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十幾年新帝勤政愛民,廣施興業措施,現如今的京城的確是和當年大不同了。


    這顯然不是溫玉菡預期中的答案,她暗自皺了皺眉,收了憂愁之色轉而道:「姝妹妹說的也是,不過聽說伯母在京中還有些產業,每年都會有管事過來跟伯母報告那邊的出息,想必伯母應該對京中物價有些了解,妹妹若是方便的話,不若閑談時跟伯母打聽打聽?」


    靜姝一笑,爽快應承道:「溫姐姐放心,這個自然。」


    兩人又說了會話,溫玉菡就發現了靜姝的不同,此次靜姝雖然亦是十分客氣有禮,但還真的就是客氣有禮了,半點不似以往那般體貼人意,會說些做些實質有用的,反是讓人覺得十分推諉。


    溫玉菡心中慢慢就升起了些許不滿,靜姝經了前世的事,本就多了些揣摩人的表情心意的能力,溫玉菡又是個十幾歲未經過什麽事的閨中少女,她自以為掩飾了自己的情緒,或者是表達了自己想表達的,其實卻是被靜姝看了個清清楚楚。


    靜姝自然不在乎,隻一味寒暄著,試著她的情緒性情,又旁敲側擊的了解些溫家之事,至溫玉菡終失了耐心起身告辭,靜姝才笑著讓碧萱送了她出門。


    溫玉菡離開,靜姝轉頭便看到碧蔓欲言又止似有什麽話想說,靜姝便笑著問她道:「碧蔓,是有什麽事嗎?」


    她的兩個大丫鬟,碧萱穩重溫柔敦厚,碧蔓俏麗靈巧心思活,兩人各有所長,都是一起陪她長大的,前世時,她很信重她們兩個。


    可惜後來她離開蜀地去京城,碧萱卻因為嫁人而留在了蜀地,而碧蔓則是跟著她一起去了京城,成了她第一「得力」的大丫鬟。


    不過後來,她清晰的記得,那日梨花樹下,她看到淩修安和那女子卿卿我我,碧蔓分明就是站在了那女子身後的不遠處,仍是一副眉目清婉恭順的模樣。整個畫麵,怎不令她如同時間和記憶都錯亂般?


    采荇說過,不止是她的身份,還有她的丫鬟,她的嫁妝,以及她的家人,那女子都接收了,成了那人的丫鬟,那人的嫁妝,那人的家人。


    反是她,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般。


    碧蔓聽了自家小姐的問話,就笑了出來,兩個梨渦若隱若現。


    她笑著提醒道:「小姐,您忘了,藍嬤嬤的家人都在京中,京裏時常給她來信的,去歲的時候她家裏人生病,得夫人小姐恩典,她還回過京城幾個月,對京裏的這些個事說不定清楚著呢。」


    靜姝聽言掃了她一眼,「哦」了一聲,卻是不置可否,她還不需要跟她解釋自己的言行。


    她沒理會那些話,反是淡淡問道:「對了,那繡屏是怎麽回事?我記得我病前可並未繡了這許多。」


    其實她哪裏記得自己病前繡了多少,不過是看那繡屏繡技,分明是好過自己許多,大抵應該不是自己的手藝。


    碧蔓原對自家小姐對自己的提醒竟是十分冷淡而有些不知所以,聽靜姝問起那繡屏,忙拋開了那個,帶了些許惶恐解釋道:「小姐,您不記得了?您病中還一直記掛著那繡屏,怕耽誤了進度。夫人擔心小姐病中憂心,就讓奴婢幫著繡了。小姐,您,您不會怪奴婢越俎代庖吧?」


    靜姝又是「哦」一聲,看碧蔓似有些怕自己責怪,便搖頭笑道:「繡便繡了,又是夫人命你的,我如何會怪你?隻是這次病得久了,我有些記不清楚這壽禮的原委。說起來,我怎麽會想起來給溫夫人繡個繡屏呢?我的繡功又不怎麽樣,這東西若要真繡起來,可是要耗費幾個月的時間。」


    碧蔓見靜姝沒有責怪,鬆了口氣,她就覺著自家小姐這幾日對自己似乎有些冷淡,有時候看自己的眼神總有點令人毛毛的感覺,明顯不及對碧萱的親切。


    此時見靜姝這般同往日一樣笑著問自己事,自然十分心喜,忙道:「小姐怎麽把這個給忘了?這屏風樣子是溫家小姐提供的,道是溫家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可惜前些年賣了出去。夫人也曾幫著暗暗查過,說是流到了蜀王府上……後來小姐就和溫家小姐商議著自己繡一個,想給溫夫人一個驚喜。」


    靜姝一哂,繡個仿製品送給溫夫人做壽禮,提醒她他們家把祖傳之物給賣了,最後發現這東西還是出自自己的丫鬟之手?這事聽起來可不是什麽聰明主意,不知背後這幾人是個什麽心思。


    不過這也不急於一時弄明白,便隨意道:「嗯,我繡技一般,又大病初愈,你既已經修開,那就繼續繡吧。」


    碧蔓大喜,忙感激又恭敬的應了。


    靜姝身子日漸好轉,又千真萬確的確認了自己當真是回到了十四歲的時候,而不隻是一場美夢,便開始細細梳理前世今生發生的種種事情,心情也越來越舒朗,漸漸走出了前世痛苦悲憤的陰影。


    這一日傍晚,靜姝終於又見到了自己最為牽掛的母親。


    京城白府最重規矩,祖父母嚴厲,且孫輩眾多,對她這個不在身邊長大出於商家女的孫女挑剔多於疼愛。父親雖也疼她,但卻是典型的仕子,重仕途,順父母,心中最重的也是原配嫡出的長子長女。


    唯有母親,心裏眼裏隻有自己一個。母親本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為了自己,卻在京城忍氣吞聲。想到母親到了京中日子的艱難,自己死後又不知她後來如何,靜姝真是心如刀絞。


    陳家並不在昌州城,而是在蜀地的王城益州城,坐馬車從益州城到昌州城,最快也要兩天的時間。


    白二夫人陳氏隻生有靜姝一個女兒,自然就跟命根子似的,丟下病中的女兒回娘家參加侄子的婚禮是迫不得已,畢竟那是自己二哥的嫡長子的婚禮,她這個有誥命的官家夫人能參加婚禮對陳家來說也是很重要的。


    但她到底心掛著女兒,婚禮後第三日就坐了馬車,急急的趕了兩天的馬車回了昌州城的家中。


    靜姝還真是在閣樓上遠遠看見了母親回來的馬車。


    那熟悉又陌生的青帷馬車,還有前麵趕車的瘦黑瘦黑的文叔,遠遠瞧著,再由遠及近,靜姝的心就撲通撲通跳起來,然後眼睛就逐漸模糊起來,那淚水竟是抹不盡似的,越抹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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