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嬌一見有門,立刻往他碗裏夾了一筷子紅燒排骨,繼續遊說:「反正你已經不招朱縣令待見了,也不會因為不帶我就讓他高興起來。咱們家也沒什麽東西,隻要將要緊的東西埋到地裏,門一鎖就可以走了。」她巴巴瞧著他,許清嘉趁麵在她鼻子上捏了下,都不見她有反抗的意識,心裏歎了口氣:這丫頭是有多想出門啊?


    難道真是無聊成這種想子了?


    他不是給她找事做了嘛,認字看書什麽的。


    最後是胡嬌見他長久的沉吟不絕,倒好像被數學題難住的模樣,她索性起身按著他的後腦勺點了一下,自行歡呼一聲:「耶可以出門了你答應了答應了!」歡呼一聲飯也不吃收拾行李去了。


    許清嘉:……


    這丫頭真是無賴出了新境界。


    他所慮者不過是此次去督促春耕明顯不是什麽好事兒,吃苦頭那是必然的,她非要跟著去到時候會不會哭著喊著要回來?


    在胡家四年,他瞧得出來,雖然家裏這一位力氣奇大,也跟著胡厚福在鋪子裏賣過肉,可是還真沒出過遠門受過苦。到底還是被寵大的。


    從滬州出發,這一路之上都有驛站客店之類歇腳的地方,吃住都沒問題,可是真要下了鄉,未必有這樣條件,恐怕忍饑挨餓都有可能。最後無可奈何的許清嘉一再叮囑她,還是自行準備些幹糧。自己則去樓上收拾那些錄回來的帳目。捆成一包在外麵又用個很大的油紙包緊緊湊,在院子後麵茅廁旁邊挖了個大坑,將廚房裏的一個大肚壇子埋了進去,將油紙包塞進去,上麵用土封好。


    總歸這些東西是不能露出來見人的。


    家徒四壁的優點就體現在想去哪裏大門一落鎖就可以走人,完全不用惦記賊子上門。


    縣衙後街這一片本來就是治安模範區,一般的小偷小摸壓根不敢跑到這裏來一日遊,試想下誰敢在縣委大院跟公安局門口下手?


    落到縣太爺或者公安局長手裏,那結果能好得了?


    這純粹就是心理震懾的效果。


    許清嘉又托高正帶著差役維持治安之時對他家多留意一番,還真就收拾行李帶著老婆春遊——哦不,下鄉去了。


    高正:……


    從來不知道出公差還能出的這麽瀟灑的?


    每年督促農人春耕都是個苦差使,縣大老爺都派個不太要緊的書吏下去轉一圈就回來了,也有三四天,估摸著這書吏連兩個村寨都沒走到,但瞧著許清嘉這架勢,似乎是準備要走遍全縣的架勢。他很想拍著許清嘉的肩膀說一句:兄弟喂,這就是走個過場,以示縣領導對春耕的重視,哪怕你出去一二天回來窩房裏寫一篇樣板文交上去,也別這麽認真哇!


    不過看到年輕人意氣風發的臉,他又默默的將喉頭的話又咽了下去。


    年輕人還是缺點曆練啊。


    朱庭仙這次倒挺大方,派來的趙二還趕著輛青布騾車,兼任向導及車夫。看到上司帶著老婆出門辦公,似乎連一點驚詫也沒有,接受度很快。


    悶葫蘆就有這點好處。


    許清嘉是當胡嬌想出門散心遊玩,胡嬌卻覺得他仕途似乎走進了死胡同,既不能「幹翻上司自己取而代之」,又不能在公事上讓上司非他不可——至少高正的活許清嘉就幹不了,他是文人。那麽隻有最後一條途徑:往下走了。


    我黨說過,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不要小看貧下中農的力量,哪怕這是一群不懂漢語的蠻夷,那也是南華縣的基石不是?


    胡嬌覺得當官就是刷政績刷好感度刷上司,等這幾個都刷的差不多了,就距離升官不遠了。


    下鄉這件事,不管能不能刷政績,至少比埋頭在庫房裏看帳冊強。勉強算是另辟溪徑了。


    刷好感度……印象分這種東西,不是你想刷就能刷的。頭上有朱庭仙這座大山壓著,若要他在同僚間刷好感度,赤手空拳沒利益,誰願意刷給他?


    就算是酒肉朋友,前麵不還有酒肉二字呢嗎?


    刷上司這一項,許清嘉完全可以洗洗睡了。


    胡嬌在心裏給他一分析,都替許清嘉絕望了。若非許清嘉還有別的事情在能力範圍之內,能夠賺錢養家,她都快勸許清嘉別走仕途這條道了。風霜刀劍艱難險阻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都以為十年寒窗苦讀,一朝聞名天下知,此後錦繡前程,青雲直上,豈不知這才剛剛開始。


    許清嘉若是知道胡嬌打的這個主意,非得笑噴不可。


    他就是正規科舉出身,哪怕有一腔報負,也是個踏踏實實的人。這就好比他認準了自己是讀書的料,就一門心思想要讀書,認準了胡嬌是亡父給他訂下來的媳婦,就一門心思要把她娶回來。現在也一樣,認準了自己是剛入仕的菜鳥,哪怕官職不如同科的狀元探花,無論因何原因都略過,現下他的目標是認認真真做個小官吏,從頭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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