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虞正在跟劉醫生交談,見他進來了,神色有片刻的不自在。梁起鶴沒看他,而是對劉醫生問起賀彤的病情,也問了這裏的醫療水平。劉醫生沒有藏拙,說他們這裏雖然是五星體驗的療養院,但醫療水平確實無法跟一些專業性強的大醫院比。林稚虞在旁邊聽他們說話,因為沒有插嘴,所以注意力都在梁起鶴和劉醫生的臉上。結果發現梁起鶴一直很嚴肅地看著劉醫生,很多問題都問到了非常細致的程度。他不知道梁起鶴問這麽清楚是想幹什麽,但在離開辦公室後梁起鶴就主動給他解惑了:“你媽不適合繼續住在這裏,我會找朋友問問,給她換個更好的醫生。”沒想到他是這個盤算,林稚虞想說不用了,話沒出口就聽前麵的人道:“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家裏人知道這件事的。”看著那個逆著走廊的光前行的背影,林稚虞的心中淌過一股溫熱的情緒。他動了動嘴唇,最後卻沒話說出來,隻是沉默的踩著腳下的地麵。他是真的很笨拙,從小到大都不擅長表達,別人通過說話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東西對他來說卻很難。就好比現在,梁起鶴為他考慮到了這種程度,他其實很感激,也覺得應該還梁起鶴一個交代。畢竟他隱隱感覺的出來,很多事梁起鶴隻是在裝不知道而已。可這個人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寬容呢?難道隻是為了履行他們的婚姻的義務嗎?他不是沒想過其他的可能性。度假的那段時間裏梁起鶴的所作所為就不能用常理來解釋了,但是最有可能的那個原因他卻根本不敢去想。他的性格這麽差勁,又被梁起鶴看到了那麽多丟臉的時候,身後又是一堆麻煩,梁起鶴怎麽會對他有好感?所以是不可能的,他不能再讓自己去依賴梁起鶴的照顧了。這樣的溫柔太容易淪陷,他輸不起第二次了。他幾步追了上去,拉住梁起鶴的袖子,在那人轉身看著他的時候艱澀地開了口:“真的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是我的事,我自己可以處理的。”梁起鶴盯著他看,他卻低下頭,鬆手想要離開,結果換梁起鶴拉著他了:“你非要這樣拒絕我嗎?”醫生辦公室樓層的走廊上有不少醫護人員和病患家屬,梁起鶴這句話是脫口而出的,沒有控製住聲音,周圍幾個人就朝他們看來了。林稚虞最怕的就是這種窺探的注視,梁起鶴也被看得心煩,於是拉著他往走廊盡頭去。林稚虞被拽著左手,直到了無人的安全通道裏才被推到牆壁上。那人雙手撐在他手臂兩側,將他堵在牆上,一臉不耐煩地看著他:“你寧可求助有女朋友的方昊唯,也不肯依靠我這個做老公的是不是?”林稚虞正揉著被捏痛的左手腕,聞言呼吸又岔了。他不敢跟梁起鶴對視,生怕從那雙眼睛裏看到自己更多的不堪。他已經太丟臉了,不管是得了痔瘡的事,還是私生子的身份,更甚至是暗戀別人的男朋友。他和梁起鶴的關係隻是一本結婚證上的兩個名字,可這樣關係的人卻知道了他那麽多無法見人的秘密。他去推梁起鶴,發抖的手指卻沒什麽力氣:“我要打給學校請假,你先讓開。”梁起鶴抓住他的左手抵在頭頂,卻忍著沒去掰下巴逼他麵對自己,而是在極近的距離下又挑開了一個秘密:“知不知道你生日的那天晚上把我當成方昊唯了,在家裏的浴室求著我滿足你。”“哢嚓”一聲,林稚虞仿佛聽到了什麽東西在腦海中碎裂的聲音。混亂的意識因為這句話迅速清晰了起來,但不受控製地回到了那個潮熱的夜晚。他仍舊什麽都不記得,腦海卻為他構出了一個畫麵。那是他跨坐在梁起鶴的身上,摟著梁起鶴的脖子叫方昊唯的一幕。臉上的血色一下就褪盡了,他無措地搖著頭,想把那不屬於他的記憶甩出腦海。梁起鶴卻沒有放過他,繼續在他耳畔低語:“林稚虞,方昊唯有女朋友了!你再等他也隻會痛苦下去,別再執迷不悟了!”梁起鶴說完放手了,頭也不回地推門出去。林稚虞則癱坐在地,神情呆滯,像是遭到了嚴重的打擊,緩了好久都站不起來。這期間手機響過,有學校的來電,也有方昊唯打的。他一個都不想接,隻是靠在牆壁上,把臉埋在膝蓋裏,即便陸續有人進來抽煙也沒有動過。梁起鶴坐著電梯上了天台,盯著遠處的建築開始抽煙。直到把半包煙都抽完了才感覺氣消了些。看著空蕩蕩的煙盒,他恍然發現自回來後煙癮就變得越來越大了,這都是拜林稚虞所賜吧。可他卻舍不得怪那個人。其實剛才說完了那番話他就後悔了,他不想那麽早揭穿的,更不想讓林稚虞痛苦。可看著林稚虞一再推開他,一出事隻會想到方昊唯,他又實在忍不住。就算他以前做得不好,現在也在努力彌補了,林稚虞用得著這麽無視他嗎?!秋天的風雖不如寒冬刺骨,吹上半小時也足夠讓人頭腦清醒了。梁起鶴不放心林稚虞,便坐電梯回到剛才的樓層,打開安全通道的門一看,林稚虞果然還坐在那裏,就跟石化了一樣。安全通道裏還有其他家屬在抽煙,看他進來了就打量著他。梁起鶴無視了那些窺探的目光,走到林稚虞身邊把人抱起。林稚虞難得沒有掙紮,但也沒有再睜開過眼睛,就像睡著了一樣窩在他懷中,回到了賀彤的病房裏。梁起鶴將他放在床上,看著那張依舊沒血色的臉,不禁又後悔起自己的衝動,放緩了語氣道:“跟我談談吧。”林稚虞沒有說話,梁起鶴便繼續道:“剛才是我不好,說話衝動了。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和你已經結婚了,不管你以前喜歡誰,那也隻能是以前了。”林稚虞的手指一顫,依舊緊抿著唇沒有吭聲。梁起鶴知道這些話他不想聽,但不想聽也要說,好不容易開了個頭,不能再這樣不清不楚地拖下去了。“我會給你時間調整,在你決定坦白所有的秘密之前我不會再逼你,你媽的病我也會負責。但我有一個要求,以後有什麽事你隻能找我,不能再找方昊唯。”梁起鶴沉聲道。即便看不到,林稚虞也能感覺到梁起鶴落在他臉上的注視。他抬起手臂擋住了眼睛,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你不必為了一本證就做到這種程度,就算你還是像以前一樣我也不會怪你的。”梁起鶴對著牆壁翻了個白眼,明明氣得都想飆髒話了,偏偏又挺想笑的。自己做到了這份上,就差沒有直接對他說喜歡了,他還能把自己的意思曲解成這樣。“如果我這麽做不是因為結婚證呢?”梁起鶴決定把誘餌先拋出去,試試水裏的那條魚。結果不出所料,這條魚根本不敢來碰這個肥美的餌,隻是咬緊了嘴唇,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拒絕他再說下去的氣息。梁起鶴歎出一口氣,看著床上那個努力裝死的人,終於不想再說下去了。算了,先給他點時間冷靜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