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懷寧在機場vip休息室,原本心不在焉地應付電話那頭的人,聽到這句心裏驀地生出些怪異之感,下意識地追問:“什麽工作?”“不說了,先保密。”掛斷電話前,季饒最後說:“懷寧,一路平安,下次見。”灰色轎車從停車場入口一路開到麵前,看到從後座下來的吳姓男人,季饒熄火下車,對方先跟他打了招呼:“季先生很準時。”“你也一樣,”季饒平靜問,“現在能過去了嗎?”對方看一眼他的車子,確定車上沒有別人,笑笑說:“可以,我就是特地來接季先生的,你上我的車吧,別的東西包括手機都別帶了,就擱你自己車裏,之後還會再把你送回這裏來。”季饒按照他要求的,關機留下了手機。對方又衝他示意:“冒犯季先生了,按慣例我得先給你搜個身,才能帶你上車。”季饒無所謂,坦然讓對方搜。確定了他身上沒有帶追蹤器一類的東西,男人笑得更加真誠:“麻煩了,走吧。”車上還有個司機,看著四五十歲,沒什麽表情也不說話,季饒隨意晃了一眼,沒有對對方表現出興趣。車開出停車場,往與市區相反的方向開去。十幾分鍾後,男人拿出個眼罩遞給季饒,提醒他:“季先生戴上眼罩睡一覺吧,之後要做手術,精力充沛些對你身體也好。”知道這人是不想自己記路,季饒沒提出異議,順手接過,罩到眼睛上,倒進了座椅裏。車開了有大約兩小時,大部分時間都在高速公路上。季饒一路裝睡,城南墓園繼續往前開就是高速,雖然看不到,但不出意料他們應該已經到了鄰省。最後車子終於停下時,季饒已經感知到外頭天黑了,他沒有動,身邊男人喊了他一句:“季先生,到了。”季饒裝作從睡夢中剛醒來,摘下眼罩,迷迷糊糊睜開眼。男人衝他笑笑:“走吧。”“幾點了?”下車時季饒順嘴問。“七點沒到。”男人領著他走進前頭的建築物,季饒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這個地方看著像是個工業園區,遠離鬧市區,這樣的園區在每個大小城市裏都有不少,並不起眼。進門要經過安檢,季饒被要求脫掉全身衣物,穿上這裏提供的病號服,接受紅外線掃描。鎮定站在掃描機器前,他並不擔心被人發現眼中的微型攝像頭,這款攝像頭反紅外線、反雷達,可以自動跟蹤定位,眼睛看到的就是錄製下的畫麵,包括聲音,且實時上傳雲端,所以他敢隻身前來。通過安檢後,季饒剛想說什麽,忽然聽到過道裏傳來一聲淒厲的哭叫,一個披頭散發同樣穿著病號服的年輕女人從走廊深處衝出來,後頭追上來幾個護士打扮的人,用力將她拉住。“放過我,你們放過我,放我走……”女人拚命掙紮哭嚷,被身後的醫護死死摁住。帶季饒來的男人麵露不悅,大聲衝人喊:“你們都做什麽吃的!趕緊把她拉回去!”季饒目不轉睛地看著女人被拖走,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關門聲響後再無別的聲音。他不動聲色地問身側男人:“她是怎麽回事?也是你們顧客嗎?怎麽看著不情不願的?”男人輕咳一聲,說:“她情緒有些不穩定,我們之前一直勸她再考慮清楚,她自己堅持說要賣,現在這樣我們也不敢下手,隻能先安撫她情緒再說,萬一到時候她反悔了,找我們麻煩就不好辦了。”“季先生,你走這邊吧,一會兒會有護士帶你去病房,給你安排體檢,如果沒什麽問題,明天下午就能手術,之後再觀察個三天,就能送你回去,放心,我們都是明碼標價的自願交易,肯定也要對顧客負責,保障你們的生命健康安全。”男人笑著解釋,季饒心下不屑,麵上沒表現出來,也沒再多事。之後有護士來,帶他去樓上病房。一間一間有如鴿子籠一樣的病房一路排開,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盡頭的走廊深處,季饒跟著護士往前走,轉著眼睛四處看,他有意放慢腳步,從一閃而過的門上窗戶,能看到裏頭或站或坐的人,大多數都麵無表情滿臉麻木,有幾次和裏頭的人視線對上,那些仿佛空洞死寂一般的目光無不讓人遍體生寒。來這裏的人,即便是為了錢自願的,也都是走投無路下逼不得已的選擇,更別提還有和之前那個女人一樣,很大可能被迫來的。季饒的房間在靠近走廊盡頭,一張床,幾樣簡單的洗漱用品,再無其他。護士公事公辦地提醒他先歇一會兒,一小時後安排帶他去做體檢,季饒問對方:“要檢查哪些項目?要是我的腺體不合格怎麽辦?”“哪些項目之後醫生會跟你細說,腺體檢測合格才會跟你簽合同。”護士沒跟他多說,很快離開,季饒再去拉病房門,發現門已經從外頭鎖上,打不開了。他不再做徒勞無功的事情,走去窗邊朝外看,後頭是漆黑一片的院子,遠處還有幾幢樓,半個人影看不見。這個地方做這樣的交易,已經做了有幾十年。葉懷寧不知道,從他爸開始,就已經在做這樣生意,他爸甚至是靠做這個發家的,之後才洗白有了葉氏這間正經公司。所以那時葉懷寧出事,葉老爺子一力將事情摁下,不敢遷怒葉懷安,是因為他心虛。事情一旦對公眾揭露,整個葉家包括葉懷寧的聲譽都會受影響。但季饒也知道,葉懷寧不會在乎這個,他唯一想要的,就是看葉懷安罪有應得,這已經成了葉懷寧的執念和心魔。所以季饒選擇來以身試險。一小時後,過來個新護士,帶季饒去另一棟樓體檢。在激素檢測的地方碰到個一樣來做體檢的幹瘦中年男人,季饒看了他兩眼,趁著醫生不注意,那人湊過來,小聲問季饒:“你是alpha吧?你也來賣腺體,你賣了多少錢?”季饒反問:“你呢?你也是alpha?”“是啊,我的腺體不值錢,他們說有個什麽國際認證標準,我這是alpha中最低一等的,年紀也大了,他們隻肯給二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