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發皆白,雞皮鶴發的老者朗聲一笑,揮了揮手說道:“不必多禮。”


    我站直了身子,這才注意到這老者竟然是飄浮在半空之中,並沒有雙腳,眼中便帶了幾分疑惑。


    也許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回答道:“沒錯,老夫已經死去多年了。”


    他一身仙風道骨,哪裏像個死去的幽魂,說成仙人下凡估計都不會有人懷疑。


    我心裏暗道,果然這就是做人的差距,有的人死後變成醜陋不堪的厲鬼,格調高的依舊這麽仙氣飄飄。


    突然,我手中的麒麟血燭從掌心中漂浮著,落到了那老者的手中,他捋了捋胡須笑著說道:


    “哈哈,這小家夥也醒了,難得它願意幫你。”


    我點了點頭,說道:“幸虧有這麒麟血燭幫忙指路,否則今日小輩的性命,怕是就要斷送在那兩個惡鬼的手中了。”


    老者有些詫異地看了我一眼道:“不錯,好眼力,沒想到這麽久了,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人會認得此物。”


    說完,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麒麟血燭,伸出手指逗弄了一下小家夥短胖的手臂,樂嗬嗬地看著我說道:


    “看你根骨極佳,應是當今的道主,不知本派如今怎麽樣了,香火是否還鼎盛,門下又有弟子幾人?”


    道主?乍一聽到這個熟悉的名詞,我還真有點沒有反應過來,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似乎玲瓏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便單膝跪地,這麽稱呼我來著。


    於是我誠實地搖了搖頭道:“不知。”


    老者吹了吹自己的胡須,瞪眼說道:“什麽?不知?那你這個道主是怎麽當的,竟然連門下有多少弟子都不知道嗎?”


    “前輩,你先別急啊,你問的是哪個道觀門派,如今世間最有名氣的道觀,應該是我們正一龍虎宗了。”


    我有些心虛地回答,如今還有幾個人願意修道出家的,龍虎宗都算好的了,雖然廟宇破敗,但至少沒有斷了香火。


    “正一龍虎宗,難道不是承已派嗎?”老者皺了皺眉頭,臉上滿是不解的神情,“你是承已派的道骨傳人,怎能拜入別人的師門?”


    承已派?我搖了搖頭,沒聽說過。


    “唉,天意啊!”這老者掐指一算,突然仰天長歎道,“我承已派當初香火是何等鼎盛,如今卻如此式微,果然是天意弄人啊!”


    他用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定定地看著我,緩緩地說道:“小夥子,你如今是我派最後的希望了,有信心將我承已派重新發揚光大嗎?”


    我猶豫了一下,從未聽說過什麽承已派,雖然這老者和玲瓏都說我是道主,可我自己都還隻跟墨誠舞學到一些皮毛。


    不說別人,就龍虎宗道觀之中的單問命,他的道法神鬼莫測,也沒見得龍虎宗多麽香火鼎盛。


    況且在我看來,修道之人,就該像墨誠舞和單問命一樣,深山老林之中苦修參道,而不是注重發揚什麽門派,追求什麽香火鼎盛。


    於是我搖了搖頭,婉拒道:“前輩,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道法實在粗淺,恐難以勝任。而且修道之人應該講究清修,我也沒有當那道主的心思。”


    “無知小輩。”老者吹胡子瞪眼地說道,“這道主是你想不當就不當的?不信你看。”


    他伸出皺紋橫生的手指,指向我的腰部示意我看。我疑惑地低頭看去,便是直接嚇了一大跳,不知這老者施了什麽法術,我的腰部已經變得透明,其中的器官全部呈現在眼前。


    而那下腹丹田的位置,有一塊象牙白泛著金光的骨頭緩緩懸浮,這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


    老者發出蒼老的笑聲:“你看,我說得沒錯吧,這道主可不是想當的人就能當的,還得是咱們承已派的道骨傳人!”


    “這道骨,究竟是什麽?”我已被震驚了,果然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祖師爺張已成當年駕鶴西去,火化之後留下來的一截道骨,上麵承載著祖師爺的畢生修為,被我承已派代代相傳。”


    說完,他突然挑了挑白眉,睇了我一眼說道:“吾乃承已派第八代道骨傳人清虛子,吾早已掐指一算,得知你乃吾派第五十二十代道骨傳人,還不趕緊跪下拜見師祖?”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卻看到這老者臉色嚴肅,心裏暗道罷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要是這清虛子生氣,再把我送回那條甬道,估計我這條小命就玩完了了。


    於是我隻好從善如流地低頭,慢慢地單膝跪了下去,恭敬地開口道:“承已派第五百二十代道骨傳人,拜見師祖。”


    見我這樣,清虛子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之間閃過一縷白光,飛快地鑽進了我的丹田之中。


    然而再仔細看去,那道骨卻再也看不見了,而我的腰部也恢複了常態。


    清虛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汝之道骨還未到覺醒的時候,隻是有一點,不得隨意泄露你道骨傳人的秘密,否則必定在人間引來一場血雨腥風,你可謹記?”


    我點了點頭:“晚輩記住了,多謝師祖的提點。”


    如今雖然世道變遷,學習茅山道術的人越來越少,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所謂君子無罪,懷璧其罪,弄不好還真有人會覬覦這根道骨。


    因其在我丹田之中,要是別人想要奪走,豈不是要將我開膛剖腹?想到這裏,我難免遍體生寒。


    交代完這件事之後,清虛子閉了閉眼,臉上好像蒼老了不少:“我在這無全煞墓之中鎮守了不知多少年,如今後人來了,也許能讓我安息了。”


    我心裏一動,想起這煞墓的種種不尋常,特別是那墓口處竟要用七星步才能打開,果然是和道家有淵源的。


    “這無全煞墓,埋得正是那凶佛無麵明王!”清虛子顫巍巍地說道,“這無麵明王,是他佛教之中的一個叛徒,修得邪法,在四方殺人吃肉。傳說是被佛陀用金剛印給打入地獄,屍身卻埋葬在了這裏。釋迦牟尼為了鎮壓他,才封了個明王的稱號給他,否則這無麵明王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無麵明王這麽強悍,竟然連佛祖都奈何不了?我在心裏訝異地想著。


    清虛子看著我說道:“如今你下這無全煞墓,也算是機緣所致,不如徹底了結這個禍害,也好讓你師祖早日飛升了。”


    “這……晚輩道法粗淺,怕是……”開玩笑,連佛祖都隻能用懷柔政策對付的家夥,我這個凡夫俗子,還不夠那無麵明王塞牙縫的吧?


    看到我臉上推拒的神色,清虛子冷哼了一聲:“你怕甚,那無麵明王的靈魂早已入了地獄血海,留在這墓中的不過是一具屍身。再說,你難道不想離開這無全煞墓嗎?”


    還沒等我回答,清虛子已經吹了吹胡子說道:“想知道出口在哪裏,等到你去主墓室,把那無麵明王的手刃了再說。”


    說完,清虛子便將麒麟血燭塞到我手中,揮了揮手道:“去吧,去吧。”


    隻見他須發皆白的身影漸漸模糊,我連忙說道:“師祖,等一等,我想問問屍毒怎麽解啊?”


    然而,清虛子並沒有再回答我的問題,他身上靈魂散發的白光漸漸遠去,周圍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隻剩下手裏的麒麟血燭還散發著清冷的光輝。


    “我去,說走就走啊,這師祖也真是的。”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卻聽到身後響起一道驚喜的聲音來。


    “老琴,嘿,總算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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