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廟外麵的那尊雕像也是同樣的異常,如果海德真是埃德溫的好友埃爾文斯伯爵,那麽無疑也是地位崇高的上位惡魔。在驅魔人協會的記載中大惡魔並不是全部有翅膀,擁有翅膀的少數派長的也是蝠翼,而雕像上刻畫的卻是羽翼……他現在就想從這裏出去,也許能揪住海德的衣領讓他看看自己長了什麽樣的翅膀。紮爾斯難得有點惡趣味地想。事態已經徹底朝失去控製的方向發展,他反而逐漸放鬆下來,沒剛才在森林裏那麽緊張了,甚至開始欣賞神廟裏的壁畫。雪白的牆上畫了好幾幅不一樣的畫,他沒有什麽藝術才華,隻能從世俗的角度去看,但也能看出作者很擅長作畫,畫裏的人物栩栩如生,和外麵的雕像一樣,一眼看去就能和本人對號入座。第一幅畫描繪的是森林裏野獸橫行,獵人們慘遭屠戮,隻剩下一些沒有戰鬥能力的老弱婦孺躲在角落裏,驚慌之餘仍然不忘祈禱。獸群的王出現在第二幅畫裏,是一頭巨大的灰狼,它將狼群遠遠地甩在身後,站在高丘上和人類部落最後的勇士遙遙對峙,身後卻是一支閃著光的箭矢。箭矢穿過這幅畫刺穿了第三幅裏的狼王身軀,拉弓的人背上長著蝠翼,麵容英俊,顯然是個惡魔。在第四幅畫裏,海德……應該稱呼他為埃爾文斯伯爵了,他仍然是雕像上的裝扮,披著一件深色的鬥篷,帶領一隊惡魔騎著馬在森林裏前行。有人類匍匐在他們前進的路邊,以膜拜神明的姿態伏地等待他們通過,顯然很尊敬這一隊人,尤其是領頭的埃爾文斯。畫麵下端寫了一行小字:獻給埃爾文斯大人,這也印證了紮爾斯對海德身份的猜測。最後一幅畫的是這座神廟,白色的尖頂建築之前佇立著雕刻精致的人像,和紮爾斯從外麵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他們應該是拯救了這個森林裏的古老部落,讓他們得以留存下最後的火種,能夠繼續在森林裏繁衍生息。人類為領頭人埃爾文斯修建了一座神廟,將他當作神明來供奉,直到千百年以後森林子民徹底滅亡,隻留下與他們有些淵源的守林人還在傳承“不歸之森”的傳說。按照壁畫來解讀,應該就是這麽個故事沒錯。但紮爾斯來回看了幾遍,仍然覺得中間應該缺少了點沒畫進去的細節。製作雕像的人顯然知道埃爾文斯是惡魔,而且小心翼翼地將這個信息藏在了雕塑裏,與之對應的是祭壇上擺放的小雕像,二者雖然用料一樣,也同樣雕工精致,卻體現了截然不同的氛圍。門外的人像將埃爾文斯的神情刻畫得平靜而柔和,像一尊無喜無悲的神像,祭壇上的那尊刻畫的卻是隱藏在鬥篷下麵目猙獰的惡魔,翅膀上的羽毛根根立起,像一隻身上插滿刀片的怪物。在他看來,眼前的這個祭壇更像是憎恨埃爾文斯的人布置的,這個人知道埃爾文斯惡魔的真實身份,並且出於某種原因憎惡甚至想要詛咒他,所以將這樣一尊雕像放在這裏,改變了神廟存在的原本意義。神廟是人類供奉信仰的神明的地方,一旦神壇被篡改,信徒的虔誠信仰和願望,都可能因此被扭曲成截然相反的形式。在森林公園的守林人小屋裏,瓦格納先生曾經托他留意一些事,希望能弄清“不歸之森”存在的原因。在他看來這座森林已經存在得太久了,久到所有和他一樣的守林人都隻是聽從前輩的口口相傳來維護鑰匙的存在,甚至忘了守護它的原本意義是什麽。如果能夠弄清森林封鎖的原因,說不定能解開這個長期以來困擾他的謎題。現在紮爾斯明白了,有人篡改了森林子民的信仰之力,以這座神廟為中心,將整個森林變成有入無出的大型迷宮,也許這才是“不歸之森”存在的真實原因。至於埃爾文斯失憶後出現在這裏,被困在這裏的原因,大約也和這裏有他的雕像脫不了關係。既然森林中心有空間亂流能夠吸引遊蕩在裂隙中的人,埃爾文斯很可能會被自己殘留在這裏的一絲氣息吸引過來,卻又因為失去記憶迷失在森林裏,出於找不到鑰匙以及和埃德溫類似的原因一直沒能找到這座神廟,所以才在森林裏遊蕩著,直到遇見了進入森林的他。如果他的猜想正確,那麽……紮爾斯回過神來,顧不上去找可能被困在神廟裏的人,徑直朝門的方向走去。他得去找到還在林子裏等待的海德,讓他呆在原地不要進來——在他離門的位置還有兩三米的時候,原本被他推開靠在牆上的門忽然自己合上了。“既然進來了,就別急著出去。”有個聲音這麽說。紮爾斯在門自己關上的瞬間就下意識地伸手去拔槍,槍拔出來後卻找不到目標。那聲音飄散在空氣中,好像隻是自動開關門的人工智能,再也沒有開口,也沒有進一步的任何行動。他舉著槍往前走了幾步,確定隻是被關閉了大門,短時間內沒有生命威脅,才回身去嚐試能不能把門打開。半分鍾後,紮爾斯放棄了繼續這個愚蠢的舉動,歎了口氣,轉身往祭壇的方向走去。看似普通的木門紋絲不動,好像原本就是被焊死的一堵牆,連埃德溫的匕首都捅不動,除非他隨身帶著炸藥,否則實在沒有什麽繼續嚐試的價值。把他關在門裏,無非是覺得他已經看破了神廟的秘密,要去告訴等在外麵的人,既然得到了這樣的反應,紮爾斯認為自己的猜測即使不是全中可能也對了大半。他心裏轉過幾個念頭,最終還是踏上了通往祭壇的台階。不就是想讓他走上來看這個嗎?那就看看吧,也沒什麽大不了。那尊惡魔雕像被放在祭壇中央,周圍點了一圈蠟燭,火苗像真的一樣在燭芯上跳動,蠟燭卻不見往下燃燒,雕像在陽光和燭光的雙重照映下表情猙獰恐怖,從他的角度看簡直像在對著他獰笑。紮爾斯和雕像惡魔對視了片刻,朝它伸出手。如果蠟燭和火焰是真的,他伸手的時候就該被灼傷,可什麽也沒有發生,他的手輕而易舉地穿越了燃燒的燭火,甚至連熱度都沒感受到,就觸碰到了白色的惡魔。“剛才是你在說話吧,”他語氣篤定,像是早就發現了這個秘密,“為什麽要把我關在這裏?”石像觸手冰涼,紮爾斯確實握住了它的一條腿,不是假的。但他等了一會兒,剛才的聲音並沒有回答他。……不是嗎?“你再繼續裝下去,我就要動手了。”他警告式地又說了一句,刻意提高音量,想要起到震懾的作用,卻隻得到了桀桀的笑聲作為回應。“哈哈哈哈哈,你以為那東西是我的真身?”和剛才相同的聲音在空氣中飄來飄去,找不到源頭,“我還沒有傻到這種地步,會把自己的弱點送到你手裏——小崽子,想壞我的事,你想得太簡單了。”紮爾斯單手給子彈上了膛,直截了當地開槍打碎手裏的惡魔雕像。子彈確實打在了雕像上,卻被突然出現的無形屏障擋住,彈射偏移了方向,落在不遠處的角落裏。至於惡魔雕像,還好好地在祭壇上放著,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你不是不把它當回事。”紮爾斯隻是想驗證自己的想法,了然道,“恰恰相反,這東西對你來說確實很重要。”第47章 知道子彈沒用,紮爾斯不再堅持用槍,轉而取出了埃德溫的匕首。他將鋒利的刀刃抵在雕像上,心裏默默地猜測這個人究竟是誰。他沒有急於開口,對方卻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連‘舊約之刃’都願意給你,看起來,他應該很看重你才對。”聽起來他好像認識這把匕首,而話裏的那個“他”,指的應該是埃德溫。這人果然是埃德溫的舊識。“我不太懂你在說什麽。”紮爾斯揣著明白裝糊塗,想騙他多說點,對方卻笑了一下,並不上當:“別裝了,你能走到這裏來,還帶著他的東西,亞伯應該很喜歡你吧。”他說得篤定,紮爾斯卻有點疑惑。老實說,他並不認識一個叫亞伯的人,但從這家夥剛才的話裏聽起來……這好像,可能,也許,大概,是埃德溫的本名?當然,也不排除對方認錯了,可是這家夥在神廟裏守株待兔應該已經很長時間,既然是他在這裏是要針對埃爾文斯,那麽認識埃德溫也一點都不奇怪,認出那把匕首是埃德溫的東西也很正常。他隱約猜到了真相,卻沒有依照自己的猜測來說話,隻是茫然道:“我不認識一個叫亞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