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次醒來,已經是傍晚,金烏西垂,將海平麵染成緋色,那片火紅透過落地窗一直延進來,落在腳邊。這景色像是在夢中看見的,林漳沒有動彈,依舊窩在閻忱的懷中,他忽然生出一種讓時間在此停留的念頭。閻忱攬住他的肩膀,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剛睡醒的聲音低沉性感,“這樣的風景,想和你一起看到一百歲。”林漳的指尖微微彎曲,輕笑道:“活到一百歲可不容易,首先你得戒掉熬夜。”“我很久沒有熬夜了。”閻忱自從出車禍後就沒再熬夜,不過他也知道幹他們這行的,想要不熬夜很難,隻要工作起來,根本不可能睡足覺。“那你要堅持。”林漳掀開蓋在身上的外套,理了理發皺的襯衣,“時間不早了,該準備晚飯了。”一隻有力的手臂攬住他的腰,在他臉上快速偷親一下,“晚飯我來做,今晚肯定有星星,我們在露台上吃吧。”林漳不是個浪漫的人,他能因為閻忱喜歡某個品牌的球鞋,持續給他送三年一樣的生日禮物,並且不認為有什麽問題,畢竟每年送的都是最新款,又不是批發的同一款。閻忱則不同,他看著粗枝大葉,但內心是個追求浪漫的人,他每去到一個地方,都會在繁忙的工作之餘抽出時間,從當地買一張明信片寫上三言兩語寄給林漳,也會買上一些零零碎碎自己覺得有意思的東西帶回家。“好。”林漳自然不會拒絕,他現在沒有工作正閑著,陪閻忱做什麽都可以。閻忱翻找出漂亮的桌布和可以掛起來的串燈,交給林漳布置,自己則是進廚房去準備晚餐。林漳的動手能力很強,三兩下就將閻忱要的效果布置出來。夜幕降臨,閻忱的晚餐也做的差不多,外麵忽然響起一陣門鈴聲。林漳看閻忱在忙,擦了擦手上的水漬,出去開門。他本以為是其他三組嘉賓,或者節目組的人,不想門一打開,一束洋桔梗出現在他眼前,“請問是林漳先生嗎?”“是的。”林漳怔愣半秒,立即反應過來。“您的花請簽收。”林漳抱著一捧花往回走,難道是節目組準備的?房間裏的燈隻剩下一兩盞,燈光昏暗而曖-昧,閻忱站在有光的地方,目光灼灼地凝視著他,林漳恍然大悟,“你送給我的?”“嗯,喜歡嗎?”閻忱走上前牽住林漳的手,瞳眸中含著笑意。林漳忽覺心跳加速,果然不分男女收到花都會很開心,淡淡的花香飄進鼻間,仿佛五髒六腑都被熏染,餘光瞥見閻忱英俊的側臉,他那本就悸動的心,不受控製地撞擊著胸腔,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來。“謝謝,我很喜歡。”成年人的善於偽裝,使得林漳沒有失態,他冷靜自持,淡定地抱著花走到露台,燈光驟然亮起來,好似夜空中一顆又一顆閃爍的星星,晚風輕拂,餐桌上擺放著可口的美食和醉人的美酒。閻忱走上前,替林漳拉開椅子,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縱然他今天沒有刻意打扮,穿著平平無奇的t恤牛仔褲,此刻依舊英俊迷人,勝過電影裏光彩照人的明星。“這位帥氣的先生,不知道可否有幸和你喝一杯?”閻忱端起酒杯,唇角上揚。他深邃的眉眼,在燈光下好似藏著故事,讓人不禁想要去探索,唇角的笑意透出幾分痞氣,帶著一絲危險,很難讓人拒絕。“當然。”林漳細長的手指拿起酒杯,輕輕與他碰了一下杯。深紫色的酒將林漳淡色的唇潤濕,泛起瀲灩的光澤,對麵的閻忱喉嚨驟然發緊,掩飾性地幹了一杯。“別喝這麽猛。”林漳勸告道。“沒事,我酒量還不錯。”閻忱哪敢告訴林漳自己的小心思,這還錄著節目呢。閻忱酒量的確不錯,畢竟生在閻家這樣的家庭,經常會有宴會應酬,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喝酒。反倒是林漳,以前根本不會喝酒,工作後被逼無奈參加各種飯局,甚至喝進過醫院,兩人也因此吵過好幾次架。晚飯後,閻忱微醺,借著酒意去拿了一把吉他。“好久沒彈過了。”閻忱給吉他調音,想起班上的男同學們最想要學會的技能就是彈吉他,做夢都想拿著吉他到女生宿舍樓下彈。“突然想起老周追女孩兒,跑到女生宿舍樓下彈吉他,被宿管阿姨潑了一盆洗菜的水。”閻忱笑彎了眉眼,“一會兒我唱得不好,你可不能潑我冷水。”提到高中的事,林漳恍如隔世,不過經過閻忱這麽一提,記憶翻飛,似乎是有這麽一回事。“不會。”“咳咳……”閻忱清了清嗓子,撥動琴弦,也撥動了林漳的心。“talk to me softly(輕輕地告訴我)theres something in your eyes(你眼裏藏著千言萬語)……”閻忱的聲音低醇悅耳,隨著海風飄向林漳,宛如情人耳邊的囈語,燈光璀璨,可與閻忱四目相對的那一瞬,林漳卻覺得離他最近的那顆星,就在他眼前。“dont you cry tonight(今夜別哭泣了)i still love you baby(我依然愛著你寶貝)”他聽到閻忱唱的歌詞,心髒為之震顫,《dont cry》這首歌他不是沒有聽過,隻是頭一次聽閻忱唱給他。隨著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林漳望進閻忱溢滿愛意的眼睛裏,他將自己所有的愛全部袒-露在自己麵前,絲毫不害怕受傷,一如當年,讓林漳無法拒絕,舍不得拒絕。林漳猛地站起來,“我去趟衛生間。”冰涼的水潑在臉上,林漳慌亂的心依舊無法恢複平靜,他的眼尾泛紅,臉色蒼白,根本不像是淺酌一杯,倒像是酒精中毒的模樣。手指蜷縮起來,攥成拳頭,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林漳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他害怕自己越陷越深,害怕自己有一天會失控,將閻忱關起來,不愛他也無所謂,隻要餘生都和他在一起,那也算是白頭偕老。就在剛剛他甚至生出閻忱不恢複記憶也挺好的想法。他不齒於自己肮髒的內心,閻家對他恩重如山,他怎麽能有這種恩將仇報的念頭,他是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