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會有這麽對付不聽話的奴隸的人,把他們的記憶抹消、篡改,有時隻需要扭轉一下通往結局的路標,天平就會倒向他的一側。被篡改記憶的人很難自己解開這個法術,但再次遇到相似的情形時,因果會將他們導向正確的彼方,和被修改過的過去相悖,所以會在衝突之下想起過去,開始懷疑自己。”見紮爾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埃德溫說:“你現在就是這樣,所以我懷疑不止是催眠這麽簡單。你越是掙紮著想要回憶自己有沒有開槍,那段記憶上的封條就越是被你反複塗抹,真相被隱藏在最下方,在重重遮蓋下變得越來越模糊。記憶法術可能會產生不可逆的結果,我可以為你解開,但那樣就沒辦法查到是誰在你身上做過手腳了。”紮爾斯沉默了片刻,點點頭:“我知道了。”“那你要解開嗎?”埃德溫問他。“當然。”紮爾斯果斷地說,“現在就可以嗎?來吧。”既然開了個頭,他不會再把問題留到之後解決,既然埃德溫有辦法,那麽他當然不會拒絕。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他再次閉上了眼,感覺到埃德溫用一根線綁在他的手腕上,打了個活結,然後緩緩收束到恰好綁緊卻不會勒人的程度,再把繩子係好。隨後有什麽涼涼的液體隨著繩子流到他的手腕上,形成了一個液體做的包圍圈,埃德溫同樣冰涼的手指覆在那根繩子和他的皮膚上,低聲念了句什麽。兩秒後,數不清的光點從周圍漂浮起來,紮爾斯的視野從一片黑暗到被它們徹底點亮,驚訝地睜開了眼。他身處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浮在空中的光點卻把他的周圍照得亮如白晝,等到這些光逐漸黯淡下去,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片山坡,坡頂停著一輛小巴,附近樓頂的最佳狙擊點上隱約可以看見一點瞄準鏡的反光。是那件事發生的地方,一切都和那天一模一樣。紮爾斯看見“自己”和一同假扮記者的那位警隊前輩一起向校車走去,兩人沒有什麽眼神交流,但眼裏都有被恐懼掩蓋的警惕,衣服下擺蓋住的後腰上有槍套微微凸起的痕跡。另一個人果然有配槍。第67章 (上)接下來發生的事和埃德溫講述的基本一致,但紮爾斯在槍械方麵比他更專業,親眼看到“自己”開槍的那一瞬間,就對會打中什麽位置有了判斷。他看著綁匪頭上和手上的兩個彈孔,清楚地明白埃德溫的猜想是正確的。他確實開了槍,但擊中的是歹徒持刀的右手,而不是像報告裏說的那樣,正中眉心一槍將其擊斃。開槍擊中頭部的是與他同行的哈洛特·特裏修斯,一名經驗豐富的特警,如果他沒有記錯,對方已經在那次事件後升任特警隊副隊長。屬於自己的記憶像電影放映般走到了盡頭,紮爾斯睜開眼,對上埃德溫有些擔心的目光,朝對方笑了笑,語氣輕鬆道:“總算弄明白這個問題,覺得輕鬆了很多。”“你不在意?”埃德溫問。紮爾斯搖了搖頭。“都過去這麽久了,再追究責任也沒什麽意思。”他說,“我已經找到了自己喜歡的工作,和警隊沒有什麽關係,自然也不再是丟失既得利益的受害者了。”“但他原本會因為這件事受到懲罰,現在卻因為‘協助’了你受到表揚,甚至升職。”“就算把功勞全都讓給他也無所謂,”他表現得比自己還要在意這件事的公平,紮爾斯忍不住笑起來,“我已經不需要那些了,無論現在還是將來,我都會留在這裏。就讓他抱著虛假的榮耀繼續提心吊膽,生怕哪一天我會回去找他算賬,不也挺不錯的嗎?”他這麽說了,埃德溫麵色稍霽,總算沒再表達什麽意見。紮爾斯解決了一直以來困擾自己的難題,覺得渾身輕鬆,看看窗外已經開始天黑,肚子也跟著開始咕咕叫起來。於是他站起身來,跟埃德溫說了一聲,打算下樓去看看漢娜準備了什麽晚餐。走到門口了,紮爾斯才聽見埃德溫冷不丁地來了一句:“剛才的事我是認真的,你可以考慮一下。”邁出門的腳總不可能再收回來,紮爾斯在走廊上停下腳步,有點沒反應過來,回頭看埃德溫房間門縫下透出的光。“剛才的事”是指什麽事?他慢半拍地想。把前麵幾個小時裏他和埃德溫的對話走馬燈似的在腦海過了一遍,紮爾斯才難以置信地捕捉到可能的答案。他看著門下漏出的那一線昏黃的燈光,隔著一扇門板,突然覺得自己比剛才還像是在做夢。“不用懷疑了,就是你想的那樣。”直到埃德溫的聲音隔著門響起,紮爾斯才突地回過神來,頭也不回地跑了。埃爾文斯正在樓下跟繆恩聊天,桌上放了盤剛烤好的小餅幹,還散發著帶著芝麻香味的熱氣。“來嚐嚐,漢娜研究的新品。”埃爾文斯把裝餅幹的碟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華人超市買的白……芝麻?是這麽說嗎,吃起來味道還不錯。”紮爾斯驚魂未定地在沙發上坐下,甚至忘了向他問好,接過遞來的杯子灌了兩大口茶,又忍不住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這才回過神來——他剛才聽到的話應該是真的,埃德溫好像真的說了什麽不得了的事。他拿了塊餅幹,吃進嘴裏都沒品出什麽味道,味同嚼蠟地啃了兩口,終於忍不住問旁邊的埃爾文斯:“你覺得埃德溫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嗎?”“嗯?他說什麽了?”埃爾文斯困惑地看他一眼,用太陽就是從東邊升起般篤定的語氣說,“亞伯平時很無趣的,認識他這麽久,我好像從來沒見他開過玩笑。”紮爾斯:“……”要不是才剛過去沒幾分鍾,他又要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了。也許是他的臉色太難看,埃爾文斯又問了一遍:“怎麽了?”“……沒什麽。”他艱難地擺了擺手,說,“餅幹不錯,不過我不太餓,晚上吃點這個就好了。”紮爾斯端著餅幹和繆恩倒給他的茶,正準備上樓去思考人生,就聽見門外傳來有點耳熟的喇叭聲,順路過去開門,發現是有段時間沒見的格蘭特。“有什麽好吃的?給我來點。”格蘭特把車停在門口,進門時很不見外地順手從他的盤子上拿了塊餅幹,“連續開了好幾個小時車,一路上什麽也沒吃,快餓死了。”他嚼著餅幹大步走進門,穿過門廊進了起居室,雖然人不少,卻沒得到什麽好的待遇。紮爾斯明顯不在狀態,繆恩不願意搭理他,隻有埃爾文斯禮貌地笑了笑:“漢娜烤的餅幹還剩一些,要嚐嚐嗎?”格蘭特奇道:“你們剛剛在幹什麽?怎麽紮爾斯魂不守舍的,都沒空給我甩臉色了。”是個好問題,可惜埃爾文斯和繆恩都不知道答案。紮爾斯開了門就抱著盤子走神,連餅幹被格蘭特拿走一半都沒發現,直到一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忽然回過神來:“怎麽了?”“你怎麽一直在走神,”格蘭特站在他麵前,一臉疑惑地收回自己的手,“埃德溫呢?我有事要找他。”提到埃德溫,紮爾斯的臉就迅速可疑地變紅:“我……他應該在樓上,但你問我幹什麽?”格蘭特覺得他有點莫名其妙:“他們說你跟埃德溫談事情剛出來,我的事你也知道,不就順便問問嗎?”紮爾斯這才勉強把自己脫韁的思緒拉扯回正軌,拍拍臉清醒了一下,正色道:“他在自己的房間裏,你有事直接去敲門就好了。”“不用了。”埃德溫站在樓梯上說。誰也沒發現他是什麽時候出來的,隻有坐在沙發上喝茶的埃爾文斯習慣成自然,彎腰拎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自己平時的專屬位置。埃德溫越過原地石化的紮爾斯在沙發上坐下,神態自若地開口:“有什麽事就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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