說大家一起舉發尤菲的這件事,是亞爾提議的嗎?」


    「是的……」


    「你們那種作法有讓蕾妮開心嗎?」


    「咦??」


    顯得有些恍神的納維爾被我這麽一問,猛然抬起頭。我正視著他仰頭回望我的表情,繼續提問。


    「我在問蕾妮有很開心嗎?她有說過自己希望你們那麽做嗎?雖然從你的敘述來看,我並不覺得她是會慶幸事情用這種方式解決,會為此感到開心的女孩。」


    聽到我這些話語,納維爾整個人就像結凍似地僵住了。沒過多久,他才像終於擺脫定身咒語般開始顫抖起來,隻見他交抱手臂,縮起身子。


    「……我……我隻是……覺得應該這麽做,覺得那樣能幫到她……我……到底做了什麽……?」


    麵對納維爾雙手掩麵發出的自言自語,我無法給他任何答案。並非當事者的我隻能說出自己觀測到的事實。說不定從某個我所不知道的角度去看,會認為那是一個正確,而且能有良善結果的辦法。


    可是我怎麽想都不認為那種方法能讓事情圓滿落幕。從他們決定付諸實行的那一刻,那無論怎樣發展都隻會以失敗告終的行動,就注定是愚蠢的行為。


    「有人說相思病很像重感冒……你所做的事情雖然無可挽回,但你隻是生病了。這樣說起來或許還有讓人同情的餘地吧。雖然我也隻能表示同情罷了。」


    再怎麽說,我也不能對現在陷入這種狀態的納維爾多加責備。隻見他仰頭注視著我,那對失去力量的雙眼正不安地閃爍。


    「艾妮絲菲亞殿下……看在您的眼中覺得我們錯了嗎?」


    「我認為你們應該好好思考自己所造成的結果。看你臉色蒼白成這樣,相思病的高燒應該也退得差不多了。從不同角度看事情,可是探究事物的必備技能喔。」


    「……殿下是個不會輕易給人答案的人呢。」


    納維爾垂下了肩膀,也低下了頭。……我繼續待在這裏大概也隻是讓他難受。我想自己該離開了。


    「再讓我問一個問題。你認為蕾妮並不是個會想陷害他人的女孩吧?」


    「……是的。我是這麽想的。」


    「我懂了,既然這樣,那這件事就隻是個不幸的誤會。搞不好所有人都有錯。犯錯的人肯定不會隻有你。」


    從椅子上起身的我轉身作勢離開。我想問的事情都問到了。之後納維爾有什麽打算,我也不能為他做什麽。最多就隻是講些不痛不癢的客套話而已。


    大概是察覺到我準備離去,納維爾沒有抬起頭,用有氣無力的聲音開口。


    「請殿下也回答我一個問題。……在您眼中,尤菲莉亞小姐是怎麽樣的人?」


    「我認為尤菲之前是個隻有成為王妃這條路可走的女孩。她為了成為支持國王的人、成為領導國家的象征,犧牲了名為個人的自我。所以她是個把自己搞到讓人覺得冷漠的善良女孩。她之前是個背負王妃身分,別無選擇的人。尤菲就是那樣的人。」


    「……是這樣嗎。謝謝殿下。」


    聽到納維爾在我身後給出這樣的回應,我沒有回頭,背對他開口。


    「雖然我這樣說算是多管閑事,不過無論犯下多麽嚴重的錯誤,其實很多父母都還是會對孩子伸出援手的。如果你能感覺到這一點,我很建議你找父母商量。」


    我並不打算等納維爾給我答複,就這樣打開房門走出房間。就在這時,我正巧跟站在門外的史普勞特騎士團長四目相對。


    隻見他對我露出尷尬的表情,最後不發一語地對我鞠躬。


    我往前走到史普勞特騎士團長身旁時停下腳步,出聲說道。


    「……團長,為防萬一,我先給你一個忠告。」


    「什麽忠告?」


    「我總覺得有股不安感……希望隻是我多心。」


    接著我就沒再多說些什麽,對方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我再次邁開腳步從騎士團長身邊走過,一路朝入口走去。而那股令人難以言喻的不安情緒,這時也始終盤據在我心中。


    * * *


    在向納維爾打聽過狀況之後,那股不安情緒始終揮之不去。


    我待在工房內陷入沉思,可是怎麽想都得不到解答。我缺乏足夠的情報來擺脫這股不安。雖然這份不安是基於某種直覺,但我卻厘清不了那股直覺從何而來。


    (……男爵千金蕾妮席昂。)


    這是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可是就我手邊的情報,不管怎樣都沒法整理出頭緒。這樣的現狀也讓我更感煩悶。


    雖然我想試著拋開內心的煩悶感,卻想不到什麽好方法。正當我歎了一口氣,抬頭想試著轉換心情的時候,發現尤菲的臉近在眼前。


    「哇!?尤、尤菲!?」


    「……您總算注意到我了嗎?我回來了。」


    「歡、歡迎回來。」


    不知是尤菲刻意藏住氣息,還是我根本沒有注意到她。不管怎麽說,正臭著一張臉,用責備的眼神盯著我的尤菲讓我相當難受。


    「殿下似乎有去史普勞特伯爵家訪問過呢。」


    「……是伊莉雅告訴你的……?」


    伊莉雅很壞耶,就不會幫我保密一下嗎?我雖然忍不住想轉移話題,卻想不到有什麽話好說。就在我心虛別開視線的時候,尤菲也長歎一口氣。


    「之前我們不是說好,請您不要瞞著我嗎?」


    「……我隻是覺得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嘛……」


    「那殿下到史普勞特伯爵家是去做什麽呢?」


    我可以清楚感受到尤菲正散發一股不容我對她有絲毫隱瞞的壓力。我很快就在那股壓力下屈服,坦白招供。


    「……就是去打聽跟席昂男爵千金有關的事……」


    「……隻有那樣嗎?」


    「還有問人家為什麽要舉發你……」


    「……為什麽殿下突然會想調查那種事?昨天有發生什麽事嗎?」


    被尤菲這樣一問,我決定保持沉默。可是尤菲為了讓我看著她的眼睛,將手放到我臉頰旁邊,不讓我將頭撇開。看到那真切的雙眼,讓我實在沒辦法堅持沉默。


    「……父王說……呃,為了確認席昂男爵千金的為人,要在近期傳喚她,還問我是否要出席……所以我才想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


    「還特意選在我回家去的時候嗎?」


    「那是父王跟母後為你著想所做的安排。說是擔心提起這件事,會增加你的負擔……」


    「……謝芬妮王後也在?所以王後也回來了。」


    隻見尤菲收回在我臉頰上的手,然後將一隻手放在自己額頭上,仰天歎氣。


    這讓我相當尷尬,視線忍不住在工房內胡亂打轉。


    「……我是這麽不能讓人信任嗎?」


    「尤菲?」


    「我確實不能斷言自己毫無問題……可是我是殿下的助手。我希望能有助手的樣子。但殿下這麽做,好像在說我隻會給您添麻煩,一點忙都幫不上,讓我有些難過。」


    「不、不是那樣的!並不是你不可靠,是我不想看到你受到傷害!那件事已經讓你承受過很大的打擊了,所以我才不想讓你再為同一件事煩心……」


    聽到尤菲的話語,讓我忍不住起身將手放到她肩上,連忙解釋。隻見尤菲抓住我的手,用雙手包住我的手,再拉到自己胸前。


    「就算是那樣,那也是我應該要背負的責任。如果艾妮絲殿下認為可以,就請讓我也一起背負相同的問題吧。我不想被當成局外人。」


    「……尤菲。」


    尤菲的手正微微顫抖。可是她直視我的眼神卻十分真切,並帶有堅強的光芒。


    這女孩實在太想讓自己變堅強了。她明明可以再柔弱一點的。可是我明白自己這樣的想法肯定也隻會讓尤菲感到痛苦。這讓我不禁覺得既然這樣,那麽順從尤菲的希望才是最好的選擇。


    「……對不起,我想瞞著你。」


    「我知道。請讓我跟您一起背負這些責任吧。況且這也是跟我有關的問題。」


    「嗯,我會的。」


    說完這句話,我往前跨了一步,將尤菲擁入懷中。盡管我明白她不會接受自己隻能受人保護,但跟解除婚約有關的事,仍讓我沒法直接對她開口。


    雖然尤菲本人那麽說,但她也不能斷言自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可是如果尤菲這麽堅持,那對她有所隱瞞才有違誠信。


    「……看來這裏的問題都圓滿解決了。」


    「伊莉雅。」


    伊莉雅就像算準了我跟尤菲對話告一段落的時間進入工房內。我有些沒好氣地瞄了伊莉雅一眼。雖然我現在是改變心意,慶幸自己沒有對尤菲隱瞞下去,可是想到如果不是伊莉雅插手,我就無法自己察覺到這個事實,就不禁令我內心五味陳雜。


    察覺到我眼神的伊莉雅依舊維持麵無表情的模樣,隻有眼神透露出些微笑意。


    「我隻是為兩位著想而已。我多事了嗎?」


    「不,謝謝你幫忙。艾妮絲殿下……伊莉雅也是在為您擔心。因為殿下您最近總是愁眉苦臉的。」


    ……我最近確實都是愁眉苦臉的模樣,要是因此讓伊莉雅擔心,那也是我的問題,所以我根本沒有抱怨的餘地。結果就是我雖然眉頭深鎖,但也什麽抱怨都說不出口。


    「畢竟公主殿下會煩惱成那樣,是很稀奇的事。」


    「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說有是有,但也隻是我自己感覺不對勁,解釋不清楚。」


    「感覺不對勁……?」


    我這樣的說法讓尤菲一臉不解。可是伊莉雅的反應卻不一樣。隻見她一改麵無表情的模樣,臉上透露出些許厭惡。


    「……公主殿下感覺不對勁嗎?那可就真的不妙了。」


    「伊莉雅?」


    「公主殿下說自己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就是真的會大事不妙的前兆。雖然公主殿下自己也會惹麻煩,不過動機大多是出於善意。如果那樣的公主殿下直覺認為有什麽不對勁,幾乎都會發生出於惡意的麻煩。」


    「有這種事?」


    「我自己是認為那是巧合啦……」


    我感覺不對勁的時候,確實都會發生一些出於惡意的狀況。我在以冒險者身分活動的時候也不時會有類似狀況。像違法的委托,或是在委托背後藏有某些陰謀。而我就是具有會高機率地察覺到那些事情的直覺。


    隻是除去某些確實有危險的狀況,我直覺主要察覺到的大多是魔法省高層對我進行的妨礙跟騷擾。正如伊莉雅所說,假設我的直覺是對惡意有所反應,我也不能否定。雖然我也不大想承認就是了。


    「……話雖這麽說,到底是什麽東西讓我有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呢?」


    「公主殿下自己不知道嗎?」


    「就是不知道我才會這麽煩惱嘛!」


    「艾妮絲殿下是跑去打聽關於席昂男爵千金的事情吧?」


    聽到「席昂男爵千金」這個詞句從尤菲口中說出,雖讓我不禁有些擔心,但我盡可能用不在意的態度回應她。


    「是啊,我是去打聽她是怎麽樣的人。可是聽起來她不像那種會喜歡搞陰謀詭計的人……」


    「我也是這麽認為。我並不認為對方是個壞人。」


    「尤菲你也這麽想嗎?」


    「我雖然有當麵向席昂男爵千金抱怨她的舉止,但她本人也讓人感覺有在認真反省。她並不是那種會不理會他人告誡的人,看來隻要當麵對她講清楚,她也會努力改善。我反而覺得是自己多事才會被亞爾加德王子盯上,甚至還覺得或許自己別那麽多事就好了……」


    原來蕾妮就連在尤菲眼中也不像壞人。這也是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會對她表示同情嗎?但就算是這樣,尤菲就非得被當成是壞人嗎?我總是對這個部分難以釋懷。


    「……跟席昂男爵千金有關的情報實在太少了。」


    「殿下不對勁的感覺是來自她嗎?」


    「我不知道。可是就是覺得很不舒服。是這個狀況本身給我的感覺。」


    「這話怎麽說?」


    「我如果能夠清楚說出來就好了……啊!好煩喔!」


    我可以斷言的就是這個狀況讓我感覺有什麽不對勁。可是我卻不能清楚說出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裏。就是這點弄不清楚才讓我感覺煩躁。


    「感覺就像蕾妮在他人口中的評價,沒辦法符合眼前的狀況。」


    「……是這樣嗎?」


    「嗯,就是這樣。」


    「那麽是哪裏沒辦法符合呢?」


    「就算在尤菲眼中,蕾妮也是個會聽人建議的人,我也能理解她複雜的背景,會讓人想多照顧她。可是有必要為了保護那麽安分的女孩,特地逼到尤菲你得被解除婚約那麽嚴重嗎?」


    「……這個……我也不太確定。」


    「這肯定有問題。我也不知亞爾究竟在想什麽……真是的,有太多讓人搞不清楚的事了……」


    怎樣都掌握不到究竟是什麽原因導致眼前的狀況。這就是令我感到不快的理由。就算想要反推事情經過,但卻不能從狀況證據追到原因。簡直就像一團讓人怎樣都抓不著的迷霧。正是因此才會讓我心頭有股揮之不去的不快。


    「要是怎樣煩惱都想不出答案,就暫時先擱著吧。雖然公主殿下確實感覺不對勁,但一直糾結得不到答案的事也隻會把自己累壞而已。」


    「……唔~也是啦。」


    「伊莉雅說得很有道理。艾妮絲殿下,您就讓自己先休息一會吧。」


    既然伊莉雅跟尤菲都勸我休息,那麽我也不便拒絕,況且我也不想讓她們擔心。


    可是雖然知道狀況,但卻厘清不了導致這個狀況的原因。


    在這件解除婚約的騷動背後究竟藏有什麽東西?我越來越覺得底下的問題非比尋常。


    而置身在這股亂流當中的人……是亞爾。他是跟我擁有相同血脈,但被我切斷關係的弟弟。他理應是要作為這個國家的國王,統領下個時代的人。


    (……你到底在搞什麽鬼啊,亞爾……)


    留在我心中令人懷念的過去殘影,讓我胸口產生些許刺痛。為了讓那股刺痛消失,我甩了甩頭將浮現的殘影趕到意識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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