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原理莎離開了日本。沢田綱吉本來想去送她,但是她拒絕了。


    “我要和雇主一起,你不用去送我。不需要多跑一趟,我不是小孩。”


    “……好,那你路上小心。”


    門將桐原理莎的身影吞噬,沢田綱吉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眉眼帶著不自知的惆悵。


    一個月啊。沢田綱吉喃喃自語。一個月太長了,對他來說,獨自一人的每一天都太長。


    沢田綱吉按照自己的日程表,本應該上午出去買菜,但是桐原理莎不在,他也沒了出去買菜的心思,在附近的超市隨便挑選了一些折扣價的食材帶回了家。


    也許是因為病情加重的關係,沢田綱吉十分容易感到疲憊,他買完菜後就渾身酸軟的靠在沙發上,怔怔的看著天花板。時間在這個時候無限的拉長,他渾渾噩噩的想著什麽,等清醒過來卻又記不起自己想了什麽,翻身看表,發現時間在他出神中過了兩個小時。他懊惱的站起來,讓自己不要再浪費時間。


    他已經自學完高中一年級的課本,目前正在試探性的做東京入學考試的模擬題,雖然仍然正確率不高,但是相比起半年前,他的準確率確實提高了一點。


    這讓他得到了一絲安慰。


    做完題後的沢田綱吉感到了一種踏實,他看了一眼時間,覺得桐原理莎應該到英國了,立馬拿起手機發了一條信息給她。


    得知能給桐原理莎發短信的時候,他十分高興。這個允許像是桐原理莎為了安撫他,對他妥協的結果。沢田綱吉有的時候也覺得很奇怪,明明兩個人都十分親近了,但是短信交流卻少的可憐。明明親近之人在見不到的時候,發信息是很常見的行為。


    但是對他來說,給她發消息,是一項好不容易得到的殊榮。


    微妙的,他覺得桐原理莎並不喜歡自己獨處時被他打擾。


    沢田綱吉思索著,接著自己得出了一個完美的理由,沒有人喜歡私人空間被打擾,侵犯了對方的安全距離隻會引起對方人的反感。


    之前沒有錢住小公寓的時候,桐原理莎不得不容忍自己暫時占據了一部分她的私人空間。想必她一直暗自忍耐這種負距離的狀態。


    這麽一想,他的心裏不再忐忑,反而多了一絲愧疚。


    沢田綱吉想了想,覺得自己到是不太介意什麽私人空間,隻要是她希望的,他就可以對她全部開放。於他來說,私密空間的開放對他反而是一種安慰。


    他能夠從這樣做的行為中得到一絲滿足。無聲的告訴她,自己有多麽多麽愛她,想要將她融入骨血。但是這樣的愛難免滲人又驚悚。沢田綱吉不想桐原理莎害怕。


    因此在桐原理莎同意他發短信的時候,他感到很雀躍。


    但是等他真的發短信後發現一切和想象中該有的樣子,落差有些大。


    沢田綱吉經常給桐原理莎發短信,但是桐原理莎回的很少。沢田綱吉自己想出她不回複短信的千百種理由,雖然每次他都能給自己找一個新的理由,但是慢慢的,他默默的看著手機,感到了一種很淡卻一直環繞心頭的焦慮。


    為什麽,沒有回複消息呢?


    睡前隻看一眼也好。


    如果是他,想必絕對會第一時間給她回複消息的。


    沢田綱吉絕對不可能去問桐原理莎為什麽不回複短信。她隻是太忙了,沢田綱吉告訴自己。偌大的房間中隻有自己一個人,沢田綱吉不敢多想,因為房間中的空曠和死寂會逼瘋他。


    桐原理莎從英國回來的時候時半夜,沢田綱吉已經睡著了。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桐原理莎正在廚房裏做飯。


    不是夢。他咬了咬臉頰內側。


    沢田綱吉看著她的背影,濃重的思念終於泛濫成災,他感覺自己眼睛潮濕,鼻子酸澀。


    一個月真的太長了。


    桐原理莎回過頭,就看見了沢田綱吉表情複雜的臉,她驚訝的挑著眉毛,接著又露出一個笑。


    “沒有睡醒嗎?”她說完低下頭,手裏拿著勺子攪了攪鍋裏的熱粥。


    沢田綱吉快步走過去,從桐原理莎身後抱住她,緊緊的摟著她的腰。


    “你回來了。”


    “嗯。”


    “你終於回來了,我很想你。”沢田綱吉壓低聲音,隻有這樣才能克製住自己翻滾咆哮的思念。


    “看出來了。”桐原理莎平靜的說,頭微微側開,不想讓他的臉貼在自己的脖子上。沢田綱吉注意到了她一瞬間的閃躲,心裏抽了一下,卻裝作並未注意到,他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眨眼間掩去眼中一閃即逝的黯然。


    “這是給你的伴手禮。”桐原理莎把一個禮盒遞過去。


    “我可以現在打開嗎?”沢田綱吉雙手拿著禮盒,驚喜的問。


    “當然。”


    沢田綱吉拆開絲帶,打開後發現裏麵是擺放整齊的三把廚房菜刀。他在刀刃上看見了自己被割的破碎的臉的倒影。


    沢田綱吉驚訝的看著這三把鋒利的菜刀。


    桐原理莎笑著問,“喜歡嗎?我看你喜歡做不同的料理,就給你帶了這個。不同的刀切不同的東西,即使切同樣的東西,手感肯定也不同。”


    “喜歡,不過有點意外。”沢田綱吉笑了笑,“我以為是具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之類的。”


    “那就是不喜歡了?”桐原理莎的笑容變淡。


    “不,我很喜歡!”沢田綱吉立馬補救,“我隻是沒想到是生活化的禮物,其實這樣更好啦,因為我做料理的時候可以用,感覺和別人送的禮物都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桐原理莎漫不經心的問。


    “就是……感覺朋友間送禮物,會送一些書啊,或者是玩偶什麽的,戀人之間可能會送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但是你送了我菜刀。”沢田綱吉說到這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感覺送這樣的禮物,證明彼此之前的關係更親密呢,這樣生活化的禮物,不是隻有……老夫老妻的那種才會送的嗎,所以我很開心,感覺像是真正的融入到你的生活裏了一樣。”


    桐原理莎垂著眼皮,這個時候抬起眼,似笑非笑的指著菜刀,“要好好保存,以後可是有大用處呢。”


    “嗯。”沢田綱吉將抱著禮盒,將三把菜刀整齊的放在灶台上掛好,笑容一直掛在臉上,不曾消失過。


    沢田綱吉不會在桐原理莎麵前展示自己寂寞憂鬱的一麵,他希望她能看見的是他狀態好轉,心情開朗的樣子。


    沢田綱吉主動將桐原理莎熬好的粥端到桌子上,兩個人開始吃早飯。


    “去超市的路上看見心開了一家關東煮,人來人往很熱鬧,感覺口味……”沢田綱吉一一敘述自己這段時間在家裏發生的大大小小的瑣事。


    “我們買一隻寵物吧。”桐原理莎放下勺子,打斷了沢田綱吉的話。


    “嗯?為什麽突然要買寵物?”沢田綱吉放下筷子,奇怪的問,“你想要養狗嗎?如果你想要的話我都可以。你去工作也不用擔心,我可以照顧。”


    “不,我不喜歡養寵物。是給你買一隻寵物。免得你在家沒有事情做。”


    “……”沢田綱吉突然沉默了,他預感到她即將說的一些事情可能會刺傷他。


    “你在家裏比較閑吧。除了生活裏這些瑣事,也並沒有什麽做什麽意義的事。我知道,你在養病,除了這樣也沒辦法做別的事。我沒有指責的意思,隻是你說這些,讓我覺得很無聊。你自己不覺得無聊嗎?每天這樣無所事事的過著。而且有事沒事總給我發短信,會影響我工作。”


    沢田綱吉像是突然缺失了水分的樹木,所有的葉子都垂了下來,變得萎靡:“……抱歉。”


    “很多短信並沒有發的意義。”桐原理莎拿出手機。


    “比如說這條:今天日本的天氣很不錯,英國經常下雨,出去的話別忘記帶傘。以及:今天出門的時候,看見公寓外的綠化帶添了新的植物……”


    “這些發了有意義嗎?我不覺得它們有回複的必要。”桐原理莎發下手機,冷靜的說,“這些生活的細節不需要事無巨細的告訴我吧。”


    “……嗯,你這麽說,也是呢。”沢田綱吉哂笑,但是手卻不自覺的捏緊,“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看多了會覺得無聊。”


    “不,你還是不懂。”桐原理莎皺起了眉頭,這一瞬間沢田綱吉渾身緊繃,空氣中蔓延著一種緊張。他小心有害怕地等待著她之後的話。


    “你把太多的時間花在我身上了。”桐原理莎歎了口氣,有著壓抑了很久的不耐,“你不能總是圍著我轉,你懂嗎?”


    “……”沢田綱吉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隻是垂著頭顱,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一言不發。


    “你沒有喜好,總是以我的為準,你在家裏除了做飯吃飯,還做了什麽其他有意義的事情嗎?我現在在外麵工作,你在家裏好像也沒有自己的生活。即使我們隔了那麽遠,你還是在一直纏……在聯係我。我感受不到你自己的生活。”


    纏這個字讓沢田綱吉的肩膀縮了一下,雖然桐原理莎改了措辭,但是那個字還是像一把刀子,紮入了他的心裏。


    “你在逐漸失去自己。”桐原理莎最後下了結論,“我在你的眼睛裏,看不見任何光彩。”


    “對不起……你希望我怎麽做?”沢田綱吉說,他抬起眼,眼神安靜,讓人聯想到沉默接受暴雨肆虐擊打的古樹,忍受著一切傷害。


    “這和以我為中心有什麽區別嗎?”桐原理莎的眉頭皺的更緊,將勺子扔在碗裏的時候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沢田綱吉的臉瞬間白了起來。


    “你不能再這樣下去。”桐原理莎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壓抑出口傷人的想法,但是沢田綱吉卻從她這種壓製的憤怒中感受到了更大的指責。


    “我買一隻寵物陪你,你自己慢慢找回自己吧。我不希望你把我看的太重要。”


    沢田綱吉的眼中掀起波瀾,像是有什麽東西碎掉,接著又迅速的粘合,不讓崩潰蔓延。


    “嗯。”


    然後沢田綱吉就收到了一隻金魚。


    “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下決定。你以後想要做什麽,喜歡什麽,都不需要告訴我。”


    不是小狗,不是小貓,也不是小鳥。


    桐原理莎給他的是一隻不會說話不會跑,不會和他有任何親密互動,困守在魚缸中,安靜的可怕的金魚。


    沢田綱吉兩隻手抱著一個圓圓的浴缸,黑色的金魚擺著尾巴看了他一眼,躲到了另一邊。


    “狗和貓太吵了。”桐原理莎雙手環胸,漠然的看著他。


    沢田綱吉抬起頭,對著桐原理莎安靜的笑了笑,乖巧的點了點頭。


    在買好金魚的那一天下午,桐原理莎拉著行李箱再次消失了。


    沢田綱吉抱著腿蹲在地上,靜靜的看著茶幾上的金魚,金魚偶爾動一動,扔下魚食的時候會乖乖的過來一口口的吃掉,無論喂多少都會吃,但是沢田綱吉知道不能喂太多,不然會撐死。


    沢田綱吉用手碰碰浴缸的玻璃,金魚立馬受驚遊到另一邊。


    沢田綱吉歎了口氣。即使它再怎麽躲,也隻能在這一小塊空間裏,無論它躲到哪裏,他都能夠輕而易舉的捉到它。沢田綱吉做題的時候會把這條黑色金魚放在桌旁,做飯的時候也會放在手邊。


    桐原理莎讓他有自己的生活,所以他不能總是給她發消息,他沒辦法聯係到她,這條金魚變成了他的寄托。


    他將想和桐原理莎的話都說給金魚聽,房間裏總是傳來一個人說話的聲音。


    沢田綱吉突然覺得金魚比任何的寵物都好,因為它不會給你回饋,不會在你摸他的時候蹭你,不會在你帶他出去玩的時候,高興的圍著你轉。


    不會親近,不會叫,因為它特殊的生存環境,你總是會和它保持距離。


    你對它做任何事情,它都不會有反應,同樣的,你也不會被它忽視。


    你說什麽,它都隻能聽著。狗和貓卻有的時候莫名的不希望你碰它,甚至躲開你。但是金魚不會。沢田綱吉不用擔心自己會被討厭,會被拒絕。隻要不被討厭不被拒絕,就可以當做是被接受,被喜歡。


    沢田綱吉坐在沙發上看著桐原理莎想要看的節目,想象著她可能露出的反應。浴缸放在茶幾上,黑色金魚擺著尾巴,大眼睛盯著電視機,好像在真的看電視。


    “你說,理莎現在在做什麽?”


    “也不知道她在外麵吃的好不好。”


    “她在外麵那麽忙,肯定沒時間想我吧。不像我這麽閑。我已經自學完高中的課程,雖然還不能做好東京大學的入學試題,但是普通的高中結業考試卻沒有問題了。你說她看見我的卷子後,會不會很高興?”


    房間中空曠,他說話好像都會有回音。


    “一定會很高興的。”他說,笑容帶著一種盲目的幸福。


    沢田綱吉說完,看著魚缸裏的金魚,突然悲從中來,他想要哭泣但是卻沒有眼淚,一種無言的悲傷湧上心頭,肆意的吞噬著他。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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