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站起身,也顧不上這許多,隻胡亂抹了抹臉,就急急忙忙下了閣樓,也沒喚碧萱等人服侍,隻匆匆就奔去了前院,從角門出去,巴巴的就站在門口等著。


    等陳氏的馬車到了門口,看見女兒小小的身影穿著半舊不新灰撲撲的衣衫孤零零的站在門口,那心真是像被揉碎了又掰開了的又酸又痛。


    陳氏趕緊下了馬車先一把摟了女兒都來不及問話,隻上下仔仔細細的好生查看了一番,確認了她真的好端端的,已經病愈,鮮嫩嫩的女兒,才問她如何這般自己在門口等著,也沒人服侍,也沒披件披風,被風吹著著涼了可如何是好。


    陳氏有很多的話問,靜姝卻隻是看著自己的母親,連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強忍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水霧迷蒙又遮擋了視線,又忙急急抹去。


    陳氏問她什麽話,她哪裏聽得清楚,隻胡亂的點頭「嗯嗯」著應一下而已。


    陳氏見她如此,隻當她是因著生病便格外脆弱些,自己偏偏又沒能守在她身邊照顧所以心裏覺得委屈,便憐惜的拿了帕子幫她細細抹了抹臉,擔心總站在門口吹風又讓女兒著了涼,也不再說什麽便拉了她直接穿過了院子回了自己房中。


    陳氏回到房中,見桌上還插著新鮮的蓮枝,淡粉的荷苞還掛著盈盈的水滴,煞是新鮮怡人,她見女兒歪著頭含笑欣喜的看著自己,便知是她的手筆,心中又是一番熨帖。


    她的女兒,自小就是這般細微處替人著想,讓人又憐又愛的性子。


    不一會兒,丫鬟仆婦送了熱水過來,陳氏親自幫女兒淨了麵,自己再梳洗一番,又拉著女兒一起用了些清淡小粥,蔬果小菜,才又拉了女兒細細的問話。


    靜姝想著母親坐了兩日馬車,定是十分勞累,雖心中很是不舍,仍是勸她歇息,道是改日才過來請安。


    陳氏看女兒那戀戀不舍的樣子,濕漉漉軟糯的大眼睛,又是心酸又有點好笑,隻按了她在自己身邊坐著,又一一召了靜姝屋裏的管事嬤嬤朱嬤嬤,幾個大丫鬟碧萱碧蔓等人,細細的問了這幾日靜姝的起居,大夫每日的診斷說辭開的藥方等等,知女兒身體真是無大礙了,這才放下了心。


    靜姝一直坐在母親身邊看她問話,聽她平緩有致的聲音,心中隻覺酸軟一片,想到後來母親回到京城後在白府難過的日子,靜姝想著,今世自己不會嫁給淩修安,但也定會想法子讓母親好過些。


    且說陳氏回到家中見靜姝病情大好,便想起之前女兒病得高燒昏迷不醒之時,她曾去了昌州城郊外慈山寺從寺裏的主持慧源大師那裏求了鎮魂符。


    說來也是奇怪,當時大夫都說女兒定是無救了,就是醒來因著燒得太厲害怕也會神誌盡失,誰知求了那鎮魂符放在女兒的枕下後,女兒的燒便慢慢退了,病情也穩了下來,偶爾醒來,也不似癡傻的模樣,大夫看了都說應是已無大礙,她這才稍定了心去了益州城參加侄子的婚禮。


    今見女兒已然大好,便就想著改日趁白二老爺休沐之日,闔家去慈山寺還願,親自謝過慧源大師。


    陳氏計劃著這事,自然會跟女兒說起,靜姝一聽,心中倒是起了一個主意。


    她便笑道:「母親,女兒忘了跟您說,前幾日溫家姐姐曾經來訪過,說起溫公子去京中參加會試的事。溫伯母覺著讓溫公子獨自去京中赴考很是不放心,正準備也帶著溫姐姐一起舉家搬去京中呢。所以她們也正打算中秋之前去慈山寺上一上香,求個平安符什麽的。既然母親有意去寺中,不如就約了她們一起好了。」


    陳氏聽了一愣,一是因為女兒說起溫家自然隨意的態度,二是因為女兒話中的消息,那就是溫家竟然要舉家一起陪著溫習元去京中赴考。


    京中物價昂貴,一家人都跟著去京中過上一年半載,也是筆不小的費用,且溫家對京中人生地不熟,寡母帶著幼女去陪兒子參加春闈,弄得不好,就不是照顧而是拖累了。


    她心中疑惑,事關女兒未來的夫家,自然是十分之慎重的。說來初時不覺,現以未來親家的身份相處日久,陳氏對這門婚事的顧慮也越來越深。


    三年前溫習元在鄉試中一舉奪得蜀地秋闈的第三名,因著前兩名都是年紀頗大,他這個少年舉子便格外的顯眼。


    白二老爺出身前朝有名的書香世家白家,本身二甲進士出身,學問又好,自到了昌州城便常被請去州學中講學,早便認得在州學中讀書的溫習元。


    白二老爺一直就很喜歡溫學元,覺得他才學品性俱優,又勤奮肯下苦功。及至溫習元中了鄉試第三,便由州學溫習元的老師做媒,和溫家交換了信物,定了親事。


    而陳氏之前對溫家人可以說是半點不熟悉,及至議親的時候,陳氏才認識的溫家人。不過那時候初初相識,溫夫人勤樸知禮又能幹,獨自培養兒子成才,是周邊稱道的厚德之人,而溫姑娘小小年紀,也禮貌懂事,進退有度。所以那時陳氏也覺著這是門好親事。


    隻是時間愈長,和溫家人接觸愈久,陳氏作為親家再看女兒未來的夫君,婆婆和小姑,這其中的隱憂便也慢慢浮現了出來。


    另外還有一件曾讓陳氏困惑不解的便是溫家姑娘溫玉菡的親事。


    溫玉菡今年十六,明年就要十七,在蜀地這麽大的姑娘不說定親,就是成親都是應該的了,可是溫夫人卻遲遲不給溫姑娘定親。


    若說沒有合適的人家,可自溫習元中得鄉試第三,跟溫姑娘求親的也不知凡幾,有溫習元的同窗年紀輕輕就有舉人功名的,有小官宦之家的子弟,也有大大小小的富商或本地的世家,就是陳氏的娘家陳家也曾給自家子弟求娶過溫玉菡。


    這些人家看中的都是溫習元的潛力,或者看中的是溫夫人教養孩子的能力,裏麵大部分人家論家世可並沒有辱沒了溫玉菡,可是溫夫人硬是一個也不滿意,一個也沒應。


    現如今還要帶著女兒去京裏,這京裏溫家可不識得什麽人家,溫家對溫玉菡親事是個什麽心思打算,就算不能猜著十成,陳氏現在也能猜出個七八分來了。


    這樣的心氣,可溫家又沒什麽底蘊,這讓陳氏對溫家人越發的難以安心。


    且說靜姝說完話後,一直在暗暗觀察母親的反應,此時見母親神色疑慮,眼中浮過些陰影,心中便是一喜。


    前世她是到京中才被考中了二甲進士的溫習元莫名其妙的退親,雖然是低調退親,但暗地裏還是流出什麽「本就是口頭婚約,白家原就沒有誠意,白二夫人仗著商家女財大氣粗,一直對其母妹怠慢輕視」之類的流言,讓自己,讓母親都淪為笑柄,讓母親在京中白府更是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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