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神官長去麵見了布朗男爵,把奉獻儀式時灌注了魔力的小聖杯交給他。有貴族在掌管的農村,隻要這麽做即可。聽說神官和巫女的人數還綽綽有餘時,也會前往各貴族管理的農村,但近幾年因為魔力不足,才不再繞到貴族掌管的農村去。神官長說尤其今年又因為分了魔力給其他領地,更是沒有餘力。


    隻有領主直轄的農村,必須前往好幾座農村農民所聚集居住的冬之館,透過大聖杯直接給予村長聖杯的恩惠。因為小聖杯已經灌注好了魔力,如果隻是發動,貴族也辦得到。


    ……如果隻是往小聖杯灌注魔力,擁有魔力的貴族應該也辦得到,根本用不著冬天特別在神殿舉行奉獻儀式,直接把聖杯交給他們,讓他們自己灌注魔力就好了啊。要是不行,至少可以在春天貴族要回領地時把小聖杯發給他們,讓他們自己帶回去,就不用特地跑這一趟了吧?真是奇怪。


    我當初不懂裝懂地聽著說明,其實還是不太明白,總之雖然麻煩,但大概有理由要特別跑一趟吧――我沒有說出心聲,表麵上「哦哦」地點頭。


    等神官長結束了與布朗男爵的會麵,


    一整天都在直轄地內最大農村聚集地的米倉地帶上飛來飛去。去了五處冬之館,舉行了祈福儀式,再前往貴族管理的農村留宿。出發前神官長再麵見貴族,交給對方小聖杯。


    隔天、再隔天,都一樣前往各地的冬之館舉行祈福儀式。至此,直轄地的農村已經都去完了。「明天開始隻需要前往貴族們的宅邸。」神官長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有些肅穆。


    基本上我都是乘坐騎獸,前往貴族管理的土地。但不知道其中有什麽準則,好像有分該搭馬車前往的地方,和可以騎乘騎獸前往的地方。在拜訪某些貴族的宅邸時,都是先與馬車會合,然後裝出一副「我們一路都是坐馬車過來」的樣子。


    每當這種時候,神官長都會在左搖右晃的馬車裏說:「梅茵,用這個把臉遮起來。」我便照著神官長的指示,戴上聽說貴族小姐會戴的麵紗。然後,隻有我、神官長、


    法藍和阿爾諾四人進入貴族的宅邸。齊爾維斯特和騎士們留在馬車裏頭。本來我還擔心愛出風頭的齊爾維斯特會不會大吵大鬧,但他對於要安分地待在馬車裏頭等候,並沒有表示異議。


    「接下來要坐馬車拜訪格拉罕子爵,和馬車會合吧。」


    一大清早,神官長將小聖杯交給某位貴族後,我們坐上騎獸再度啟程。神官長這麽說著,讓騎獸追上先一步在格拉罕子爵宅邸移動的馬車,馬車上大概是設置了魔導具,所以神官長都能知道馬車的所在位置。


    接著順利與馬車會台。關於座位的分配,是我、達穆爾和神官長,卡斯泰德和齊爾羅斯特分別乘坐一輛馬車。聽說這是最好的戰力分配。反正我也不懂,就交給他們決定吧。


    「格拉罕子爵對你十分感興趣,還說過希望你在春天祈福儀式的時候,能夠順路前去拜訪。但是,他和神殿長交情匪淺,所以要小心為上。」


    神官長顯得非常警戒,要我盡量用麵紗遮住整張臉。


    不久抵達了格拉罕子爵的宅邸,但因為馬上就要出發,所以馬車待在原地不動,隻有我和神官長帶著阿爾諾和法藍晉見。


    「噢噢,歡迎兩位遠道而來,斐迪南大人,和這位是傳聞中的見習巫女吧?」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的觀感,對方的聲音聽來很黏膩,感覺不太舒服。因為依言戴上了麵紗,我又跪著,所以完全看不見格拉罕子爵的長相。勉強可以看見對方的腳,隻知道身材好像微胖。


    「今日應該會留宿一晚吧?我會擺出盛宴招待兩位。」


    「不了,因為趕時間,我們馬上就要出發,今晚預計在萊瑟岡古伯爵那裏投宿。」


    神官長遞出小聖杯後,很快結束話題,表示告辭。從頭到尾都由神官長應答對話,


    所以我沒有與對方見到麵,也沒有發生什麽事,這次會麵就結束了。


    明明上午就離開了格拉罕子爵的宅邸,抵達鄰居萊瑟岡古伯爵的夏之館時,卻已經是傍晚了。因為之前都搭乘速度很快的騎獸,所以我才沒注意到,但原來馬車的前進速度十分緩慢。雖說是因為總不能比要整理房間的侍從們早一步抵達萊瑟岡古伯爵的宅邸,所以這次搭乘馬車移動,但看神官長頻頻在意後方的模樣,我想應該還有其他理由。


    據說萊瑟岡古伯爵管理的農地範圍,在領地的貴族之間規模最大,但是,為了一年隻來兩次的神官所蓋的別館並沒有因此特別大,我如同先前幾次,在隨從的房間裏就寢。奔波幾天真的累了,身體狀況也不太好,所以我向神官長拿了他調製的藥水喝下。多虧於此,我一覺熟睡到天亮,醒來時覺得神清氣爽。


    然而,神清氣爽的我卻一大早就被叫去神官長的房間,接過他遞來的防止竊聽用魔導具。


    「昨天深夜,有匪徒潛進了卡斯泰德的房間。」


    但是,聽到這麽危險的發言,隻有我一個人歪過頭滿臉問號。聚集在此的所有人好像都已經知道了,麵色凝重。


    「……有匪徒潛進來,是小偷嗎?」


    「不,目的似乎是擄人,共有兩個男人,大概是察覺到了棉被隆起的高度,裏頭不可能是梅茵,馬上想要撤退。但我立刻跳下床抓住他們


    卡斯泰德說到這裏支吾起來,難以啟齒地看著我。


    「難道被他們逃走了嗎?」


    「不。我逮到了其中一個,交給斐迪南大人後,另一個為了追查他的行蹤,我跟在他後麵悄悄追蹤。宅邸東邊的森林裏係有馬匹,男人跨上馬後開始逃跑,但是,我才變出騎獸想追上去,他卻連人帶馬爆炸消失了。」


    「……咦?」,


    我的大腦在拒絕理解最後一句話的意思。聽到連人帶馬爆炸消失了我也無法明白是什麽意思。看著僵硬不動的我,齊爾維斯特接著說下去。


    「至於抓到的那名俘虜,已趁著斐迪南解除武裝的時候自我了斷,卡斯泰德想追查行蹤的男人又爆炸死了。」


    「雖然也考慮過不要告訴你,但對方的目標是你,我想最好還是讓你了解現況。既然對方知道我們在這裏留宿,應該是格拉罕子爵派來的人。梅茵,你要小心。」


    神官長用斷定的口吻指出了幕後主使者。我按著不安和恐懼逐漸蔓延的胸口,緩慢環顧在場的所有人。


    「……主謀有沒有可能是萊瑟岡古伯爵呢?」


    我問,卡斯泰德堅決地搖頭否定


    「不可能,這裏是我母親的老家,我不可能做出危害同行者的行為。」


    吃完了難以下咽的早餐,我們從萊瑟岡古伯爵的宅邸動身出發。接下來要留宿的地點,是位在領地最南端的貴族宅邸。馬車先朝那裏出發,我們則騎乘騎獸,上午和下午各要拜訪一處貴族。


    「那麽,和馬車會合吧。」


    順利結束了行程,為了前往位於最靠近領地邊界的貴族宅邸,差不多該與馬車會合了。神官長下達指示後,讓騎獸前往馬車行駛著的街道。騎獸一躍進空中,一道紅光立即筆直竄上天際,看到騎士團間求援時所用的紅光,全員臉色丕變。


    「有敵襲!」


    卡斯泰德喊著,倏地加快了騎獸的速度。獅鷲期著紅光疾奔而去。


    「我們先過去!」


    神官長也這麽喊道,駕著獅子騎獸追過我們。眼看被拋在後頭,我焦急地握住韁繩,回頭看向達穆爾。


    「達穆爾大人,我們也快點過去!」


    「……靠我的魔力,沒有辦法追上他們。」


    「那也使用我的魔力吧!」


    我心急如焚,想也不想就用力握住韁繩。瞬間,感覺到了魔力往韁繩流動,飛馬 一鼓作氣加速。


    「謝了!」


    街道沿著森林與耕地的交界線不斷延伸,很快我看見一列馬車隊伍正處在進退不得的險境中。法藍、羅吉娜、雨果、艾拉都在裏麵,卻有來路不明的黑色霧靄包覆住了馬車。


    「那些黑色煙霧是什麽?!」


    我大聲問身後的進穆爾,雖然好不容易追上神官長他們了,但因為大家都在高速移動,大概聽不到我的聲音吧。


    「那是黑暗之神的結界。結界會吸走魔力,使得用魔力施展的攻擊無法發揮作用。能夠設下那種結界,就表示敵人當中有貴族。」


    若不知道對方是什麽魔力,就很難進行攻擊――達穆爾的話聲充滿緊張這時不知道是不是農民,我看見近百個人手上各自拿著武器,從森林裏頭一窩蜂地衝出來,朝馬車跑過去。想到法藍和羅吉娜有危險,我的腦筋變成一片空白,並排到神官長旁邊大喊:


    「神官長!要是魔力對馬車沒用,請用魔法攻擊把那些男人趕跑吧!」


    「慢著!那些人可能是這個地區的領民喔?!」


    齊爾維斯特吃驚地反駁,但我惡狠狠地瞪向他,我才不管這些素昧平生,又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人!


    「法藍和羅吉娜比那些人更重要!隻要向神祈禱就會變成魔法吧?!」


    我一邊開始思考該向哪些神明獻上祈禱,一邊從體內深處釋放魔力。轉眼間全身盈滿了魔力,手環和戒指發出亮光。


    「斐迪南!快點阻止那家夥!」


    齊爾維斯特怒聲咆哮,神官長立刻怒吼回去:「不可能!」


    「什麽不可能?!她要是用那種規模的魔力進行攻擊,誰知道受害範圍會有多大!萬一越過邊界,等於是宣告開戰!至少爭取時間讓我強化邊境結界!」


    「雖然不可能阻止她,但可以引領她改變目標。」


    神官長平靜地說完,操縱著獅子挨到飛馬旁邊,看著我說:


    「梅茵!如果你想保護法藍他們,要向風祈禱。」


    聽到神官長這麽說,一直不知道該選哪位神明祈禱的我,腦中立即躍出了葳瑪畫的風之女神。同時,自己調查整理過的女神資料也掠過腦海。


    風之女神舒翠莉婭是秋天的女神。負責保護妹妹土之女神,不讓祂被先是遭到春天的眾女神趕跑,卻在得到力量後再度回來的生命之神帶走。一直到收割結束為止,都以風盾抵禦想用冰雪捉走土之女神的生命之神。不同於衝走冰雪的水之女神,屬於擅長防衛與。守護的女神。正是此刻適合我祈禱的對象。


    ……我一定會保護法藍他們!


    我緊盯著下方被黑色霧靄籠罩的馬車隊伍,用力吸一口氣。


    「司掌守護的風之女神舒翠莉婭,侍其左右的十二眷屬女神啊。」


    藉由向神祈禱,朗誦出神的名字,在我體內膨脹的魔力頓時有了目標。不是為了攻擊,而是用以守護重要事物的力量從全身流往左手臂,開始卷起漩渦。


    「梅茵,你要從上麵包住黑暗之神的結界,別讓魔力被吸走了!」


    神官長大聲提醒,我望著眼下的黑色霧靄,輕輕點頭。至今說是為了儀式,我被迫背了很多祈禱文。多虧於此,字句流暢地脫口而出。


    「請聆聽吾的祈求,賜予吾聖潔之力,阻絕一切懷有惡意之人,為吾立下風盾!」


    在神官長借給我的手環上,當中屬於風之女神舒翠莉婭貴色的黃色魔石亮起了格外耀眼的光輝。魔力化作一道亮光往外迸發,朝著馬車筆直飛去。我照著神官長說的,小心別碰到黑色結界,像把巨碗倒蓋一樣,想像出了呈半圓形屋頂狀的風盾,魔力便隨著我腦海中的想像開始變化。「鏘!」的一聲,便憑空出現了半圓形的風盾。由上往下看,半圓形風盾就好像是把神具的護盾雕刻在了巨大的琥珀上,連同黑色霧靄罩住了馬車隊伍。


    「唔噢噢噢噢!」


    拿著武器往前衝的男人們也許是沒注意到眼前突然出現的另一道結界,也可能是因為衝得太快停不下來,大喊著繼續往前猛衝。


    最前麵的人一碰到結界,男人們便被強風一鼓作氣吹跑。


    「嗚哇?!」


    「怎麽回事?!」


    有些人像骨牌一樣接連倒下,也有些人真的被吹飛了好幾公尺遠。他們都看著風


    盾,一臉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的困惑表情。


    「……太驚人了。」


    卡斯泰德瞪大了眼,看著底下的情形這麽說。對於保護了法藍和羅吉娜的神盾,我也有一樣的感想。


    「對吧?!卡斯泰德大人也覺得很厲害吧?不愧是風之女神舒翠莉婭的風盾!為保護了法藍和羅吉娜的神獻上祈禱!」


    「你不用再祈禱了!」


    風盾出乎意料的威力讓我興奮得舉高雙手,齊爾維斯特馬上對我怒斥。


    ……可是,既然向神借用了力量,不是需要獻上祈禱和感謝嗎?


    我閉上嘴巴,探頭俯瞰下方,隻見男人們重新拿好武器,再一次挑戰向前衝。卻隻是和剛才一樣,再次被強風吹跑,還波及到旁邊的人一起飛得老遠。被強風吹跑了幾後,再也沒有人繼續挺進。


    「現在森林裏有魔力的反應。」


    達穆爾說,所有人一致轉頭看向他。有魔力的反應,表示有人正在森林裏頭采取某些行動,可能是想用魔力幹擾風盾,也可能是想以魔力抵禦強風,魔力太過強大的人,好像很難感應到微弱的魔力。所以雖然身為下級貴族的達穆爾感應到了森林裏的魔力,其他人卻察覺不到。


    所有人的表情變得嚴肅。神官長環顧眾人,下達指示。


    「我們負責去森林裏搜索。達穆爾,你繼續留在空中保護梅茵!」


    「是!」


    達穆爾聽了重重點頭,響亮應聲。齊爾維斯特立即搖頭大喊:


    「不行!達穆爾,你再過來一點!


    齊爾維斯特話才說完,就在神官長的獅子騎獸上頭站起來,緊接著,以輕盈到了


    讓人難以置信的動作,大步跳到我和達穆爾共乘著的飛馬翅膀。


    「呀啊?!你在做什麽?!太危險了!」


    可能因為原本是魔石,所以即使齊爾維斯特跳到飛馬張開的翅膀上,飛馬也完全沒有搖晃,齊爾維斯特張開雙手保持著平衡,身手矯捷地跳向我們。


    「你太礙事了。」


    齊爾維斯特說完,把手伸進我的腋下,倏地將我舉高,然後舉著我開始大力搖晃。


    我就像鍾擺一樣被他抓著左搖右晃,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隻能眨著眼睛。


    「斐迪南,接住!」


    齊爾維斯特吼完,就順著搖晃我的力道,把我大力扔了出去。扔向什麽東西都沒有的半空中。


    「……咦?」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無預警被扔進空中的我還是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茫然地睜著眼睛。就算伸長了手,也抓不到任何東西,眼前隻有一片遼闊無垠的藍天。


    「見習巫女?!」


    達穆爾和我一樣不敢相信地張大雙眼,朝我伸出手來。齊爾維斯特像跳馬般飛越過達穆爾的頭頂,坐在他後麵。兩人的動作在我眼裏都變成了慢速播放。


    但被扔進半空中以後,飄浮的感覺也隻持續了短暫的一秒鍾,身體很快因為重力往下墜落。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劃開了空氣往下掉,頭發也用力打在自己臉頰上,這股疼痛讓我的元神剎那間歸位,對於這沒有讓我作好心理準備,也沒有考慮到安全措施的無繩高空彈跳,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呀啊啊啊啊啊!」


    「嘿……」


    像是早就料到了齊爾維斯特的行動和我掉落的地點,神官長很快移動騎獸,牢牢接住了我。實際上掉落的高度大概連一公尺都不到。但是對我來說,剛才就好像是掉進了無底洞一樣。被拋進自己完全束手無策的半空中,那種恐懼無以名狀,現在有了東西可以依靠,我立刻死命抓緊了神官長的衣服。如今被人接住以後,我才開始為那種隻能無力往下掉落的恐懼,嚇得牙齒不停打顫。


    「好、好可……伯。 」


    「我想也是。」


    被我緊抓著衣服的神官長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鎮定下來。但是,害我嗡得瑟瑟發抖的元凶齊爾維斯特再度大聲說話,我更是全身縮成一團。


    「斐迪南,你留在這裏!那邊說不定是幌子!」


    「了解。」


    「邊界就在前麵,要在逃走之前抓到他們。卡斯泰德,走!」


    「是。」


    卡斯泰德簡短應聲,兩頭騎獸朝著森林飛去。神官長望著他們飛走的背影,平靜說道:


    「雖然他的動作粗暴,但也是優先考慮了你的安全和合理分配。原諒他吧。」


    零」


    「咦?」


    「森林裏有魔力的敵人,魔力量隻和達穆爾差不了多少。如果想感應到對方,讓達穆爾同行是最妥當的。此外,萬一那邊的魔力擁有者隻是誘餌,隻把你和達穆爾兩個人留在這裏就太危險了。」


    神官長用毫不放鬆戒備的眼神掃射四周。這讓我切身地明白到,現在的情況真的非常危險,沒有時間讓我因為被扔進空中而瑟瑟發抖了。


    「梅茵,和我一起祈求他們的好運吧。」


    神官長提醒了在上空受到保護的我可以做些什麽,我點一點頭。有事情做會比較不害怕。神官長告訴了我祈禱文後,我和他一起朗誦。


    「願火神萊登薛夫特的眷屬,英勇之神安格利夫給予他們庇佑。」


    我和神官長的手環都發出了藍色光芒。從藍色魔石竄起的亮光一邊相互交錯,筆直飛向了三人。


    飛抵森林上空,齊爾維斯特便振臂揮下發光魔杖,一隻紅色巨鳥向外飛出。看著巨鳥,我不禁心想好像鳳凰喔。隻見巨鳥張開翅膀,溶解開來般消失無蹤。下一秒在巨鳥張開過翅膀的地方,聳立起了一道紅色的透明高牆,緊接著又一樣是一隻黃色巨鳥從魔杖飛出,開始繞圈飛行,同時原有的形體也逐漸消失,化作光粉往下撒落。


    就在紅色巨鳥化作了透明高牆的幾乎同時間,卡斯泰德也將發光魔杖變成了必須兩手握住的巨劍。他高舉起發出虹光的巨大雙手劍,大吼著用力揮下。


    「嗚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炫目的亮光從巨劍衝出,朝著森林直直落去。


    「哇啊?!」


    緊接著彷佛隕石墜落般,傳來了耳朵都要發麻的滔天巨響,地麵也像地震般猛烈搖晃。隨後就像大爆炸過後一樣,森林的一部分被夷為平地。大概是因為張開了守護馬車的風盾,我的魔力也下子耗減許多。


    「真是亂來……」


    聽見神官長這麽說,我才緊張地抬頭看向神官長。


    「馬車呢?馬車沒事吧?!」


    「有黑暗之神和風之女神形成了雙重結界,想必是非常平安。」


    「太、太好了。」


    成功保護了馬車隊伍,我感到如釋重負。精神放鬆以後,我突然覺得一陣頭量目眩,抓住神官長胸口的衣服,以免從騎獸上頭掉下去。


    「梅茵,怎麽了嗎?」


    「聽到大家都沒事,我全身好像也沒有了力氣。開始覺得有點冷。」


    表示自己的身體虛脫無力,還有些發冷後,神官長露出了狐疑的表情一隻手按在我的脖子上檢查。


    「你的身體變得很冰。難道是魔力使用過度了嗎?」


    「……咦?啊,有可能喔。」


    這麽說來,在第一次進行奉獻儀式時,事後也出現過這樣的狀態。當時隻是讓深處的魔力慢慢流向全身,馬上就恢複了,這次我也試著照做,然而現在因為正值祈福儀式期間,一直都在使用魔力,剛才又為了做出風盾,用盡了自己所有魔力,沒有多餘的魔力能遍布全身。一直以來我都是把多出來的魔力往體內壓縮,魔力用到不足的情況還是頭一遭,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神官長,我魔力用光了。現在真的沒有多的魔力可以遍布全身。」


    我說完,神官長臉色丕變。


    「你說你魔力用光了?為了防止這種嚴重的事態發生,我事先準備了回複藥放在馬車裏,但要確認安全無虞才能回去……,總之,你先喝下這個吧。算是應急,總比什麽都沒有要好。」


    神官長卸下腰帶上形似試管的細長金屬飾品,按下一顆圓形的小石頭,頂端的部分便打開來。我聞了聞神官長遞來的藥水,並沒有那種苦死人的藥草氣味。仰起容器就口喝下,甜甜的稠糊液體流進口中。跟使用探索記憶的魔導具時,神官長要我喝下的藥水很像。這次的味道更濃厚,但感覺種類是一樣的。還有,變得想睡這點也一樣。


    「閉上眼睛睡吧。等你醒來,就輪到你最不想喝的苦藥和說教了。」


    我點了點頭,閉上眼睛。


    「梅茵大人,您醒了嗎?」


    「……羅吉娜。」


    看見低著頭察看我模樣的羅吉娜,我慢慢坐起來。但下一秒,腦袋像貧血一樣感到暈眩,我又倒回枕頭上。


    「請別馬上坐起來。為了保護受到襲擊的馬車,您太過勉強自己了吧?神官長他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呢。」


    「在我睡著之前,神官長已經宣布過等我醒來就要說教,所以我有心理準備了,不說這個了,羅吉娜,你和法藍還有艾拉他們,大家都沒事嗎?有沒有受傷或遇到可怕的事情?」


    我真的成功保護了大家嗎?都已經因為過度使用魔力而倒下,還有苦藥和說教等著我,要是結果一切都沒有意義,未免太悲慘了。


    「是的,包括我在內, 一行人當中誰也沒有受傷,也沒有任何物品損壞和遭竊。」


    「是嘛,太好了。」


    羅吉娜讓我再一次躺好,告訴我馬車隊伍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說當時馬車突然被一片黑暗籠罩,急忙停了下來,然後從車窗往外看,驚愕地發現竟有一群農民拿著武器從森林裏頭衝出來!本來已經做好覺悟會遭到敵襲, 農民們卻被某種東西彈開飛走。接著天空突然發光,還傳來了巨大的聲響和爆炸聲,但因為馬車沒有感受到半點風壓,所以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最後,神官長他們出現了,才知道我們救了他們。


    「這次受到最大傷害的人,應該是梅茵大人才對。隻有您一個人失去了意識,全身冰冷得不停發抖。」


    聽著羅吉娜的說明,我的意識再度變得模糊


    「……因為若將農民和灰衣神官放在天秤上衡量,一般都會優先選擇種植作物、繳納稅金的農民。多虧了梅茵大人,我們全員才能得救。衷心感謝您的救命之恩。」


    再一次醒來時,神官長以探病的名義,帶來了又苦又難喝到了極致的藥。他把裝在小瓶子裏的綠色藥水遞到我麵前。


    「喝吧。」


    「噫嗚……」


    就算往後縮,此刻隻是坐在床上的我也無處可逃。看到我明知道不得不喝藥還是畏畏縮縮,神官長目光凶惡地瞪著我。


    「你的魔力稍微恢複了嗎?」


    「……還沒有」


    「我想也是。但我們不能一直停在這裏不動。你希望我捏住你的鼻子,強逼你喝下去嗎?」


    我的魔力不恢複,一行人就無法出發。聽到會為大家造成困擾,藥再苦再難喝,我也隻能喝下去了。接過神官長遞來的藥水,我使盡吃奶的力氣舉起厭惡到抖個不停的手,把藥水灌進嘴裏。


    「嗚咕……」


    藥水又苦又難喝到我眼淚直流,摀著嘴巴,倒在床上痛苦打滾。神官長滿意地低頭看著這樣的我,點了一下頭。


    「在藥效發揮之前,摀好嘴巴,仔細聽我說話。」


    神官長先講了這句開場白後,告訴了我衝擊性的事實,他說關於對馬車設下黑暗之神結界的元凶和幕後主使者,結果什麽都沒有調查到。因為卡斯泰德的那記攻擊竟然使得敵人全都灰班煙滅,所以無從查探幕後主使者,也就無法得知格拉罕子爵是否與這件事有關。


    隻知道了既然達穆爾能感應到魔力,表示前來實際執行計畫的人魔力並不高,而且隻有兩人,從兩人的魔力量來看,也不可能有辦法設下黑暗之神的結界,所以上麵一定還有其他貴族。此外,神官長他們研判應該是領地外的貴族。


    「是怎麽知道的呢?」


    「因為襲擊馬車的人半數以上都不是領民。」


    雖然神官長不願告訴我,他們是怎麽判別是不是領民,但恐怕張下黑暗結界的貴族也是領地外的人,他們才推斷對方應該是在卡斯泰德的攻擊落下之前,就逃進了領地邊界的另外一邊。


    「……但那時候不是隻要抓到敵人嗎?」


    「所有環節應該都和平常沒有兩樣,但好像是威力超出了預期。」


    聽說威力大到連揮下攻擊的卡斯泰德自己都大吃一驚。看到神官長不自在地悄悄別開視線,我猜想到了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


    「……該不會是我們的祈求多此一舉吧?」


    「也許吧。有人問及之前都別提起。」


    「了解。」


    還有,齊爾維斯特和卡斯泰德已經先回城裏去了,因為這次的事情演變成了必須緊急展開調查的事件,為了報告和後續處理,先騎乘騎獸回去了。


    「因為原本神官搭乘的馬車絕對不會遭到襲擊吧?所以是必須向領主人大報告,請他徹底展開調查嗎?」


    「……嗯,就是如此。」


    神官長點一點頭後,神色變得淩厲。然後,冷冷地低頭看著拖拖拉拉在床上重新坐好的我。


    「梅茵,你真的不想和家人分開嗎?」


    「當然。」


    「那麽,你剛才為何要任由魔力失控?」


    聞言,我不禁屏住呼吸。


    「因為看到法藍和羅吉娜有危險,我一時心急才……」


    「當時幸好讓你失控的魔力變成了強大的守護,這件事才平安落幕,但你做的事情,隻會讓你更加被人視作危險分子。更別說這次是因為你戴著魔導具,藉由向神祈禱讓魔法發動,否則你早就因為失控的魔力死了。」


    釋放魔力時都需要魔導具,正因如此,沒有魔導具的身蝕,才會被隨著成長跟著增強的魔力吞噬而死。我現在是靠著在神殿奉獻魔力,才能夠保住性命,但一旦忘我地任由魔力釋放出來,根本不知道身體可以支撐多久。


    「你知道因為魔力失控而亡的人是什麽下場嗎?」


    神官長開始钜細靡遺、仔仔細細地告訴我,因為魔力失控致死的貴族都是什麽樣子。那種平平淡淡的語氣聽起來更是恐怖。


    「一旦體內的魔力開始外泄,持續一段時間後,全身的魔力會一鼓作氣往外釋放,到了這個地步,身體做為儲存魔力的容器就再也無法支撐,於是皮膚開始冒泡膨脹。沒錯,就像熱水滾沸那般。等到皮膚承受不了壓力,就會皮開肉綻,鮮血……」


    「呀啊!呀啊!呀啊!我聽不見!我不想聽!不要啊啊啊啊啊!」


    我摀住耳朵,鑽進棉被裏頭,神官長卻把棉被掀開,拉開我摀著耳朵的手。


    「梅茵,我話還沒有說完。」


    「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絕對不會再讓魔力失控了,請原諒我!我很怕痛!也討厭可怕的事情!不要再說了!!」


    我跪伏在床上,真的哭了起來。神官長「嗯」地輕輕點頭。


    「那麽,下次如果你再讓魔力失控,我自把你綁在椅子上,讓你無法摀住耳朵也不能逃跑,在你耳邊仔仔細細地說到最後。」


    想像了自己被綁在椅子上,還得被迫聽完這麽恐怖又可怕的形容,我如撥浪鼓般地瘋狂搖頭,拚命想甩開那幅畫麵。


    「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看見我發自內心的反省,神官長露出了非常愉悅的笑容,低喃說著恐怖至極的話:「看來這招以後都能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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